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生于暗处,止于黎明》阿蛭 文案: 他明明不吸烟,却随身带着他送的打火机,收在贴近心脏的口袋里。 他原本不懂爱情,但因他学会了依赖,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撤离。 ——永远有多远? ——到死为止。 ——那还挺长的。 ——也许很短。 He,He,He,听说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蓝,肖子贤 ┃ 配角:尹航,吕维,刘安,徐新 ┃ 其它:恐怖耽美,灵异,悬疑,bl 第1章 01 开端   手心里的Zippo 打火机本该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可那个人现在正沉沉睡在医院里,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魏蓝想不通,都因为那个送死一样的破任务,害得他生活步调变得一团糟,任务失败了不说,还害得肖子贤陷入沉睡之中。   当他久违的再次回到警局,准备将满腔热情挥洒在工作岗位上时,他敏感的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眼神,这是他不曾感受过的,他清楚的察觉到,人们在疏远自己。   大家在质疑什么呢?真的认为是自己害了肖子贤吗?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就算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他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对肖子贤不利的事。   愤愤的长舒一口气,魏蓝轻轻推开病房门,滚热的粥碗放在桌子上发出微小的碰撞声。   单间里的温度有些低,魏蓝拿起遥控器将空调设置在一个比较舒适的温度上,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和满头大汗的自己不同,床上的男人因为长期昏迷不运动,使得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憔悴,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刚毅。   魏蓝懒散的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熟睡中的人。多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如果是装睡该多好,起来说句话吧,哪怕只是一个“滚”字也能让他心里舒服很多。   不过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说,一定不会。魏蓝左戳戳右捏捏,无奈的接受了对方并没有装睡这个事实,沮丧情绪溢于言表。   “好吧,看来今天的粥又要进我的肚子了。”魏蓝拿过粥碗,打开盖子在肖子贤脸侧晃来晃去,“这么香的粥,你亏大了。”   昏睡中的肖子贤仍然一丝反应都没有,魏蓝不死心的不停和肖子贤说着话,恨不得这么做能将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家伙吵醒,“肖队啊,你醒醒呗,赶紧回局里给我做个证,可不是我害的你啊,他们看我那眼神就像看个扫把星,虽然我脸皮厚无所谓,但是我也不想平白被冤枉啊,这可是原则问题!再说了……”   话语略有停顿,魏蓝本就没什么胃口,见肖子贤没反应,悻悻的放下粥碗,掀开被子拉起肖子贤的手臂,用恰当的力道揉捏着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望肖子贤时,主治医生提出的要求,昏迷的病人因为缺乏运动容易导致肌肉萎缩,需要经常辅助按摩。   之前没说完的话,魏蓝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些没说出口的内容怎么听怎么像溜须拍马,说的人信,听的人都不一定信。   对于六年前还在警校里,如同阳光下的嫩草一样的魏蓝来说,站在讲台上用清晰的话语缜密的逻辑,不苟言笑讲解案例的肖子贤,就像是男神一般的存在,满怀憧憬与仰慕。   那时候的肖子贤,因破获多起复杂诡谲的案件而在省市内小有名气,作为成功案例,被请回母校做演讲。演讲持续了大约两个月,每周二周四下午一点进行,虽说是自愿参与听讲,但每堂课都是座无虚席,而魏蓝更是为了抢占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不惜放弃午饭时间提前占座。   为了能进入肖子贤所在的刑侦一队,魏蓝付出了不知多少倍的努力,总算是得偿所愿,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去伤害眼前这个人呢?“真让人不甘心呐……”   手臂腿脚毫无遗漏的按摩完毕,魏蓝打来温水给肖子贤仔细擦洗伤痕未愈的身体,又安静的坐了一阵子,才拎着没怎么吃的粥离开医院,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魏蓝可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少根筋的他永远相信明天更美好。   “喂,尹航,晚上有空吗?叫上吕维一起出去喝一杯呗!”出了医院,魏蓝拨通尹航的电话。   毕竟都是刑侦一队生死与共拼命拼出来的好兄弟,恐怕整个局里也就剩下尹航、吕维和陈艳华没有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己了,至于同为一队的那个刘安……“啧啧”,魏蓝咋了咋舌,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不提也罢。   听到魏蓝的提议,电话对面立刻传来尹航暴怒的反驳,“喝个屁,我给你电话都打爆了也打不通,你死哪去了?”   “我刚去医院看肖队了,病房里没信号,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睦和小区地下停车场里发现尸体。”尹航的声音透出一股焦急。   “睦和小区?那不是北区管辖吗?”听着电话对面嘈杂的声响,想必现场非常混乱。   突然,电话哗啦啦发出一些杂音,似乎是转入了另一个人手中,接着陈艳华的声音传来,“魏蓝,快过来吧,这事……情不……劲,来……说……”   “陈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时断时续,还掺杂着一些噼噼啪啪的电流声很是刺耳,到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魏蓝皱眉看着还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晃了晃,还是没声音,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不断扩大,干脆挂断通话,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往睦和小区赶去。   刚转进小区大门,远远就瞧见最角落的一幢居民楼下影影焯焯围了很多人,全都挤在停车场出口处伸长脖子张望,不用问也知道自己要找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挤开围观群众,魏蓝躬身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越往停车场深处走,潮湿的霉味越浓重,重到有些呛人,魏蓝忍不住挥动手臂驱散这股恶心的味道,也不知道楼里的住户是怎么忍受这味道的。   “尹航,怎么回事?”   愁眉不展的尹航扒了扒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脸色非常难看的用手电筒强光在尸体上晃动。   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右腿不自然的扭曲着,腰部塌陷得看不出骨架结构,身边一根方形的承重柱子上沾染了大片血迹,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汽车歪歪扭扭抵在柱子上,后保险杠上也溅到些血斑。   这样的场面如果放在大马路上,对于警察来说,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惨烈的车祸每天都在上演,也不差这一桩,但当这一切发生在并不宽敞的地下车库中,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带上橡胶手套,接过尹航手中的电筒,魏蓝围着那辆跑车转起了圈圈,不时摸摸这碰碰那,间或蹲下来查看地面上的轮胎印。   车好好的锁着,并没有肇事司机撞人之后仓皇逃离的迹象,轮胎印颜色略深,摩擦的力度应该不小,魏蓝拢着电筒发出的光芒,透过被擦拭得如镜子般明亮的车窗照进内室,手刹也是启动状态,平坦的地下停车场更不会出现溜车问题。   “查过监控录像了吗?”   “不需要查看了。”站在角落的陈艳华回答了魏蓝的疑问,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那辆艳红的跑车,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似乎不想再多看一眼,即使怕成这样,也不忘安抚一下坐在地上发呆的大男孩,“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车里没有人,车主锁了车就往电梯走,那车突然自己启动倒车,就这么……撞上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艰难,还带着一点不确定,奈何眼见为实,陈艳华不认为自己看错了哪里。   整个地下停车场都暗沉沉的,头顶刺目的白炽灯光并没有放射出应有的光芒,周遭一片昏暗,潮湿并且沉闷,不知是不是眼前这具尸体的视觉效果太糟糕的缘故,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   魏蓝扯了扯衣领,好像这样能让呼吸畅快那么一点点,可惜这么做只是吸入更多带着潮湿霉味的空气而已。   现场勘查陷入僵局,这怎么看都是一桩溜车导致的意外,就算再怎么不合理,没有凶手的案件就不是凶杀案,他们也就没有用武之地。魏蓝叫着尹航一起将尸体装入尸袋,吩咐员警把尸体运回物证科,等待法医对死者外伤进行进一步鉴定。   “喂,这地下车库没有通风系统吗?这么闷,一丝风都没有。”魏蓝抬起头,向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佝偻老汉抱怨。   逆着光,老汉的脸无法看清,只看得出那身制服脏兮兮的,在这房价不低的中高档小区里,执勤保安穿的这么邋遢,难道物业不管吗?老汉腿脚不太灵便,晃悠悠走到魏蓝不远处。   随着老汉靠近,一股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和地下室里糟糕的空气融合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早些年这车库排水坏过一次,下了场大雨把整个地下车库都给淹了,排风也是那时候泡坏了,修过几次,好几天就又坏。”老汉憨厚的笑着,露出黑黄黑黄的牙齿,粗嘎的声音就像指甲抓挠树皮一样难听,“总是修不好,哪个还愿意花钱啊,干脆不修了。”   说着,老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羞赧的点点头“对不住啊,常年在这里看车,身上这味道染上洗不掉的。”   魏蓝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当然那只是出于礼貌,他快被这股味道呛晕了,已经开始感到头晕恶心。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几缕凉风,淡淡的差点被忽略掉,那股清风吹散了浓重的异味,让魏蓝总算能够吸足清凉气,再大大的呼出一口浊气,微风中带着丝丝缕缕令人怀念的味道,沁人心脾。   对照着死者手机上的一个电话号码,魏蓝用自己的手机拨通,接电话的是个女人,也就是死者的妻子,当魏蓝将不幸的消息告知这个女人的时候,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以为对方会崩溃得哭闹,或愤怒的不相信所听到的一切,甚至怀疑对方已经晕倒不会再回答自己,突然,对面传来了一声轻叹,听得出这声叹息平稳却怅然,丝毫不见激动地情绪,仿佛一切均已知悉并且坦然接受,而随后女人说出的话,让魏蓝更加摸不着头绪。   “是吗?又开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就开始充满怨念,网页各种刷不出来,好艰辛。   这是一篇曾经在别处写过的故事,只不过最初的版本剧情太草率,拿出来整个推翻了重新写,除了人物名字一样以外,完全就是个新故事了,如果觉得人物名字眼熟,请彻底无视吧! 第2章 02 意外   什么开始了?而且是“又”开始了。   魏蓝刚想追问,可对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匆忙挂断电话,再打过去竟响起关机提示语。   没关系,不急这一时,早晚会见面的,认尸总不能不来吧?尸体已经送往西区总局,到了那里,就不是能够轻易脱身的,他不愁没机会套话。   死者的车子里塞了许多杂物,大多是不太有用的证件,有车友会资格证,也有一些高级场所的出入许可证,厚厚一叠各界人士的名片。   魏蓝逐一翻看着那些设计得花里胡哨的名片,一股突来的微风穿透对开的车门,拂过魏蓝垂下的发梢,捎带着吹起了掉落在座椅上的一张名片。   魏蓝将那难得素雅的名片拾起来随意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混入那一叠名片之中,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拿出来再次查看起来。   这一张名片是掉落在座椅靠右侧位置的,并不是和其他名片收在一起,为什么会被单独拿出来呢?   从掉落的位置,魏蓝猜测死者应该是从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把它带出来掉在座椅上,应该是不久前才使用过。   “死者是CK制药的供货商,我查看了他手机的通话记录,下午有一通电话是打给名片上那个人的。”尹航瞧见魏蓝盯着CK制药采购部负责人的名片发呆,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告知魏蓝。   这个案件可以预见的只能以意外事故结案,可在场每一个人都深知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意外事故,处处透着诡异。   此刻魏蓝紧紧捏着CK制药的名片,心头说不出的犯堵,难受得喘不过气,一个念头不停撞入大脑,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刻意让他看到这张名片,那个不知名的力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尹航擦着满头满脸的热汗,将勘察工具整理收入箱子内,“魏哥,走吧,这里太热了。”   “很热吗?”魏蓝有些疑惑,“我觉得还好,之前确实挺热,现在好像还可以。”沁凉的空气拂过麦色皮肤,不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魏蓝不仅不觉得热,反而有点冷,不过这感觉总比热出一身粘腻的臭汗要舒服多了,“陈姐,你就别跟我们回局里了,陈戏状态不好,你带他回家休息吧。”   陈艳华魂不守舍的点着头,也不再推辞,听话的带着精神恍惚的陈戏离开现场。本想带着孤零零的弟弟回她家过个热闹的周末,哪知道一片好心却害宝贝弟弟碰见这样骇人的事,内心说不出有多不是滋味。   魏蓝安抚似的拍着陈戏的背,看这孩子苍白的脸色,肯定吓得不轻,“让你姐带你吃顿大餐就好了,别乱想。”   没有对自己贴心的话语做出回应,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魏蓝清楚瞧见陈戏略有迟疑的瞅着他,抖动着苍白的唇,反复念叨着的几个字,飘飘忽忽撞进耳朵里——有鬼!   鬼?   陈戏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瞧着大男孩被吓得惨白的脸,魏蓝实在是不忍心再去追问这些令男孩恐惧的话题,抬了抬手还是作罢,鬼鬼神神这些事,他也是不怎么信的,要不是今晚这事实在古怪,他也不会把男孩的话放在心里。   法医鉴定结果不出意外的是事故重伤致死,腰椎断裂,右腿遭碾压致粉碎性骨折,致命伤是内脏遭挤压破裂,导致大出血。   让人意外的是,死者的妻子直到死者遗体火化都没有出现过,魏蓝心中打好的小算盘泡了汤,那女人还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停尸间里回荡着老两口的哭嚎声,魏蓝直挺挺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他实在是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有些不忍看着死者的老父母顶着如此巨大悲痛忙前忙后,可这种事也没有容他插手的余地。   就当是化郁闷为力量,连续加班反倒成为很好的精神麻醉剂。魏蓝一头闷在证物室里,不分昼夜一遍又一遍不停播放地下停车场事故发生的那段视频。   就像陈艳华说的一样,被害人很正常的将车子驶入自己的车位,熟练的下车锁车,然后转身向电梯方向走去,就在他转身刚刚迈开步子的时候,车子在根本没有启动的状态下,突兀的动了起来,而后猛然加速撞向被害人,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逃离,毫无防备的被死神收割了性命。   蓦的,一个一晃而过的画面让魏蓝不禁坐直了身体,神情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他将视频暂停,手动按着键盘一帧一帧播放。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或者两者都有,魏蓝觉得自己的心脏揪得发疼,手心冒出湿冷的汗水,呼吸都重了起来。   他清楚的看到了,倒退的车子里,驾驶室的位置上有一个人影!是的,只是个人影,看不清肢体,看上去很像是个人形的灰白色的影子。   这个影子只出现在了四帧画面中,连续播放的情况下,完全是一闪而过不易被察觉的。陈戏的喃语又一次被回想起来,看来这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也不是陈戏出现幻觉,确实见鬼了!   可当他确信了见鬼这个事实之后,魏蓝觉得更加颓然,案子已经结了,他就算想翻案,也不能和上面说是鬼做的吧,凶手能不能被抓到先不说,自己肯定先被抓进精神病院关起来了。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魏蓝,原本坚定不移的世界观也被轻易颠覆,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他连自己这个坎都还过不去呢,要拿什么底气去说服别人?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已经深夜两点多,想想明天一早还要上班,魏蓝放弃大半夜折腾回家,干脆在休息室的破沙发上躺了下来。也许是太累了,锃亮的日光灯都没关就这么进入梦乡,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沙发上熟睡的人并不知道,灯管滋滋闪了几下之后熄灭了,清凉的夜风吹开窗帘,在窄小的房间里盘旋不去,拂开了遮住魏蓝眉眼的几缕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还有充满阳光味道的英气的五官。   魏蓝似被惊扰到,不安的翻了个身,眉头蹙了起来,却被一股清凉点了点眉心,眉头舒展开,再次沉沉睡去。微风夹杂着一声轻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终散了开,天已经蒙蒙亮。   尹航拎着几套绿豆煎饼走进办公室时,看到休息室的门敞开着,迎面就是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魏蓝,这人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么,白瞎了那张俊脸。   无奈的把休息室门关好,转而看向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斯文的吃着煎饼一边翻看血肉模糊的尸体照片的吕维,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维,家里事都安顿好了吧?不行就再请几天假,这边有咱魏哥撑着,不用这么赶。”尹航把手边插好吸管的豆浆推到吕维面前。   “安排好了,我爸妈不怎么习惯大城市的生活,早点回去也好。”话是这么说,但吕维的脸上还是带着点失落。   “你家到底在哪啊?来一趟这么不容易。”   咽下一口煎饼,吕维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半天,“说实话,除了吕家寨这名字以外,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挨着南堰市,但是又没听说归哪个地方管,怪里怪气的。”   “哪有人会说自己老家怪的。”   “就是怪啊,说是经常闹鬼,我从小身体不好,爸妈怕我撞了邪,早早带我出来谋生活,对老家,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他们还是惦记着要回去的。”一家人在北方也生活了二十余年,吕维反而更习惯现在的生活,看他安顿下来,当爹妈的也算放下心,这几天拖着吕维在城市各处玩儿了玩儿,终归是启程回了老家。   原本只是对吕维那个地处偏远山区的老家倍感兴趣的闲聊,却被吕维一句轻描淡写的闹鬼给生生截断,几天前那个怪异的案子不仅困扰着魏蓝,同样困扰着尹航,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这么想着,嘴上也不自觉地这么问了,在看到吕维惊异的目光之后,尹航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只是开个玩笑,却被吕维的回答震在那里。   “鬼本来就是存在的。”吕维不说话了,闷头继续肯煎饼。   尹航也不说话了,无意识的吸着杯子里的豆浆。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幸好这个沉默持续的时间不久,休息室里的魏蓝在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之后,略显狼狈的开门走了出来。   “几点了?我是不是起晚了?”魏蓝端着漱口杯,不停揉搓着被摔疼的屁股,沙发睡得不舒服,起来之后浑身酸痛僵硬,一个没站稳重重坐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眼角隐约闪了点泪花。   “还不算晚,足够你安安稳稳吃个早餐再上班。”   “昨晚……”魏蓝有些迟疑,但也只是一瞬间,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在座的几个人。   陈艳华沉默着不做声,显然还沉浸在惊惧中没有回过神,尹航和吕维的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他们相信魏蓝说的是真的,只有一边的刘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置可否。   刘安的敌意明显到想要忽视都难,魏蓝也不指望刘安能做出怎样的反应,他们大学时本是同班同学,关系虽说不上要好,但也过得去。刘安比魏蓝更早进入刑侦一队,等魏蓝也进来后,两人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好歹没什么过节。这股敌意是从他昏迷醒来之后开始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刘安这么不待见?   魏蓝是个除了案件以外什么事都懒得深究的人,但天天因为各种各样的任务不得不同进同出,这样别别扭扭的总不是个事,所以他也尝试过找刘安谈话。   可惜整个警局上下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任何人愿意开口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甚至连尹航和吕维也闭口不谈,就像被下了禁令,逼急了就回一句“你还是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问不到还查不到吗?魏蓝原本信心满满,结果在一个月都毫无头绪的残酷现实下,终归还是低头认输了,不知道总有不知道的理由,只是时候未到,他这么安慰自己。   眼下,刘安的敌意已经升华到毫不避讳的地步了,魏蓝倒也不介意,当他是团空气,洗漱之后抓起煎饼啃了起来,捞起放在一边的报纸边吃边看,头条腥红的大字报导了某某小区有人跳楼自杀,“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日子总要过啊,丈夫死了,自己就跳楼自杀,也不想想父母孩子怎么办。”   一目十行的扫读着被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报导内容,有对情比金坚的夫妻感情的褒奖,也有对不顾生者悲痛的自私行为的批判,叙述手法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意思。   正当他想要放弃继续阅读这篇长篇大论的时候,几个熟悉的字眼蹦进视线里,魏蓝愣愣的瞪着黑色油墨印刷的那几个字,惊得嘴里的煎饼都忘了咽下去。   睦和小区!自杀的女人是从睦和小区九号楼跳下去的!九号楼就像是连日来困扰着魏蓝的梦魇,他激动地重新细细阅读起那篇文章,从中搜寻着有用的线索,最终总结出一个结论。   自杀的女人,竟是那位无视自家丈夫死亡的家伙! 第3章 03 实话   不只是魏蓝心中产生奇怪的想法,其他人也同样不认为这是个单纯的自杀行为,那天电话里,女人的反应太不合常理,说出的话更让人摸不清想法,到底是什么开始了?那样平淡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因为爱情而自杀殉情。   睦和小区地处北区中心地带,自然有北区的民警去处理,魏蓝作为西区警力,如果把手伸太远,是会被北区的同事们讨厌的。可他不打算就这样放弃,这个女人的死很有可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线索,多到能够解释她的丈夫到底因何而死。   说他敬业也好,说他纯属好奇心旺盛也罢,魏蓝打定主意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于是,他不得不万般纠结的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喂?魏哥,好久不见啊。”电话另一边传来甜美灵动的女声,欢快的语气听得出主人心情很不错。   “安然,有空出来吃个饭吗?”魏蓝说话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这个叫李安然的女孩是小他三年的校友,魏蓝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收到了李安然红着脸塞进他手里的情书。那时候的魏蓝,浑身洋溢着青春向上的单身狗清香,身材修长,脸也生得不错,在娘炮小鲜肉横行的年代里,阳光大男孩一样的魏蓝如同鹤立鸡群,意外的受欢迎。   可惜万事皆有利弊,只因为魏蓝脑子里缺了那么一根筋,对周遭的明示暗示各种不懂,就连被女孩子约出去吃饭,饭桌上也只知道讨论尸体和凶器,直接导致他连恋爱的味道都没有尝试过就匆匆走进社会。   无巧不成书,李安然毕业后,竟然也进了西区警局工作,主要负责物证管理,遇见魏蓝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年前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魏蓝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笑颜灵动的女孩,嘴唇开开合合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你是哪位?”女孩脸上僵住的笑容,他到现在都忘不掉,因为那笑容背后是一张恨不得把他当场撕碎的咬牙切齿的脸。   李安然的死缠烂打让魏蓝头痛不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事,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决定和李安然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只不过,他的表达方式又一次让李安然露出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现在想想,当时只要说还不想谈恋爱,或者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样都好,总比直截了当的对一个女孩说“我不喜欢你”要强太多。   也许是心灵受创伤,或者是因为物证管理工作不适合她,总之李安然申请了调职,不仅是换岗,甚至换到了另一个辖区上班,铁了心躲魏蓝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啊?吃饭就免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被李安然这么一问,魏蓝更没底气了,很心虚的嘿嘿笑着说,“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面对面坐着干聊吧,中午十二点我去接你。”   工作日的粥铺里宾客稀少,大多都是打包外卖,大厅里只零零散散坐了三四桌,倒是安静不少,魏蓝招来服务员,驾轻就熟的点了个艇仔粥,这是他每一次看望肖子贤都会带去的粥,盼望着打开门的瞬间,能看到那个人已经醒来,靠坐在床上笑看着自己,用低沉的声音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你还是很喜欢点这个粥啊。”李安然开口打破突来的沉默,“你以前就经常点这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蓝尴尬的抱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女孩可能爱吃的菜,“不是我喜欢,是肖队喜欢,他说以前去沥东出任务的时候喝过一次,很喜欢这个味道,回来之后拉着我找遍了全市的粥铺,总算找到这家味道比较正宗的。现在嘛……习惯了。”   “肖队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顺其自然吧,只要人还活着,就有的盼。别人怎么看你,那我管不了,但是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害肖队。”不自觉的抬起手,很想握住面前男人握紧的拳头,可是她明白,如果她这么做了,强迫自己打消念头的这两年恐怕就白费了,喜欢,还是喜欢,拿起来就太难放下。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李安然喝空杯子里的免费柠檬水,“还是说说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吧。”   突然说到正题上,魏蓝反而愣了一下,似乎还没从自己的思想斗争中解脱出来。   “不是吧,你把我叫出来就是要我看你发呆的?”   “不不不!”魏蓝醒过神,赶忙从公事包里翻出那张报纸,“这个跳楼的案子是你们处理的吧?”   李安然粗略的看了一眼报导,“是啊,就是个普通的跳楼事件,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普通的跳楼?勘察过现场了?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死亡时间是昨夜一点多,现场也勘察过了,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遗书之类的都留在家里的餐桌上,肯定是想好了才自杀的。”想了想,李安然又说,“只不过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开房顶铁门的,物业说房顶的门都是锁起来的,钥匙只有物业才有,就怕发生什么事故。”   这就对了!魏蓝心中暗喜,明亮的眼睛耀耀生辉,就像发现猎物的狩猎者。   “你怎么这么关心一个自杀案,不会是最近太闲了吧?”   热粥已经端上桌,魏蓝先给李安然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大半碗,做足了殷勤之事,“这不是个普通的自杀案,跳楼那个女人和我现在正在跟进的一个案件有关。   几天前,她丈夫意外死在地下停车场,紧接着她就跳楼了,这里能没点猫腻吗?”   “想太多了吧,人家感情好,殉情不行啊?”李安然对魏蓝的说辞有些不屑,这个不懂爱情的木头疙瘩,怎么可能了解那些生死相随的情谊。   “你不信,是因为你没有和她接触过。她丈夫死亡那天,我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认尸,你猜她什么反应?”魏蓝笑的有点欠抽,仿佛他们正在讨论的根本不是别人的生死大事。   李安然也是个聪明人,既然魏蓝这么问,那肯定是不太正常的反应,“难道她表现的很冷漠?”   “没错!别说哭闹了,连点反应也没有。”喝了口不断散发香气的热粥,魏蓝抹抹嘴卖起了关子,“起初我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或者是不相信听到的事实,所以没什么反应,哪知道她根本是对自己的丈夫的死不闻不问,直到她公婆来把后事办了,她都没露过面。”   “这样看来他们的死确实不太单纯啊,可现场怎么看也不是他杀,案子早就结了。”李安然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一脸警惕的看着魏蓝,“哥啊,你不会是打算让我给你当挡箭牌,骗过物业,展开二次现场勘查吧?”   魏蓝厚脸皮的嘿嘿笑起来,“安然果然最聪明。”   “现场已经勘察过了,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啊。”   “当然不会有,因为杀人的不是人。”   “还能是啥?”   “是鬼。”   哐啷一声,瓷勺子掉进碗里,热粥溅到衣服上,引来服务员探究的目光。李安然目瞪口呆的望着魏蓝,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就像个精神病,但是我还是要去看一看。”说这话的时候,魏蓝一扫之前的嬉皮笑脸,难得严肃且认真起来,“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即使这两个案件的定案结论无法改变,但只要追查下去,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线索,这些线索和我有着密切的关联,包括被我丢掉的记忆。”   似乎被魏蓝认真的目光感染,李安然也收起调侃的态度,“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今晚午夜过后,带我去睦和小区,我不仅要上顶楼勘察,还要名正言顺的进她的家,当然她的遗书我也要看到,至于怎么弄来,就交给你了。”   “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李安然无奈的拖着额头,擦着溅到衣服上的粥。上顶楼好说,之前处理现场有她参与,好歹混个脸熟,只要对物业说上次有些遗留问题没有解决,还是有办法上去的。   进家门也勉强可以,借口总能找得到,那女人跳楼之后,17岁的孩子接连失去父母,受到打击太大,现在疯疯癫癫的,被亲戚送到梅江疗养院休养,现在房子是空的,也不怕有谁闹意见,只有遗书这件事实在是不好办。   “遗书不在局里,应该是在那女人的表弟手里,她表弟开律师事务所的,大概后续的事都会由她表弟□□吧。”李安然蹙起眉头,“已经结案了,再去找人家要遗书不太好。”   魏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有没有留下照片或复印件?我想知道遗书的内容。”   “哎呀!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安然一把抓过座椅上的背包,翻找出手机,不一会儿找出一张图片递到魏蓝眼前,“照片还真有,要说拍人家遗书什么的,总觉得有点丧气,可是看到这个遗书,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合计先拍下来以防万一,竟然给忘记了。”   接过手机,魏蓝放大图片仔细查看起来,难怪李安然会觉得这遗书不太对劲。从内容上来说,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写下了遗产全部归儿子所有,还有哪些地方存放了什么重要文件,交代孩子要做些什么。   可是从字迹来看,可就不是那么正常了,写遗书的人,本该是在心中深思熟虑之后,平静的写下这一纸文书才对,字迹应该是平稳工整的。可眼下这份遗书,字迹潦草,有些笔画甚至划破了纸张,显露出笔者的仓皇不安。   跳楼的女人应该是在时间很紧迫的情况下,匆忙写下了这份遗书。试问有哪个寻死的人会被时间催促?   当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有地名全部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绝对是巧合!!! 第4章 04 电话   月黑风高夜,对做坏事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日子。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魏蓝穿了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在睦和小区里闲逛,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然后唉声叹气,一副失恋小青年的范儿,想要掩人耳目当然要做足功夫。毕竟这不是公派行动,万一被多事的人发现并举报,岂不是坑了李安然。   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叼在嘴边,却迟迟没有点燃,魏蓝把玩着手中微凉的zippo打火机,拨弄盖子开了关关了开,发出清脆的金属摩擦声。   这个打火机是他买的,但不是他的,打火机真正的主人是肖子贤,一千多块钱的拉丝钢定制版,作为普通工薪阶层加月光族,他可是肉疼了很久,生生给自己饿瘦了几斤才下买下来这么个小东西,在表彰大会结束后送给肖子贤当贺礼,巧的是,那一天也刚好是肖子贤的生日,真可谓好事成双。   可这个打火机是怎么跑到自己手里的,魏蓝完全没有印象,他是将礼物送出去之后很久,才发现肖子贤根本不抽烟。虽说不抽烟,打火机倒是天天被肖子贤带在身上,思考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拿出来拨弄盖子,摩挲质感厚重圆润的外壳。   “唉……”连带着想起还在昏睡的家伙,魏蓝突然没了抽烟的兴致,随手将烟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拨通尹航的电话,“喂,你们到哪了?我鞋底子都快溜达破了。”   “我去接小维,马上就到。”电话里听得出尹航还在路上,车辆快速驶过托带起嗖嗖的风声,还有断断续续的交通广播。   瞧见李安然从物业办公室出来,魏蓝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说,“我和安然先去死者家里看看,你们到了直接上来就行。”不等对面做出回答,魏蓝已经挂断了电话,迈开大步走进九号楼。   不愧是中高档小区,楼道里装修的很气派,选材一看就是讲究货,墙上嵌着显示器,循环播放小区内的景色录像,金属质地的电梯门被擦拭得明亮照人。   魏蓝抿着唇,微微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华丽水晶吊灯,橘色灯光昏昏黄黄,晃的人发困。这里原本就是这么昏暗吗?总觉得刚走进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就像突然出现的雾气遮掩了灯光,周围景色一下子暗淡了很多。魏蓝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不再盯着那些令人犯困的光源,电梯门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旁边的李安然正在低头看手机,身后还有几个也在等电梯的人。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慢悠悠开起,魏蓝站在最前面,先一步走进电梯,按下数字9,正打算询问身后的几人要去哪一层,话却噎在喉咙中吐不出来。眼前除了正要迈步往里走的李安然以外,再无他人,魏蓝探出身去,将电梯门外的犄角旮旯看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带着潮湿气味的凉风划过脸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走,不坐电梯了。”魏蓝大半个身子钻出去阻止电梯门关闭,不等电梯门自动弹开,拉着李安然大步挤出电梯。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不坐就不坐,说一声啊,吓我一跳。”李安然嗔怪的瞪着魏蓝。   “刚刚你旁边那几个人呢?”   李安然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魏蓝,“你说什么鬼话呢?楼道里一直就咱俩。”   眼看着电梯自顾自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又一次发出脆响,魏蓝搓了搓手臂上炸起的鸡皮疙瘩,转头往楼梯间走去,“走楼梯吧。”   “不是吧!九楼啊,爬上去要累死了。”抱怨归抱怨,李安然还是乖乖跟在魏蓝身后拐进了楼梯间。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魏蓝察觉到,自从昏迷醒来之后,总觉得身边凉飕飕的,他不认为自己老得眼睛都花了,刚才电梯门上映出的影子那么清晰,想骗自己看错了都做不到,难不成还真见鬼了?   楼梯间里的灯光也没亮到哪去,好在一路无事,并没有出现传说中的鬼打墙。爬上九楼腿都软了,倒不是因为爬楼有多累,毕竟常年运动的身体,九楼还算不上高,只是那种诡异的气氛,让魏蓝不得不绷紧神经随时做好准备,以便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紧绷得过了劲儿,这一松懈下来,两条腿就像刚跑完马拉松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魏哥,你确定要进去?总觉得像做贼一样。”李安然举着钥匙,还是有点不情愿做这样的事。   “开吧,出事我扛着。”他们现在的行为,还真跟做贼差不多,随着魏蓝展露笑容,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房间里有些凌乱,还保持着事发当晚的状态,餐桌附近散落着一些信纸,正是那封遗书所用的纸张。魏蓝拾起信纸逐一翻看,信纸上留有笔画压下的凹痕,有的地方也出现用力过度造成的破损,还有一张上面胡乱画着很多连贯起来的圆圈,很多人都习惯在接电话的时候无意识画下的那种圆圈。   电话?死者在写遗书之前接到过什么奇怪的电话吗?难道正是那通电话让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魏蓝坐在餐桌旁,拿起桌边的签字笔,也在那张画有圆圈的废纸上乱画起来,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造型华丽的电话上。在这个手机横行的时代,还有人会用座机打电话吗?   修长的指头有节奏的叩击着玻璃桌面,好像这样做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思考,魏蓝凝视着那台电话,就像期待着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叩击声与钟表秒针转动发出的咔哒声重合,在静谧的空间里仿若催眠曲。   突来的门铃声吓得魏蓝一惊,赶忙跑去开门,尹航和吕维已经到了,还带上了勘察用的工具箱,而吕维手里提着的袋子中,更是放了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红豆、大米、香炉,甚至还有些纸钱   。   “带这些干什么?还打算在别人家里开火做夜宵吗?”李安然翻看着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可别告诉我是用来驱邪的,你们西区的警察开始走非主流路线了吗?”   “就是用来驱邪的。”吕维声如其人,给人的感觉斯斯文文干干净净,即使对李安然所说的话感到不爽,也并没有表露出来,倒是尹航开口呛了李安然几句。   “停!”魏蓝捏着额头出声制止,“别吵了,安然带咱们进来也是担着责任冒着风险的,差不多得了。”说着,又看向墙上的电话,那部电话就像有着诡异的魔力一样,吸引着魏蓝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拿起来接听根本不存在的电话,“吕维这么做有益无害,这里确实不太对劲,我之前……”   魏蓝看了一眼面带疑惑的李安然,最终还是没把之前不上电梯的原因说出来,硬生生转了话题,“我之前还说想学学这些,可惜不是那块料。”   “你们都是警察,这样宣扬封建迷信不好吧!”   “这不是私下偷偷闹着玩儿嘛。”魏蓝边安抚着李安然,边毫无顾忌的打开柜门抽屉开始勘察。   四人分头行动,有用的没用的线索很快整理出来,其中衣柜隐藏抽屉里,厚厚一叠文件中夹着一张塑封的照片引起魏蓝的注意,照片是一张大合影,看起来颇有年代感,从上方红色横幅看得出是某家单位的年会聚会照片,横幅没有全部展现在镜头里,并不能看到是哪个单位。   这是一张看似普通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的这些人,表情实在不普通,年会应该是喜气欢腾的气氛,人们应该欢笑着留下影像,迎接新年的到来,可照片中的这些人,没有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上翘的嘴角依然掩饰不住满面愁容。   “第四排左起第三个女人就是死者吧?眉眼很像,就是年轻了不少。”尹航凑过来指着照片,“这照片看着真让人不舒服,你觉得像什么?”   “像集中营。”魏蓝回答。   “我也这么觉得。”   “这张照片带回去吧,我们可以查一下十几年前,死者在哪里工作。”魏蓝将那一叠文件打理整齐,连同照片一起递进尹航手中,“这些是诊断报告,我粗略看了一眼,是死者儿子的精神疾病诊断报告,还有血项检查报告。”   抽屉角落没有任何标签的药瓶里装了些白色药片,刚一打开盖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还隐约飘散着异香。   魏蓝捻着药片,指尖占了些白色粉末,这些药应该和死者儿子的病有关,按理说,他们不该,也没必要将这些文件和药片都带走留证,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职业敏感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   这套足有一百八十多平米的公寓,已经从吊顶到地板缝被搜查了个彻底,收获到的信息比预计的要少很多。忙碌中的大家没有太多语言沟通,就像害怕吵醒根本不存在的户主,一切都进行的静悄悄,然而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人为的宁静,所有人都不禁望向餐桌方向,面色凝重得仿佛如临大敌。   墙壁上样式古朴华丽的悬挂式电话,发出最传统的铃声,尖锐刺耳,震得人心脏抽痛,一声又一声,催眠着人们的灵魂,无法自控的步步靠近。 第5章 05 突袭   魏蓝小心翼翼提起电话,听筒贴近耳朵,等待对方先出声。   “喂?阿颖吗?怎么这几天给你打电话都不接的,你给我留的语音留言是什么东西?一点声音都没有,别给我开玩笑吓唬人啊。”   电话另一边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尽显热络,应该是和死者很熟的人,而他并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真是虚惊一场,魏蓝呼出一口浊气,小声清了清嗓子,摆起官腔对电话那边的男人说,“您好,您是这家户主的朋友吗?我是警察,有些问题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短促的嘟嘟声透着明显的拒绝意味,魏蓝目瞪口呆的举着听筒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男人是什么情况?竟然这样干脆的挂断了警察的电话!   看着魏蓝的呆样,李安然噗嗤乐出了声,“这人是不是心里有鬼啊,一听是警察,立刻就挂电话。”   魏蓝重重点头,“看来这台电话的通话清单也有查一查的必要了。”   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简单为房间做了还原,魏蓝背起工具箱,正要伸手去开玄关大门,电话又一次响起讨厌的铃声。魏蓝耸了耸肩,无奈的走过去接电话,说不定是刚才那个家伙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礼貌,又打回来道歉吧。   “喂,您好。”魏蓝依然用官腔礼貌的问候。   滋,滋滋。   电话另一边传来微弱的电流声,还有像是风吹话筒造成的呼呼声,就是没有人说话,魏蓝皱起眉头,“请问有人在听吗?”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回答。   “会不会是垃圾电话?或者是骚扰电话?”尹航凑到魏蓝旁边,一起倾听电话里的声音。   许久,久到魏蓝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人说话了。   “喂,您好。”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朗中略带空洞,就像在空旷的地方讲话,隐约带着些回音。   终于有人说话了,只是电流声越来越大,刺得人耳膜发痒,魏蓝忍耐着不适,握紧听筒继续问,“请问您是户主的亲友吗?”   又隔了好一会儿,那个清朗的声音才说话,却是个问句,“请问有人在听吗?”魏蓝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与近在咫尺也能听到电话里声音的尹航面面相觑,对方眼睛里也写满震惊。   “魏哥,这好像是你的声音。”尹航接过魏蓝手里的电话,拿到自己耳边。   电话里又传来声音“请问您是户主的亲友吗?请问……您是户……的……友吗?”过大的电流声遮盖住话音,语句变得时断时续,最后一句话诡异的不停重复着。   尹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想再听了,这不停重复的断断续续的句子,就像鬼爪一样抓挠着人心,带着湿冷,又痒又痛。   吱啦一声刺耳的长鸣,振得尹航把电话猛地丢了出去,耳膜揪心的刺痛。头顶上电灯噼噼啪啪闪了几下之后熄灭了,整套房子陷入黑暗之中。电话另一边也陷入寂静,再没有声音传来。   魏蓝抓起电话狠狠扣回底座上,这一切都太诡异了,狠狠颠覆了他的认知,“走,快离开这里。”   吕维抓起袋子里的红豆大米一顿乱扔,拉起已经吓得腿发抖的李安然冲出大门,魏蓝走在最后,谨慎的看了眼安静趴在墙上的电话,随后重重关上大门。几人快步往楼下跑,一层又一层,直到跑的腿肚子发酸,魏蓝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还在九楼,并没有离开过。   上楼时候幸运的没撞见鬼打墙,下楼的时候补回来了,魏蓝看着还在乱洒红豆的吕维,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可为了几人的生命安全,还是不得不问一下,至少心里有个底,“小维啊,你这红豆撒的真的有用吗?”   “啊?不知道啊。”吕维声音里夹着些颤音,想必也吓得不轻,“听老人说撒豆驱鬼,大米好像是供奉,让鬼去吃米别吃人。”   “好像?”这一个词就足够让魏蓝的心情跌倒谷底,最后一丁点希望都破灭了,吕维竟然那么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么坑人的话,“很显然你的豆子不怎么好用啊,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   吕维有些困扰的低下头看着一地豆子,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头看向往上的楼梯,金属眼睛后面一双杏眼耀耀生辉,“既然下不去,我们可以试试往上爬,按理说,鬼打墙也不是全无目的的。”   这个提议没有人拒绝,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无妨,况且魏蓝本来就是打算去楼顶勘察的,刚才被那个电话闹得只顾着逃命,竟把勘察这事给忘了,难不成这鬼打墙就是故意把他往楼顶上逼呢?   就像在回应他的想法,一股轻柔的凉风扫着魏蓝的脸颊吹过,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雅的香气,干净清爽,冲散了楼道里潮湿的霉味,“那咱们就上楼看看有没有惊喜吧。”   整栋楼共有13层,果然爬了四层之后就看见了通往楼顶的大门,门开着,似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魏蓝目不斜视,顺着李安然手指的方向,径直走向护栏边,强光电筒被纸板遮掩着,避免光线照到太远的地方惊扰到其他楼里的住户。饱受雨水侵蚀的金属护栏锈迹斑斑,已经很难获得印在上面的指纹,几根长发缠绕在栏杆上随风晃动。   “这是什么?”没有人回应魏蓝的疑问,他也没在意。一根竖立的栏杆上存留着褐色的痕迹,一直向下延伸,只因栏杆上锈迹太多,这些痕迹混杂其中很难被发现。魏蓝伸出手,虚握住那根栏杆,模拟向下滑移的动作,是了,这根本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只是这个‘它’恐怕无法捉拿归案。   蘸取了试剂的棉签剐蹭在褐色痕迹上,不一会儿就产生化学反应,这无疑证实了魏蓝的猜测,栏杆上的是血迹,一个‘自杀’者曾试图反抗的证据。   “嘶!”掌心突然传来的刺痛让魏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摊开的掌心几道深浅不一的血口子正在往外渗出细密的血珠,与此同时,似乎是被血腥味刺激到,围绕在周身的空气开始躁动起来,这个想法虽然很奇怪,但魏蓝确定自己感受到了空气的变化,刚刚那股清新微凉的空气暗淡了,更多的潮湿霉味渗透进来,吸入肺叶惹得人想要大咳。   “安然,你……”转过身正要对身后的李安然说话的魏蓝,突然闭上嘴巴,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家伙。   这家伙就站在刚刚李安然所在的位置,依然伸长手臂指向护栏的方向,与指路的李安然做出的动作一模一样,长长的头发低垂,遮挡着面部。这里没有李安然,也没有尹航和吕维,空旷的屋顶上就只有魏蓝和那个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女人,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人,而它身后的那扇门也不知何时被关起来。   “咯”女鬼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响,就像堵塞的管道,嘶哑难听,它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些,露出尖锐消瘦的下巴,唇角勾起诡异的孤独,似笑非笑,看得人背脊发凉。   魏蓝此刻确实感到了背脊发凉,倒不是因为女鬼,而是那股沁凉的空气将自己围了起来,高密度的空气在身边涌动着,像是在有意碰触他,如同微凉的唇啄吻着敏感的皮肤。   “咯……死……”   “你说什么?”魏蓝不确定女鬼是不是在和他说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总觉得和鬼搭话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果然,听到魏蓝的疑问,女鬼整个身体都开始抖了起来,嘴巴咧得更开,喉咙中发出更多的“咯咯”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汇成能够让人听懂的句子。   “都会死……逃……不过……都去死……”话音戛然而止,女鬼猛然抬起头看向魏蓝,空洞的灰白色眼球恶狠狠瞪着,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以极快的速度向魏蓝扑去。   惊恐中本能的后退一步想要躲闪,在那一步退出去的同时,魏蓝心中一凉,完蛋了,后腰撞在护栏上疼得他冒出一身冷汗,原本勉强站稳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冲力拖拽着向后仰去。   后腰的刺痛使他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道,随着那股冲力翻出了护栏,却又被莫名的拦了一下,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天旋地转中勉强抓住一根栏杆当做救命稻草。   看着自己抓到的栏杆,魏蓝不得不在心里感慨造化弄人,这跟栏杆不正是那根布满血迹的栏杆吗!现在,自己流出的鲜红血液覆盖了之前的痕迹,看起来更加妖异瘆人。魏蓝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努力抓住另一根栏杆,他很想呼救,可他现在实在没力气大喊大叫,也不敢分神。   栏杆受不住重量,晃动着发出吱吱声。身体好重,怎么会这么重?就像……有什么拉住了自己的脚!湿冷的凉意从脚踝向上延伸,紧紧裹住他的腿,让他无法使用双腿的力量求生。魏蓝不敢往下看,他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不小心松了手就真的完蛋了。   脚踝处的冰冷触感就像一双手不停向上攀爬,已经爬上了他的背,身体越来越沉重,浓重的霉味掺杂着血液的腥臭逼得魏蓝不禁屏住呼吸,牙关咬得死紧。   空气又一次躁动起来,浓厚得像是起了雾,那些淡淡的白色雾气晃动着凝聚到一起,形成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白色人影的身体与溃散的雾气融在一起难以分辨。   手腕上沁凉的触感激得魏蓝冒起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往上拉,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看不到,但那股拉力确确实实是从手腕传来。   魏蓝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拔河用的绳子,一个往上拉,一个往下拖,就快被扯断了,关节疼得他龇牙咧嘴,再也顾不上想太多,很没神经的对拉住他的人影说“别硬拉,腰快断了!”   就这开启牙关的瞬间,凉意渗入口腔,白雾似乎更凝实了些,凉气就像具有实体一般在口腔里搅动,魏蓝愕然的张着嘴巴,声音含在口里发不出来,就在他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瞬间,舌尖一阵刺痛,紧接着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那股凉意也退了出去。   卧草!魏蓝心中大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6章 06 名单   舌尖的疼痛倒是让魏蓝的脑袋清醒不少,也不再无意识的屏住呼吸,沁凉空气吸入胸腔,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魏蓝本能的将含有血水的唾液随口吐了出去,不怎么有公德心的无意之举,竟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听下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拖拽着他下坠的力量蓦然消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舌尖血的威力吗?危急时刻容不得乱想,白色雾气拉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回护栏里面,双脚终于踩在有形的地板上,悬着的心也总算放松下来。   而此时,关闭的那扇门在发出咣咣撞击声后没多久,也自动打开,尹航没收住力量,一下子扑了个空,壮烈的跌趴在冷硬的地面上,疼得哇哇直叫。   “这是发生了什么?”吕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松开一瘸一拐的李安然,赶到魏蓝身边匆匆包扎魏蓝手掌上不停渗血的伤口。   魏蓝没有好好回答吕维的疑问,而是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捏着什么东西在吕维面前晃动着,炫耀意味甚浓,咧开嘴嘿嘿笑得一脸灿烂。   吕维抓过魏蓝手里的东西,将外面包裹着的塑料膜拆开,里面竟是一张信纸,和在房间里发现的那些一样。   “上面写了什么?”惊魂未定的魏蓝还没来得及去看那纸上的内容,干脆让吕维说给自己听。   “一张名单,或者说是时间表?”吕维斟酌着措辞,“上面罗列了很多名字,还有两组日期,没有任何说明文字。”   名单?名单为什么会放在那个位置?肯定是不想被轻易发现,才会放在那里。   魏蓝想不通,他是在被推下去之后,因为不得不仰着头往上看,才看到栏杆底座探出来的那部分,下面粘着一个塑料包。   藏它的人可谓非常用心,生怕这东西会掉下去,胶纸、口香糖无所不用其极,趴在护栏里面伸手向下摸的话,倒是可以摸得到,只是想要取下来还是有些困难。   如果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只被特定的人找到,而特意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那么必然就需要去通知那个特定的人来取,所以……   “嘿嘿嘿嘿”魏蓝突然傻笑起来,吓了吕维一跳。   “你抽什么风呢?笑得怪吓人。”尹航被魏蓝笑得浑身直刺痒,但合作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魏蓝这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想到什么就直说吧,别卖关子。”   魏蓝借着尹航的力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我想到了之前接到的电话,还有那个打过来又匆匆挂断电话的男人。”   “你是说,死者曾给那男人打电话,就是想通知对方来取纸条?也许是还没成功通知到,她就死了。”尹航顺着魏蓝的思路猜测。   “不全是。”魏蓝先是点了点头,又接着摇摇头,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她其实通知到了,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已经通知到了,所以爬上楼顶想把藏着的纸条取回来,等着约好的人来拿,结果在楼顶发生了‘意外’。”   “那条没有声音的语音留言。”吕维接过魏蓝的话茬,“她不知道自己给那个男人发出的留言没有声音,却发现了自己打出的电话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她察觉事情不对劲,匆匆写下遗书,自己跑去楼顶取纸条,然后……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这案子表面上以意外坠楼结案,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一扇不可思议的大门由此被开启。   这件事仅仅是个开始,他们却连上报立案调查都做不到,除非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否则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这么荒诞的事实,就算相信,这也不是警局能处理的问题了。   “有线索总比没有好,别这么沮丧。”烦也是这摊,不烦也是这样,何必自寻烦恼。魏蓝拍了拍尹航的肩膀,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走吧,先回家睡一觉再说。”   笑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是最难理解的表情。尤其是魏蓝的笑容,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中,总是能笑得轻松自在阳光满溢,感染力十足。   尹航觉得,失去肖队长的刑侦一队,依然能保持这不可思议的强大凝聚力,与魏蓝的笑容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笑容就像无声的说着“别担心,一切问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句句直达内心深处,让人无法抗拒的跟着相信那就是事实,甚至连那个不苟言笑的肖队长,都会偶尔被那毫无杂质的笑容传染,收起凌厉,露出温和的目光。   “你们刚刚跑哪去了?怎么会被关在门里面?”突然想起刚刚那些怪异的状况,魏蓝不太放心的问。   他发誓自己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动,而且他一直都认为李安然就跟在身边,从出了单元门那一刻起就是如此,怎么会被落在后边呢?   还是说,不知何时,他们的身边多出一个‘人’,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多出来的家伙,也正是这个家伙把他们隔离开,将他独自困在天台上。   “还说呢,我们还奇怪你跑哪去了。”尹航撇了撇下巴,晃着脑袋指向李安然那一边,“李安然跑楼梯扭了脚,我们就往回走了几步去扶她的那会儿,你突然就不见了,连脚步声都没听到,这破门还被关起来,怎么撞都撞不开,喊你也不回话,发生什么了?狼狈成这样,嘴角都是血。”   魏蓝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舌尖的刺痛不断提醒他刚刚发生过什么,如果不是他自我意识过剩,那么之前那个……应该算是吻?   不仅被吻了还被咬了!实在让人不敢置信,他甚至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吻了自己,只有一片暗淡的白雾环绕在身边。   会是那个女鬼吗?不对,好像不是,他感觉不到那团白雾的恶意,而那个女鬼显然是打算干掉他的,一个劲儿拖着他的腿往下拉,怎么可能精神分裂似的还要去救他。难道这个楼顶不止有那个女鬼,还有另外一个色鬼存在?   “呃……我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应该是那个跳楼死掉的女人变成厉鬼想杀我。”魏蓝自动把被调戏的过程打了马赛克,避重就轻的说了下自己变得这么狼狈的原因,“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后半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也或许,那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晚一点还有一更~   (ˉ﹃ˉ) 第7章 07 室友   以为不会有人听到自己的鬼话,哪知道被他背在背上的李安然,却是听到了那句轻描淡写的自言自语,不禁回应“是有点荒唐。”   魏蓝一愣,险些认为李安然看到了刚才发生的尴尬一幕才会有感而发,随后想想,大概是会错了意吧。   荒唐的不是怪力乱神的说辞,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当然,对于这件事,魏蓝不打算解释什么,会错意就会错意吧,魏蓝安静的背着李安然往楼梯走去。   “我不是说你荒唐。”突然而来的沉默,让李安然误以为自己所说的话引来魏蓝的不悦,心急的想要解释,不过她本来也是打算说出来,“刚才我不是跌倒的……”黑暗中的李安然面露难色,将脸更贴近魏蓝温热的颈侧,贪婪嗅着令人安心地气味,“刚刚,有东西拉住了我的脚踝……”   听到这句话的魏蓝,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紧接着又迈开步子,却硬生生换了个话题,安抚似的轻声说,“困了就睡会儿吧,我送你回去。”有些事,不知道远比知道了轻松的多。   下楼的时候顺利得让人无所适从,还以为又会遇见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心惊胆战的一阶一阶走下来,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几人各回各家,魏蓝也尽职尽责的将李安然送上了楼,在李安然欲语还休明显挽留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蓝不傻,也不是木头疙瘩,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把李安然当个妹妹看,甚至说,连妹妹都算不上,就是个走得还算近的校友,他可不具备什么大爱精神,不会看见弱小就想照顾。   今晚害李安然受伤这事,是他理亏,要不是他厚着脸皮求李安然帮忙,也不会出这么个事,良心上过不去,只好无视掉李安然那张写满期待的脸,硬着头皮送人回家。   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夏夜的天空开始泛起蒙蒙青白,不需要上班的日子是如此美好,魏蓝已经做足了一觉睡到傍晚的准备。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这个时间室友肯定已经睡了,爱犬大皮慢悠悠晃出房间围着魏蓝转了几圈,似乎对魏蓝身上的气味不太满意,垂着尾巴又回去继续睡觉。   简单冲了个澡,躺回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四肢随意的伸展开,魏蓝惬意的闭起眼睛养神。   这套房子是魏父魏母留下的,魏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套房子才对,说是遗产?可他只知道母亲遭歹徒挟持被杀身亡,而当时也在现场的身为刑警的父亲,亲眼目睹了妻子的死亡,那之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不见踪影,生死不明,如果父亲还活着,这房子就算不得遗产。   可是,已经十几年了?久到快要记不清,魏父失踪的时候,魏蓝不过十一岁,在福利院度过了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脑袋里只有一个信念,好好学习,成为出色的警察,和父亲做一样的工作,如果自己能早点长大,也许就能和父亲一起保护母亲,也许……就不会这样独自一人。   无数次尝试寻找,直到已经打从心底接受了父母都不在了的这个事实,魏蓝才从属于自己的阴影中走出来,可他还是无法面对这套处处充满回忆的大房子。   太空旷了,越是空旷越是让人感到寂寞,而且……   黑暗中,魏蓝翻了个身,蹭掉眼角湿凉的泪痕,嘿嘿笑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几年前脑抽的壮举。   那个时候他已经快从警校毕业,习惯了宿舍的热闹之后,突然回到冷清的房子里很是别扭,更要命的是,他讨厌也不善于打扫房间,房子里一团混乱。   他写了一条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招室友广告,贴到附近的美术大学水房里。   大城市,再加上地段好交通便利,这房子出租一个月至少能拿四千左右房租,合租对半分也要一千五到两千才划算,可他不缺钱,只是想找个会喘气的伙伴,顺便帮他打扫房间。所以,他以低得惊掉别人下巴的五百元房租,招收具有女仆属性的男室友一名。   没想到不过多久,还真有人给他打了电话,正是美术大学里的一个大二学生,这人除了一股子清新脱俗的气质以外,倒是看不出像是个学艺术的,为人沉稳低调,一点也不张扬,就是带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怨相。   这并不可怕,自己是个做警察的,还怕坏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事吗?魏蓝也不多问,就这么简简单单签订了合租协议。   直到后来出了点事,魏蓝才明白这个室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闹半天这个名叫陆洋的家伙,天生能见鬼,严重的时候连眼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鬼都分不清楚,被身边的人当怪物看也是理所当然,连他爹妈都不怎么稀罕他,也难怪可怜兮兮的图便宜入了这个狼窝。   自从陆洋来了之后,房间干净了,被褥整洁了,还时常能吃上口热菜热饭,又养了只聪明粘人的边境牧羊犬,这么多年过来,魏蓝都快忘了孤独是个什么滋味,惬意得都懒得去想终身大事了。   可今晚,先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舌吻了一顿,咬破舌尖的事暂且不提,紧接着又被李安然那小眼神一瞪,魏蓝突然觉得有点憋闷,脑中不停回放着一个个画面,最终得出结论,比起李安然的眼神,似乎那个冰冷的吻更像是让自己憋闷的罪魁祸首,触感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魏蓝自暴自弃的将手伸进睡裤里,决定发泄一下从四面八方积攒而来,此刻汇聚到一处的压力。   炙热的身体冒着薄汗,压抑的喘息着。也许是房间的温度已经足够低,空调自动停机,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吹拂起丝丝缕缕的微风。   沁凉空气翻滚着汇聚到一起,与魏蓝的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激发出淡淡薄雾,雾气缓慢凝聚,竟隐约现出个人形。只可惜,紧闭双眼沉浸在愉悦中的魏蓝,对空气中的这些细微变化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序号已修改 第8章 08 遇见   一觉醒来早已是艳阳高照,空调还在呼呼吹着冷风,魏蓝懒懒散散的在床上腻歪了很久才算是清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梦里有个皮肤凉凉的家伙搂住了自己,发泄过后的身体软绵绵的一动都懒得动,身上热汗粘腻,原本不怎么舒服的身体,在挨近那冰凉肌肤的瞬间,竟然觉得通体舒畅,燥热感一扫而光。   正舒服得要睡着的时候,魏蓝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摸到自己身上,从脸颊到下巴,沿着脖子滑向胸前,再是腰侧,然后,那只手就像响应他的期待一样,覆在刚刚才安分下来的东西上,又一次让他走向灭顶。那样奇妙的抚摸方式,让魏蓝产生一种错觉,那不是逗弄,更像是被珍惜着,缠绵的感觉令人忍不住浑身发颤。   “真不是一般的糟糕……”手臂搭在脸上,遮挡着刺眼的光线,魏蓝小声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是太热爱工作疏于照顾自己的个人生活了吗?不然怎么至于做这么带劲的梦。   抓起枕头边散发着自身气味的几个烂纸团,丢进马桶里一窝端,魏蓝匆匆收拾了一下仪容仪表,和爱犬大皮亲热一番,又找陆洋借了新买的帕萨特,屁颠屁颠向医院赶去。   每个星期天都是魏蓝探望肖子贤的日子,几乎成了法定探病日,雷打不动的坚持不懈。一样还是广式艇仔粥,却不伦不类的配了几个薄皮大馅十八个褶的肉包子,还有一份儿凉皮,今天他可不是专程来馋醒肖子贤的,中午才起床,两顿饭全靠眼前这些来解决。   “我能睡,你比我还能睡,你是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去?”嘴里嚼着包子,魏蓝含含糊糊的抱怨,“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这个当徒弟的够给你长脸了吧?”   六个包子一碗粥一会儿就见了底,只剩下凉皮被魏蓝抱在手里扒拉来扒拉去,“就听我在这自言自语,你也起来陪我说说话呗,我最近撞了邪见了鬼了,眼看快到鬼月了,到时候还不得比现在更闹心?”   “这案子,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魏蓝推开小桌,懒洋洋的趴在病床边,戳弄着肖子贤的手臂,“明明知道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和自杀案,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总觉得还会再发生更多这样的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回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寂静,魏蓝歪着头趴着,直盯着肖子贤高挺的鼻梁出神,手不自觉地就伸了过去捏住那好看的鼻子,“让你平时高高在上,现在被捏鼻子也不能反抗了吧,谁让你还不醒。”   沉默压的人喘不过气,魏蓝不喜欢这样的沉默,“就算是没办法,我也会查下去,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不信找不到个罪魁祸首,就算是个死人,我也给它挖出来踩碎了,看它还怎么害人!”   哒哒的敲门声打断魏蓝的自言自语,探病碰见别人来访还是第一次,内心难免有些忐忑,魏蓝不情不愿的挪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他熟悉却很久不见的人,或者说,是不敢去见。   “肖叔,孙阿姨!”面对肖子贤的父母,魏蓝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管局里的传言是真是假,想必他与肖子贤的昏迷还是有关系的,再加上肖叔曾经是自己老爸的同事铁哥们儿,看着自己长大,父亲失踪后,肖叔也没少为自己铺路,魏蓝心里的愧疚可谓成倍增长。   肖承安自然是看得出魏蓝的窘迫,满含安慰的拍了拍魏蓝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眼前这个孩子坚强得让人心疼,总是挂着无畏的笑容,整天嘻嘻哈哈,但他心里压抑着什么,肖承安心里有数。   “太久不见,都生疏了不是?”肖承安一副训儿子的态度,半笑不笑的把魏蓝拉到身边,很自然的将拐杖丢到魏蓝手里,“扶我坐椅子吧,离子贤近一点也好看看清楚。”   魏蓝听话且恭敬的扶着肖老爷子,坐到之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自己则乖乖站在一边。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经常跑来看我们家子贤,我们都是知道的。”   “您怎么知道?”听到肖承安的话,魏蓝很是吃惊,说穿了,他有点怵头碰见肖子贤的父母,总觉得有些愧对,所以每次来到病房前都会先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人,尽量避免碰见他们。   瞧见魏蓝吃惊的样子,肖承安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洪亮,“我知道你避着我们,有几次看见你在,我们也不想扰你的清净,就先回去了,要么就是觉着门外有人,开门只来得及看见你个背影。”   魏蓝不说话了,没看见还好办,这都让人家瞧见自己逃走了,实在是尴尬得要死,只好使出看家本事继续嬉皮笑脸,“肖叔,我这不也是怕打扰了您说话嘛,好不容易来看看肖哥说说话,我这个外人在这多碍事。”   “看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这回不乐意的是孙阿姨了,“我们看着你从小长到这么大,还不是当个儿子看的,子贤这孩子不爱说不爱笑,也不亲近我们,哪有你讨人喜欢,恨不得你总到家里来吃吃饭陪我们热闹热闹呢,怎么还就把自己当个外人了。”   这话说的是没错,魏蓝比肖子贤小了好几岁,小时候跟着魏父去肖家串门,肖子贤要么就是出去上课外班,要么就是闷在房间里看书,可以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要说“认识”那么多年都没怎么见过彼此,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后来魏家出了事,肖承安受伤失去了左侧小腿,全家忙着照顾肖承安,也顾不上魏蓝了,魏蓝进了福利院就更是没了肖子贤的消息,再后来,肖子贤读了大学,住学校,毕业后住警局宿舍,和魏蓝连面都没再碰过,也难怪肖子贤回学校开讲座的时候,魏蓝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肖老师’‘肖学长’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肖家大哥哥。   “孙姨,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嘛,既然您这么说,以后我可没事就去您家蹭饭了,可别嫌我吃得多。”   听见魏蓝这么说,孙学玲才笑开了,“其实今天看见你在,我们也是打算走的,可后来想想,总这么避着也不是个事,避着越久,感情越生份,有些话说开了也就好了。”孙学玲拉着魏蓝的手坐在另一张空床上,“那些传言,我们也听了,不管是真是假,都赖不得你,这都是命里带的灾,看看你肖叔那腿……”   “因为我这伤,原本我们都不希望子贤考警校的,警察是个危险职业,少条腿是好的,说不定啥时候命也搭里了。”肖承安接过话头,“可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命,躲不掉,子贤是,你也是,冥冥之中还是走进这个圈里来,由不得谁。”   肖承安习惯性的掏出一根烟,刚要往嘴里放就被一边的孙学玲一把拍开,“哦,忘了在医院,不抽,不抽。”收起烟卷,肖承安又说,“我今天决定敲门进来,是因为有些话想跟你说。”   “您说,我听着呢。”魏蓝难得乖巧的回答。   “干这行,你要压得住自己,不是所有案子你都办得动的,能插手的插手,不能插手的最好还是躲得远远的,别把自己搭进去。”   魏蓝敏感的听出了肖承安话里有话,嬉笑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顶风扫雷的追问,“最近的两个案子,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肖承安倒也不忌讳,“我也不怕给你说实话,多了的我不清楚,毕竟受伤之后退出这行,能得到的消息寥寥无几,我只是听说了这两个案子都发生在睦和小区九号楼,这栋楼本身就不对劲,这两个案子又都发生在九号楼,更是不对劲。干这行年头不少,那些个古怪事还是见识过的,该收手还是收手吧,别落得像我这样变成个废人。”   原来有问题的不只是这两个案子,而是睦和小区九号楼吗?这对魏蓝来说是个相当有用的消息,虽然现在还不知该从何着手调查,但知道了方向总归没坏处。至于肖承安这么苦口婆心劝阻自己,魏蓝也实在不好意思忤逆别人的好心,只好口头上答应着,“行嘞,您放心,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不至于拿自己开玩笑。”   又坐了一阵子,闲扯了一些生活琐事,知道魏蓝现在过得不错,老两口也就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擦洗外加肌肉按摩,魏蓝已经做得和护工一样熟练,选在星期天来探望肖子贤,也是因为星期天护工休息的原因。伺候完病人,魏蓝自己也热出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天色擦黑,魏蓝和陆洋约好了晚上回去一起吃饭,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打卤面香气,没等说话,肚子先叫了起来。   “洋洋啊,你真是太贤惠了,谁嫁了你得幸福死。”看着端着三鲜卤子从厨房走出来的陆洋,魏蓝没正形的调侃,一般这种时候,陆洋都会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瞪他一眼,可今天,陆洋的表情有点奇怪,甚至站在原地盯着他看,手里的大碗都忘记放下,“看什么呢?今天才刚发现我很帅是吗?”   陆洋完全没有理会魏蓝,皱着眉头盯着魏蓝背后模糊的雾气,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雾气在缓慢的涌动,使得魏蓝背后的大门看起来有些扭曲。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你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搞错序号了,跑出来了一个22号~~~~   作为一名出色的强迫症患者,我把7章之后的章节顺序都改正了,所以今天第八章 重新发一下,看过的宝贝无视就好~~   另外,除了本章以外,今天双更   22章暂时锁定,更到那一天的时候再解锁~~   不好意思啦 第9章 09 轻伤   有东西跟进来?身后一片凉飕飕的空气,连个影儿都没有,哪会有人跟进来。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反击吗?”话是这么说,但魏蓝被陆洋这么一说,确实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还是认怂的问了句,“你不是能看见鬼吗?要是连你都看不见,那应该就是没啥。”   陆洋微微垂下头,似乎在思考魏蓝这句话是不是很有道理,过了一阵,很认真的点点头,“那应该是没什么了。”   既然能见鬼的都说没什么,魏蓝那条粗大的神经自然就认为没什么。   吃完饭洗了碗,魏蓝主动提出要带大皮去散步,好让辛苦做饭的陆洋休息一会儿。晚上八点半的天空,黑蓝黑蓝的,还连接着一丝未散尽的橘色晚霞,很是漂亮。   在人遛狗还是狗遛人这个问题上,显然是大皮占了上风,魏蓝被大皮拖拽着颠儿颠儿往前跑,直到快到了小区门口,大皮很突然的蹲在原地不动了,像是勉强挡了一堵无形的墙,停得一丝预兆都没有,害魏蓝险些被它绊倒。   大皮对着不远处的女人背影汪汪大叫,这可是很少见的现象,大皮很乖,除了撒娇耍赖呜呜几声以外,几乎不怎么出声,这样对着一个陌生人狂吠是从没出现过的状况。   那个女人的背影那么单薄,走起路摇摇欲坠,让人怀疑是不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起来。要说一般人,听到身后有狗大叫,总会好奇的回头看一眼,但这个女人没有,完全不理睬身后的声响,径直向着大马路走去。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魏蓝拖着不想移动的大皮快步追赶着那个女人。她就要走到马路中间了,大皮却一屁股蹲坐在路边,无论魏蓝怎么拉扯都一动不肯动,他只好松手放开绳子,向着那个女人走去。   “呜呜”大皮紧紧咬住魏蓝的裤腿不停呜鸣,阻止主人走向宽广的十字路口。   可既然看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魏蓝抱着大皮的头,轻轻顺着它的背,焦急关注着那女人动向的同时,低声安抚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拱的大皮,“乖乖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啊。”   路上车辆倒是不多,女人的动作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好歹是径直走出去的,如果是精神病人或瘾君子,脚步应该没有这么利落。   魏蓝不禁怀疑那个女人只不过是打算过马路而已,正暗自嘲笑自己大概是过度敏感多管闲事,突然,那女人就那样站在马路中间不动了。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由远及近。魏蓝左顾右盼寻找震颤的来源,猛然发现一辆大货车正快速驶来。   这么昏暗的光线下,货车居然没有打开行车灯,难怪完全没有注意到它在靠近。等注意到的时候,夹杂着柴油味的热风呼呼灌入口鼻,巨大的机器已经近在咫尺了。   “喂!快走开啊,货车过来啦!”魏蓝边跑边对着停在前方的女人大喊,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家门前的路口太过宽广。   女人依然没有回应,脚下的地面传来的震颤让人浑身发麻,呛鼻的空气席卷而来。不行,来不及了!   魏蓝拼尽全力迈开步子跑向女人,手触到女人后背的瞬间,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将女人推了出去。   紧接着,沉闷的剧痛扩散至四肢百骸,巨大的冲力撞得他快要把五脏六腑全部从身体里甩出来。   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想起了肖承安说的话,难道,这就是命运吗?还有……那个女人得救了吗?   耳朵里吱吱的噪音惹得魏蓝头痛欲裂,他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消毒水味呛得人想咳,可他只是咳了几下,就被全身传来的钝痛硬生生憋了回去,床边的生命迹象监控器随着心跳的节奏传来滴滴声。   “魏哥!你醒了?”先是担惊受怕的试探,紧接着声音高亢起来,“医生!医生!他醒了!”   很快,病房里进来了很多人,都穿着白大褂,魏蓝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这些人,他们不太像是来给自己诊察的,倒像是来看怪物的,一旁的李安然还在吵闹着要医生快点看看。   “那个女人呢?”魏蓝说出的第一句话让医生护士哑然,说不定还有对警察先生的肃然起敬,不过魏蓝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就像是早上刚睡醒还说不出话的感觉,没觉得这话说得有哪里不对。   李安然抹着眼泪安抚魏蓝,“还惦记别人呢,放心吧,她没事,就是有点擦伤,安排在你隔壁的病房里,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医生给她吃了镇静剂,现在正睡着呢。”   “那个……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医生有些犹豫的开口,似乎也不太忍心让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说太多话,可是满肚子疑问在魏蓝昏睡的这六天里不停折磨着他,“我知道这么问有点不礼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当时……你真的被撞到了吗?”   这下子换成魏蓝傻眼了,医生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奇怪,自己昏迷了这么久,有没有被撞到难道不是医生知道得更清楚才对吗?   突然被医生这么一问,魏蓝反而有点懵了,还是说真的没被撞到?不对呀,浑身这疼痛感可不是骗人的。   看出了魏蓝的疑惑,那医生也不客气,走过去抓起魏蓝的手臂,不顾魏蓝疼得龇牙咧嘴的可怜样,撸起魏蓝的病服袖子,将露出的那一节手臂拉到魏蓝眼前,“这位李警官说,你被时速六十公里的超载货车撞到,刹车印深得都怀疑把轮胎磨没了,你飞出去十几米远,居然只是轻伤?全身都只有皮下瘀血,连点破皮的地方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魏蓝看向李安然,却见李安然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是真的被狠狠撞到了,要是按照医生说的状况那么凶残,自己恐怕都能被直接撞成尸块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坐着说话。   晃了晃手臂,魏蓝吃力的半坐起来,掀开衣摆查看自己肌肉紧实的肚皮,竟然真的都只是淤青而已,这也太夸张了,胳膊腿肩膀脖子一顿乱扭,都能动,完全没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又见鬼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今天依然双更~晚些还一更 第10章 10 静待   医生护士七嘴八舌的问这个问那个,完全把魏蓝看成个外星人似的,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安在床上做个活体解剖。而魏蓝则是一问三不知,他可不是装傻,是真的不知道,他自己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医生也只好放弃研究这难得一见的生命奇迹,不爽的通知魏蓝,再住院观察几天,如果没有其他不舒服就可以出院了。   待医生都离开了病房,魏蓝也把李安然赶回了家,此刻他只想安静的思考一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连串怪事。   如果说上一次在楼顶被什么东西救了,可以说是巧合,他还能庆幸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鬼见了都不忍心坐视不理,但如果这一次又是被什么东西救了,他就没办法骗自己是福大命大了。   魏蓝出神的盯着天花板,他敢确定自己真的被撞了,眼睁睁看着货车撞过来,那还能有假吗?   但要问有没有撞到,他还真不敢确定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倒也想起了一些细节。   就比如那股沁凉的空气突然浓稠起来,化作白雾阻挡住视线,使得自己突然看不清近在眼前的货车,那股白雾翻涌着将自己团团包裹住,像个蚕茧一样。货车并没能直接撞到身上,被那层‘蚕茧’化解了绝大部分的力道。   魏蓝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一次救他的,和上一次在楼顶救他的是同一个家伙,因为那股清冽的气息传达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   会是谁呢?会和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有关吗?魏蓝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生命迹象数据,暗自感叹,小说电视剧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失去记忆的人遭受撞击之后,不是应该能恢复记忆吗?为什么自己并没有恢复?魏蓝搜肠刮肚的想从脑海里挖掘出一些信息,可惜什么都没有。   好吧,作者和编剧果然都是骗子。   稍微缓过劲儿来的魏蓝很快开始不安分了,先是给室友陆洋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又给局里那群兄弟挨个打电话叫来陪聊,然后,竟然慢悠悠爬下了床。   一身淤青说不疼是骗人的,这疼可是疼进了五脏六腑,要不是医生给自己看了透视片子,他真怀疑里面已经撞成散了黄的鸡蛋。   到了晚上十点多,尹航才得了空闲匆忙赶到医院,推门就看见魏蓝在病房里神遛,手上插着输液管子,为了省力气,自己把液瓶子用绷带缠在脑袋上,正一脸闲的难受的样子。   好歹魏蓝也是自己的前辈,尹航努力的忍着笑意,可魏蓝天生就不是个能让人憋住笑的人。看着那一半塞进裤腰一半随风摇摆的肥大病号服,尹航实在是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笑个屁笑!探病都不知道带点吃的来?”魏蓝左看右看,确定尹航手里除了一个文件袋再没有其他之后,郁闷的一屁股坐在床边,瞪着尹航的眼神比盼着主人回家的大皮还无辜。   尹航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拍着手中的文件袋,“那还真是对不起啊,魏哥,我本来就不是来探病的,是有事要找你,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把你给盼醒了,紧赶着跑过来。”   “我发现你越变越不可爱,刚来时候那腼腆劲儿呢?”魏蓝一边批判着尹航,手里也不停,接过尹航递来的几页资料,神色严肃起来,“这是电话记录清单?”   “没错,跳楼那女人的电话清单,前一张是座机的,后一张是手机的。”   “这可有趣了。”座机的通信记录里,除了唯一一通打出去的电话号码看起来是正常的以外,其他全都是打入的电话,而那个打进电话的号码,竟然是座机本号!“她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尹航摇着头,又把下面那张手机记录抽出来,“我要是能想明白,就不来找你了。你再看看手机这个,没有拨出,只有接入,接听时间都只有几秒钟,最长的二十几秒。”   清单上只有十几条记录,一长串相同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接入栏中,正是那女人家里的座机号码!一个不得了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酝酿,魏蓝仰靠在抬起的床背上,修长的指头下意识的敲击着床侧的金属扶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也许,有什么东西在那女人的家里,那个东西试图通过电话向女人传达什么,至于是警示还是恐吓,这就不得而知了。   送走尹航,魏蓝开着锃亮的白炽灯躺回床上,已经快半夜一点了,医院里静悄悄的,这种异样的宁静,让魏蓝心里总觉得有些发慌。   被自己救下的那个女人,现在就在隔壁睡着,既然只是轻微擦伤,为什么还没有醒来?越琢磨心里越觉得不对劲,魏蓝决定,干脆偷摸去看一眼,好歹求个安心。   礼貌性的敲了敲门,意料中得不到回应,魏蓝直接扭开把手推门走进去。月光下,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安静的睡着,看起来也有四十岁上下,消瘦而憔悴,脸上手臂上条条擦伤,看起来反倒比自己这个真正被撞的还惨烈。   白色桌面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香槟色女士钱夹,魏蓝不客气的拿过来,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查看翻找,里面没有多少现金,只有几张□□,还有证件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张合影,一男一女头靠着头亲密的搂在一起,女人就是现在沉睡中的唐莉,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大概是很多年前的照片,唐莉身边的男人文质彬彬中带着点坏坏的感觉,应该是她的丈夫或者男朋友。   分手了吗?还是男友尚未得到消息?这病房里空洞得一片死气,完全找不到有人来探望的痕迹。难不成是为情自杀?这个可能性很大,当时唐莉恍恍惚惚的往马路中间走,呆愣愣站在那里,就像等着有车来撞一样。   放好照片,重新将钱夹摆放端正,魏蓝轻手轻脚退到门口,背靠着墙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他没打算离开,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嗅着。   这房间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像是窒闷潮湿的地下室,更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他在等。   有什么东西,也在等。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o^)/ 第11章 11 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魏蓝觉得腿都要站麻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还是说那东西忌惮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不不不,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连吕维那点撒红豆的土知识都没有,鬼能怕了他才怪。   背后湿凉凉的,汗水浸透病服,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很不舒服。   不知从何时起,房间里变得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真切,当魏蓝终于发现到情况有些糟糕的时候,房间里的空气已经潮湿得快要凝结成水,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的景物全都扭曲得不成样子,隐约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向躺在床上的唐莉靠近,那些东西来自四面八方,或是房顶或是床下,甚至还有门窗的缝隙。   魏蓝一惊,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果然有东西要害唐莉,如此看来,那天晚上唐莉的‘自杀’行为也就不是出于本意了。   可同时他也确定了要害唐莉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不断涌入房间的诡异影子快要把不大的病房挤满。魏蓝突然陷入无尽的郁闷之中,职业本能让他认为唐莉会有危险,却真真没想到又会遇见非正常事件,他一个屁都不会的普通小市民,连自保都困难,又靠什么本事去救别人?   按捺着转身拔腿逃跑的冲动,魏蓝抬腿向前迈出一步,在他做出动作的同时,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空气也被牵动着流动起来,而那些正奋力接近唐莉的影子也随之停顿。   那些影子仿佛发现了新目标一样,纷纷缓慢的转了个身面向着魏蓝所在的方向,魏蓝看不到它们的脸,却能清楚感觉到一股股冰冷的视线。   魏蓝不敢再轻举妄动,维持着迈出一步的姿势一动不动,以此观察那些影子的行为模式。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魏蓝静止不动之后,那些影子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原地胡乱转悠寻找,最终还是向着唐莉的方向爬过去。   原来如此,那些东西是倚靠水汽的流动来辨别目标所在的位置,唐莉原本就是它们的目标,动不动都能找得到,对于它们来说,自己就是个意外闯入者,保持不动就不会被发现。魏蓝推算着那些东西爬行的速度,小心翼翼迈出了第二步,影子再一次被惊扰,停下来寻找时隐时现的闯入者。   走一步停一步,吃力的向唐莉的病床走去,魏蓝正窃喜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影子缓缓向他靠近。□□的小臂突然感受到一阵湿凉滑腻的触感,空气中夹带着污水的腥臭味,魏蓝蹙起眉本能的向右手边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入眼的竟是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人,不,不是高出一大截,而是这个‘人’根本就是飘在半空中的,还不时上下浮动。   魏蓝心中揪得紧紧地,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蹭到自己手臂的正是浮在空中的这个人光裸的双脚,他突然觉得,与其说这个‘人’是飘着,不如说是‘漂’更贴切。   那双脚一片青灰,肿胀得发亮,顺着双脚往上看,像是被水浸泡到糟粕的裤腿勉强挂在腿上,再然后,魏蓝做了一件这辈子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后悔的事。   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那双脚的其中一只,不怎么费力的将漂浮的‘人’给拽了下来,那‘人’像是在水中突然遭到拖拽一样,随着惯性又往下沉了一点,直到脚尖触了地,才回升一些,那高度堪堪与魏蓝面对面。   卧槽卧槽卧槽!魏蓝内心不停呐喊的只有这两个字,眼前这张脸实在是恶心到让人忍不住想吐,而魏蓝也的确干呕了几声,没能吐出什么,不免庆幸尹航那个探病不带饭来的家伙也算做了件好事。   眼前这家伙灰白色的眼睛暴突,嘴巴微张,口鼻中的黑色泥沙混着泡沫,啪嗒啪嗒不停流出来滴落在地,俨然一副溺水死亡的模样。魏蓝瞟了一眼那些胡乱爬行的影子,它们形态扭曲模糊难辨,仿佛顶着强大阻力的爬行动作,这种强烈的违和感,难道不是在水下视物才会出现的景象吗!   得赶紧逃出去才行,这是一屋子的淹死鬼啊!再也顾不得一步一顿的方式方法,魏蓝大步冲向躺在床上的唐莉,刚刚还没有过的阻力突然出现,他发现此刻抬腿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像在水中艰难的逆流前进。   那些陷入混乱的影子因为魏蓝的剧烈动作,瞬间找到了目标一般,纷纷调转方向朝着魏蓝爬了过来。这下可糟了,也许还没等救到唐莉,自己就要被这些恶心的东西扯碎了!不行,不能害怕,怕了就会露出破绽被这些东西钻空子,他是刑警,是汇城刑侦队的骄傲,怎么能败在这里。   魏蓝努力抬起腿,脚踝突然感到湿粘冰冷,抬腿的动作被阻拦下来,刚刚浮在身边的那恶心家伙此刻正趴在地上紧紧握住他的脚踝,嘴巴裂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笑他不久前做了同样的事。魏蓝拼命想要踹开握住脚踝的那只手,奈何如同置身水中一样的阻力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   空气的湿度已经大得可以在身上凝出水珠,地面开始出现积水,情况越来越不妙,魏蓝不管不顾的拖着挂在脚上的家伙,使尽全身力气往前蹭,每走一步,身上就凝出更多的水珠,沿着修长的肢体滑向地面,而积水也越来越深,已然没过脚背。   更多的影子靠了过来,随着它们接近,魏蓝也能够看清它们的样貌,虽然画面还是相当扭曲。那些家伙紧紧扒住魏蓝的大腿,他前进得越来越吃力,在混杂着泥沙的污水已经没过膝盖的时候,指尖终于能够碰触到毫无所觉的唐莉。   魏蓝上身前倾,伸手去抓昏睡的唐莉,将唐莉拉扯进怀里打横抱起,紧接着转身向门口移动。原本就艰难的前进,在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困难度变本加厉。魏蓝歪着头,在肩上蹭了蹭挂满水珠的睫毛,视线稍微清晰一点,那些死相各异的东西全部围了过来,潮湿的霉味快要将肺叶填满,魏蓝忍不住大咳起来。   那个家伙呢?那个两次救了自己的家伙在哪?是时候该出现了吧?魏蓝苦笑着想,自己这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依赖心理?都不知道救自己的是个啥,这么轻易就打算把生命安全交出去了吗,这可不行,求人不如求己。魏蓝咬着牙关继续往前走,透支的体力使得眼前阵阵发黑。   水已及腰,挨蹭着双腿划过去的不知是泥水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水太脏,什么都看不到。   到了,就快到了,坚持住!魏蓝不停催眠自己,门把手就在眼前,几乎是触手可及。魏蓝放下唐莉,只用一手环抱住,让唐莉站稳,空出另一只手,探着身子向前伸去。当他咬紧牙关,艰难的抬起被两个浮尸紧紧抱住的手臂,终于握住了把手的那一刻,迎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门,打不开。   就像那些恐怖电影里常用的烂俗桥段一样,导演想让你死,你就怎样也别想活,门必然是打不开的。一时间,魏蓝呆愣愣的站在门前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浮尸翻滚着拉扯住他,将他往回拖,污水已经超过了胸口,挣动中不小心溅起的水花跑进眼睛里嘴巴里,腥臭的味道传达进五脏六腑。   好累,好想睡……   果然还是太自不量力了,魏蓝苦笑着松开了抱住唐莉的手,拼尽全力把唐莉往门的方向推,明知这样做毫无意义,却还是本能的做出来。无数只冰冷的手拉扯着他向后倒去,魏蓝想要挣扎,奈何身体疲惫的无法回应大脑的指令,身体不受控制的沉入腥臭的泥水中。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似乎听到门被大力撞击发出的砰砰声,甚至能感觉到水也随之震动,他想呼救,可刚一张口,泥水就灌进了嘴里,呛得他大咳,后果就是吞进更多的污水。撞门声还在继续,魏蓝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遥远,直到完全听不见,身体直挺挺的沉入水底。   沁凉的寒气从门缝不停涌入,寒气凝结成的白雾依然坚持不懈的撞击着门板,寂静的走廊里,撞击声卷起层层回音,竟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涌入房内的寒气越来越多,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压迫着污水节节溃退,直到露出地面,以及躺在地面上不知生死的魏蓝。   若不是魏蓝浑身湿透尽显狼狈,此刻病房里干净得根本想象不出刚刚发生过什么,一丁点水痕都找不见的墙壁白得瘆人,地板清洁明亮,窗帘也干爽得随风晃动。   寒气包裹着魏蓝,逐渐凝聚成轮廓模糊的人影,人影抱起魏蓝,低下头,轻柔的亲吻着同样冰冷的唇,只可惜这一次,怀里的人双眸紧闭,没能露出灵活生动或惊或怒的眼神。   待把魏蓝灌进胃里的污水被全部吸净,走廊里适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模糊的人影晃动着溃散开来,在寂静的病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居然一句对话都没有~~   总觉得符号里少点什么∑(っ°Д°;)っ   晚上10点左右加一更!!因为那个22章好碍眼,到22章出现之前每天双更!   强迫症要压抑不住了!!!!! 第12章 12 遭遇   陆洋焦急的在抢救室外走来走去,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碌着,也不敢上前打扰,尹航和吕维也是一脸凝重的往抢救室里张望。   就在不久前,陆洋因半夜骤响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由魏蓝的手机打来的。他本来是打算下班以后来看望魏蓝,没想到突然接到个翻修的急单,加班加点直到半夜十二点。   看到魏蓝打来的电话,陆洋心里一阵紧张,生怕是医院有什么不好的通知,哪知道接听起来之后,除了空旷诡异的背景音,就只剩下滋滋电流声。   挂断电话重新打回去却是忙音,不一会儿这个诡异的电话再次响起,接听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搞得陆洋开始怀疑是不是魏蓝在搞什么恶作剧,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魏蓝不是那么无聊的人,绝不可能大半夜打扰好友休息。   电话坚持不懈的打了四五次都是没有声音,最后像是不得不放弃一样,突然发来了一条没头没尾的短消息,只有寥寥几个字,“求救,病房1021”   魏蓝住的病房明明是1020,怎么会跑去1021求救?抱着心中的疑问,陆洋丝毫不敢怠慢,开着车就往医院赶,路上还联系了尹航来帮忙,以防万一。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住院部的管理人员拦着他不让进,这也正常,哪有大半夜来探病的,只好搬出尹航的□□,这才放行。   陆洋握住1021的门把手,心跳咯噔咯噔的,金属手柄冰凉得刺痛了手心,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显得那么不寻常。没有任何阻碍,门很轻易的被打开,陆洋一眼就看到躺在地板上的魏蓝,紧随其后的尹航见情况不对,赶紧跑出去喊医生救人。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心脏也跳动得有气无力,魏蓝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湿淋淋的。医生很快赶来,动作迅速的将昏迷的魏蓝还有靠墙歪坐着的唐莉送进抢救室。   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厚重的大门打开,医生脸色怪异的对焦急等待的几个人招了招手。   “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拉下口罩,皱着眉头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表情。   “是好是坏您倒是说啊!”尹航催促着。   像是下定很大决心,医生长叹了口气,吞吞吐吐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状况,病人现在没有大碍,就是过度疲劳,但是一些症状显示,病人遭遇过溺水。”   “溺水?开什么玩笑?”尹航不禁大叫,被身边的吕维拉扯了衣角,才压低了声音问,“在病房里怎么会溺水?”   “我也不知道。”医生实话实说,显然也很困扰,“我们在那位女士的口鼻中发现了少量泥沙,胃里也有一些污水。至于你们那位警官朋友……”   几个人都不敢开口催促,眼巴巴瞧着医生,等待接下来的答案。   医生有点尴尬,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他除了头发衣服上发现一些泥沙之外,口鼻和胃里很干净,这真的太奇怪了。”   是的,这确实太奇怪了,头发里有泥沙,说明水没过了头顶,就算没有将污水喝进胃里,至少鼻腔没办法幸免于难,现在魏蓝的状况,反而比那个女人更诡异。更重要的是,病房里哪来能淹没整个人的大量污水?除了独立卫生间里的马桶和洗手池,再没有能容纳大量水的地方了。   “这件事请您封锁消息,让今晚值班的护士也别说出去,就当是在房间里中暑处理吧。”尹航认真的盯着医生,“其他的,交给警方就好。”   “那当然……当然。”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应了下来。像医院这种阴阳生死混杂在一起的特殊场所,偶尔发生些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他做医生这行也有三十年了,怪事也不是没碰见过,但是像今天这样怪得离谱的还是第一次。明哲保身的道理谁都懂,他可不想乱管闲事惹一身晦气。   依然处于昏迷中的魏蓝被送回了最初的1020病房,三个人默契的都不开口说离开,今晚这事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感觉出凶险,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再把魏蓝独自扔在这里。   “你……在看什么?”   “啊?不,没什么。”   尹航的疑问打断了陆洋的神游,从刚才起,陆洋就觉得有一团薄雾环绕着魏蓝,雾气时浓时淡,偶然一晃眼,那雾气浓得像是拥有实体,可当他再仔细看去,雾气又淡得缥缈难辨。   此刻,那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雾气也跟进了病房,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栖息在魏蓝的床边,使得雾气后面的事物有些模糊不清。   别人自然是看不到的,陆洋也就不打算解释什么,他在想这雾气从何而来,从小见惯了鬼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在那团雾气里,他感受不到怨气或恶意,甚至不禁联想,今晚那些电话,会不会就是这不明由来的雾气打来的。   紧张疲劳过后,一旦放松下来,困意就会加倍席卷,三个人东倒西歪的占据着病房里可以用来睡觉的各个角落,一觉睡到大天明。   尹航醒来的时候,陆洋已经不在病房里,桌子上放着还很热乎的豆浆油条,看来是给他们买了早餐就去上班了。转头想看一下魏蓝状况的尹航,被吓得一屁股又坐回空床上。   “你这家伙,醒了不知道吱一声啊?瞪着个眼睛望天,吓我一跳。”尹航确实被吓得不清,魏蓝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锐利的盯着房顶出神,要不是胸口因呼吸而上下起伏,他都要怀疑魏蓝这是要诈尸。   “我又见鬼了。”魏蓝平淡的陈述,语气里毫无波澜,像是强行将恐惧与不安剥离出去,只剩下空洞的平静。   看着用这种怪异语气说话的魏蓝,尹航心里很不是滋味,整个刑侦一队最活力充沛正能量十足的就属魏蓝了,就算全世界都阴雨连连,魏蓝所站的那个角落也绝对是阳光明媚的,即使他一天到晚懒懒散散,也遮掩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正直干净的气质。   此刻这个人没有了原本的灵动,表情前所未有的木然。   “从那次昏迷醒来之后就开始了。”魏蓝依然毫无情绪起伏的说着,“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看着我被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很有趣吗?”   尹航斟酌了一下,选择了最恰当的措辞,“有不知道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不能说,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状态。”吕维的语气比魏蓝还要冷一些,他对魏蓝突然闹起别扭感到有些不爽,那件事说与不说,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如果你不想被‘肃清’,就保持现状吧。”   没想到吕维会这样顶撞魏蓝,看到魏蓝终于有所动作,略含怒意的目光转向吕维的时候,尹航下意识把吕维拉到身后护起来,“魏哥,这事你别怪小维,毕竟整个事件的当事人是你自己,那本来就是个机密任务,上面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至于后来的事,确实是不好说,谁都不能确定真相是什么,只能靠你自己回忆起来,但就算你有一天真想起来了,最好也装作没想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   “魏哥,刘安这段时间都没出现,你不好奇吗?”尹航反问,他知道魏蓝在等待自己继续解释,所以没有多做停顿,接着说,“就因为他散布过激言论,被上面叫去谈话了,谈的好能回来,谈不好就回不来了。”   看魏蓝皱起眉头又要开口追问,尹航赶忙接上话堵住魏蓝的嘴,“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就算为了我们这些兄弟好,你就别问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道理还是魏哥你教我们的。”   尹航说的没错,这事逼他们又能有什么用,魏蓝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实事求是的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   “好。”尹航犹豫了一下,才答应魏蓝的要求,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猜测魏蓝将要提出的问题,是他们都不愿意揭开的伤疤,但这件事一直糊弄着也不叫个事,魏蓝作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真相,哪怕是一些零散的碎片。更多的,尹航确实不知道,想说也没得说,只有这一点点碎片,他是有资格做出回答的。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或是在做心理建设,魏蓝陷入长久的沉默,没有人出声打断魏蓝的沉思,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终于,魏蓝张了张口,下定决心似的问出了纠缠已久的疑问,字字清晰明朗,声音干净得毫无杂质,让人忍不住被蛊惑,“肖队长重伤昏迷,真的是我直接造成的吗?回答是或否。”   “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被果断且平静的倾吐出来。该来的总是会来,避无可避,尹航苦笑着回答。   看着魏蓝目光中闪过的动摇,尹航心生不忍,“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至少要相信你自己,才能让我们放心的相信你。魏哥,我们等你回局里,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有几个脑抽的小番外想发   又不想弄乱系统自带的章节序号,我该怎么办~~~~~ 第13章 13 进山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尹航和吕维胡乱扯了几根油条赶去上班,魏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养神。   最近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实在是太劲爆,让人一时间难以消化,魏蓝觉得脑袋大大的,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思考,越想越头疼,干脆不再去想,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隔壁的唐莉救醒。   昨夜发生的事太过怪异,那很明显是有目的的害人,而最奇怪的就是,自己昏迷了那么多天,为什么那些恶心东西不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去害人,偏偏赶在自己醒来跑去管闲事的这一夜呢?   “哦,上帝!不会是我把那些东西带进去的吧?”这个想法有点荒诞,魏蓝搓了搓脸颊,想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搓出去,不情不愿的滚下床,准备洗漱一下,再把出院手续办了,他讨厌医院,沉闷压抑又无所事事,一刻也不想多呆。   门口传来轻轻浅浅的敲门声,险些被哗哗的流水声掩盖掉,这个时间会是谁来?魏蓝叼着牙刷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倍感意外,开口要说话,却不小心本能的咽下一口泡沫,狼狈的冲回厕所一顿干呕,直到把泡沫吐干净了,嘴里的泡沫也清洗掉,这才从厕所走出来。   魏蓝歉意的笑笑,招呼门外的唐莉进屋坐坐,“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唐莉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脸色苍白,笑容倒是生动了不少,“很早就醒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敢过来,刚刚听到说话声,估摸着你应该醒了。”   “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魏蓝试探着询问,他不确定唐莉是否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惊天骇地的可怕事情。   年过四十的唐莉可谓风韵犹存,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尽显,谈吐不卑不亢进退得宜,“我很好。”唐莉打量着眼前的俊逸青年,目光没有任何杂质,单纯的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谢谢你救了我。”   “应该的,谁让我是人民卫士呢。”这话说的有点虚,魏蓝的内心并没有高尚到为了救别人而搭上自己的命,可身体不听他的控制,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把唐莉推开,他自己都解释不了这么做的理由,所以,除了这样的回答,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唐莉发现了魏蓝的无措,却没有表露出什么,淡雅的笑着继续说,“我说的不只是几天前的事,还有昨晚。”   这一句话,害得魏蓝一惊,直愣愣盯着唐莉猛瞧,“你知道?你不是昏迷着吗?”   唐莉有些茫然的蹙起眉头,“我也不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几天前是这样,昨晚也是这样,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可我的意识还在,我以为我就要这么一直睡下去,没想到今天凌晨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这大概都是你的功劳吧。”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魏蓝并没有因为唐莉的感激而觉得自豪,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既然她醒着,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为何还能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难道不会感到恐惧吗?   姜还是老的辣,唐莉很快从魏蓝直白的目光中读懂那些疑问,随后浅笑着淡淡回答,“自从我丈夫去世后,偶尔会发生一些怪事,一开始当然是害怕的,我去庙里求过护身符,也四处寻找些神神道道的师父求助,后来也就好些了,哪知道那天只是想去马路对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就又出事了。”   “你招惹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并没有。”唐莉如实回答。   “那个……冒昧的问一句。”在得到唐莉的允许之后,魏蓝才问,“你丈夫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唐莉的笑容终究维持不住,目光变得暗淡伤感,“死于意外事故,他去工地里视察没带安全帽……”   不需要再说更多,魏蓝已经能够猜测出发生了什么,看着压抑伤痛暗自哽咽的唐莉,魏蓝有些内疚,但也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眼前坐着的是个正常的女人,坚强和笑容全都是假象,这幅脆弱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唐莉。   魏蓝安抚的拍了拍唐莉的肩膀,将手边的抽纸递给她。   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唐莉,可他问不出口,那些问题各个都会像盐巴一样刺痛唐莉的伤口,这么落井下石的事,他做不出来,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也不急于眼前这一会儿,“既然你说经常遇见怪事,我建议你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唐莉有些不解的看着魏蓝,抽咽得嗓子有些哑,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   “你还在上班吗?”魏蓝竟然把这个问题忘记了,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恐怕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坚持。   “啊,不,并没有。”唐莉清了清嗓子,擦掉眼角的泪痕,温和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我这精神状态恍恍惚惚的,又总因为遇见怪事一惊一乍的,单位已经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把我辞退了,现在不过是坐吃山空。”   “这样也好,可以安心休养。”魏蓝瞥了眼唐莉手臂上的擦伤,“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出院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莉的行李并不多,魏蓝开着从陆洋那里借来的帕萨特,行驶在陡峭曲折的山路上,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魏蓝要去找的人,其实并不算是他的熟人,而是肖子贤的熟人,他今天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借着肖子贤的面子来打扰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家伙。   车子穿过石砌的牌楼,再也没有能够供车辆行驶的路,眼前是曲折蜿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将那方净土隔绝在远离喧嚣尘世的另一端。风吹树林沙沙响,遮掩得诵经声时隐时现。   这么远都听得到诵经,看来这里和尚很多,香火蛮旺的。两人被这清幽的景色感染,不禁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修佛的圣人们。   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时,天已经擦黑,唐莉几乎改为手脚并用的往上爬,魏蓝也已经疲累得怀疑双腿不是自己的,这样巨大的体力消耗,对于两个大伤初愈的人来说,实在是扛不起。   眼前的院落和想象中有很大的出入,本以为会是庞大的寺庙建筑群,哪知道眼前只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院子,房子由石头和木头堆砌,院墙更是俭朴到只有一圈木栅栏。   魏蓝轻轻叩响木门,“请问……刘老先生在吗?”   刘老头这个人,魏蓝是见过一次的,不过是在肖子贤的家里。这个地方他只听肖子贤说过,却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   “哪家的孩子叫门呐?还让不让人吃饭。”石头房子里传来慵懒粗嘎的声音,倒是刘老头本人没错,语气还是那么的让人汗颜。   “对不起打扰您老吃饭,您先吃,我们外面等等就是了。”魏蓝不在意刘老头的怠慢,扶着唐莉在院外的大石头坐下,自己站到木门边等待。   抱怨归抱怨,屋里一阵吱吱嘎嘎的木头摩擦地面声响过之后,刘老头还是踏着破拖鞋跑出来开了门,瞧见矮木门外站着的高挑年轻人,刘老头一扫不耐烦的深情,一张老脸居然乐出层层褶子。   “你丫个臭小子,想起跑这荒郊野岭来看我这老头子?”刘老头开了门,只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唐莉,就把二人迎进屋,边走还边拿魏蓝开起玩笑,“咋地还搞起姐弟恋了?”   “刘叔您可别乱开玩笑,这位大姐家里出了些怪事,我觉着不对劲,实在想不出该找谁,只好来找您了。”魏蓝无视掉长条木凳上脏兮兮的黑色污渍,很自然的落了座。   刘老头看着魏蓝的举动,眼底含着欣赏,那脏木头凳子是他故意放在墙边给人坐的,他这人做事看心情,登门求助的人不在少数,看顺眼了就管,看不顺眼说破天也没用,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要是连一条脏凳子都受不住,还谈什么诚意。   “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子贤家里吧?那都多少年了?”   魏蓝有些诧异于刘老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而无视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再说,当初那一面见得匆忙,话都没说上几句就离开了,按理说还没有熟络到有什么旧可以叙,他也毫不避讳自己的好奇,直接问“您老还记得我?那次好像是我有事找肖哥,刚巧碰见您也在,都没说上话我就走了,要是有哪缺了礼数的,您可别怪我。”   “我喜欢的就是你小子这直溜劲儿,愣头愣脑的不知道啥叫愁。就你这全天下皆好人的单纯劲儿,真不知道怎么做了警察这么个行当。”刘老头脸上笑意更浓,自顾自举起小酒盏啄了一口,又捡起几颗花生豆塞进嘴里,“子贤那孩子啊,心思太重,啥都搁心里憋着不说,也不怕有些话不趁早说白咯,以后都没个机会说了。”   “您……都知道了?”魏蓝猜测着刘老头话里的意思,他不禁环顾简陋的房子。说家徒四壁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有啥没啥一眼都能看透了,房顶上的灯泡昏黄昏黄的,糊着一层黑色污泥,使光线更加昏暗。   这样的房子里,连电视都没有,也没有Wifi,更别说手机电话电脑之类的高科技了。如此与世隔绝的地方,刘老头是怎么知道肖子贤昏迷的消息?   刘老头咯咯笑着,他知道魏蓝在想什么,但也不点破,只是盯着魏蓝笑得颇有深意,欠抽的回了句,“我当然知道了,还就不告诉你咋知道的。” 第14章 14 旧识   听着刘老头戏弄魏蓝,坐在角落的唐莉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个女娃笑个什么劲?命大得几次都没能把你带下去,也不知道什么叫怕。”刘老头不满的瞪了唐莉一眼,在门外的时候,他就发现唐莉一身阴气,倒不是来自唐莉本人,而是被什么东西缠着了,看样子还缠了很久,“你自个都不知道有东西要害你的?”   这话呛得唐莉一愣,原本轻松的气氛被刘老头几句话闹得严肃起来,她知道话题终于是要绕到自己身上了,规规矩矩把自己身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说给刘老头听。   “你这个事,我不好评判,看你个女娃也不像是会作恶的人,就有那么点缺心眼儿。看在这小子都替你来求我的份儿上,我也不问什么是非,暂且容你避一避。至于症结在哪,该怎么解决,还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莉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啥也没说,只是站起身对着刘老头深深鞠了一躬。   事情暂时得到解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魏蓝也不再拘谨,热络的给刘老头斟满一杯酒,“刘叔,那您要安排莉姐住哪?住寺庙里吗?”   “寺庙?哪来的寺庙,废弃的破庙倒是有一个,就在我这屋后头一百米,墙都要塌了,哪还住的了人。”刘老头瞪圆了浑浊的老眼瞧着魏蓝,“我这破院子后边还有一个石头房,比这里小一些,收拾出来倒是可以住人,简单的用具也有一些,先凑合着,缺啥再去置办就是了。”   打发走了唐莉,毫无屋主自觉的刘老头完全无视另一边破屋传来的稀里哗啦声,还拉着想要看看情况的魏蓝不让走。   “放心,我这地方,没缘分的人是进不来的,你瞧那楼梯像是一条路走到黑,其实岔路多着呢,安全的很。”   魏蓝并不是担心有外人闯入,只是怕唐莉毕竟是个瘦弱的女人,发出那么大动静,会不会摔了哪。   “自己都一脑袋麻烦事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刘老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魏蓝给他斟的酒一饮而尽,“你这孩子,挺苦命的,好不容易过几年好日子,还不得安生。”   “没事儿,我想得开,不会自己往牛角尖儿里钻。”   “那就好,有些事啊,强求不来的就干脆顺其自然吧。我年岁大了,活不了多少天,还想清净清净,你身上发生的事,不是我管得了的,说实话我也不敢管。你这身上带着晦气,今后肯定太平不了,自个儿小心着点吧。”刘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空酒杯,也不知道是脏是净的手指伸进去抹了把灰尘,就递到魏蓝眼前,还给倒上了酒,“陪老头子喝两杯。”   酒不是什么好酒,又呛又辣,从喉咙一直烫到胃里。魏蓝这次来拜访,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也就不在乎刘老头说的这些话中听不中听,“刘叔,这山里真的没有寺庙吗?我在下面可听见有诵经声,嗡嗡的,震撼着呢,听得人心里可宁静。”   “你听见了?”   魏蓝不知道刘老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有些好奇,“怎么了?在山下的时候确实听见了,可真到山顶上,又听不见了。”   “好啊,好……”刘老头的笑容有些沧桑,含着颇多感慨重重点着头,“佛还在,佛没走,没白瞎我这老头子苦苦守了几十年,只可惜,我老了,浊气重了,听不到那好听的声音。”   刘老头欣慰的举起酒杯向魏蓝示意,“我这糟老头子眼光倒是好得很,当初那一眼,就觉着你这孩子干净得很,心里头一丁点杂念都没有,你要是有心入佛门,绝对会是块好料子。只不过尘缘未尽,强求不来,会好起来的,佛祖会护着你的。”   “您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嘛,我连个女朋友都还没谈过呢,光棍一根,哪来的尘缘。不过还是借您吉言,谢谢了。”魏蓝爽朗的笑着,“天不早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吧,山路不好走,您也早点休息。”   “走什么走?”刘老头不乐意了,拉着魏蓝的手臂又坐回凳子上,“最近这么邪气,又快到鬼月了,山里怪事更多,你还敢走夜路?今晚住下吧,你身上晦气太重,我这地方灵气着呢,你住一晚上多少能去些晦气。”   魏蓝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刘老头这么坚持,也不好推辞,半夜开车走山路,还是下坡路,确实不安全,住一晚也无妨。   入夜的山里什么都没有,无所事事的魏蓝早早回了刘老头给安排的房间,躺床上发呆,手机信号倒是有,但只有一格,有时候连这一格都会消失。   就这样,他还是不死心的瞪着微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群里的兄弟们聊聊天打发时间,不知不觉握着手机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刘老头在和谁说话,奈何强烈的倦意容不得他仔细倾听,沉沉坠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久违的美梦,梦里的他还小,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开心的捏着他稚嫩的小脸,宽敞的房间里还有肖叔和孙阿姨,大家有说有笑,只有坐在沙发一侧的男孩低头看着书,融不到这轻松欢乐的气氛中来。   魏蓝冲着那个男孩伸出短小的手指,口中奶声奶气的啊啊叫着,想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幸运的是,他成功了,那个男孩终于抬起头,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到魏蓝身上。   男孩眼神里有些无措,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主动示好的小家伙,在孙阿姨的催促下,男孩先是一板一眼的将书本合起,端正放在桌边,而后站起身向着魏蓝走来,有些犹豫的握住魏蓝的小手。   那只手,那么暖。   山里的清晨依旧静谧,没有赶路的汽车鸣笛,也没有吵嚷的摊贩叫卖,只有清脆鸟鸣,和不知由哪传来的潺潺水声。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解乏了,魏蓝懒洋洋的伸展开四肢,难得在闹铃响起之前,自己就能做到自然醒。简单的洗漱一下,喝了碗刘老头煮的菜叶粥,没等和唐莉告别,魏蓝就匆匆下了山,坐进车子里,那动听的诵经声又隐隐约约飘入耳中,让人发自内心的平静。   就像刘老头说的一样,接下来的日子,魏蓝注定过得不太平。   刘安回来了,虽然看着魏蓝的眼神还是充满敌意,但嘴上却不再带着那些将人刺痛的话语。魏蓝毫无芥蒂的和刘安打了招呼,拎着外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刘安的敌意,魏蓝完全能够理解,刘安和他是同班同学,争强好胜,成绩甚至优于他,在听了肖子贤的讲座之后,和他产生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态。   若说魏蓝对肖子贤的态度,是憧憬和崇拜,那刘安的态度就像是竞争者,那段时间里,刘安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会成为比肖子贤更厉害的刑侦人员。”   而现在,肖子贤因自己而遭遇重伤昏迷,刘安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标靶,产生这样恶劣的态度也自然能够理解了。   正啃着饭盒里的排骨,手机突然响起CS游戏主题曲,这是个专用铃声,魏蓝匆忙吞下没怎么嚼的肉块,噎得喉咙发疼,可他顾不得那么多。来电话的是陆洋,这不太正常,陆洋是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的,除非有非常紧急的情况。   “喂,陆洋?怎么了?”   “魏蓝?”对方试探着问了一声,但并没有给魏蓝留出回答的空隙,又继续陈述“这个号码的主人昏迷了,人在信泰科技广场D座一楼。”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不是陆洋的声音,而是一个浑厚且低沉的男声,这个声音,魏蓝觉得似曾相识。   “您是哪位?”   对方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让魏蓝赶紧过去看看。   这让魏蓝觉得有些奇怪,由不得多想,他丝毫不敢耽误,挂了电话喊上尹航,开着公车就往陆洋所在的信泰科技广场赶去。   信泰科技广场D座外面围了不少人,大门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里走出来,正在向赶来的救护车交代什么。难道陆洋真的出事了?魏蓝大步跑向救护车边的李安然。   “魏哥,你怎么来了?”对于魏蓝的突然出现,李安然很是惊讶。   “陆洋在哪?”   “陆洋是谁?”   “不是陆洋出事了吗?一个文文静静的男人。”魏蓝向李安然描述着陆洋的形象。   “别急别急,出事的不是男人,是个女人。你要找的是那个晕倒的家伙吧?”李安然指了指大门内,“他在紧急逃生通道那边,有个保安照看呢,没什么事。”   顺着李安然所指方向,魏蓝找到楼梯间的入口,果然看到陆洋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头被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抱着,那保安正费力的举着矿泉水瓶往陆洋紧闭的口中喂水。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那个人?谢谢了。”魏蓝可没有保安的动作那么温柔,他接过陆洋半抱起来,使巧劲捏着陆洋的下巴,紧闭的嘴巴竟微微张开一些,“你那喂法,能呛死人的。”   闻言,一直低头看着陆洋的保安抬起头来,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望向魏蓝,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魏蓝震惊的回瞪着保安,刻意压低了声音惊呼,“韩昭!你怎么在这里?” 第15章 15 冤狱   被叫做韩昭的男人谨慎的环视四周,过往的人很是杂乱,他示意魏蓝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魏蓝只好压下震惊的心情,先把陆洋照顾好。   “这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警察都来了。”认出对方的身份,魏蓝反倒自在起来,语气也熟络不少。   韩昭扬起下巴瞥了眼电梯间,“电梯事故,从十楼掉下来了,摔死一个女的。”   “那和陆洋晕倒有什么关系?”   “魏蓝。”韩昭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你还是不信世上有鬼吗?”   这话真把魏蓝给问住了,以前他确实不信,觉得鬼鬼神神全都是用来吓唬人的无稽之谈,可曾经毕竟是曾经,时至今日,他所见到的经历的,处处透着诡异,还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不相信?“我现在连说不信的底气都没有了,说吧,怎么回事。”   “出事之前,我见过他一次,他和那女孩都在十楼等电梯,电梯门开了他又不肯进去,脸色也突然变得很难看,还劝那女孩和他一起走楼梯。”   魏蓝站起身,往电梯间方向张望,有警察也有医生在那里走来走去,“那女孩不听他的话,还是选择乘电梯,然后就出事了?”魏蓝甚至可以想象到女孩看着陆洋的眼神,一定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充满鄙夷。   “是这样没错。”韩昭证实了魏蓝的猜测,“等我听到巨响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电梯门前了。手里握着手机,看样子是要给你打电话,你这名字挺特别,遇见重名的不容易,我还在猜会不会是你。”   “是啊,真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先帮我照顾一下陆洋,我去电梯那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说着,魏蓝走向电梯间。   坠落的电梯已经变形,卡在半层的位置不上不下,女孩的尸体还在电梯底部扭曲的趴着,细长尖锐的鞋跟戳入腹部,鲜血四溅。工作人员将备用缆绳锁死之后,警方才能无障碍救援。魏蓝跳进露出一半的电梯仓内,要来一双橡胶手套戴好,帮着北区警员抬出女孩的尸体。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银灰色的小东西掉落在电梯仓地板上,弹了一弹滑向电梯门缝隙处,魏蓝眼疾手快,弯腰按住那个小东西,阻止它继续滑行。   拾起来一看,竟是个小巧的U盘,他将优盘收进证物袋里,随手塞给了站在附近的李安然,低声嘱咐,“在确定不是人为事故之前,这些东西都要列入证物范围内,不能归还死者家属。”   “我知道。”在职业敏锐程度方面,李安然是绝对信服魏蓝的,她还在西区警局任职期间,亲见了不少因为魏蓝突发奇想而破获的案件,再加上肖队长缜密严谨的思维逻辑,刑侦一队能有神话般的成绩也不足为奇。   李安然收回迷恋的目光,“魏哥,你觉得这是人为的?”   “这种事,我不能下定论,但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魏蓝盯着电梯猛瞧,又瞧不出什么不对,陆洋到底是看见什么东西了,能把见惯了鬼的他吓晕?   接连几个意外事件都是发生在北区,却和西区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他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因素牵引着来到事发现场,这更让魏蓝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好像这些事就是要出给他看的。   “韩昭,有空吗?”魏蓝回到陆洋身边,递了一颗香烟给韩昭,掏出口袋里的Zippo打算帮韩昭点烟,打火石被摩擦出沙沙轻响,却怎么也打不着,魏蓝尴尬的笑了笑,把打火机和香烟一并收回口袋里,“提早下班吧,帮我把陆洋抬回去,而且,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大皮的热情迎接,让魏蓝产生一种终于回家了的温暖感,说是让韩昭帮他把陆洋抬回来,事实上是高大的韩昭独自把陆洋背进门。   安顿好陆洋,魏蓝把韩昭拉进自己的房间,倒上两杯凉开水,开门见山的问,“你提前出狱了?”   “嗯。”韩昭的语气有些不自在,“提前了两年。”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找到真凶。”魏蓝看向韩昭的目光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比自己大两届的前辈,原本是可以和自己一样成为一名刑警的,只是八年前,还在警校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男生在和韩昭大打出手不欢而散之后不久,被发现死在学校的人工湖里,死因是脏器衰竭,而韩昭也背着过失杀人的罪名被判了刑,幸好有人证明那男生和韩昭打架的时候,口出妄言恶意激怒,这才给韩昭从轻量刑。   但魏蓝心里清楚,韩昭在学校里是出名的格斗天才,打架很懂得分寸,让人痛而不伤,怎么可能下狠手致人死地,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迟迟找不到,一晃竟过去这么多年。   “别想那么多,这事又不怪你,我知道你也尽力了,我能从轻处罚也得好好感谢肖哥帮忙。”韩昭重重拍着魏蓝的肩膀,“改天你带我去肖哥家里一趟,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魏蓝的目光蓦的黯淡下来,“道谢这事还是缓缓吧。”   “怎么了?不方便吗?”   “肖哥现在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什么?”韩昭不禁惊呼,看魏蓝沮丧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人会拿这么不吉利的话开玩笑,“到底出什么事了?”   “实话说,我不怎么记得,只知道因为个什么破任务,是我把肖哥害成那样了。”   深深吸了一口烟,韩昭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直到将肺叶中的烟雾呼净,才开口说,“我总觉得,这是一连串的阴谋,我和你都是被卷进阴谋里的可怜虫。”   韩昭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魏蓝感受到的违和感正是来源于此,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们越陷越深,他本以为这一切是从昏迷醒来之后开始的,却没想过,也许,早在六年前韩昭入狱就已经开始了。   无力和挫败的情绪席卷着魏蓝,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正在按照幕后黑手写好的剧本一步一步向前走,挣脱不了,也无法改变,他甚至自私的想到,随便是谁死掉都没关系,请不要牵连到身边的人。他一边唾弃着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一边虔诚的祈祷。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韩昭突然开口了,语气带着紧张和试探。   “谁?什么什么关系?”魏蓝被韩昭莫名其妙的问题问蒙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韩昭歪着脑袋,往对面的卧室瞥了一眼。   “你说陆洋啊?”看韩昭这紧张兮兮的样子,魏蓝哈哈大笑出声,“韩昭,你不会以为哥们儿是弯的吧?放心,我直得很,他是我室友而已,大学刚毕业回来住,一个人太无聊,你也知道我懒,不爱收拾,便宜招了个合租的,就当做个伴儿。”   “谁管你直的弯的。”韩昭斜了一眼魏蓝,可目光没看出有多凌厉,反倒是尴尬居多。   这下子魏蓝有点傻眼,气氛不对劲啊,再瞧瞧韩昭那张冷酷的脸上隐约泛起的红晕,瞬间猜到了一些端倪,“你可别告诉我你对他一见钟情,虽然我是不介意哥们儿的感情生活与众不同,但我记得你可是直的啊,当初你和那男生大打出手,不正是为了你们班花嘛。再说了,陆洋有女朋友。”   “狗嘴吐不出象牙,谁说我一见钟情了,我就是觉得他特别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不仅是见过,应该还非常熟悉,但是又记不起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咳。”魏蓝停止继续调侃韩昭,生怕再说什么就把这个暴脾气给点燃了,“不说这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不过陆洋是个老实人,你可别欺负他。”   韩昭瞪了魏蓝一眼,不说话。   “出来多久了?你现在住在哪?和韩阿姨一起住吗?”   “不久,两个多月吧。”韩昭又点起一根烟,“我是不打算回去和我妈住了,徐氏地产的老总徐岸不知道怎么和我妈好上了……”   “徐岸?那个人背景不太干净啊,好像是黑道洗白的。”   韩昭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乐意,可是我这次能提前出狱,是徐岸使了手段才能出来的,就为了讨好我妈。”   “这还真尴尬了呢,你要是没地方住,就先住我这里吧,还有一间书房空着,我给你买个床就能睡。”魏蓝叼起一根烟,看了眼桌角的Zippo,转而伸手去抓韩昭随手丢在一边的一元版打火机。   咔嚓咔嚓,火苗蹿得好高,正待魏蓝举着打火机,让火苗子挨近烟卷的时候,不知那来一股清凉的风,将橘色火苗吹灭。魏蓝不死心的再一次打起火,火苗又被吹灭,再试!打火机干脆只闪着火星,再也冒不出火苗。   魏蓝皱着眉头盯着打火机,韩昭则挑眉看着魏蓝。   “你是不是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干净不干净他不知道,但他似乎确实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东西如影随形,就像现在,原本被薄汗洇湿的衣服黏在后背上,透过薄薄的布料,冰冷的空气如同拥有实体一样,紧贴着他,让他产生一种被冷空气从背后抱住的错觉。   正想说些什么,桌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惊得魏蓝一哆嗦,赶忙接起电话,不等他说话,对面的尹航已经劈头盖脸的开骂。   “魏哥,既然出院了就别给自己放假了,快回来吧,咱们辖区出事了,十三街的NC国际大酒店,我在前台等你。”   西区十三街,汇城最繁华的地方,这一次,灾祸不再是牵引着自己接近,而是直接找上门来了吗?   没有惊讶,没有恐惧,魏蓝脸上展现的,是兴奋到颤栗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性格分析之一   某天下午两点钟,因线路故障,西区全区停电,具体恢复用电时间尚不明确。办公大楼的电动卷帘门因突然断电导致故障自动关闭,又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门,刑侦一队的各位是如何反应的呢?   尹航:不是吧?这要停到什么时候?要是到晚饭时间还不来电怎么办?外卖都送不进来,要是一夜都没有电,我会不会被饿死在这里?   吕维:通常紧急断电都会在两小时内修复,如果情况复杂,四小时也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影响晚饭时间。   刘安:嘁,又饿不死。   陈艳华:大家别担心,应该会没事的,就算停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我今天刚好带了些饼干零食,大家分着吃就是了。   魏蓝:听说睡觉可以感觉不到饥饿。(说话时已经躺进被子里准备睡觉的单细胞原始动物。)   肖子贤:我已经打电话给供电局了,傍晚七点恢复供电。   七点半的时候,电力恢复,大家终于从笼子里解放出来。   尹航:终于来电了!我快饿疯了,走走走,大家一起吃顿大餐去!我去把魏哥叫起来。   肖子贤:别叫了,让他睡吧,等下我打包一份给他带回来。   于是,当魏蓝在晚上九点半醒来的时候,看到办公桌上端正摆放着用保温袋包得严严实实的华丽餐点,还有坐在办公桌另一端认真翻看卷宗的肖子贤。   这个值班的夜晚,非常美好…… 第16章 16 酒店   NC国际大酒店,是市长夫人的家族产业,投资额巨大,装修奢华,可以说是汇城最豪华的酒店,坐落在汇城最繁华的西区,也就是魏蓝所属的辖区。   魏蓝站在酒店前台,扫了一眼身穿制服唯唯诺诺的大男孩胸前的标牌,那上面有男孩的职务以及姓名,“是谁报的警?”   “是……是房客。”温鹏还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过警察,不免有些紧张,他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好盯着对方那只随意搭在台面上的修长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麦色皮肤看起来非常健康,骨肉均匀的指头无意识的敲击着台面,发出哒哒轻响,温鹏竟不知不觉看入了迷,只是那有节奏的哒哒声扰得人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思考事情。   “房客现在在哪里?”   “啊!”温鹏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的手看入了神,这样很不礼貌,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就在右手边的休息区,身上披着毯子的那个人。”   魏蓝有些哭笑不得,他自认为有一张极具亲和力的脸,应该不至于让人吓成这样,要是肖队长站在这里,温鹏那受惊的反应还能说得过去。像是给手指的敲击声画下休止符,也像是对温鹏的一种委婉的安抚,魏蓝轻拍了两下台面,便向着休息区走去。   看到魏蓝离开前台,陈艳华几步小跑凑到魏蓝身边,压低声音说,“房间里一切正常,并没有失火痕迹。”   “这种状况不是应该由片儿警处理吗?怎么转到刑侦科来了?”   “小杜那班子人来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房客坚持要报警,说有人要杀他,不得已转到咱们这边来了。”   走近依然瑟瑟发抖的房客,魏蓝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地中海发型的发福中年人,“请问,您是报案人吗?”   男人惊惧的抬起头,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房……房间里有人要杀我。”   看到站在一边的刘安开始做笔录,魏蓝继续问,“请您说具体一些,哪个房间?袭击您的人长什么样子?他是在您报案后逃走了吗?”   “819房间,我看不清,不知道,他要烧死我,你看,你看!”男人语无伦次情绪激动,猛然站起身将手臂伸到魏蓝面前。   皮肤暗黄粗糙的手臂上看不到一丁点伤痕,魏蓝甚至怀疑这男人是来砸场子闹事的,可随着男人的靠近,一股股焦臭味扑面而来,是皮肉烧焦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魏蓝伸出手想要将手臂拉近,却在碰触到的一瞬间,被那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吓得松开了手,男人疼得眼眶泛红,不像是在假装。   “监控录像看了没有?”魏蓝小声问旁边的刘安。   刘安对魏蓝的态度依然是爱答不理,但工作还是不敢怠慢的,“吕维去看了,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线索。”   “你看着他,我去找吕维。”魏蓝正打算去找监控室里的吕维问问情况,中年男人突然仰头栽进沙发里,双手痛苦的抓着脖子,脸色憋得通红,口中哈赤哈赤的吸着气。   休息区顿时陷入混乱,酒店配备的急救人员将男人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给男人带上氧气罩。魏蓝拨开男人的眼皮,果然白眼球上布满血丝,唇色青紫,这是窒息的症状。   “呼吸系统急性衰竭,快送医院抢救!”魏蓝面色凝重,这又是一个诡异的案子,那男人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可表现出来的完全是遭遇火灾才会有的反应,太奇怪了。转头吩咐身边的刘安,“你跟着一起去医院,全程都把他盯紧了,顺便查一下这房客的身份。”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酒店工作人员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魏蓝全当看不见那一张张拉得比驴还长的脸,径自走到温鹏面前,用很亲切随意的语气说,“嘿,老弟,819房间在哪?给我带个路吧。”   酒店的房号都是按照楼层和顺序排号的,根本不需要有人带路,魏蓝的目的显而易见,大堂经理警惕的盯着魏蓝,而后在温鹏耳边小声嘱咐了一句,“别乱说话。”   魏蓝听到了大堂经理的嘱咐,却全当没听见,他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扫了大堂经理一眼,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一张刻板的脸看起来就不好相处,尽显刻薄。   温鹏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不情不愿的走在魏蓝前面带路。直到拐进了电梯间,不再有人能听到他们谈话的时候,魏蓝才开口,“这样的事是第一次发生吗?”   “不……我不知道。”温鹏的声音有些抖。   这样问太直接,反倒不容易问出什么来,魏蓝一转口风,和温鹏聊起闲天,“你多大了?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我二十一了。”问题涉及到自己,温鹏卸除一些紧张感。   “那应该还没毕业吧?来打工的?”   温鹏笑得有些羞涩,“大专,刚毕业,学的酒店管理,算是来实习吧。”   现在是八月份,如果刚毕业就来实习的话,大概也就是近两个月的事,“你们那个大堂经理看着好凶啊,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欺负倒也不至于,就是有点严格。”   电梯门开了,魏蓝半扶着温鹏的肩膀带进电梯里,这样像是兄弟之间的亲密动作,让温鹏完全放松下来,“我比你大七岁,你喊我魏哥就行,队里人都这么喊。”   “魏哥,你们当警察的是不是总要看见些死人尸体什么的?不害怕吗?”温鹏被魏蓝自来熟的态度感染,也不自觉地聊开了。   魏蓝笑笑,“怕,怎么不怕,一开始谁都怕,刚才有个个子不高,戴眼镜的长得挺斯文的那个警察,你看到没有?就是去监控室查资料的那个。他第一次见到野外被狗啃烂的弃尸时,脸都吓绿了,吐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后来见多了,慢慢就习惯了。”   呵呵的笑声体现出笑声的主人已经完全卸除防备,单纯的小孩子太容易上钩,魏蓝突然有种罪恶感,觉得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套人家的话,可工作就是工作,没办法,语言也是一门艺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对警察的工作内容好奇?你要是有兴趣,我倒是不介意教唆你改行。”   “不是不是。”心思单纯的温鹏真以为魏蓝会拉他改行,忙着摆手拒绝。走出电梯,鞋子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警察见得事多,会不会偶尔也能见到些怪事。”   重头戏来了。   魏蓝抿唇笑着,看似随意的询问,实则将话题引导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方向去,“怪事确实见过不少,你是指哪方面的怪事?保证给你答疑解惑。”   温鹏有些犹豫,魏蓝也不催促,一时间走廊里有些安静。   直到来到819号房门前,魏蓝伸出手去想要握门把手,一边的温鹏突然惊跳起来一把拍开魏蓝的手。   “等等!烫!”   魏蓝直直盯着温鹏,等待对方的解释,不给任何逃避的余地。   “这房间……有问题。”温鹏脱下上衣握在手里,隔着几层折叠的布料,才伸手去开门。   “这是……”做什么?不等魏蓝的问题说出口,房门开了,一股强烈的热浪夹杂着焦臭味涌了出来,呛人的烟雾被吸进气管,魏蓝迅速撩起衣摆遮住口鼻。可展露在眼前的房间光洁如新,壁纸色泽淡雅华贵,酒红□□调的摆设尽显格调,丝毫不见火灾迹象。   这房间,还真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没有得到搜查令,魏蓝不能肆意破坏这里的一桌一椅,连撕开一点墙纸都是不可以的,他只能在各个房间里兜兜转转,炽热的空气烫得皮肤生疼,想起刚刚温鹏开门的举动,魏蓝沉声问,“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嗯。”温鹏想了想又说,“但闹到房客报警送医院,还是第一次。”   “告诉我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事,在心里压抑久了,就会像肿瘤一样越存越大,直到体内无法容纳下它,此刻正是一个倾吐的好机会,他需要诉说,需要有人来帮他承担。温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说,“我听说,这个房间很多年前烧死过人,之后就总是不正常,无论怎么翻新粉刷都不行。”   “我是两个多月之前才来上班的,欺负新人这种事很正常嘛,我经常被安排值夜班。有两次,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从819客房打到前台的内线电话,接通了又不说话,查找入住记录发现819根本就没住人。”温鹏有些后怕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怕是有人进来搞恶作剧,壮着胆子上来查房,然后……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门把手是烫的,空气是热的,浓烟和焦臭的气味混杂鼻间,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深切体会到身处火场的痛苦,可睁开眼睛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色。   “那你知不知道几年前烧死在这里的人是谁?起火原因是什么?”   温鹏摇头,“我只听主管说过,烧死的是个医药学博士,起火原因就没听说了。”   这一次的收获,让魏蓝有些激动,线索看似断在温鹏这里,但却有其他出路可以走,既然当年不仅起了火,还出了人命,警方一定会有案底,这里又是西区管辖,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还用怕查不到当年发生过什么吗?   魏蓝掏出了简单得只剩下白纸黑字的名片递给温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发现立刻联系我,辛苦你了。”   这时候的魏蓝还不知道,眼前鲜活的生命,将在他看不及触不到的地方,孤独的逝去。 第17章 17 触碰   监控记录下的画面,无疑是让人失望的,从始至终进出819房间的,都只有那个中年男人,再无其他。   男人的身份倒是很快查出来,是个药品代理经销商,现在依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外伤,呼吸道粘膜也不见该有的灼伤,但肺脏衰竭的迹象是确实存在的,现在只能靠呼吸机提着一口气。   魏蓝抱着一叠卷宗,边啃外卖送来的汉堡边翻看,那是八年前发生在819房间的一起火灾案,和温鹏说的一样,死者是位医药学博士,尸体是在门板后被发现的,烧焦的皮肉已经和门板粘连在一起,取下尸体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火灾专家组深入调查不止一次,都没能找到起火点,就像凭空一场大火,匆匆的着了,又匆匆的熄了,只为将房间里的一切毁灭殆尽。   地下停车场里的男人,跳楼的女人,唐莉,酒店里的经销商,这些人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呢?他们是否与某个人或某件事有所牵扯,所以才会死于非命?   不对。   唐莉的事,和其他事件存在着差异,这点差异不易察觉,但魏蓝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些微不同。修长的指头轻叩桌面,心静下来,陷入深沉的思考。   这个想法很荒诞,早在魏蓝出手救助唐莉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蠢蠢欲动,想要杀害唐莉,至于动机,最先联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至于另外三个,反倒像是做了坏事遭遇索命,让人生不出怜悯之心。   这只是出于直觉的满含偏见的结论,魏蓝不会将这些想法带入到工作中去,出了事,自然要解决事,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就见死不救吧。   细密的文字看得他眼睛干痛,又是半个夜晚过去了,魏蓝疲惫的揉着酸涩的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今天也不例外,不知道陆洋和新搬来的韩昭能不能和平共处。陆洋这个人性格太认真,韩昭又是个暴脾气,总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会很容易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以陆洋忍气吞声的退让收场。   魏蓝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踏着拖鞋晃悠进公共浴室,冲洗掉一身粘腻的汗水。值班室还亮着灯,几个值班的人凑在一桌打起扑克牌,叫嚷声好不热闹,这要是被领导瞧见,肯定又是一顿狠批。   不打算参与,也没打算告状,魏蓝只想赶紧爬到休息室的大沙发上好好睡一觉。关好门窗,打开空调,拍掉刺眼的白炽灯,房间霎时昏暗下来,让魏蓝很快入睡。   睡梦中的魏蓝似乎并不安稳,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空调吹出的凉气干燥中带着灰尘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咔哒一声轻响,原本落了锁的窗子微微敞开一条缝隙,沁凉的风顺着缝隙渗入房间,素色窗帘被吹得飘飘忽忽。房间里的温度随着更多凉气的涌入变得低了一些,空调自动停机。此时的魏蓝竟象个得到安抚的孩子,逐渐安静下来,呼吸均匀。   那些凉气没有离开的打算,它逐渐凝结成白蒙蒙的水雾,越聚拢越浓厚,直至形成模糊的人影。人影飘到魏蓝身边,沙发上已经没有地方能容纳多出的人,人影一不做二不休覆在了魏蓝身上。   似是被冰凉的触感惊扰,魏蓝轻哼一声,随即蹙起眉头。人影赶忙掀起一阵白雾,安抚似的扫过紧皱的眉心,看到怀里的人眉目舒展开,才心满意足的撤开白雾。   怀里人睡得更沉了,人影开始不安分的将白雾凝成的手伸进宽大的衣摆里,沿着形状含蓄美好的腹肌一路向上,衣摆被拉高,麦色肌肤□□在沁凉空气中,激起阵阵颤栗。   有些痒,魏蓝无意识的推搡了一下扰人清梦的家伙,翻个身,背对着人影继续睡。   “呵……”似有若无的轻叹扫过魏蓝的耳廓,有些宠溺的味道,看不真切的手掌拂过魏蓝□□在外的腰侧,沿着韧劲十足的腰线挑开裤腰滑向腿间,微凉的浅吻落在肩膀和背脊上,听着身下传来微弱却急促的喘息,人影加快手上的动作。   魏蓝不安的扭动着,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下意识地挪动身体,向身后的凉意靠近,打算以此来缓解恼人的燥热,鼻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干净清爽的气息,他喜欢这个味道。   人影的另一只手偷偷摸上挺翘的臀,隔着软薄的布料隐约勾勒出诱人的缝隙。怀里的身体蓦然一僵,很显然在抗拒这样的逗弄,眉头又一次蹙起,眼皮颤动,像是要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   抚在臀上的手顷刻间溃散成薄雾,浅淡的雾气像是呵护着雏鸟的羽翼,完全将魏蓝包裹起来,另一只手更加卖力的动作着,直到感受到怀里滚热的身体一阵轻颤,人影晃动着消失在昏暗的房间里,没留下一丝痕迹。   清晨响起第一声鸟鸣的时候,迷迷糊糊醒来的魏蓝,只觉得裤裆里一片湿凉粘腻,原本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冲进厕所,不敢置信的盯着裤裆里的液体猛瞧。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要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春/梦也算值,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梦,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生理状况。   手忙脚乱收拾好自己制造的‘罪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制服也比平时穿得端正像样,迎着尹航和陈艳华诧异的目光,魏蓝暗戳戳把自己这种抽风行为归结为两个字——心虚。   幸好内线电话及时响起,成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电话上,魏蓝尴尬的抓起电话接听,电话来自指挥调度中心,通常都不会是令人高兴的消息。   “魏蓝,NC国际大酒店前台客服人员温鹏,今早被清洁工发现溺死在一楼男厕洗手池内,情况特殊,特移交刑侦一队处理,请迅速安排出警。”   “是,立即出动。”   魏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顷刻间变得冰凉,有些恍惚,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挂断的电话。为什么温鹏会死?那孩子与这些事应该毫无关联才对。难不成是自己的行为间接害死了温鹏?他不该问那么多,不该让温鹏说那么多,更不该利用温鹏搜集线索。   一刻也不敢耽误,警车几乎是横冲直撞的冲向事发地,闯红灯,逆行,什么都无所谓,只求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已经因上班高峰而堵塞的路口,魏蓝实在没办法飞越过去,从没觉得红灯有这么长,他有些烦躁的轻敲着方向盘。   过马路的行人穿梭在等候的车流之间,魏蓝瞥过一个个形色匆忙的人,有一脸倦意的上班族,还有眉飞色舞聊着天结伴上学的孩子。当中最抢眼的莫过于一对站在斑马线一端安静等待的母女,和其他胡乱张望的路人相比,这对母女恬静安然,让人看了心静。   年轻女人穿着素雅,看得出质地上等,她手里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可爱得让魏蓝都生出一种想要抱一抱的冲动。   这画面莫名温暖,就像每一个微凉的清晨,温婉贤惠的妻子带着乖巧可爱的孩子去上学,魏蓝不禁看出了神,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那样普通而温馨的生活呢?   警察是个卖命的行当,曾经也有短暂接触过的女孩子对他表示过好感,但她们都在了解到他的工作性质之后,退出了他的交际圈,谁不渴望安稳的生活呢。可魏蓝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他宁可花上几天时间去揣摩一个凶犯的杀人动机,也不打算浪费几分钟去猜测女人的情绪变化。   魏蓝嘿嘿笑了出来,果然结婚过日子不适合他,在诡谲案件里摸爬滚打的感觉充实又刺激,他深深迷恋着这种让皮肤冒起鸡皮疙瘩的兴奋感,所以……魏蓝再次扫了一眼那对母女,这样美好的存在,用来憧憬一下就够了。   红灯终于熄灭,绿灯亮起来,而车流还是龟速一般缓慢前进,同向人行指示灯也变成绿色,那对母女终于迈开步子踏上斑马线。   “天呐!那辆车怎么回事?”坐在副驾的尹航惊叫着指向右侧的垂直车道。   魏蓝沿着尹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右侧的垂直车道上,车辆并不多,因为红灯而陆续停下,但只有一辆车,快速从桥上俯冲下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顾不得后面车主的怒骂和催促的鸣笛声,魏蓝拉起手刹推门跳下车,险些被并行车辆蹭伤,幸好后排下来的吕维拉了他一把。   有些事,就像老天爷安排好的一出戏,你作为一个观众,无法掌控剧情,也无法拯救剧中人,唯有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而无能为力。墨绿色的捷豹直直从斜坡冲下来,冲向已然走到马路中间的那对母女。   魏蓝跳上车盖,踩着缓慢移动的车辆拼命往女人身边冲去,几次摔倒又爬起来,女人没有注意到向她冲来的车辆,只被周围人群的惊呼,吸引得回过头看向站在车盖上的魏蓝,眼中闪着惊奇与不解,还有温柔恬淡的笑意。   那一抹淡笑就像被定格的照片,停顿,然后暗淡,染满鲜红,却在最后一刻用尽生命的力量将女孩推出危险的包围圈。   眼前的一幕,就像死神对魏蓝下的挑战书,□□裸的嘲讽着他的弱小和无力,魏蓝跳下车盖,拉住往人群里挤的女孩,紧紧将她抱进怀里,按住乱动的小脑袋。   “妈妈呢?”   “妈妈现在不漂亮,我们等她打扮好了再来找她。”魏蓝在女孩耳边轻声说着。 第18章 18 车祸   “尹航,立刻联系二队杨队长支援,你和刘安跟二队的人去NC国际大酒店勘察现场,吕维留下,还有……陈姐,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小家伙了。”说着,将怀里不安的小女孩送到陈艳华身边,人手安排妥当,魏蓝遣散围观的人群,又拨通交通大队的电话等待支援。   两辆轿车和一辆大巴堆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间,年轻女人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倒在血泊中,半截身子埋在大巴车底,腹部遭大巴车碾压而塌陷下去,血肉模糊。   看不到女人的脸,也幸好看不到,魏蓝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个友善的笑容,现在那副笑脸会变成什么样?不敢想象,也不敢去看,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将蒙上一层死灰,僵硬木然。   救护车紧随交通队同时赶到现场,急救人员无力的摇着头,其实结果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没得救了。   尸体被救护人员从车底抬了出来,原来不只是腹部塌陷,女人的脖子也在撞击中受伤,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垂着,在搬动过程中,脑袋无力的随着动作晃动,可无论怎么晃,面向都没离开过魏蓝所在的方向,那感觉……就像是在盯着他看。   卧槽!魏蓝心中暗骂。心脏瞬间揪紧的疼痛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女人那双描画着淡妆的眼睛真的是睁开的!目光与她对上的刹那,魏蓝清楚看到女人微微勾起的唇角,“等等!她还活着!”   医护人员投来诧异的目光,再一次检查女人是否还存在生命迹象,可惜,判定结果依然是当场死亡。   不对,有哪里不对。魏蓝走近女人的尸体,女人的双眼是紧紧闭合的,被血渍染花的妆容糊住眼睛,怎么可能睁开过,唇角也没有任何弧度。是幻觉吗?这幻觉也太过真实,被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眸紧紧盯住的感觉,犹如芒刺在背,他无法说服自己刚刚看到的仅仅是幻觉而已,那个女人想要向他传达什么,他敢肯定。   大巴车司机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一脸茫然的不停强调着自己的无辜,不时指着那辆墨绿色捷豹跳着脚怒骂。   魏蓝一直忙于维护现场秩序,直到大巴车司机开始怒骂,他才注意到,周围的司机都下车来查看情况,只有捷豹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真是糟糕,魏蓝拍着额头感叹,他竟然把肇事司机给忘了!捷豹的前盖已经撞得皱起,水箱滴滴答答漏着水,和地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玻璃贴膜颜色很深,几乎看不到车里的状况,隐约可见安全气囊的轮廓,恐怕车主也是凶多吉少。   “魏哥,车门打不开,应该是从里面锁起来了。”吕维一边拍打车门,一边呼唤车里的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情况很不乐观。   “拆车门。”   女人的尸体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魏蓝有些担心的往陈艳华和女孩的方向看去,女孩已经开始表现出焦躁,抹着眼泪在陈艳华身边越发不安分。她也许还不懂什么叫做死亡,俗话说母女连心,即使不懂,她也已经开始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魏蓝走向女孩,开口安慰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想伸出手触摸女孩稚嫩的脸蛋,却在女孩惊惧躲闪的目光中缩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满是鲜血,刚刚在车盖上跳来跳去,摔了几次狠的,手掌磨破了都没发现。   “陈姐,你先带她回局里吧,尝试联系其他亲属来陪她。”   陈艳华点着头,手脚麻利的给魏蓝简单处理了一下手掌的伤口,“放心,忙你的去吧,这孩子就交给我来处理。”有些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启口,刚刚在车里,她注意到了魏蓝看着那对母女的向往目光,那是对安稳平静生活的渴望。   “魏蓝啊,你也该成个家了,李安然那丫头是真喜欢你,整个局里长眼睛的都看得明明白白,就你一天到晚装傻,别真把人给拖跑了再后悔。”陈艳华直直盯着魏蓝浅褐色的瞳孔一直望到深处,李安然多次来找她说媒撮合,她都有意无意的推辞掉了,因为她知道一件事,一件连魏蓝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可这件事她说不出口,也有些无法面对,也许她该是时候劝魏蓝接受李安然的爱意,毕竟……   “嘿嘿,陈姐,多谢关心,不过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说这个,你们先回局里吧。”不等陈艳华回答,魏蓝又重新回到事故中心地。   车门已经拆下,司机的身体被夹在安全气囊和座椅之间,双臂无力下垂,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尸体被拖出来平放在担架上,魏蓝前前后后仔细查看了个遍,除了额头有一点擦伤以外,再没有其他外伤,就连额头那块伤口颇深的擦伤,也没见流出多少血,暗红色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透着一丝不太寻常的青白。   “这人……好像有点眼熟。”魏蓝抿着唇在脑海中搜寻记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吕维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无奈的瞥了魏蓝一眼,解开困扰着魏蓝的难题,“少玩儿游戏多看看电视不好吗?这是最近很红的影视剧演员郝林。”说着,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台,一张大大的广告画镶嵌在灯箱里,正是躺在担架上的这个男人。   魏蓝灰溜溜摸着鼻子,选择性忽视掉吕维的嘲讽,“没发现致命外伤,不排除内脏破裂导致内出血的可能性,立刻送往最近医院做尸检。”   “司机没有做任何减速措施,没有刹车印,也没有试图通过转向来躲避,怀疑醉驾。”交通队的人将勘察结果汇报给魏蓝。   醉驾吗?会有人一大早跑出去喝酒?又或者是喝了通宵刚散场?魏蓝俯身贴近尸体的口鼻,嗅着尸体散发的气味,没有酒臭味,反而有些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香气,这种香气厚重而绵密,令闻者不快。魏蓝摇了摇头,驱散掉那一点莫名袭来的困意,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感觉,真搞不懂这些艺人为了追求特立独行,整天搞些奇奇怪怪的事有什么可高兴。   “邢老大。”魏蓝叫住正要帮医护人员抬尸体的交通队队长邢程,这个年近五十的熊一般壮硕的男人不像身边那些个小年轻,显然是见惯了惨烈的车祸现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怎么了?”被叫住的邢程停下脚步,转过身不解的看着魏蓝,他和魏蓝并不熟,只能算是相互之间略有耳闻,魏蓝比他想象得年轻很多,本以为会是个狠辣且深有城府的人,没想到眼前站着的,怎么看都是一根筋的单纯好青年,一副没见过世间险恶的率直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您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人为?”轻扫过脸颊的微风带着一股清凉空气环绕着盘旋着,驱散掉那股怪异的香气,魏蓝不禁深吸一口,脑袋也变得清明很多。   邢程不明白魏蓝为什么要这么问,这怎么看都是一起惨重的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很可能因为颅内出血或内脏破裂导致死亡,可魏蓝在业内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既然对方问出这样的问题,那恐怕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让他起疑,邢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等待魏蓝的进一步说明。   魏蓝将刚刚从副驾地板上拾起的手机,举到邢程面前,“您看这个,四十分钟前,也就是车祸发生前十分钟左右,有一通打给急救中心的电话,电话接通了,但是很快被挂断。”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邢程的心悬了起来,这确实很不寻常,一个正在开车的人,为什么会拨通急救电话又很快被挂断?这个年龄可不是会乱打电话恶作剧的年纪了,“他开着车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不赶紧停靠路边再打电话?这是常识吧。”   “如果是靠不了边呢?”魏蓝咧开嘴笑了,“他觉得不舒服,然后拨通急救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很久没人说话,所以急救中心挂断电话。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陷入昏迷,或者已经……死了。”   这个似是而非的‘真相’让人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却又无限接近事实,伤口处灰白的皮肉,粘稠发黑的血液,过快冷却的尸体,处处透着诡异,这已经不仅仅像是个刚死之人,他更像是死亡超过二十四小时,濒临腐坏的尸体,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发出该有的恶臭。   “这个家伙先不要送去医院,和那个女人的尸体一起送回局里做尸检,我要得到最准确的死亡时间和原因。”   郝林,一个近年来大红大紫的新晋小鲜肉,皮囊不错,演技实在不敢恭维。粉丝不少,丑闻更是不少,几年前因疑似聚众吸毒被抓,后来不知道怎么把事情压下来的,拘留了半个月就放出来,不久又爆出为了挣角色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魏蓝不禁怀疑这家伙是过量使用违禁药物致死,在等待尸检结果的时间里,他有另一件事需要去做,“邢老大,带我去一趟道路监控中心吧。” 第19章 19 监控   监控室里满墙的大屏幕着实壮观,让人产生一种整个城市都在眼皮子底下的错觉,魏蓝站在邢程身后,仰头看着密密麻麻不时切换场景的画面,很快锁定其中一台显示器,“从事发地的监控录像开始,逐步往回找。”   “西区七纬路和十一经路交口处。”说着,邢程调出事发所在路段的监控记录,“肇事车辆是在十一经路上行驶,我们沿着十一经路往回找就好。”   设计感十足的墨绿色轿车在画面中尤为醒目,一个一个路段追溯回去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它。说来也巧,汇城是一个被河流贯穿的城市,道路大多因河流走向而被迫建设得歪歪扭扭,只有极少数的那几条路是横平竖直的,其中一条便是十一经路。   十分钟内记录下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得出车子没有过提速没有过减速,也不曾变换车道,而此刻正应该是那通急救电话的通话记录时间。未知的期待让魏蓝紧张得握紧拳头,在这个时间点之前,郝林可以确定是活着的,部分疑问的答案即将浮出水面。   车子不明显的晃动证实了魏蓝的猜测,偏离航道后立刻纠正方向,这恐怕是郝林突然感到不适造成的短暂失控。时间继续倒退,墨绿色捷豹甩出漂亮的弧线驶过一个弯道,画面再次变换,准确的从弯道另一端链接的多个路段中找到目标。   魏蓝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弯道另一端链接的是个十字路口,邢程怎么知道那捷豹是从哪个路口过来的?   “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没等魏蓝问出口,邢程已经猜到魏蓝肯定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你有你的职业敏感,我也有我的,那个十字路口是个交通要道,除了链接弯道的这一端,另外三个分别链接外港工业区方向、学区、还有高档住宅区。”   “他不会在工业区上班,也不是学生。”魏蓝笑着接话,答案显而易见,郝林只会是从某个高档小区的住宅里出来。很快,画面中出现了停在路边的捷豹,只不过那里并不是住宅小区,而是一连串的商铺,魏蓝静静等待着,不时猜测郝林会从哪个店铺走出来,这么一大早,他会去买什么?   “你自己看吧,我去个厕所。”邢程招呼一声就离开监控室。   魏蓝没有理睬邢程,只是专心的盯着那些商铺的大门,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这一排密集的商铺门面装修整齐划一,应该是归属于某个小区的住宅楼底商,商铺中餐饮速食居多,在工作日的清晨,应该是人来人往排起长队才对,这路上怎么就一个人也没有?别说排队买早餐的人,就连路过的人影都没有,实在是怪异得很。   目标出现!画面中的郝林推开玻璃大门走了出来,身形摇晃脚步虚浮,费力的拆开手中捏着的盒子,将什么东西丢进嘴里,接着从车里拿出一瓶水仰头灌下去,随手将纸盒丢进旁边的矮灌木丛,可惜摄像头所在位置有些远,没办法看得更清晰。魏蓝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他按下暂停,努力辨认郝林出来的那家店挂着的招牌。   蓝色背景让人感到舒适安心,雪白大字甚是醒目,只不过魏蓝还是不能看清白字的内容,郝林进了哪里买了什么?   吃下盒子里的东西之后,郝林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他扶着车子休息一下,待身子能够直立才拉开车门。车门打开,郝林却没有坐进去,就这么静立着。   “怎么回事?”魏蓝不停切换暂停与播放,画面还是定格不动,视频记录下的时间也没有继续变化,监控系统坏掉了?不能这么巧吧。   修长指头哒哒敲击键盘,像是被他的敲击动作震动到似的,显示器上的画面突然抖动起来,魏蓝抬起手臂胡乱擦拭掉额头冒出的冷汗,他知道,他发现的太晚了,墙壁上镶嵌的几十个显示器,不知何时,都已变成了同一个画面,一直只盯着一个显示器看,并没有注意到其他显示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房间里有些凉,中央空调里吹出的冷风灌入口鼻,让人不禁打起寒颤,魏蓝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灯光惨白惨白的,看不出一丝发光发热的感觉,甚至让人怀疑正是这惨白灯光拉低了室内温度,看起来一丝生气都没有。   邢程去厕所去了很久了,还不见回来。几十台显示器都定格在郝林打开车门的瞬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魏蓝竟产生一种想要移开视线不去看它的逃避心里。   他……是不是动了?   魏蓝不敢确信是自己眼花,还是真实发生,画面中的郝林动了!这不是错觉,时间数字依然没有跳动,可郝林却转过了脸,他不再看着车门,而是看向摄像头。   不,准确来说,他正透过摄像头,看着显示器另一端的自己!这个认知让魏蓝头皮发炸,明明从显示器中看不清郝林的脸,可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冰冷的视线。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全部屏幕闪了几闪便陷入黑暗,整面墙壁像被黑洞吞噬一般黑压压的。魏蓝退着退着,后背撞到了坚硬的门板,他没有关过门,邢程也没有关,是谁关了门?   咔嗒一声轻响,魏蓝暗自庆幸,没有发生恐怖片里才会发生的悲剧,门可以打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不定只是自己操作失误,不小心关掉了哪里,还是去找邢程解决吧,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就算是大号,这么久也该完事了。   走廊里光线昏暗,盘旋着冷热交替的空气,皮肤时冷时热被刺激得发痒,连带着心也有些发慌,魏蓝抓挠着手臂的皮肤步步走向卫生间。   “哎?”走错了?不能啊。魏蓝茫然的站在一堵白墙前面,他清楚的记得这里应该有个拐角,拐角尽头就是卫生间,可眼前立着的墙壁也是货真价实,掌心冰凉粗糙的触感不是骗人的。   除了走来的路以外,就只剩下右手边的一条走廊了,那是通向大门的走廊。通透的玻璃大门外同样昏暗得看不清外面的景色,鬼使神差般的,魏蓝迈开步子缓缓走向玻璃大门,似乎那里有着极具诱惑力的存在,吸引着他一步步靠近。   不要过去……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焦急的呼唤,可魏蓝充耳不闻,他想要过去,那种渴望难以抑制,门的另一边是他想要的世界。   不能过去!   阻拦他继续前进的声音尖厉起来,那声音并不是由耳边传来,竟是直达内心,像锥子一样刺得心头发疼,可惜,清醒只是瞬间,魏蓝依然不受控制的走向玻璃大门,推开它,走了出去。   这里是哪?窒闷的空气使得脑袋里有些混乱,魏蓝很随意的抬头看了眼头顶上蓝底白字的巨大招牌,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心跳得好慢,呼吸也好沉重,好累,好辛苦。   拆开手中的盒子,锋利的纸盒边缘割破手指,还好伤口不深,仅仅是渗出一点点血丝,魏蓝没有理会伤口,剥出白色药片丢进嘴里。水呢?对了,水在车里。   墨绿色捷豹反着幽幽的光,车门厚重的手感让人心情非常愉悦,拧开水瓶,魏蓝仰头灌下几口冷水吞掉药片,药物起效很快,不一会儿,魏蓝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些,感官也变得灵敏起来。   总觉得有谁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窥视着,从刚才起,那种视线就存在于身边,是哪里呢?魏蓝直愣愣的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谁也没有,视线到底来自哪里呢?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远处的监控摄像头,隐约可见摄像头发出的红色光点。   啊,原来是摄像头嘛,那些交警还真闲,难怪有时间到处贴条子。不再去理会烦人的视线,魏蓝坐进车里,深呼吸几口清晨的微凉空气,驾着车子行驶在冷清的街道上。   熟悉的弯道,每天都会路过,本能的转动方向盘划出完美弧线,而后就是笔直的宽阔路段,一切都驾轻就熟。   魏蓝得意的哼着小曲儿,脱口而出的陌生曲调,不论声线还是旋律,都充斥着强烈的违和感,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吗?好像……有哪里不对。   张开嘴巴,震动喉咙,想要再一次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干哑得生疼,别说发声了,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困倦席卷而来,魏蓝强迫自己甩了甩脑袋保持清醒,这一甩竟是彻底的清醒了,同时也发现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脑袋依然昏昏沉沉,胸口像是被千斤大石压迫着一样,呼吸得如此吃力,心脏有气无力的跳动着,并且越来越弱。这样会出事!必须先把车子靠边停下。   这个状况似曾相识,魏蓝尝试转动方向盘,却发现双臂已经无力得连抬起都很艰难,即使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方向盘始终纹丝不动,又或者,他连牙关都已经无法闭合。   垂下的手臂碰触到放在格子里的手机,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原来是如此令人开心的事,触屏按键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按下,魏蓝不禁嘿嘿笑了出来,只不过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活了那么久,当了警察那么久,第一次意识到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的号码那么短,也许就是为了方便快速拨出。   电话通了,接线员甜美的声线令人安心,魏蓝张着嘴巴,挤出些呵呵的怪异声响,一个字都讲不出,得不到回应的接线员挂断了电话,密闭空间重归寂静,这种感觉,让人绝望。   不能说,不能动,也渐渐的看不清听不清,好想干脆就这样睡下去算了。   寂静中,清脆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瞥了一眼手机黑压压的屏幕,并没显示有电话打入,是哪里在响?这个铃声好熟悉。   醒醒,快回去。   是谁在说话?   不能睡!   那个声音,又一次蛮横的闯进脑袋里,伴随着熟悉的沁凉空气,紧紧包裹着失去知觉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性格分析之二   阿蛭:66+44等于几?   尹航:你智障啊?这么脑残的问题也拿来问?你当我白痴吗?不就是100嘛,傻子都会算。   吕维:这个问题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一定是个陷阱,我拒绝回答。   刘安:嘁,智障。   陈艳华:是110吧,对吗?这是普通的数学题还是脑筋急转弯?应该是110没错吧?   魏蓝:啊?当然是100啊。   肖子贤:(默默拿出计算器面无表情的递给阿蛭。) 第20章 20 药盒   “喂!快醒醒!”   魏蓝猛然睁开眼睛,诈尸一样从地上坐起来,吓得蹲在一边的邢程连退了好几步,他茫然的转过头,看着桌上自己的手机不停响着熟悉的铃声。   刚刚发生的,是梦还是现实?瞬移之类的说法也太荒谬了,每一个细节都记忆得一清二楚,怎么都不可能是现实。但若说是梦……指尖传来丝丝刺痛,魏蓝举起梦中被割破的手指,指尖浅浅的伤口渗着微红,就像一盆冷水将他泼醒。   果然不是梦,但也不是现实,还有那个将快要陷入昏迷的他,狠狠从即将遭遇车祸的车子里拉扯出来的力量,阻止他前进的声音,都荒唐得难以解释,会是守在一边的邢程吗?   “你……”邢程犹豫着开口,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来,他不是不信邪的人,刚刚魏蓝这状况,在他看来就像是撞邪了,可这话说出来多少觉得有些丢人。   不对,不是这个声音,梦里呼唤自己的那个声音空洞而缥缈,听不真切,莫名熟悉,并不是邢程。魏蓝抓了抓头发,后脑有些钝痛,看来是晕倒的时候撞了地面,已经有些肿起来,但愿不会掉头发,他勉强的咧开嘴安抚被吓到的邢程,“没事没事,最近太累了。”   邢程没有质疑魏蓝胡乱说出的理由,谁的身体谁清楚,自己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铃声已经停止,魏蓝忍着浑身酸痛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衣裤上的灰尘,抓起电话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小维,尸检结果出来了?”   “出来是出来了,就是……”吕维支支吾吾的没能把一句话说全,因为得到的结果让他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就是什么?”魏蓝催促着,“你现在在哪?把电话给验尸官。”   转交电话的动作倒是干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电话转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葛叔?快告诉我结果。”   “抱歉,我不是葛叔,葛老师在忙论文,我是他的助手徐新,近段时间尸检就由我来负责。”   接电话的人确实不是葛志文,不过这个叫徐新的人,魏蓝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这声音……确切的说,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调调总觉得在哪听过,“那辛苦你了,先把今天这两位的尸检结果简单告知我。”   “女性死者没什么特别之处,和现场勘查得到的结果一致,车祸外伤致命,倒是那个男人……”徐新故意停顿了那么一下,吊人胃口一样,语调也跟着上扬,好像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可电话两端的人们,除他自己恐怕不会有谁觉得有趣“找不到致命外伤,颅压正常,排除脑出血致死,头顶有一处划伤,伤口较浅,伤口内发现碎玻璃。”   “碎玻璃应该是来自破损的后视镜,这个可以找证物科核实一下,有什么不对劲吗?”卖了半天关子,说出来的结果也没什么让人意外之处,魏蓝不甘心的追问。   “当然有。”徐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伤口长二十二毫米,深约五毫米,无明显出血迹象,血液已经出现沉积状态,臀部和大腿出现多处血液沉积形成的淤痕,也就是尸斑。”   尸斑!那是死后一至两小时才会开始出现的东西,如果尸斑出现在臀部和双腿,那说明郝琳在车祸前一两小时就已经死了,坐在车里的那段时间,血液一直在沉积。魏蓝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监控室里慌乱的走来走去,背后的制服被汗水浸透,也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请立刻进行司法解剖,我要听直播。”   “OK,长官,没问题。”   站在徐新身边的吕维感到一阵恶寒,不祥的预感爬向头顶,还没等他提出离开,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已经被塞回手里。尸体虽然见了不少,但亲眼目睹解剖过程还是第一次,看着那些闪烁金属光泽的刀具,再看看泛着死灰的皮肉,想象锋利刀刃划破皮肤的触感,一阵阵呕吐感就像无形的手掌扼住咽喉,吕维把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   口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不停回荡,吕维不自觉的看向徐新,同样也无法避免的看到了尸体大敞四开的肚皮,里面的景象难以描述,甚至让他忘记了恶心和恐惧,直愣愣盯着那些暗红发黑的内脏。   “魏蓝,还在听吗?”徐新问。   “当然。”开启免提的手机里传来魏蓝的声音。   “男性死者并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内脏衰竭,肝脏肾脏呈现轻度腐烂,其他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腐烂。”   “你说什么?”这个答案根本不在接受范围内,魏蓝惊得瞪大了眼睛。有些情报很可能需要内部封锁消息,他警惕的看了眼站在一边认真倾听的邢程,得到对方体谅的目光之后,魏蓝离开监控室,来到充满阳光的大街上,阳光很暖,炙烤着发冷的身体和神经。   虽说这个解剖结果让人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接受也得接受,“死亡时间呢?”   “这是个存在争议的问题,如果按照你提供的通话记录线索以及尸僵状况判断,死亡时间大约为两小时二十分钟前,如果按照尸腐状况判断,死亡时间为三十小时左右,要提醒你的是,尸腐只体现在内脏。”   尸僵和尸腐本该是一具尸体化为白骨必然经历的两个阶段,最先体现的是尸僵,而后逐渐腐烂。同一具尸体,体表尚未出现尸僵,内脏却已经开始腐烂,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   “做药检了吗?”   “还没有。”   “需要多久?”魏蓝看了眼手表,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可以给你加急优惠。”   “提前谢了,现在立刻做药检,取胃内残留物和血液分别检测,我从监控记录中看到他有疑似服药的举动,越快越好,我这就赶回去。”挂断电话,魏蓝对司机说出的地址却不是警局的方向。   西区十经路汇丽花园小区,16号底商,汇安大药房。   拜那场似梦非梦的遭遇所致,这个地址深深烙印在魏蓝的脑袋里,根据死亡时间推断,郝琳在买药之前就应该已经死了,那他在监控记录中看到的都是些什么?活死人吗?这又不是电影,开什么玩笑。   通透明亮的玻璃窗内展示着最新上架的药品,魏蓝没有急于走进去,他凭着记忆寻找郝林丢弃药盒的位置,那片矮灌木丛。   “天意啊。”药盒挂在树杈上,尚未被环卫工人发现,魏蓝取下药盒折回原状。   这药盒的设计也过于简单了,通体白色卡纸,只有正面印有一些药品信息。环氯本卡因,从未听说过的药名,主治狂躁症、焦虑症、失眠,可缓解疼痛安定情绪。从功能来看就是镇定剂嘛,魏蓝翻来覆去查找着药盒的每一个角落,再没找到更多信息。不知是不是处方药,也不知生产厂商是哪里,这样的药,药店也敢卖?   还有一点匪夷所思,原本看起来很不舒服的郝林,在吃下这个药片后不久,状态就好起来,他吃的不是兴奋剂,反而是镇定剂,这怎么都解释不通啊。   魏蓝摘下帽子,松开衣领的纽扣,幸好这些日子忙得觉都睡不好,这一脸憔悴的样子连伪装都省了,推开玻璃门,空调吹出的冷气让人舒服很多。   “先生您好,需要什么帮助?”服务小姐嗲声嗲气的说着职业用语,在看到穿着警服的魏蓝时,有一瞬间露出惊愕的神色,很快又被微笑代替。   魏蓝皱着眉,揉了揉根本不疼的额头,“请问,有没有能缓解压力帮助睡眠的药?可以安神的。”   “失眠吗?”   “不只是失眠,最好还能安定精神的,最近总是做噩梦,醒了就睡不着,脾气也变得急躁,总是感到慌张焦虑,工作都受影响了。”魏蓝很满意自己撒的谎,骗得自己都快信了。   服务小姐有些为难,“您最好还是去医院诊察一下,镇定剂类药物不能随便服用的,如果只是助眠的,我们还可以给您推荐一下。”   “没有吗?是一位病友推荐我来这里的,他说这里能买到治疗焦虑症的药。”   “非处方药物倒是有,但是也不推荐使用,副作用很大。”服务小姐从柜台里拿出两个盒子,“奥氮平和氯丙嗪,这两种可以安神,没有依赖性,但是副作用很大。”   魏蓝装模作样的拿起盒子似在选择,“好像安定类药物都有很大的副作用,我那朋友说,有一种药效果不错,好像叫什么卡因。”   尽管只有一瞬间,魏蓝还是捕捉到了服务小姐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   服务小姐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职业素养支撑着她继续保持微笑,“您是说普奴卡因那类的吗?那些并不是药剂,那些是麻醉剂,药店里没有的。”   “哎呀,差点忘了!”魏蓝故作惊讶的拍了拍额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白色小药盒,“朋友怕我买错,特意给了我一个空药盒,让我按照这个买。”   白色药盒被轻轻放在亮得反光的柜台上,发出啪沙一声轻响,同时拍在台面上的还有镶嵌着警徽的证件,再没有谁开口说话,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这里有的吧,环氯本卡因。”   作者有话要说:   药品名称纯属胡诌!!!敬请无视~~   节日快乐~晚些再一更 第21章 21 禁药   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并不是为了套出这里是否有在出售这种药,而是想要知道药店是否想要隐瞒这种药的存在。店员的反应让魏蓝很满意,他们果然在隐瞒,这足以说明环氯本卡因是禁售药物。   “请提供一下供货清单吧。”魏蓝收起□□,指了指白色小药盒,“这一种药的供货清单。”   “我们没有这款药的供货清单。”回答魏蓝的不再是服务小姐,一直坐在柜台最里面的男人走到魏蓝面前,“这是内供药,梅江疗养院的专供药品,不对外销售,店员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我是这里的店长。”   魏蓝笑着拍了拍那店长的肩膀,“老哥别紧张,我也是真的来买药的,只是你这说法让我觉得很奇怪,不对外销售,那为什么我朋友能在这里买到。”   店长直直盯着魏蓝澄澈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竟笑了出来,“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别编了,这个药确实不是出售的,如果你朋友真的推荐你服用这种药,肯定不会让你来这里,而是应该建议你去梅江疗养院进行诊断。我这里是代售点,药是有数的,不会出售给没有就诊记录的人。”   “好吧。”魏蓝坦然承认说谎的事实,“既然老哥你说话这么痛快,那我也不废话了,郝林这个人您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他也在这里拿药。”   “知道就好。”魏蓝拿起药盒举到店长面前,“这个药盒就是今早郝林在这里拿走的那一盒,我从监控记录里看到他将药盒丢弃在旁边的灌木丛里,就顺手捡了回来。”   “监控记录?出什么事了吗?”店长敏锐的发现到问题所在,警察也不会闲的没事看监控记录解闷儿。   魏蓝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死了,就在今天早上,从这里离开不久后。司法解剖证实他死于内脏衰竭,我们怀疑药物过敏或药物中毒,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提供药品给我们做化验,其他的事我会去找梅江疗养院。”   “是私下协助还是走法律程序?”店长依旧镇定的询问。   “很抱歉。”魏蓝耸肩,摆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鉴于贵店之前的不配合态度,我决定走法律程序,请您提供药物样本,并在这里等候通知随时进行协助调查。”   这个发展是魏蓝想要的,如果店方完全配合,即使耍诈,他也不好强制对方做什么,但最初店方的隐瞒态度,反而让他可以有个借口随时申请强制搜查,对侦破来说是绝对有利的。   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得到药检结果,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即使死因并非药物所致,这三无产品一样的药片,也势必会被列入违禁药物,顺藤摸瓜揪出不法商贩也算是意外收获。   通往法医学研究室的走廊弥漫着尸体特有的死气,空气中满满都是糟糕的味道,抗菌服贴在皮肤上又痒又潮湿。   魏蓝和正在做化验的徐新对了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坐在墙边的吕维脸色非常难看,半死不活的喘着气。   尸体腹部的开口还没有缝合,发黑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切口的皮肉看起来还算新鲜,内脏却像是放置得快要腐烂一样,切开的胃袋外翻,露出一块溃烂的粘膜。这一切看起来都怪异无比,让魏蓝脑中莫名冒出一个词汇——感染!   药物过敏不会在服药这么久以后才发生,从店长的话中可以判断,郝林是那家药店的常客,要过敏早就过敏了。而药物中毒确实会诱发脏器衰竭,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导致有害成分沉积在内脏中无法代谢,最多表现在肝脏和肾脏衰竭,这一点倒是可以和尸检结果吻合,但这解释不了内脏比皮肤更早腐烂的原因。   通过血液,药物最早抵达的是各个脏器,最终才会到达体表,所以最先感染腐蚀的就是内脏,内外尸腐程度不同的理由也就说得通了,所以,‘感染’这个想法在魏蓝心中变得更加鲜活。   “血液中含有微量□□,但是没找到静脉注射痕迹,排除毒品注射可能性。反而是胃内食物残渣的□□含量较高,还有镇定剂成分,应该是服用了精神类药物。”徐新将打印好的报告单递给魏蓝,“长期服用镇定剂会影响肝代谢,过量服用可能会引发肝衰竭。”   “衰竭不等于腐烂。”魏蓝平静的说。   徐新抿着唇,一脸笑意的看着魏蓝,“没错,他服用的只是普通的违规药物,镇定剂与麻醉剂的混合物,不至于引起腐烂,腐烂另有原因,那就不是我能搞清楚的了。”   难道……不是人为吗?   魏蓝被自己萌生的疑问吓到了,也许是最近怪事太多,让他不禁往奇怪的方向联想,“真的只有镇定剂和麻醉剂成分吗?”   “是这样没错。”   “帮我个忙可以吗?”魏蓝询问这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如果是葛叔葛志文,一定会答应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非常规要求,现在突然换了个人,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配合他的异想天开。   徐新自始至终都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怎么看都不是很可靠的样子,好在他是个不怕麻烦,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家伙,“帮什么忙?说说看。”   “取两块表皮组织和一块肝脏组织,其中一块表皮单独放置,另外一块表皮和肝脏一同放置,两个容器放在相同的温湿度环境下,二十四小时后告诉我腐化结果。”   “啧啧。”徐新挑着眉咋舌,盯着魏蓝猛瞧的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眼前这家伙相当有趣,这个要求可不是常规试验会做的,更不能被列入档案之中,但这个想法有趣得令人心悸,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明天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想要做这个实验的理由,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再多说什么。魏蓝搀扶着晃悠悠的吕维回到刑侦一队办公室,一路上听得最多的就是吕维的抱怨——那家伙就是个变态!至于徐新如何变态,魏蓝没什么兴趣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迹。   “魏哥,你回来了?”尹航人未到声先到,在看到半死不活的吕维后,原本要说的话全给忘干净了,一脸担忧的看着吕维苍白的小脸,“小维这是怎么了?”   魏蓝嘿嘿笑起来,他也没想到一个解剖就能把吕维吓成这样,“没大事,看了场尸体解剖吓着了,NC国际酒店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就近送去医学院的法医学研究室,尸检证实死因是溺毙,后颈有压迫痕迹,定性为凶杀,那个案子二队接手了,就不用咱们管了。”尹航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情愿,恐怕在二队队长杨立明那里吃了亏,杨立明那个老狐狸喜欢和一队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普通的凶案他爱管就管吧,咱还轻松了呢。”   “有人愿意替咱们分忧这是好事啊。”魏蓝安抚尹航,最近麻烦事太多,少一个是一个,“刘安呢?”   “去户籍部门了,车祸丧生的女性死者身份还没有查明,最近的案子怎么都这么难搞呢?”   听得出尹航语气里的郁闷,魏蓝没再说什么,何止是尹航觉得郁闷,这房间里的哪一个不觉得郁闷,怪事一件接一件,别说破案了,立案材料都不知道该怎么写,就算写了,谁看了能信啊。   “要是肖队回来就好了。”   不知是谁无意的一句话,让办公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这话题就像一颗地雷,踩不得,魏蓝的心更是被冰锥一样的话语刺得生疼,他何尝不希望肖子贤快点回来,不仅仅是工作需要,更多的是内心的安慰,如果肖子贤回来了,他就可以摆脱心底的罪恶感。   “我去……看看肖队。”   丢下一句话,魏蓝逃避似的冲出门,他不愿去看,也不想猜测其他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懒得换衣服,懒得借车,他穿着制服开着警车来到医院,引来无数猜疑的目光。人心就是如此,喜欢看热闹不怕事大,车刚停好,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围到警车边,胡乱猜测着警察来医院是不是要抓某个不称职的坏医生。   魏蓝对围观的人礼貌的笑着打了招呼,无视闲言碎语,直线逃到肖子贤所在的病房,这里的空气就像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一样,让人莫名安心。   这一次的看望,没有抱怨,也没有聊天一样的讲故事,一切都在安静中默默的进行,肌肉按摩,然后是擦洗,魏蓝也不嫌脏,刚刚才给肖子贤擦过脸的毛巾直接拿起来抹掉自己满头满脸的汗,然后侧身躺在旁边的空床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看着对面同样安静睡着的侧脸。   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魏蓝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挤出的眼泪凉丝丝的划过脸颊,就像轻抚而过的手指,有些痒。   “我该……怎么做才好……”   囫囵的字眼淹没在浓浓睡意中,回答他的是凭空聚拢的团团雾气,雾气凝聚成人形,小心翼翼的靠在魏蓝背后,将他轻轻纳入怀中。 第22章 22 移尸   天色擦黑,房间里泛着暗淡的橘色光芒。竟然在病房里睡着,还睡了这么久,安心踏实的感觉清晰得不可思议。魏蓝有些留恋这样宁静安逸的时刻,翻了个身,伸展着僵痛的四肢,不情不愿的爬起来。   他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灯,生怕光亮会惊扰到沉睡中的人,魏蓝站在门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余晖,安静瞧着病床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弱的起伏,真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越想心里越发堵,魏蓝慌张的拉开门,怎么逃进来的,又怎么逃出去。本打算回趟家吃顿顺口的热乎饭,哪知道刚巧不巧的陆洋打来电话说又要加班,只好随便买了份外卖拎回家填饱肚子。   大皮的迎接方式一如既往的热情,围着魏蓝一边摇尾巴一边转圈圈,在魏蓝身上不停闻味道。   “我是香还是臭?跟我来什么劲儿呢。”嬉笑着推开紧缠不放的大皮,魏蓝提着看起来还算丰盛的外卖坐在餐桌前。这一次大皮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玄关转起了圈圈,时不时还瞥一眼魏蓝所在的方向。   “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儿,好歹让我吃口东西是不是?”打开餐盒,香味立刻飘散出来,“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吃?”   魏蓝挑出一块排骨丢进大皮的食盆里,大皮竟一反常态理都不理盘中美食,还是蹲在门口嗅着气味,尾巴蔫蔫的垂在一旁,很不高兴的样子。看大皮那可怜兮兮的样儿,魏蓝也不好意思继续欺负它,大口扒干净盒子里的盖饭,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带着大皮出了门。   身边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人不正常事不正常就算了,狗也不正常吗?以往出了门就像无罪释放的囚犯一样撒欢儿的大皮,尾巴仍然低垂着,一边嗅着气味一边慢悠悠的下楼梯,魏蓝也不急,亦步亦趋跟在大皮身后,看看这傻狗到底抽什么风。   夏夜的风很凉爽,又或者这一天刚好是传说中的鬼节,潮湿的空气滑过皮肤的粘腻感受让人背脊发凉,或许是被大皮的不安影响到,魏蓝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脚步也下意识地放轻。   嘀嗒。   水滴滴落在地面激起的微弱声响,就像激起心中涟漪的石子,广场舞的音乐,车流的鸣笛,人声嘈杂,一切仿佛都成为了那声轻响的背景音,被无限暗淡弱化。   嘀嗒。   是下雨吗?干燥的地面蒸腾起的热流烤得双腿发疼,哪有一丝下雨的痕迹,是哪里传来的声音?魏蓝出神的盯着大皮,直到大皮不再继续前进,停在一辆车子后面,焦躁的绕着圈,还不时抬起爪子抓挠车子的后备箱,后备箱下方的地面上积了一滩深色污渍,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是什么。   那是……自己的警车?今天实在太累,懒得折回警局放车,干脆开回了家,难不成大皮这么清正廉洁,主人开公车回家还闹意见了?   好像不对!大皮关注的焦点一直都是后备箱,还有下面的污渍。空气里掺杂了一丝丝腥气,让魏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就连空气也变得更冷了几份。魏蓝摸出口袋中的钥匙,心底本能排斥自己将要做出的动作,手上的动作却快过大脑,直接按下解锁,咔哒一声,后备箱盖打开了,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险些晕过去。   手机呢?手机在哪?慌乱的摸索中,手机掉落在地,魏蓝赶忙捡起来,幸好没有摔坏哪里,只不过壳子上沾染了一些污渍,滑腻的,暗红色的,带着腥气揪痛人的心脏,那是……血!   不等按下号码,手机先一步响起铃声,尹航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喂?”只是一声简单的回应,魏蓝说不出更多的字,他知道今天是尹航值班,也似乎知道了尹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魏哥,出事了!刚才接到徐新的内线电话,解剖室那边……”   “丢了一具尸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魏蓝打断尹航焦急的发言,说出一个让彼此都感到震惊的事实,“是车祸死亡的那个女人。”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现在就躺在我的车里。”   尖锐的声响刺激着耳膜,突来的耳鸣使魏蓝头晕眼花,他没听清尹航还说了什么,只知道在电话挂断前,尹航说,不要离开,他马上过来。   即使是在精神状况极度糟糕的情况下,魏蓝依然没有忘记将后备箱盖好,避免被路过的人看到这恐怖的场面,从而引起不必要的混乱。烟呢?烟在哪里?啊,对了,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没抽过烟,或者说没能成功抽到烟比较准确。   魏蓝颓然坐在花坛角落,将不安分的大皮紧紧抱进怀里。原来等待是这么的漫长,一分一秒都如刀割般煎熬,不时传入耳中的滴答声更是刺激着已经不堪一击的精神。   他没怕过什么,尸体,凶犯,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让他不知该从何入手,并且他有预感,这只是刚刚开始,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在眼前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摆布的看着、经历着,被动的参与其中。   冰凉的可乐瓶贴住额头,让难得陷入慌乱的魏蓝回了神,伸手接过可乐拧开盖子,撒狠似的一饮而尽,痛快的打个嗝,恨不得将全部负面情绪随着浊气一起打出去。   “闹鬼了。”尹航也打开一瓶可乐灌下几口,目光一直盯着车子后备箱不曾离开,“接到尸体丢失的第一时间,我就找人查了监控记录,没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尸体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早上的时候,就已经很不对劲了。”魏蓝拍拍屁股站起来,有个大活人站在身边,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不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她一直在看着我,我可以肯定。”   “但她是当场死亡没错吧?”   “没错,所以才说不对劲,我总觉得她想告诉我什么。”魏蓝抓着头发一副不解的神情,“这里人多不方便,回局里吧,你开车。”   “你家大皮怎么办?”   “一起走。”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看来接到通知的人都赶了回来。魏蓝的警车一进院子,刑侦一队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开始勘察。女人的尸体扭曲的蜷缩在后备箱里,比车祸现场的样子更加可怖,不管是脖子手臂还是大腿,都以非常不自然的角度翻折着,仿佛它会以这样的姿势突然爬起来,幸好眼睛还是紧紧闭合的。   众人将警车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除了尸体以外的可疑痕迹,唯独当事人魏蓝远远站在一边,托着下巴默不作声的看着。   没有线索!没有线索!没有线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不安,反倒是魏蓝一扫之前的惶然,快速消化了这一不合理现象,已经重新冷静下来,认真审视着尸体。   就当这是鬼节的开门红包吧,既然找不到人为痕迹,干脆就全当是尸体自己跑来告信的,那么就不做他想,直接从尸体着手调查好了。   隔着橡胶手套的指尖碰触到僵冷的尸体,让人深刻体会到这就是死亡,不会说,不会动,一切都无法传达出去,只能在寂静中等待被读懂。   “看她的手指。”魏蓝握住尸体的手臂,将那些扭曲的手指举到眼前,“不知是白天尸检时疏忽了,还是尸体‘被盗’后发生的,手指被掰断了三根,这不是车祸撞击能造成的,手腕有不明显的手指状淤痕,应该是被大力抓握留下的。”   “我敢发誓,白天没有这些!”吕维推着眼镜打断魏蓝的推测,“我是看着徐新做的尸检,不过我们当时确实是疏忽了,因为明确知道是车祸造成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致死,没有对双手进行进一步检查。”   笑容再一次出现在魏蓝脸上,让人不禁怀疑之前那个陷入慌乱的根本是另外一个人,这个笑容就像一剂定心丸,让周遭人的精神都跟着放松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线索总会有的。   “发现了什么就赶紧说,别笑得那么恶心。”刘安不耐烦的扔掉染血的手套,他就是讨厌魏蓝这一点,不知道什么叫愁,就算愁,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这种乐天的心态让他恨的牙痒痒。   魏蓝没有立刻回答,并不是他想卖关子,只是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尽力展开尸体的手掌,指缝中夹着的纸片一角犹如泥里淘金,可当他取出那一角纸片之后,众人的情绪却是喜忧参半。忧的是纸片的重要部分恐怕已经被抢走,留下的只是什么都没有的边角,喜的是,这边角上边显露出一段横线,是便签纸印刷的格式线,天蓝色的线条似曾相识。   既然找到了纸条一角,由此可以推测,有谁为了夺走纸条,不让纸条被发现,所以盗出尸体取走了尸体手中的纸条。但这样又会产生新的疑团,什么人可以避开监控盗走尸体呢?又为什么要将尸体塞进魏蓝所开的车里?   销毁线索,提供线索,哪一个才是导致这个事件的真正原因?还是说……   两者并存。   作者有话要说:   22君!你终于正常了22君~~~~~   心情终于美丽了,晚上还1更 第23章 23 出来   “最近……那个总是会在晚上出来。”吕维有些为难的小声嘀咕。   看得出吕维的困惑,尹航一脸恍然大悟状揽过吕维的肩膀,低声安抚,“别担心,我也会出来,有时候压力大了就会这样。”   似乎是被尹航的说辞安慰到,吕维轻轻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吗?压力太大,那个就会出来啊?”   “当然啊,这个对舒缓压力有一定的效果,不过你这么瘦弱,还是少撸为妙。”尹航笑得颇有深意,一副过来人的嘴脸。   这下子换吕维被说得一脸茫然,“撸?什么撸?”   “哎?不是撸吗?那你说的是什么总会出来?”   总算是明白尹航那猥琐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吕维隐忍着怒气无视掉尹航的存在,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啃早餐。   哪知道尹航不依不饶的追过来,声音还越喊越大,“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东西吗?你说的‘出来’到底是什么出来啊?”   “我说鬼啊!”   办公室突然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从休息室摸出来的魏蓝也尴尬的停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该迈哪条腿。只不过魏蓝的尴尬并非来自尹航口中的‘撸’,而是来自吕维口中的‘鬼’。   昨晚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才散去,除了尹航睡在值班室,其他人都各自回家,魏蓝则霸占了休息室。这一夜睡得非常不安稳,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温柔的抱着,抚摸着,似乎还有柔情蜜意的轻吻,梦里的自己被撩拨得热情高涨,可撩拨自己的家伙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这么搂抱着自己。   更要命的是,他隐约发觉撩拨自己的并不是他一直所认为的女色鬼,即使那个影子看不真切,也依然能通过体感认识到,那双环抱的手臂比自己的粗,紧贴背后的胸膛,比自己的宽厚,还有交缠着的有力双腿,也比自己的长了一些。   发现到这一点之后,本该是如同被泼了冷水一般打蔫才对,为什么身体还是这么恬不知耻的被牵动呢?以至于醒来后‘热情’依然十分‘高涨’,趁着人们还没来上班,如尹航所说,实实在在的撸了一把解解压,好巧不巧听到尹航吕维说起这个话题,做贼心虚的心态膨胀到极点。   “魏哥,今天起晚了,没买到煎饼,肉夹馍行不行?”吕维看着门前一脸痴傻表情的魏蓝,开口打破了尴尬气氛。   “啊……都行,谢了。”魏蓝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哎哎哎!我说魏哥,你好歹穿上裤子再出去啊。”尹航大跨步冲过去,一把将魏蓝推回休息室“我刚看到陈姐就在院儿里停车,很快就进来,你只穿着内裤不太好吧,显摆身材也得看观众是谁吧。”   “啊!”这么一折腾,魏蓝才算彻底醒过神来,同时也想到了一件很不对劲的事,他记得很清楚,昨夜因为太累,只脱了制服上衣就直接躺下睡了,早上自己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身上除了内裤就没有其他衣服,当时还没完全睡醒,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谁帮自己脱了衣服?   空调几时关掉的?明明关紧的窗,此刻敞开了一条缝,清晨凉爽的空气吹进来,带着清新的气息。难道……那并不是梦?   “尹航……”魏蓝穿好裤子,叫住正要离开的尹航,“你昨晚进过休息室吗?”   这问题问傻了尹航,“我又不是变态,半夜进你房间干什么?”   “也没帮我关空调?也没帮我开窗?”脱衣服的事,魏蓝实在是问不出口。   “卧槽,我管你死活!还给你开窗?你又不是我老婆。”尹航瞧着魏蓝脸上变了又变的神色,看出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发觉事情有蹊跷,“你不会是又遇见什么奇怪的事了吧?别吓我,鬼月还没过去呢。”   “好像就是活见鬼了,只不过这个鬼好像没什么恶意。”魏蓝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咬着牙刷冲向水房。   走廊里迎面走来的刘安脸色很难看,苦大仇深的瞪着地板,身后的徐新倒是神清气爽,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哟!魏哥,又住单位了啊?”徐新不着痕迹的推了刘安一把,刘安也顺势快走了几步,径直进了刑侦一队办公室,看都没看魏蓝一眼,徐新笑嘻嘻盯着刘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将视线转回魏蓝身上,“我刚听刘安说,车祸中丧生的女性死者身份查出来了,是汇安连锁药房的地区采购总负责人。”   “没能联系到其他家属吗?不然那个孩子就只能送去福利院了。”   “没有找到其他家属,这个女人就像是与家属断绝来往一样,手机里也没有家人的通信记录,只有很少的几个号码,其中一个恐怕还是你听过的。”徐新晃动着手中的几页文件,“我们把她的关联人都列在这里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去看看那些组织的培育情况。”   接过文件,魏蓝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为什么徐新会这么关注死者信息?这不是一个法医会去搜集的线索吧?就算是刘安搜集到的,那也应该由刘安亲自来汇报,何必由徐新转述?更何况……“我们”是什么情况?刘安和徐新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彻夜一起整理线索?   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现在被刘安和徐新整的更加混乱,冷水洗了脸刷了牙,好歹算是清醒一点,立刻坐在座位上,啃着肉夹馍看着文件。   死者方绘莉,38岁,六年前离婚,独自抚养女儿。这些信息似乎无关紧要,魏蓝一目十行草草带过,汇安大药房不久前还被自己盯上,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此刻他最关心的是这个女人的通信记录,被徐新特别提点出来,难免会非常在意。   号码记录并不多,几乎只有固定的十几个联系人,魏蓝仔细的一一查看,某个座机号码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徐新说的没错,这个号码他非常熟悉,因为他曾经特别关注过这个号码,这正是睦和小区跳楼死亡那个女人家的电话号码!   这两个女人有着怎样的关联呢?现在她们都死了,问都没办法问。资料的最后一页,是女人的身份证复印件,端正的证件照赫然入目,激得魏蓝一阵心悸。这张脸,他是见过的,车祸之后,女人脸上的肿胀和血污让他没能认得出来。   虽然当时只是掠过一眼,但还是能够留下些许印象,这就足够了,“尹航,睦和小区那个跳楼的女人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被突然喊到名字,尹航一口豆浆喷在吕维面前的报纸上。   “当时让你收好的那张合影给我找出来,还有那张人名单。”   看到魏蓝眼中闪耀的神采,尹航也跟着亢奋起来,不难看出,默不作声支着耳朵倾听的吕维和陈艳华,包括刘安,都跟着屏息静待。很快,尹航从档案室找来封存的照片,第一时间将照片和名单拍在魏蓝面前,“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魏蓝咧嘴笑着,先是将身份证复印件塞进尹航手中,接着,指了指照片中第二排左数第六个人,“看,她们是关联人。”   这一句话,将原本安静坐在位置上等结果的人,全都勾到了魏蓝身边,将办公桌团团围住。   “这两个女人是认识的?”陈艳华盯着照片看,“只不过这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该不是最近的,照片上这女人看起来还像个大学生。”   “是的,这个合影并不是她现在的就职单位的。”刘安瞥了魏蓝一眼,就算心中多有不满,工作他还是不敢怠慢,“我调查了汇安大药房,是10年前开创,当时是只在北区有一家店,两年后开始开办连锁店,三年后遍布汇城各个街区,死者方绘莉也就是那个时候成为地区采购总负责人的。”   “也就是说,这个合照还不是汇安大药房的,她们是在更早之前的单位共事?”魏蓝直视着刘安,在刘安充满厌恶意味的瞪视下,毫不怯懦的迎上去,“有没有查到方绘莉更早以前的就职单位?”   眉头皱得死紧,此刻刘安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满是阳光味道的俊脸上,这个家伙,这个罪魁祸首,他怎么还能笑得这么轻松?为什么躺在医院里的不是眼前这个混蛋?   “当然”刘安回答得咬牙切齿,“方绘莉在进入汇安连锁药房之前,是在CK制药做销售员,九年前因怀孕提出辞职。”   “那这个照片也有可能是CK制药的年会合影咯。”魏蓝在刘安要吃人的目光中,惬意的吞下最后一口肉夹馍,“说到CK制药,好像还有一个人会成为关联人。”想了想,觉得遗漏了什么,又补充道“不对,是两个!”   尹航不自觉的也跟着兴奋起来,抢过名单逐个找寻记忆中的名字,“我知道你说的其中一个是谁了!地下停车场事故死亡的那个男人,我们当时查到他的身份是CK制药的供货商,并没有进一步调查更早之前的就职单位,但是他的名字却出现在这个名单里!还有照片中最后一排中间这个人,他的变化有些大,拿到照片的时候没能认出来,现在仔细看看,就是他没错。”   “那还有一个关联人是谁?”吕维追问。   魏蓝笑着指向电话记录清单的其中一个号码,“还记得在跳楼女人的家里接到的那个电话吗?”   “你说那个挂你电话的家伙?”尹航反问。   魏蓝满意的重重点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开始序号终于正常了!!!!!好开心~~~ 第24章 24 漏水   有了固定电话号码,想要查到户主姓名和地址易如顺藤摸瓜。魏蓝还不打算把那个有勇气挂断自己电话的孙大勇吓到,所以仅是带着尹航,穿着便服前往孙大勇的住所。   晚上八点,若是上班也该下班了,还是说加班?或者出门了。门铃按了无数次,还是没有人来开门。正当魏蓝想要放弃,打算改天再来的时候,楼下有人穿着睡衣跑了上来。   来人看到魏蓝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是老孙终于回来了,你们是来找他的吗?他好像好久没回来了,但是车一直在楼下没动过,不知道是不是去外地了。”   “哎?很久没回来吗?您是他的邻居?”魏蓝亲切的笑意挂满脸。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和孙大勇还算熟悉,应该可以问出些线索。   “啊,我就住在他楼下,您二位是?”   “我们是来串门的,都是亲戚很久没见了,今天办事刚好路过这边,想顺便看望一下,也没事先联系,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魏蓝临时扯了个谎,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对方。   中年妇女看起来有些为难,不想麻烦别人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情,“那你们顺便帮我联系一下老孙吧,他家也不知道是哪漏水了,把我们家房顶都泡了,水还臭烘烘的,弄得我们家里都是怪味儿。”   “什么?漏水?”职业敏感使得魏蓝和尹航两人瞬间紧绷起精神,本能的向着不好的方向联想,魏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先去您家里帮您看看漏水的情况?”   这下子换成中年妇女一脸戒备了,别人的亲戚哪有那么好心给自己看房子漏水的事?难不成又是什么新型犯罪手段吧?“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我找物业来看看吧。”   清楚明白对方的顾虑,魏蓝忍不出笑出了声,很自然的掏出警/察/证出示给对方,“阿姨您防范意识还挺强,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当警察的。”   中年妇女接过魏蓝的证件,翻来覆去的看,她也不懂怎么分辨真假,只不过这两个小伙子本来就面善,实在不像是坏人,说话态度又诚恳,现在再加上这个证件,和熟悉的名字,心中的戒备一扫而光,反而有些兴奋的问,“你就是西区那个魏蓝?在报纸上见过你,难怪觉得有点眼熟,我儿子可崇拜你呢。”   “现在放心了吧?我们先去帮您看看漏水情况吧。”魏蓝笑着收回警/察/证,随着中年妇女下了楼。   刚一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还有一个捏着鼻子的年轻人正向着玄关走来。看到门开了,年轻人一边折回去一边抱怨,“妈,楼上的人还没回来吗?我刚又给物业打电话,还是不管,就说让找业主,咱上哪找去。”待看到自家老妈身后的人时,年轻人停住脚步一脸震惊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你好,打扰了。”魏蓝礼貌的向年轻人伸出右手。   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激动地双手握住魏蓝的右手惊呼,“天呐!是本人吗?真的是魏蓝本人吗?太不可思议了。”   魏蓝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空着的一只手抓了抓头发不知该说些什么“请问你是?”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我叫郑凯,和李安然是同班,本来就经常听她说起你,后来又总在报纸上看到,一直说让她帮我安排见你一面的,可她就是不肯。”   李安然不肯安排见面的原因,魏蓝心里比谁都清楚,自从毫无美感的拒绝了那丫头之后,可以说是再没有接到过来自李安然的主动联络,魏蓝觉得自己被当做了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当然,魏蓝是不会说出这个事实的,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站在一旁的郑母,“您说的漏水是在哪里?”   “就是这边。”郑母带着魏蓝绕过隔断,抬手指了指房顶,随即厌恶的挥着手,驱赶糟糕的空气,把两边的窗开得更大。“房顶上大片的黄印子,还那么臭,弄得客厅都没法呆了。”   魏蓝抬起头,紧皱着眉看向房顶,这个味道,这个颜色,他太熟悉了。客厅呈长方形,一侧是通透的连接着餐厅,一侧是窗,剩下两片完整的墙壁一边用来做影视墙,另一边肯定会摆放沙发,房型结构局限了人们的布局方式,污渍是在沙发上方的房顶出现,不难想象,楼上的那个位置,摆放的也是沙发。   一般情况下,只有厨房和厕所会做防水处理,也幸好这里是客厅,没有防水层的阻碍,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楼上的状况。   “发现漏水有多长时间了?”魏蓝问。   “大概有七八天了吧,一开始就是有水印,还没觉得有什么味道,后来越来越臭,是不是下水管裂了?”   尹航瞄了眼厕所的方向,“下水管不会布到这边的。”   “很抱歉我们说谎了。”魏蓝严肃的对郑母道歉,“其实我们不是来探亲的,而是来办案的,我们需要对住在楼上的孙大勇进行调查,目前看来只能寻求您的帮助了。”   “怎么了?楼上有什么问题吗?”郑凯从厨房探出头来。   “目前还不敢确定,可以麻烦你帮我们再联系一次物业吗?电话接通后给我接听就可以。”魏蓝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郑凯。电话接通后的对话内容很简单,仅仅是通知物业警方办案,需要物业准许破门,物业哪敢拒绝,连声应了下来,还以最快速度帮魏蓝调查了监控记录,确定了孙大勇在8天前回来后就再也没出去过,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上去吗?”郑凯一脸期待的问。   看着郑凯那副表情,魏蓝好心回了句,“最好不要。”   这个回答引起了郑凯的强烈不满,“我现在虽然只是户籍警,但我的目标是刑侦科,让我去帮忙吧。”   见魏蓝还想拒绝,尹航有些不忍,拍了拍魏蓝的肩膀阻止他继续拒绝,“跟来也不是不行,但是最好不要乱动,不要破坏现场,不要妨碍勘察。”   “那当然!这些常识我还是有的。”   破门的间隙,臭味像是有形之物一样撞得魏蓝头晕眼花,想也不用想了,魏蓝立即拨通了局里指挥中心的电话,接连几次都是大晚上把一队的人喊回来帮忙,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还是让指挥中心分配值班同事来现场好一些。   可还没等电话接通,尹航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魏蓝的手机关闭呼叫,转而找到吕维的电话拨通,话却是对着魏蓝说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太不把大家当兄弟了吧?如果你今天叫了指挥中心帮忙,明天小维和陈姐一定会跟你闹情绪,虽然刘安那小子怪里怪气,但是这种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会那么想。”尹航理直气壮地举着魏蓝的手机,把一队人的电话挨个拨了个遍,“他们说很快就过来,别担心麻烦到谁,他们那个兴奋劲儿不亚于下面那小子。”   说起跟在后面的郑凯,魏蓝不自觉的嘿嘿笑出了声,他几乎可以预见破门而入之后,郑凯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厚重的防盗门被整个拆除,恶臭比楼下浓烈了不知多少倍,让人几乎窒息。没有隔断的阻挡,进入门内一眼就能看到右手边的沙发上那一堆腐烂的肉块。   也许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在看到高度腐烂的尸体歪斜在沙发上的景象后,郑凯不负众望的冲出门外,扶着墙壁呕吐不止。   尸体腐烂渗出的液体被沙发吸收了部分,只是皮质沙发吸附性差,大部分液体沿着缝隙渗透到地板,蔓延至楼下。蛆虫和苍蝇围绕着尸体,令人不知该从何下手,幸好吕维等人很快赶来,同时带来勘察工具箱。魏蓝戴好手套穿好鞋套,这才走近那一堆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烂肉。   “死亡时间十天左右,死因尚不明确,房间里闷热不通风,应该会加快腐烂速度。”这个房间里的氛围让魏蓝很不舒服,明明很空旷,确好像挤满了人一样密不透风,仿佛有无数视线紧盯着自己。面前尸体的面部已经烂得看不出原本长相,灰白瞳孔找不到焦距,魏蓝小心翼翼摆弄着,生怕尸体突然动起来。   尸体左手手掌的一片焦黑引起魏蓝的注意,左侧脸颊也有一些,只是不甚明显,这片烧焦的肉已经呈现炭化状态,因此没能随着其他部位一起腐烂,尸体正后方的墙面有一片深褐色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氧化的血迹。   “小维,拿手电筒过来。”魏蓝若有所思的盯着墙面上的血迹,随后将尸体的头部从沙发靠背上抬起。   看到魏蓝的举动,吕维压抑住胃里的翻腾,走到尸体旁边,“发现了什么?”   “帮我举着手电筒,照这里。”魏蓝指着尸体的后脑,在强光照射下,粘着污渍的头骨隐约显现出分叉状裂痕,还有轻微凹陷,“钝击所致,应该是后脑撞击了墙面。”   吕维也注意到了墙面上的血迹,“会是被谁推倒吗?”   “不是。”回答吕维的是蹲在地面上收集脚印的尹航,“没发现行走轨迹可疑的其他人的脚印,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尹航的说法让魏蓝有些疑惑,“那就是说,有他自己的可疑脚印?”   “可以这么说。”尹航招手示意魏蓝靠近餐桌,“你看这里,其他脚印都有来往轨迹,只有这一段,从餐桌走向客厅中央的脚印是单向的,而且间距大,脚跟比前脚掌的痕迹清晰,看来他当时走得很急,步幅也大。”   尹航说的没错,魏蓝紧紧盯着最贴近茶几的那几个脚印,有几个是在原地徘徊留下的,而行走轨迹的末端,脚印戛然而止,只留下短促的擦痕,再结合尸体手掌上的炭化伤痕,魏蓝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断。   ——会是触电吗? 第25章 25 肃清   “触电!”就像是心有灵犀,在场的几人一同得出这样的结论。茶几下面找到了一段烧焦的电源线,炸开了花的手机也在沙发旁的缝隙里搜出。   陈艳华表情怪异的看着那些残骸,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就是一边充电一边打电话的后果吗?”   “恐怕是的,只是没这么单纯,天知道这电话会不会是故意打来的,手机已经严重损毁,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数据。”魏蓝凝神静听房间里的每一丝细微声响,克服着莫名拥挤感带来的不适,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总有模糊的影子从身边一闪而过,回过头去又什么都看不到。   地下停车场的事故不是意外,徐颖的跳楼不是意外,方绘莉的车祸不是意外,孙大勇的触电也肯定不会是意外,尽管这次触电比起之前的几个事件看起来要普通的多。   窒闷粘腻的空气就像无数只看不见的触手缠绕着身体,竭力挤压着胸腔中的空气,魏蓝不想大口呼吸,却被这窒息感逼迫得无法不将那臭气吸入体内。   恶心,恐惧,压抑,突如其来的排斥感袭向四肢百骸,脑中闪现出混乱的场面,似曾相识的拥挤感,眼睛干涩得流不出眼泪,魏蓝头痛欲裂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察觉出魏蓝状态有些糟糕,陈艳华很担心,刚刚还好好的,只是一转眼,面前的魏蓝就像中了邪一样紧闭着眼睛低着头,双手捂着眼睛纹丝不动的站着,汗水沿着下巴频频滴落,只有痛苦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正常。   陈艳华小心翼翼靠近魏蓝,伸出手去想要拉开魏蓝捂住眼睛的手掌,“魏蓝?你还好吗?”   “别碰我!”   被惊怒的魏蓝猛然推开的陈艳华满脸错愕,不敢再次靠近,和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尹航面面相觑,只好试探性的轻唤着魏蓝的名字。   看不清,听不清,眼前的混乱场面让魏蓝无法分辨出是真是幻,光线那么昏暗,很多人在说话,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语气令人不快,那些人影围绕在身边,抓痛了他的手臂,拼命张开口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疼得快要停止跳动,别碰我,别靠近,“谁来救救我!”   一声凄厉的悲鸣盘旋在陷入沉寂的空旷房屋里,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谁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魏蓝颓然倒地不省人事,沉默一直延续到救护车将魏蓝送入急救室,在座的每个人无不是一脸凝重。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吕维皱着眉看了眼抢救室的方向,“那个房间让人很不舒服,总觉得里面挤满了人。”   尹航被吕维的发言惊得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你可别吓我啊,我怎么没感觉?”   陈艳华的担忧丝毫不见减少,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房间带来的窒闷和不适感确实难以忽视,可是她最不放心的还是魏蓝,魏蓝的状态太过诡异,莫名的痛苦就像有形的手掌扼住她的喉咙,将那种愤怒与不安真切的传递过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在我们不知道的时间地点,经历了什么样的事……”陈艳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会不会和当初那个任务有关?”尹航回应了陈艳华心中所想,似乎也是斟酌了一路才选择开口提及,压抑隐忍的声调彰显出此刻内心的愤愤不平,“当时我们接到指令冲进会场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精神恍惚的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肖队,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证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魏哥手里确实拿着凶器,但是他会平白无故那么做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真的恶意伤害肖队,上面不做任何处置是不是也太奇怪了?”   吕维推了推金属镜框,低下头,将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奇怪的不只是这一点,为什么上面要对那个任务闭口不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事态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上面对此不予置评,就这么任由谣言肆意传播”紧握的拳头不停发抖,尹航愤怒的捶向坚硬墙壁,“这算怎么个事啊!”   “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难得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安开了口。   原本捶打墙壁勉强发泄出去的怒火再一次被刘安点燃,“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一天到晚跟魏哥找茬,你安的什么心?既然那么不爽,干什么还留在一队,滚去别的地方不好吗?”尹航再也顾不得场合,揪起刘安的衣领就要挥拳,却被吕维和陈艳华拦了下来。   “嘁。”刘安不屑的冷哼,颇有火上浇油的味道,“你们是不是忘了钟国汉和张宁了?”   这一次,刘安的发言成功让尹航冷静下来,走廊里陷入新一轮沉默,钟国汉原本是一队成员之一,张宁则是二队成员,更是陈艳华的未婚夫,本来婚期都定好了,却突然提出辞职,还给陈艳华留了一封解除婚约的信,从此消失不见。这一切堪堪发生在那次围剿行动之后不久,并不仅仅是这两个人,当时一起参与行动的武/警官兵也有数人失踪,怎能不让人生疑。   “那阵子你被叫去谈话了吧。”陈艳华轻声问刘安,“上面说了什么?”   刘安抿唇看着陈艳华,他知道陈艳华对他并没有敌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散布魏蓝重伤肖队的谣言的人是我,上面并没有明确告知我那是不是事实,也拒绝回答我提出的一切问题,只是要求我不许再谈论这件事,否则也会让我从这里消失,同时让我监督举报谈论这件事的其他人。”   “那么你会把我们今天说的话汇报给上级吗?”尹航轻蔑的看着刘安,这家伙总是带着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人亲近不起来,虽然内心并不认为刘安会去告密,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挑衅。   “随便你怎么想。”刘安不悦的把头扭向一边。   “让我再谈论最后一句。”陈艳华走到刘安身旁低声说,“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因为钟国汉和张宁知道了什么,并且可能会将这些情报公布出来,所以被上面‘肃清’了?”   肃清。   这个词就像个重磅炸弹,让人们内心不断翻腾,如果真的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而被‘肃清’,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压抑不住的泪水溢出眼眶,几个月音信全无,陈艳华一直说服自己张宁也许只是不爱她了,找到了新的归宿,如果是这样,她愿意默默祝福,只要还活着,只要人还在。可是摆在眼前的线索无限接近真相,反倒让人难以接受,如果真的是‘肃清’呢?如果真的……已经死了,她该如何重新接受这个事实?   “那为什么魏哥没被肃清?”吕维的疑问就像晴空突来的霹雳,突兀得让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啊,如果是为了想要掩盖什么而将那么多人‘肃清’,那么直接深入事件中心的当事人魏蓝和肖子贤为什么没被‘肃清’?仅仅是因为一个失去记忆另一个昏迷不醒?记忆随时都有可能恢复,昏迷的人也有可能醒来,上面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将两个□□留在这里不闻不问。   “也许所谓的真相,是让魏哥就算回忆起来也无法说出口的真相,肖队也是一样,所以上面并不担心。又或者……”吕维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无论何时都能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在某个尚未结束的棋局里,他们是两颗重要的棋子,上面还需要利用他们来做什么。”   尹航瞬间顿悟,尽管这只是猜测,却能由此推断出更多线索,“这么说来,总觉得刘安也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说不定我们全都是。”   急诊室的门开启,看到医生一脸困惑的表情,众人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儿。   “医生,他怎么样?是生病吗?”回忆起魏蓝那诡异的状况,陈艳华还是心有余悸。   医生茫然的摇了摇头,“原本只是缺氧性休克,用了呼吸机之后也就没事了,但是抢救过程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心脏骤停,大概只有几秒钟,还没等我们进行二次抢救,他又缓过来了,我们查不出任何病因,他的家族有心脏病史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从没听他说起过。”尹航努力从记忆中搜索情报,奈何确实没有听到魏蓝提及过家里的事。   “我查了他的就医记录,也没发现有过类似病历,而且内脏功能都很好,实在是不像有心脏病的样子,我们怀疑是休克导致的并发症,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几天吧,现在没什么大问题。而且……”医生翻来覆去看着魏蓝的就诊信息,疑惑的问,“上次被货车撞的那个就是他吧?”   “哎?”尹航吃惊的瞧着医生的脸,“您怎么知道?”   医生一脸无奈,“上次给他抢救的也是我,这小子是中邪了吗?怎么厄运不断似的。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次撞那么狠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   “医生,您这安慰方式还是相当的别致啊。”   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魏蓝被安排进了普通病房,后半夜不可避免的发起高烧,烧得直说胡话。其他病患不堪其扰,频频抱怨之下,护士只好将魏蓝转入单间,挂了退烧的吊瓶便关门离去,任他一个人折腾。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魏蓝无意识的轻喃,身体烧得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好难受,此时的他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期待着,期待那个曾多次在梦中出现的冰冷身影,那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莫名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再一更 第26章 26 趁虚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像是在回应魏蓝的期待,房间里骤然下降的温度凝结出淡淡的白色雾气,雾气缓慢聚拢成型,轮廓比以往更加清晰生动,已经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人体的各个部位,尤其是那双伸向魏蓝的结实有力的手臂。   也许是被突变的温度刺激到,魏蓝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茫然的看着房间里虚无的雾气,因此他也看到了雾气中走出的期待已久的人影,心中不免错愕,这色鬼,还真是个男鬼!情绪上难免有些失落,但此刻的痛苦已经让他没有余力胡思乱想,遵从本能的向人影伸出双手,口中轻呼,“好热。”   人影的动作稍作停滞,只是短短几秒钟,在看到魏蓝因抬起手臂而导致血液回流的针管后,立刻将魏蓝按住,阻止他继续乱动。   凉意率先由手臂传达,紧接着,那冰冷的身体也贴了过来,没有想象中的沉重感,就像是被柔和沁凉的泉水浸泡一样,难以言喻的舒爽,疼痛也缓解许多,但是……还不够。   魏蓝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更多的接触那些凉气,身体的温度是降了下来,反而显得内脏更加滚烫,该怎么办才好。魏蓝焦急的张开口,用尽全力想要将沁凉的空气吸入体内。   “呵。”   又是那声似有若无的轻叹,随即,由口鼻呼出的热气被吹散,嘴巴被堵住,魏蓝不明所以的推拒着,发出微弱的呜鸣。就像在那个楼顶发生的事一样,凉意翻搅着唇舌,让人不安,却兴奋得为之颤栗。   雾气凝成的手掌游走在滚热的身体上,带走多余的温度,而后滑入宽大的病号裤,描摹着缝隙,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突兀的探入更深的地方。   魏蓝惊恐的睁大眼睛,奈何眼前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惊呼被堵在口中转化为低吟,之前那些似梦非梦的经历也就算了,这一次他敢确定自己是清醒的,他是看不清没错,但他摸得到!   双手紧紧握住那只在腿间作乱的手臂,想要将它推离自己,哪想到这人影偏要对着干,越是推拒,那疑似手指的东西越是往更深的地方前进。更多的凉意由深处扩散,抚平了内脏的燥热,魏蓝一时间舒服得忘记了抵抗,任由那只手胡作非为。   人影动了,魏蓝察觉到人影从身侧移动到了上方,仍然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冰凉的唇在自己的额头脸颊不断落下轻吻,比起安抚,更像是做坏事之前的讨好。魏蓝心中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可是病痛刚刚得到缓解的身体慵懒得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喂……”刚想表达不满,嘴巴又被堵了起来,魏蓝没想到这个人影原来可以如此无赖,竟对他的抗议实施了怀柔镇压的政策,算了,反正凉凉的很舒服,随它去吧。   只不过,让魏蓝没想到的是,内心产生怠惰情绪的一瞬间,就被人影钻了空子,体内冰凉的手指如愿退了出去,还没等他暗自庆幸,猛然惊觉又有另外的东西试图挤进来,似曾相识的钝痛感令他产生强烈不安。不对!不行!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挤入脑海,不该是这样!   魏蓝心中的波动强烈且直白,以最直接的方式传达给了人影,侵略的举动戛然而止,略显慌乱的退离,雾气顷刻间溃散,逃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病房里除了魏蓝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   刚刚发生了什么?荒谬到让人不敢置信。魏蓝呆愣愣的瞪大双眼紧盯人影消失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若不是体内还残留着清晰的触感,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那到底是个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被鬼缠上了?还是个不害命只劫色的男鬼?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直愣到了听到来取吊瓶的护士的脚步声,魏蓝才回过神,千言万语只总结出两个字,“卧槽!”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相当平静,没有鬼影夜袭,也没有活人来探病,给兄弟们打电话求陪聊,也以太忙没空被拒绝,魏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么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自生自灭。   复检的结果依然是没什么问题,魏蓝要求出院,医生也没拦着,但还是给魏蓝开了个建议休养的假条。   这一次魏蓝倒是很听话,没有急于滚回工作岗位,而是乖乖猫在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被抓壮丁负责接人出院的韩昭,在看到魏蓝活蹦乱跳的样子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个牲口。”   之所以这一次魏蓝没有立刻回去工作,是因为心里的小疙瘩还没能消化掉,心烦意乱的也很难将精力全部投入工作。关于那个人影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是大事吧,那影子几次三番帮了自己,既然不会害自己,放着不管也无所谓,要说是小事吧,那天晚上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说不准那人影处处帮自己就是另有图谋,万一小恩小惠积少成多,自己还不起了,被要求拿命来抵可怎么办?   可他实在不是个会思考复杂问题的生物,越想越乱套,干脆决定不想了,爱咋咋地,还不如痛痛快快睡个几天,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烦心事全都睡忘了才好。   既然决定了就付诸行动,魏蓝的假期确确实实贯彻了‘牲口’的生活方式,除了吃就是睡,得到了久违的充分休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惬意的睡眠被电话铃声惊扰,魏蓝不满的抓起枕边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韩昭?”   “魏蓝,你在家吗?”韩昭的声音有些焦急。   “在啊,怎么了。”   “陆洋回去了吗?”   哎?魏蓝扒着睡乱的头发,晃晃悠悠爬起来,边喊陆洋的名字,边把整个房间找了个遍,“他没在家,才刚八点多,这个时间说不定还在加班吧。”   “没有,刚刚我们准备一起回去的,他说要去个厕所,就再也没出来,电话还打不通。”   “你进去找找啊。”   “这不废话吗!”韩昭的声音已经带了些怒气,“我进去找过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现在正准备回保安室调监控记录,你赶紧过来帮我找人。”   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却没见到有人出入,魏蓝敲了保安室的门,半天没人回应,尝试着转动门把手,竟然没锁,里面根本没有韩昭的影子,难不成是在楼上?魏蓝一边拨打韩昭的电话,一边按下电梯按钮。   “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不是吧,连韩昭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魏蓝持续拨打着韩昭的电话,迈步进了电梯。显示板上猩红的数字缓慢跳动着,一层一层升上高处,就在此时,魏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只顾着打电话,忘记按下楼层按钮,电梯怎么自己就动起来了?说不定韩昭他们在十楼,刚好按了电梯?也可能是其他楼层刚下班的员工按的。   魏蓝赶忙补按了十楼的按钮,好在电梯并没有在其他楼层停顿,径直升上了十楼。当猩红的数字终于变成数字十的时候,魏蓝不禁抬头看向那个数字,这种办公大楼的电梯,升降速度都是很快的,十楼需要这么久吗?而且……为什么电梯门还不开?   灯光噼啪闪了一闪,比刚刚暗淡些许。魏蓝戳着开门按钮,电梯门还是纹丝不动,不会是卡住了吧?最近走霉运也算是走到巅峰了,陆洋还没找到,韩昭又联系不上,现在就连自己都被困在电梯里出不去。   无奈按下紧急呼叫按钮等待救援,时间分秒流逝,没有收到救援人员的回应,电话也打不出去,冷汗开始布满额头,“这状况不妙啊。”   “还……给……我……”   怪异难听的声音由背后传来,魏蓝随口应到,“你说什么?”   等等!刚刚上电梯的只有他自己,身后哪可能有人在!魏蓝猛然转身,身后却什么都没有,那声音听得真切,绝不可能是幻觉。   “还……给……我……”   错不了,这声音就在电梯里,在脚下!糟糕了。魏蓝退向门边,警惕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鬼东西,这正是之前出事故的电梯,眼前的当然是那个摔死在电梯里的女孩。   “我可没拿你的东西。”说着,魏蓝扒住电梯门之间的缝隙,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事实证明,这个做法有点异想天开。   女孩匍匐着靠近魏蓝,被高跟鞋戳破的肚子不停冒出黑臭的血液,拉出一条暗色的轨迹,手掌拍打地面的声音,身体拖行的声音,在密闭又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异常清晰,直撞入耳朵传进脑海。   冰凉粘滑的手拉扯着裤腿,紧抓住魏蓝的大腿,魏蓝奋力踢打着攀爬上来的恶心东西,继续和电梯门抗争。一样是冰凉的,传来的感触却如此不同,那一个冰凉,满含着小心翼翼的情愫,充满善意的试探着接近自己,而眼下这个,似乎只为了将他一同拖入无尽的深渊,不顾一切的肆意拉扯。   是鬼又如何,纵使那突如其来的行为令他感到惊恐,可紧贴在一起的感觉,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似曾相识的亲切,和目前大腿上传来的感触相比,他非常渴望那个人影能够奇迹般的出现在面前。   沁凉的风就像能够读懂魏蓝的内心,迫不及待的从头顶的通风口涌入,却也只是涌入,仅此而已,清风恶作剧似的盘旋在魏蓝身边,再没有进一步动作。 第27章 27 绝路   魏蓝不动,那股清凉的雾气也不动,两方竟就这样僵持起来,最后以魏蓝的退让告终。   “鬼哥,我错了行不行,帮我开开门吧。”魏蓝一次又一次踢开爬上来的女鬼,也不觉得害怕了,这女鬼机械性的动作就像个卡壳的机器人,只会重复一样的动作和一样的话语,只不过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拿了什么,至于让女鬼这么记恨。   雾气变得越发浓重,晃动了一下又停下来,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轻易的帮这个忙。   魏蓝有些哭笑不得,现在雾气并没有凝结成人形,但他竟然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团雾就是那个家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境,并且这家伙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对着一团雾絮絮叨叨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得可以。   联想起之前那人影一次又一次的举动,魏蓝不免有些尴尬。没有意识到对方存在的时候是一回事,现在知道对方的存在了,并且这个家伙就在自己面前,那些个荒唐事就变得让人有些难以面对。   “你不会是真有什么目的才帮我的吧?”魏蓝没心没肺的疑问惹得雾气一阵轻叹,倒也不再多做刁难。   雾气翻滚着靠近电梯门,渗入门缝,试图强行将电梯门挤开。几声轻响由头顶传来,魏蓝不免紧绷起来,那声音就像是钢缆摩擦发出的声响,与此同时,女鬼再一次紧紧拉扯住魏蓝的裤腿,咯咯笑着。电梯突然晃动了一下,略有下沉。   “快点!她想摔死我!”魏蓝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感到那些冰冷的雾气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门被挤开了不算太宽的一条缝,门外的地面比电梯高出了十几公分,电梯果然是下沉了。魏蓝先是把手臂伸出去,让肩膀夹在缝隙里,手脚并用的帮着雾气一起推门。还差一点,现在只能探出手臂和肩膀,只要头和上半身能挤出去就好办了!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电梯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猛然下沉了一大截,又突然停止,似乎被什么卡住,魏蓝惊恐的看着上升了足有半米多高的地面,如果电梯没被卡住,自己的手臂是不是就要被卡断了?算了,如果真的掉下去,人都摔死了,哪还有闲心管手臂。   快出去!   那个声音直接传入大脑,震得魏蓝一激灵,自己竟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出神,太不应该。   摩擦声时断时续,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因为用力推门造成的晃动,也有可能加快钢缆的磨损。生死关头赌命一搏,与其这样小心翼翼的推挤,还不如一口气闯出去,生死有命吧!   长长吐出一口气,魏蓝短暂的放松力气,深呼吸,而后猛然发力,手脚同时向两边撑开,雾气也极具默契的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就是现在!只有一瞬间,电梯门撑开的缝隙足以将头和上身挤出门外,魏蓝迅速蜷缩起双腿,整个身体团成一团,以绝佳的时机钻出电梯。   嘭的一声巨响,电梯门失去撑开的力道,紧紧闭合起来,剧烈的晃动果然加剧钢缆的摩擦,电梯如同预料中的坠向深渊。   魏蓝狼狈的爬起来,踢开紧抓着裤腿的那节断臂,向着虚无的空气说了声,“谢了。”   雾气不再凝聚,只是缥缈的环绕在魏蓝身边,寸步不离的跟随。魏蓝没来过陆洋工作公司所在的楼层,只知道是在十楼,放眼望去,深远的走廊两侧全是门,这一层少说也能容纳下四五家中型公司,好在门外都有广告牌,逐个去找就是了。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两侧的门紧紧关闭,陆洋工作的公司也已经落了锁,透过玻璃门,办公室里的黑暗一览无余,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加班的样子。   “人跑哪去了?”魏蓝小声嘀咕,楼下也没有,楼上也没有,那两个家伙不会是耍自己玩儿呢吧?正要转身往回走,无意间瞥见走廊尽头的门里还亮着灯,那个招牌也显眼得让人难以忽视,魏蓝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CK制药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CK制药是有独立厂区的,难道这个是分公司或者是其他独立部门?魏蓝加快脚步,待走近之后才看到招牌底端的一行小字。果然如此,这里是CK制药的经销子公司,药厂主要用来生产,这里应该是专用的出货平台。   门开着,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加班,魏蓝知道这样未经允许进入人家的公司是违法行为,要是被加班的人看到就更不好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步履缓慢而沉重的走向亮着灯的办公大厅。   并没有看到加班中的员工,可能是暂时离开了,只要自己巡视一圈赶紧出去,不被发现就可以了,魏蓝不断说服自己压抑住内心小小的罪恶感。办公桌上很随意的摆放着一些表格,有收货方,出货量,还有货品清单。   不愧是名牌厂商,收货方大都是知名连锁药店,还有各大医院,清单里不意外的看到了汇安大药房和梅江疗养院的名字。魏蓝一页一页翻看起那些清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当然,那是在看到那张奇怪的清单之前。   最后一张清单,记载的信息少得可怜,没有收货方,没有货品名称,只有出货量和日期,而且清单最下方的受理人签名更让魏蓝心头一震。   谭贞,正是死于电梯事故的那个女孩,也就是刚刚还在骚扰自己的那个女鬼。魏蓝摩挲着清单上的签名,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徐颖遗留的名单中,从年龄上看也不对,谭贞还不到二十四岁,不可能在那么久以前和徐颖他们一起工作过,应该就不能算是那一系列事件的关联人,可谭贞偏偏也是CK制药的员工,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问题的根本原因是否出在CK制药本身。   空旷寂静的走廊隐约传来熟悉的电话铃声,那是陆洋的手机铃声,就算是再柔和的音乐,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突兀的响起,也难免吓人一跳。魏蓝按着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很不地道的将清单随意折叠成小块塞进口袋里,轻手轻脚离开CK制药办公大厅。   铃声的源头并不遥远,循着铃声传来的方向,魏蓝很快找到位于安全出口旁边的洗手间,一眼就能瞧见陆洋神情恍惚的站在墙角,手机掉在地上不停响着,理都不理。魏蓝毫不客气的把陆洋拉扯到明亮的灯光下,啪啪两个大耳光抽红了俊秀的脸颊,看着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眸重新聚焦才算放心。   电话不依不饶的响着,魏蓝替陆洋接听,“韩昭,你跑哪去了?”   “我还想问你呢。”韩昭的语气不怎么友善,听得出一肚子火气“我说我在保安室等你,你乱跑什么?眼看着你进了电梯,怎么喊你都不理我,我看电梯停在十楼,就追上来找,哪也找不到。”   “我找到陆洋了,我们现在就在十楼。”   “别开玩笑了,我也在十楼,就在安全出口的洗手间旁边,你们在哪?”   魏蓝和如梦初醒的陆洋无语对视,他们现在就在洗手间门口,背后就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哪有韩昭的影子,“我们也在洗手间门口。”   韩昭仿佛也发觉状况不太对劲,怒气霎时消了一半,认真的回答,“我看不到你们。”   明明身处相同的位置,竟然看不到对方,魏蓝不得不接受这个悲催的事实,“好吧,我们可能又见鬼了,你现在到电梯间看一下当初发生事故的那个电梯,看看门是关着还是开着。”之前扒开门缝逃出来,虽然电梯内侧的门自动闭合了,但是墙面这一侧的门应该还留有缝隙才对。   “是关着的。”韩昭回答。   “再试试看呼叫电梯,能不能正常的运转。”   “呃……一切正常,好得很。”   “好吧。”魏蓝无奈的选择面对现实,“我们被困住了,被困在另一个十楼的空间里,你就在那里为我们祈祷吧。”   挂断电话,魏蓝拉着陆洋来到事故电梯前,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乱闯也闯不出去,不如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你刚才站在厕所里干什么呢?”   “呀!对,我看到那个女孩了!”陆洋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这被魏蓝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不久前的遭遇,“她在公司门口打电话,声音小,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在勒索谁,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洗手间里走,我知道她不是活的,还是没忍住跟过来,然后就不知道了。”   “勒索?你确定她是在打勒索电话?”魏蓝瞬间来了精神,双眼放光盯着陆洋。   “这个可以肯定,确实是勒索,而且索要金额是一百万,她说她手里有证据,至于是什么证据,对方是谁,这些都没听到。”   勒索和证据,那些零散的碎片似乎可以串联起来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事故当天,随手捡起的那个U盘,恐怕那里面存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东西。难怪谭贞一直纠缠着说“还给我”,八成就是指那个U盘,说不定陆洋的失踪也是谭贞刻意安排的,就为了把自己引回来。   “那个……一直都跟着你吗?”陆洋抖着声音问,目光所向正是魏蓝身后,“之前跟着你回家的那个也是它吧?”   魏蓝被陆洋问得不明所以,这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你说什么?哪个?”   “你看不到吗?你身边的那团雾,之前也跟你回过家。”   “你不说我都忘了。”魏蓝嘿嘿笑着,转头对着身后的雾气耍起无赖,“鬼哥,帮人帮到底,带我们出去吧。” 第28章 28 条件   魏蓝不认为哪个鬼能好心的一次又一次帮助自己,此刻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半开玩笑似的提出请求,哪知道那团雾气竟然首次正面回应了自己。   可以。   低沉冷峻中带着诡异空洞的声线直直撞入脑海,魏蓝顿觉空气瞬间冷了好几度,内心刚想夸奖一下这只鬼的温柔善良,鬼又一次‘开口’。   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魏蓝惊觉那团雾气瞬间聚拢,快速靠近自己的额头落下一记轻吻而后散开,心里顿时明白个通透,今天一个劲儿的在这闹别扭,就是生气上次被拒绝的事呗,此时此刻保命要紧,“行行行,随你。”   坐在一旁的陆洋只看到雾气晃动,听不到有谁在和魏蓝对话,可魏蓝的回答让他有些难以释怀,担心的追问,“它对你提条件了?你答应了什么?危险的事可不行。”   魏蓝拍拍裤子站起来,“还能有什么比现在的处境更危险?能活着离开这里就行了。”   之前因为乘坐了这部电梯,才会闯进这个空间,想必是谭贞有意为之,如果想离开,唯一能想到的还是这部电梯,正所谓从哪来的由哪去,他不敢确定谭贞是不是真打算要了他们的命,如果她就是想摔死这些替死鬼呢?   魏蓝瞟了眼身边时聚时散的雾气,也不知道这位鬼哥是不是真能救得了两个人,别无他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鬼哥,我们该怎么做?”   坐电梯。   答案果然和料想的一样,魏蓝按下呼叫按钮,本以为已经坠毁的电梯,竟然发出吱哟哟的声响缓缓上升,越想越觉得恐怖,难道真的只能乘坐这部电梯吗?谭贞会不会还在里面等着?好在停到面前的电梯里面洁净如新,看不到破损,也没有尸体和血迹,这叫人安心不少,可他上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谭贞是突然出现在里面的,天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发生相同的事。   出路只有一个,没得商量,魏蓝懒得多想,迈步就往里走。转身刚要按下一楼按钮,才发现门外的陆洋脸色非常难看,盯着电梯的地板踌躇不前,“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陆洋迈开步子,也只是一小步,仍然没有走进电梯的打算,“我们只能乘这部电梯下去吗?”   “是这样,这是唯一的途径。”不给陆洋犹豫的机会,魏蓝探出身子一把将陆洋拖进电梯里,按下关门。   门关了,仅仅是门关了,电梯没有任何打算移动的迹象,轻微震颤之后,恼人的金属摩擦声如约而至,魏蓝警惕的盯着头顶的出风口,光线黯淡下来,白色雾气也越聚越浓厚,将魏蓝团团围住,“陆洋,你在电梯前晕倒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啊,到底看到了什么?这是从那天起一直困扰着陆洋的一个问题,也是连日来,导致他精神状况不好的直接原因。不想说,甚至不愿想起,如果早一点说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我看到的……”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独自承担需要勇气,倾诉同样需要勇气,就像亲手撕开努力遮掩起来的伤疤,难以面对。摩擦声异常刺耳,电梯在剧烈的晃动之后猛然下沉了一截,突来的失重感使得心脏剧烈鼓动,快要从口中跳出来。   灯光发出噼啪声响,闪了又闪,陆洋直盯着魏蓝的双眼,许久,唇边竟带了些笑意,魏蓝果然是个奇妙的生物,即使知道可能会死,那张脸上还是看不出惧意,明亮的浅色瞳孔传达出来的只有对未知的探究和兴奋。   最终,陆洋还是没有说出答案,他尽可能放轻脚步走到魏蓝身边,拉着魏蓝站到了电梯的右后方角落,“你在这里蹲着,不要动,一直蹲着就好。”说着,自己走向与魏蓝同侧,贴近门口的另一个角落,“我蹲在这边就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移动,背靠墙保持蹲姿就好,剩下的就要看你那鬼朋友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深莫测了?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魏蓝乖乖在角落蹲好,眼瞧着陆洋一连串动作,好奇心旺盛到爆棚。   灯光闪了几闪突然熄灭,电流爆破声渲染了恐怖氛围,头顶通风口隐约看得到金属摩擦出的火花,映得电梯仓里不时亮起微弱的光线。空气骤冷,白色雾气在黑暗中翻滚涌动,爆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颤动和失重感逼得魏蓝头都快炸了,电梯正在快速坠落,嘈杂之中,他似乎听到陆洋用很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如果还能活着,我就告诉你。”   电话怎么又打不通了!韩昭气急败坏的在电梯间走来走去,魏蓝那混球留了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把电话挂了,这都多半天了还不见有人下来,耍人玩儿吗?   滋啦啦……   什么声音?韩昭转回身,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声音由小渐大,好像是从上方传来,摩擦声刺耳得钻心,巨大的轰隆声仅隔一道墙壁。楼层显示板竟出现错误显示,这不正是魏蓝刚刚要他看的那部电梯吗?   怎么办?时间没有久到能容他想出该怎么办,一声巨响,地面也随之震颤,眼前的电梯门被震得弯折出一道裂口。手机拨通报警电话,韩昭却呆呆看着眼前的电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陆洋!魏蓝!你们在里边吗?”初步认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韩昭,疯狂的拍打着变形的电梯门,祈求门的另一边能够有人回应他只言片语,“说话啊,陆洋!”   掉落在一旁的手机仍然保持着通话状态,没能得到报案人的回应,接线员并没有放弃,从电话彼端的嘶吼声中分辨出了魏蓝的名字,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求求你!李安然抱头靠坐在电梯间一角,她不敢靠近那部仿佛遭受诅咒的电梯,更害怕看到电梯内的惨况,因为电梯里的不是别人,是魏蓝!泪水止不住的涌出,视线模糊。电梯门再次被拆开,烂铁的一角沾染了大量血迹,刺激得李安然大脑一片空白。   警察和抢救医生七手八脚的从摔烂的电梯里抬出一个人,那个人浑身是血,生死难辨,李安然踉跄着脚步扑倒担架旁,却发现眼前的并不是魏蓝,而是之前因为电梯事故晕倒的那个公司职员,挤压碎裂的操作板戳入他的腹部,大量血液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地板。   “魏哥呢?”看到重伤的人不是魏蓝,李安然竟有一丝庆幸,她压抑住抽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尹航不打算理睬李安然,头也不回的继续钻进电梯仓,太多障碍物阻挡视线,只看得到缝隙中低垂着的一只手臂,“快!快把仓壁切割开,我看到他了。”   李安然远远站着,远远看着,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无法成为合格的警察,更不可能配得上魏蓝,自私,懦弱,公私不分,这一切从刑侦一队那些人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变形的电梯仓几乎被割成了碎片,才把最角落的魏蓝营救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尹航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电梯仓因为重力堆挤在一起,只有那一个角落,奇迹般的保留了可以容纳一人蜷缩的空间。   昏迷的魏蓝除了左侧小退骨裂,大腿和后背几处伤口出血量较大以外,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运气吗?还有刚刚送往医院抢救的陆洋,虽然伤势很重,但也算是能留下一条命,两个人分别占据了仅有的两个保命空间,难道仅仅是巧合?尹航不敢多想,这种细思极恐的事总是让他寒毛直竖。   “魏哥最近还真是灾厄连连呢。”吕维习惯性的推着金属镜框。   尹航重重点头表示认同,“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庇护他,不然为什么连续出这么大的事,他还能活蹦乱跳的。”   “嗯,俗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   确实是傻人有傻福,几天后的双人病房里,一边躺着左腿被高高吊起的魏蓝,一边躺着身体被包扎成木乃伊的陆洋。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护士还是那些护士,一群人将魏蓝围在中间,看怪兽一样的目光盯得魏蓝皮痒。   “被卡车撞了也没事,电梯坠毁也没事,我真的很想把你解剖了看看是什么构造。”医生潦草的字迹落在病历本上,“炎症还没彻底消掉,再安分的躺几天就能出院了,不过你那朋友要多住些日子,确定内脏缝合的地方没有出现粘连和并发感染才能离开。”   “我会照顾好他的。”魏蓝笑得一脸灿烂。   医生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这小子不只是身体有问题,恐怕脑袋也有问题吧,伤虽然不致命,但也不轻,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件怎么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还照顾别人呢,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再说吧,老实躺着。”   “遵命!”   糊弄走了医护人员,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两人伤情不同,魏蓝在事故转天就醒过来,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精神头还算不错,刚能开口说话,就把尹航吕维折腾得鸡飞狗跳。陆洋就没那么乐观了,两次被送回抢救室,好在有惊无险,昨晚才醒过来闹口渴。   魏蓝轻轻喊着陆洋的名字,想要确认对方是否清醒。   “什么事?”陆洋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我们都还活着呢。”   “是啊,命真大。”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那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29章 29 留信   问这个问题果然就像踩到地雷一样,房间里又一次变得寂静到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实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也不是不想说。”陆洋回答,“只是很难开口。”   “好吧,那我换个问法,当时电梯里有什么?”   “有我们的尸体。”   魏蓝扭着身子想要转向陆洋那边,想看看对方脸上是不是带着恶作剧的意味,身上的伤口被拉扯到,疼得他又跌了回去,不得不放弃反抗,“那个女孩摔死的那天?你看到的是你和我的尸体?”   陆洋的声音有些沙哑,“对,死相还挺惨的。”   “怎么会这样?这么说你算是早就知道今天会出事了?”突然想到的一个细节让魏蓝非常在意,“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电梯会摔成什么鸟样,所以才安排我蹲在那个角落?”   “可以这么说,记忆中那两个角落算是损毁程度最轻的,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已。”   “那我岂不是被鬼哥忽悠了?根本没用上他帮忙嘛。”   嘴角的伤口被笑意扯痛,陆洋眯着眼睛难得调侃起这位房东,“你这话说的可就伤鬼了,如果没有那些雾气包裹住我们,你以为那样坠落的力量不会让我们脑浆四溅?容身的空间是必要的,但也做不到让我们不受重力影响。”   这话说的没错,随着电梯一起坠落,和跳楼是一个道理,就算是不会被挤烂,也会因重力摔得粉身碎骨。那股沁凉的雾气紧紧包裹着身体,就像被卡车撞击时的感受相同,伤害的力量被大大化解掉,有效降低自身受伤程度。   瞧着自己残兵败将一样的左腿,魏蓝郁闷的把脸埋进被子里,“感觉这人情越欠越多呢。”   当魏蓝拄着拐,连蹦带跳回到工作岗位上时,发现那个朝思暮想的U盘竟然端端正正摆放在办公桌正中央,下面还压着一封空白封皮的信,信封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大概已经在这里放了几天了。   信纸上的字体工整隽秀,仅有寥寥数语。李安然辞职了,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警察,认为自己缺少一颗公正无私的心,事故发生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当时收起的那个U盘,连同深思熟虑之后写下的这封信,一起留给了魏蓝。   魏蓝拿起手机,找到李安然的号码,想了想又放下,打通了要说什么呢?劝她不要辞职?自己的路是自己选择的,谁有权利去干涉,又要以怎样的立场去干涉?还不如置之不理,任其沉淀。   收集U盘中这些资料的谭贞,显然不是个电脑通,连最简单的加密都没有,里面的信息一览无遗。那是个Excel表格文件,又是一份人名单,信息只有姓名、年龄、证件号码和日期。   最近的案子总是和名单有关,这次的名单,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名单顺序是以日期由早到晚排列,最早的有几年前,最晚的有几个月前。那些名字里竟有不少耳熟能详,政界要人,影视明星,也有商业成功人士,谭贞就是在威胁这个名单里的人吗?   逐个名字看去,竟找到了一个不久前才见过的名字——郝林!而名单末尾的名字更是让他震惊不已,魏蓝,这两个字透着浓浓的违和感,若不是相同的证件号码清楚地记录在列表中,他真的要怀疑这只是同名的另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被列在这个名单中?同一行记录的日期正是自己昏迷之前被遗忘的那段时间。名单里的郝琳已经死了,他所知道的名单中的另一位前任区长也已病逝,这名单代表了什么?   “魏哥,十三街那边有家首饰店遭窃,我们去处理就好,你腿不方便,在这里研究资料吧。”尹航贴心的打了满满一壶热水放在魏蓝桌前。   “好,辛苦了。”魏蓝敷衍的回应了一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张名单,迫不及待打印了一份,瘸着腿挪去户籍部门,他想知道这名单里的人都是谁,或者发生过什么。   坐在电脑前的人,让魏蓝颇感意外,“郑凯?你怎么在这?”   “魏哥!”郑凯见到魏蓝仍然觉得很紧张,滋溜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来,端正站好,“我是上周刚被调过来的。”   上周?大概就是李安然辞职前后吧,“帮我查一下名单上的这些人,基本信息就可以。”   拖来一把椅子,扶着魏蓝坐好,郑凯开始根据名单顺序逐个查找。除了那些已知的名人以外,大多数是颇有些资产的商户,或是没怎么火起来的艺人。   “哎?以郝林为分界点,上面这些人,基本都已经去世了,有四个人没有显示死亡,但其中两个申报失踪,尚未找到。”郑凯将健在的四个人名用红笔画了圈,其中失踪的两个进行额外备注。   修长指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也只有这个时候,魏蓝脸上的笑意才会浅淡得接近消失,“继续往下看,分界点下面的名单。”   “这个还活着,这个也是……”很好,分界点下面的人除了上个月死亡一人以外,都还活着,死亡时间虽然有一定规律,但也并不是完全按照顺序来,“这两个也活着,还有……”郑凯的动作像雕塑一样僵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盯着列表最后一个名字猛瞧。   “那个不用看了,还活着。”停下指尖叩击的动作,笑容重新回到魏蓝脸上。   “魏哥,这个玩笑不好笑。”郑凯面色凝重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名单代表什么,但分界点以上的那些人,基本都去世了,分界点下面的人,就算现在还活着,也如同被列入死亡名单,他不明白魏蓝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这名单是怎么回事?”   魏蓝无辜的耸着肩,“我也不知道,但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像被卷进奇怪的麻烦之中了。”   “你不害怕吗?”   “害怕能救命吗?”   这个反问让郑凯哑口无言,害怕不能救命,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害怕只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面对这样未知的茫然与不安,怎么可能笑得出来,眼前这个人的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真的完全不怕吗?还是在掩饰恐惧不让人发现?   李安然的辞职,给郑凯带来不小的打击,他只是个户籍警,没机会跑现场出任务,事故当天李安然出勤回来,整个人精神恍惚,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哭,郑凯最终还是问了其他同事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明知前途凶险,也要勇往直前,每一次行动都做好了一去不返的觉悟,即使看到身边的好兄弟遭遇不测,也要时刻让自己心无旁骛冷静对待,这就是刑警,这就是魏蓝和肖子贤生存的世界吗?   郑凯的内心陷入挣扎,他不可否认的胆怯了,也初步理解了李安然提出辞职的矛盾心情,他们都在害怕,他们承担不了那样惨重的后果,连想象都不敢。   李安然的不甘郑凯懂了,想要成为有资格站在这些人身边的助力,就需要同样以身涉险,如果做不到,又不愿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那就远远地逃避开,欺骗自己一切都是美好的。   郑凯也有不甘,最初他的目标是传奇般的一队队长肖子贤,随着成长,他认识到目标不一定要那么遥不可及,自从每天听李安然讲述着有关魏蓝的奇闻异事,以及没头没脑的伟大壮举之后,郑凯的心态改变了,他有了新的目标,“魏哥,我也想成为刑警。”   魏蓝拖着下巴在名单上写写画画,“肖队说过,存在即合理,只要适合自己就可以。”   “可我想帮上忙!”郑凯激动地转过身,还想说什么,却被魏蓝开口打断。   “你已经帮上忙了。”魏蓝挥动着手中的名单,“不管是怎样的工作,总要有人去做,你现在所做的工作,已经可以给我帮很大的忙了,不一定要帮我挡枪子儿才算是帮忙,没必要想那么多。”   郑凯目瞪口呆的望着魏蓝举到他眼前的那张名单,刚才瞧见魏蓝在上面写写画画,还以为是在做什么记录,此时此刻,那些歪歪扭扭的花朵,看不出是什么的怪异动物遍布纸张各个角落,让人不禁感慨灵魂画手这种生物的存在实在是毁天灭地。   “魏哥,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名单上会有你的名字?”提出这样的问题,只是为了掩饰尴尬,看到名单上那些丑到惨不忍睹的画作,郑凯快要憋不住笑意。   “不知道。”魏蓝犹豫着怎么回答,“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名单里会有自己的名字,但又觉得有也是正常的,没什么真实感。”   “听说你失忆了?”   魏蓝笑着在郑凯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还真敢问,除了你,还没有人这么直白的提起过这件事。”   “不能提吗?”   “上面不让提,而且……”魏蓝困惑的抓着头发,“我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失忆,人家电视剧里演的都是要么忘了某个人,要么忘了某个阶段,都会是很长的一个时间段,撞一下脑袋又想起来。但是我谁也没忘啊,该记得的人都记得,任务的事也记得,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忘了什么,这能算失忆吗?再说了,撞了这么多次脑袋也没想起什么来。”   这个人,真不是一般的不可思议,顾凯心中这么想。有人会用电视剧的情节来判断自己是否失忆吗?还有撞脑袋恢复记忆的套路又是什么鬼?这人的思维模式夸张到好笑。   看出顾凯脸上憋到扭曲的表情,魏蓝咧开嘴大笑起来,“想笑就笑,忍着干什么,没人规定警察要板着一张脸。”   欢快的笑声终于落下的时候,魏蓝对顾凯低声说,“如果见到安然,帮我对她说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篇相当慢热的文。。。。。。。。。。。。。。。   无言以对 第30章 30 旧事   初秋的天气终于不再那么闷热,树叶子变得金灿灿的倒也呈现出另一番美色。   下午的会议听得魏蓝心烦意乱,不知道局里上层那些老家伙都在想些什么,温鹏的溺水案以凶杀案立案,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线索无法破案,上层要求刑侦一队介入这件事,两队人马合力解决,还要三个月内必须破案,破不了就集体调去交通科。   本来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二队那些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是几个意思?拎着夜宵晃悠回办公室,扒着米饭看着卷宗,宁静的夜晚最适合用来思考事情。   “今天你值班?”郭文拎着一袋子啤酒坐到魏蓝办公桌对面。   魏蓝难掩满脸错愕,“老郭?你怎么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嗨,执行特殊任务,没办法。”   既然对方这么说,魏蓝也不好继续追问,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有很多机密任务是只能本人知道的,关系再好也不能说。   “来陪我喝口。”郭文准备得相当齐全,不只是啤酒,还有鸡爪子,煮花生,炸鸡块,烤串,“难得今天闲在,咱爷儿俩喝个痛快。”   “快别说爷儿俩了,这么多年,您一点都不带变样的,越活越年轻,现在说是哥俩也有人信。”魏蓝把刚吃了几口的盖饭推倒一边,抓起炸鸡就啃,“还是您了解我口味。”   “就你小子会说话,知道你爱吃炸鸡,多买了些,吃吧,管够。”郭文看着魏蓝的目光满是宠溺,“我听说二队有个案子处理不了,推你这来了?”   “是啊,就是这个。”说着,魏蓝把照片和文件推倒郭文面前,“溺死在洗手池里,脖子后面有指印,但是身边没有发现除了他本人以外的脚印,您说邪不邪。”   郭文仰头灌下半罐子啤酒,一抹嘴,一脸高深的笑说,“是邪,但是有哪个案子能比得上当初睦和里的案子邪?整栋楼的住户几乎死光了。”   “睦和里?是睦和小区吗?”这名字熟悉的让魏蓝心惊。   “没错,那里最初叫睦和里,后来有了物业入驻,更名睦和小区。”   魏蓝兴奋得双眼直放光,“快说说,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郭文放下啤酒罐,回忆着当初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八年前,某一天的深夜两点多,睦和小区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不知道是否该说幸运,女主人挣脱凶犯,从家里逃了出来,她一边向楼下跑,一边挨家挨户拍门求救。不知是睡得太沉还是不愿惹祸上身,没有任何人愿意开门让那女人躲进家里。唯独有一户人家,隔着门询问女人的状况,帮她报了警,可他们还是不敢开门,生怕凶恶的抢匪会破门而入害他们性命。   女人的呼救声渐渐听不到了,人们认为她已经逃到了楼外,谁也没有再去理睬,继续回被窝做美梦。警察赶到的时候,女人已经死了,面朝下趴在报警那户人家的门外,身上多处刀伤,失血过多致死。   奇怪的是,凶犯也很顺利的被抓到,或者说是凶犯等着警察去抓,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女人的房间,让人不禁怀疑这根本不是抢劫,凶犯仅仅是为了杀掉女人而去的,精神恍惚的凶犯被带回警局审讯。   “你猜怎么着?”郭文突然停止叙述,卖关子似的逗弄魏蓝。   “快说快说!下次我请你吃牛排!”   “那个凶手就那么莫名其妙死在审讯室了,谁也没动过他,突然就死了。”   审讯室里的人无不目瞪口呆,赶紧叫来医生抢救,可人早就死透了,根本没办法抢救回来,警方对凶犯做了例行尸检,震惊的发现,凶犯的内脏早已腐烂,胸腔腹腔里几乎都烂空了,由此推断,这凶犯死了至少一个月,尸体的口鼻里还有些水草和污渍,像是在水沟里泡过似的。   死人闯进别人家里杀人,这样的事要是曝光出来势必会引起恐慌,局里自然是选择遮掩真相,抢劫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等等!”某个不可思议的联想闪入脑海,魏蓝很不礼貌的插话,“您还记得那个凶犯的名字吗?”   “有点印象,好像是叫马杰。”   “您说的这个马杰,该不会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淹死在人工湖里那个。”   “你怎么知道?”这次换郭文感到意外了。   “我有个朋友,八年前和那个学生打了一架,不久后那学生被发现淹死在人工湖里,我朋友被诬陷过失杀人,白白蹲了几年监狱。”抹了把嘴边的油渣,魏蓝拿起啤酒猛灌,“照您这么说,马杰是先被发现死在人工湖里,当时的尸检结果是器官衰竭,一个月后,他竟然活过来还跑去杀人?”   “好像是这么个顺序。因为他的死因不正常,家里人也不同意火化,尸体就那么一直放着,直到失踪。”   “这些事都被局里掩盖起来了?”魏蓝不禁感叹权限狗的可耻。   郭文点着头,“对,包括睦和小区的事。”   “您继续说。”   从那女人死后不久,整栋楼就像中了邪,家家出事故,楼里接二连三的死人,车祸的也有,触电的也有,淹死的也有,还有跳楼的,闹得沸沸扬扬,但凡有口气的都打铺盖卷逃了。   当时就还剩下报警那人的一家子还算平安,本以为是那女人念在报警的情分上放过他们,哪知道就在他们要搬家的当晚,家里起了火,除了报警的男主人以外,全都烧死了。   那男人来头不小,是个什么医药博士,单位看他挺可怜的,公款安排他住进NC国际大酒店,没想到啊,还是没逃过去,没在家里烧死,反倒在酒店烧死了。直到那博士死了,整件事才算是停下来,可能是那女人的怒气平息了,之后没再死过人。   “八年前在国际大酒店烧死的医学博士陈忠?事故地点是不是在819号房?”魏蓝激动地拍着桌面。   “这你也知道?”郭文剥开几颗花生丢进嘴里,“这些应该都是封存的卷宗,你是看不到的才对。”   “连上了。”   “什么连上了?”   魏蓝嘿嘿笑起来,还给郭文一脸高深莫测,“某些线索连上了。”   事情从八年前就已经开始,就像一个缓慢孕育起来的庞大阴谋,散乱的线索逐渐聚焦,死于内脏衰竭的马杰可以联想到同样死因的郝林,由郝林联想到那个奇怪的药片,提供药片的汇安大药房以及梅江疗养院都出现在谭贞的供货清单中,那份清单归CK制药所有。   陈忠、孙大勇、方绘莉、徐颖又都是早期CK制药员工,他们的名字全都罗列在徐颖的名单里。重要关联人大量死亡,种种线索全部将矛头指向CK制药,看来申请搜查令也不是一件困难事了。   关于CK制药的发展史,在上一次起疑的时候已经稍微做了些调查。CK制药的法人是现任市长的儿子,企业一直比较低迷,九年前推出了一次革新,股东格局重新调整,几乎是一夜成名,突然就强大起来,研发的药品颇受好评。   企业强大起来之后的一年里,骨干员工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也太巧合了,虽说每一个事件看起来都像是意外事故,但拼凑在一起,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个词,‘肃清’。   看来‘肃清’是无处不在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排除异己,或是抹杀掉功高盖主的功臣,甚至是知道太多□□的同僚。如果这些惨案全都是有意为之,那么CK制药内部隐藏的秘密,也就不是小打小闹的程度了。   按照郭文的说法,一连串的事件应该是截止到陈忠死亡就结束了,为什么在时隔八年后的现在,再一次开启?好像,一切都是由自己醒来后开始的,启动大门的钥匙,会是那个围捕任务吗?   魏蓝随手将文件塞到手边的文件盒里,啪沙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魏蓝拾起掉在地上的小东西,原来是郝林装药片的那个纸盒。说到药片,魏蓝又想起当初让徐新帮自己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试验。   试验结果和他猜想的一样,单独放置的皮肤组织腐烂过程非常缓慢,在较低温度下,二十四小时的尸腐变化并不明显,而和肝脏组织一同放置的那一块皮肤,腐烂状况显而易见。   事实证明肝脏组织中确实存在可以‘感染’或‘腐蚀’其他组织的物质,郁闷的是,不管是做药品检查还是病毒真菌实验,都找不到可疑物,那感觉就像是细胞吞了细胞自己。   “盯着那盒子看什么呢?”郭文一把抢过魏蓝手中的纸盒,“这是药盒?设计也太简陋了吧?有什么问题吗?”   “有个死于内脏衰竭的人,曾长期服用这个药物,我原本怀疑是药物导致衰竭,但化验之后并没有发现违禁成分。”袋子里的炸鸡已经被啃得所剩无几,魏蓝转而将毒手伸向一边的鸡爪子,“几乎一片空白的药盒,和几乎一片空白的出货清单?嘿!”   “你觉得这药是CK制药生产的?”   “相当有可能,说不定那个名单就是这种药的买主列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魏蓝懊恼的把整只鸡爪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得起劲,“我没买过这个药,为什么名字也出现在列表里?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药盒上有写贮存方式需冷冻,你们只做了化学成分分析,有没有尝试做生物检测?”   “唉?我怎么没想到!您先喝着,我去看看徐新还在不在。”   已经接近午夜,通往法医研究室的走廊空旷又寂静,微开的门缝里透出微弱光亮,运气不错,看来徐新还在加班。魏蓝刚要伸出手去推门,另一边竟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这么晚,除了徐新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再一更 第31章 31 实体   “就是他伤的人,我说的有错吗?又不是没有目击证人,都已经证实的事实为什么不能说?凭什么说我散布谣言?”   这是……刘安的声音!他怎么会在法医研究室里?他们在谈论谁?   “你是打算做什么?给他定个故意伤人的罪名赶出警局?还是希望判他个几十年。”徐新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调侃,这更加激怒了刘安。   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中,刘安依旧怒吼着,“杀人偿命!就算判他的刑也是罪有应得。”   啪!   手掌重重拍打脸颊发出的脆响成功阻止刘安的歇斯底里,徐新呵呵笑着,笑声寒意渐浓,“什么是罪有应得?你是不是不长脑子的?既然有目击证人能证明是他伤人,为什么高层不给予处分?想不明白吗?你就完全没有想过‘正当防卫’这种可能性吗?”   “你说……什么?”   躲在门外的魏蓝也被徐新的发言震慑住,他已经猜到了徐新和刘安在谈论的是自己,可‘正当防卫’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当时的状况到底是怎样的?   如果是正当防卫,那一定是肖子贤先一步做出伤害举动,但那根本不可能!魏蓝不相信肖子贤会伤害自己,就像不相信自己会伤害肖子贤一样,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我说的可能是事实,也可能不是。”徐新的话模棱两可,让人难以分辨真伪,“当时的状况复杂到无法辨明是非,高层的处理方法反而是妥当得不能再妥当,你最好别再说这些疯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刘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徐新步步逼近刘安,将对方逼入死角无法逃脱,“我知道的不止这些,你对肖子贤抱着什么心思,还有你私下耍手段威胁高层,更换魏蓝成为任务执行人的事,我都知道。”   “你……滚……”刘安的声音由惊怒变成隐忍,随后转化为压抑苦闷的低吟,“不准……说出去……”   “看你表现。”   这个事态发展让魏蓝惶然无措,不只是那两个人的对话,还有正在发生的事,信息量都大得惊人。眼下只有一个想法,此地不宜久留,魏蓝脱了鞋子拎在手上,蹑手蹑脚的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郭文已经不在那里,魏蓝胡乱收拾了一下狼藉的桌面,去水房冲了个冷水澡,捏着文件走进休息室,宽大的沙发此刻看起来那么诱人。   目前为止可以统计出来的与CK制药有关的死者,已经有部分可以确定身份,他们都曾身居要职,采购经理,或是市场销售,要么就是核心研发人员,不难联想到徐颖的那张名单,那很可能就是CK制药最初的骨干团队成员名单,名单涉及到二十余人,目前只有四个确定死亡,其他人都在哪呢?   火灾,陈忠的死亡,睦和小区整栋楼的惨案,难道……那些人!对了,CK制药曾经历过一次迁址重建,最初的地址离睦和小区不算太远,上一次的调查资料中确实有表示CK制药曾经租过一栋居民楼作为宿舍,用来安置核心人员,后来因迁址而将宿舍楼撤租,难道那个宿舍楼就是接连发生意外的睦和小区居民楼?CK制药想要掩盖什么呢?会不会与那个潜伏任务有关?   潜伏……   脑中突兀的闪现出这个词汇,伴随着剧烈的头痛,零星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魏蓝痛苦的蜷缩起身体。潜伏,潜伏,潜伏……   潜伏在什么地方?好像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人潮拥挤,很多看不清脸面的人,只露出眼睛,窒闷的感觉席卷全身,那些眼睛充满着防备与恶意,漫无目的的扫视周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笔直站立在角落,冷眼旁观混乱的场面,不时发出号令安抚陷入慌乱的人群。   是什么样的混乱呢?好像有人倒下了,不停抽搐着,有人想要上前帮忙,犹豫一下又谨慎的退开。对了,有个人因药物过敏诱发癫痫!抽搐中面具掉落下来,露出那个人的脸。   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郝林,曾闹得沸沸扬扬的药物过敏事件。   都是假象,铺天盖地的娱乐报纸头条都在报导,当红男星因过量使用某种药物导致神经系统受损突发癫痫,事情被压了下来,对外宣称错误使用抗生素所致,但在警局里混日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演艺圈近年来爆发的头号大丑闻,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乎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郝林是使用了类似毒/品的注射剂!   头痛欲裂,仿佛无数钢锥刺入头骨,疼得钻心,魏蓝无意识的掐紧额头,希望这样能将剧痛缓解。   刺目的白炽灯一阵闪烁后陷入黑暗,湿冷的空气凝结出水雾在房间里盘旋不去,这已经不是炎热的夏天,沁凉的空气在贴近魏蓝之时,麦色肌肤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雾气晃动着聚拢成形,人影小心翼翼靠近蜷缩着的魏蓝,冰冷的手抚上布满冷汗的额头,直到对方眉头舒展。   睫毛微颤,魏蓝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雾气凝成的手臂,这个人影很安静,从不会胡乱冒出来骚扰他,在这段安宁的日子里,人影几乎没有出现过,让魏蓝不禁怀疑它已经离开,跑去投胎转世。此刻再一次相见,心中感触良多,有点抵触,又有点安心,似乎在庆幸,还好,它还在。   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依赖感难以言喻,更何况,这个人影从最初出现在‘梦中’就让他倍感熟悉,魏蓝试探着伸出手去抓眼前的手臂,遗憾的是手掌所及之处一片湿冷雾气,没能抓住任何具有实体的东西。   “你……是谁?”   似乎是没想到魏蓝会突然发问,人影的手明显一颤,随即安定下来,只是并没有回答魏蓝的打算。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魏蓝的声音低哑中带着困倦的意味,浓重鼻音听起来似在耍赖。   人影执拗的默不作声,只在魏蓝的唇角不断落下轻吻,雾气凝成的身体贴近魏蓝,手脚与之交缠在一起。   “总不能一直叫你鬼哥吧?”魏蓝依然不依不饶,笑着追问,“答应过的我不会反悔,你好歹也告诉我你是谁吧。”   扰人的嘴巴被那股凉意堵住,唇上传来些微刺痛,魏蓝失笑,这是人影在跟自己表达不满吗?“不问就不问。”   冰凉的手掌抚过温热的身体,冷意激起更多燥热等待安抚,魏蓝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摸索对方,可惜又摸了个空。这也太不公平了,完全是单方面的猥/亵啊,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明明对方碰触自己的感触如此鲜明,为什么自己不能摸对方?不爽!严重不爽!   缝隙被肆意撩拨,冰凉的气息小心翼翼侵入体内,魏蓝皱起眉头,倒不是因为不适,而是双手空唠唠的什么也摸不到,这感觉实在是诡异到让人打不起精神,“鬼哥,你没有实体吗?”   话刚问出口,魏蓝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鬼哪来实体,死都死了,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嘛,刚想开口道歉,没想到人影竟然回应了。   可以,但是会伤到你。   这一板一眼的回答方式实在是觉得熟悉到不行,就像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陷入沉睡的那人。箭在弦上,魏蓝可没有多余的智商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还怕你伤我吗?我这俩手闲的难受,让我摸摸你呗。”   好。   低沉悦耳的声线传入脑海,眼前的身影变得更加凝实,隐约带着些异样的模糊感,随着人影越见清晰,魏蓝也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伤到你’。   “疼疼疼疼疼!”一连串的痛呼脱口而出,双手扣紧了撑在身侧的灰白色手臂,手中的触感冰冷结实。此刻,魏蓝的内心是崩溃的,身体深处的东西也从游移不定变得越发坚实,涨得他疼出了泪花。   人影霎时溃散开来又重新凝聚,细碎的吻满含歉意。手中握紧的手臂消失了,体内的可怕钝痛也同时缓解,魏蓝深深呼出一口凉气,心中反复默念着,自作孽不可活。   瞧见魏蓝终于平静下来,人影才开始进一步动作,冰凉的双手轻抚麦色肌肤上的细汗,缝隙间深埋的凉意不着痕迹的增加,同时展开轻柔缓慢的移动。   这就是循序渐进的伟大魔力,魏蓝压抑着喉间不自觉倾吐出的低吟,仰着头,整个身体都在轻颤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体内逐渐增加的凉意,那股凉意也不再胡乱游走,而是凝成固定的形体规律的移动着,直到那满胀的触感与刚刚别无二致,魏蓝惊讶的发现,他可以摸到对方了。   魏蓝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影,入怀的是一片冰凉。似是被魏蓝突如其来的举动刺激到,人影回应着魏蓝积极的拥抱,一扫之前的温文尔雅,晃动猛然剧烈起来,冰凉的唇舌将魏蓝的惊呼堵在喉咙中。   莫名的强烈情愫透过疯狂的动作传达到魏蓝心中,这就是鬼的执念吗?天亮以后,它会不会从此消失不见?这个想法有点可怕,魏蓝惊觉自己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早已习惯了人影的存在,不管是依赖还是留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浑浑噩噩的脑袋里不停回放着这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最终控制不住的化为不知所云的细碎低语。   “不要离开我……子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但是什么时候才能从冷冰冰变成热乎乎呢~~~~~   撞墙。 第32章 32 病变   清晨的鸟鸣恍若隔世。   魏蓝呆呆望着天花板出神,昨夜的是梦吗?不是吧?体内残留的触感那么清晰,肯定不是做梦,可这房间里除了自己的气息再无其他,空气温暖又清新,丝毫不见冷意。   “鬼哥,还在吗?”魏蓝试探着小声询问,房间里静静地,没得到任何回应,心中竟有些小小的失落,没头没脑的嘀咕着,“完事就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鬼。”   “魏哥,发什么神经呢?一个人叽叽咕咕的。”突然推门进来的尹航嘴里叼着的半个包子就这么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眼前这是什么状况?沙发上那个面带慵懒,支起的一条腿上挂着半脱下的内|裤的人是谁?也许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尹航退出半步把门关好,心中默数一二三,猛然再次推开门,出现的还是一样的光景。楼道里远远传来陈艳华的招呼声,尹航惊出一身冷汗,一个闪身挤进休息室内,将背后的门牢牢关紧。   “魏哥!快起来,你这是什么情况?带妹子回来过夜了?不对啊,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尹航一个人陷入慌乱之中,手忙脚乱的把散落在沙发边的衣服拾起来,丢到魏蓝光溜溜的身上,“别发呆了,快起来!”   魏蓝扒着头发坐了起来,慢悠悠往身上套衣服,修长的双腿上还有些粘腻的痕迹,“我昨晚好像喝多了。”   “是喝了不少,我看你桌子上十几个啤酒罐子,有什么愁事儿那么想不开。”帮着魏蓝整理好衣服,尹航附在魏蓝耳边小声问,“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是不是真带女人回来了?这事要是让领导知道就不好了,我趁早去帮你删楼道里的监控记录。”   “没有啊。”大实话……   尹航揽过魏蓝的肩膀,“跟我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说实话没事。”   “我真没带谁回来,就我自己值班呢。”   瞧魏蓝那一脸无辜的天然劲儿实在不像是装的,尹航只好往另一个方向猜测,“自嗨啊?至于销魂成那样?你好歹也把门锁上行不行?”   魏蓝拖着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算是自嗨吗?如果告诉对方是鬼做的,是不是听起来更荒谬?得了,自嗨就自嗨,被误会又不会少块肉,这话题太尴尬,多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脑袋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发觉对方不愿多说,尹航也拾趣的不再多嘴,“快点收拾一下,一屋子味道,小维带了包子来,快出来趁热吃。”   包子很好吃,不过此时此刻心思完全没办法放在包子上,魏蓝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直到看见刘安那张阴沉的脸才想起自己昨晚是要去找徐新的,脑中这么想着,口中不自觉地问了出来,“刘安,徐新来了吗?”   刘安的表情有瞬间僵硬,随后避开视线头扭向一边,口中含含糊糊的嘟哝“我哪知道。”   魏蓝把刘安的表情变化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他不想说破,也不想问什么,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向法医实验室走去。   药品成分检测很容易出现盲区,特别是西药,通常由多种化学成分组成,也可能含有动植物萃取物,为了保持药品稳定性,特殊药物要求冷藏或冷冻保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很可能就这样忽略掉一些细节。   第一次检测时,药品溶剂取出后,沉淀在底端的微量物质被当做溶液饱和未能被溶解的药物残渣,直接倒入废液回收管道,这一次,却被当做重点检验对象,小心翼翼收集起来滴在玻片上。   “那些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化学分子结构。”魏蓝调整着电子显微镜的焦距,直到显示器清晰呈现出一个个圆形。   “是处于休眠状态的白细胞。”   “成药里使用活体白细胞?生物工程抗生素?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怎么没听媒体宣传过。”再说了,细胞经过药物合成的种种步骤,必然会氧化脱水,怎么可能继续存活。   徐新盯着显示器若有所思,“问题不仅仅是活体细胞出现在成药里,还有一个地方值得深究,这些白细胞,可以确定是人体细胞,但是部分粒细胞的细胞核形状不规则,甚至是在缓慢变化的,疑似病变。”   人类病变的白细胞被用作精神类药物成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些毛骨悚然,想到吞下去的药片里有别人的细胞,魏蓝只觉胃部一阵痉挛,“你不觉得原料来源细思极恐吗?”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徐新将尚未溶解的半片药片装入管状玻璃瓶,重新封入证物袋中,慎重的塞回魏蓝手里,“如果按照常规逻辑去理解,药片中含有活体白细胞,理所当然的会联想到原料取自活人。”   “没有哪个活人的普通白细胞能够在脱水氧化后依然保持活性。”魏蓝紧盯着屏幕上开始活跃起来的细胞,突发奇想的对徐新提出又一个诡异到令人瞠目结舌的要求,“郝林的尸体还在吧?取一块濒临腐烂的内脏组织,浸泡在含有这些白细胞的中性溶液里。”   “你又想干什么?”问是这么问,但徐新对魏蓝的异想天开充满了期待,两人心中对于白细胞与内脏腐烂的关联性产生不谋而合的推断,“打算看看这些白细胞对内脏病变起到抑制作用还是催化作用?”   “没错!”   空旷走廊里传来急促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向法医研究室赶来,跑在最前面的尹航来不及换防护服,站在门口向检测室探头探脑,扯着嗓门大喊,“魏哥!在里面吗?指挥中心安排咱们出警了,新景会所包厢里死了个女的。”   “十三街商业区那个新景?死者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怎么直接转刑侦科来了。”手套鞋套防护服被胡乱塞进回收箱里,魏蓝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   猜到魏蓝在找什么,尹航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连同工具箱统统塞给魏蓝,“找手机呢?我给你拿来了。”   “报警的是急救中心的人,他们接到电话说有人疑似猝死请求救援,人已经送到附近的大医院,没救回来,死因是内脏衰竭。”内线电话响起的时候魏蓝不在,陈艳华替魏蓝接的电话,指挥中心那边只简单说明了目前已知的状况,“院方想要做尸检,进一步确认死因,但是遭到死者家属强烈反对,他们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这才决定报警。”   内脏衰竭!   魏蓝心中警铃大作,这次的死者会不会和郝林的状况相同还是个未知数,可以引发内脏衰竭的因素多也不多少也不少,若不是有郝林这么个先例,他恐怕也不会觉得这么紧张。如果死因真的相同,这个女人又经历过什么呢?   新景会所是个不怎么干净的娱乐场所,主营洗浴和KTV,以环境奢侈服务贴心为卖点,消费档次比较高,但它终归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只要有钱,好的坏的黑的白的来者不拒,因此来往人群鱼龙混杂,也有趁乱做些皮肉生意的,某些不该流通的东西也难免被带进来。   一行人兵分两路,刘安和陈艳华被安排前往新景会所勘察现场,魏蓝则带着尹航吕维直接改路线去了医院。   哭嚎吵闹的声音充斥通往停尸房的走廊,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面露难色,搀扶着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女人口中叫嚷的内容让魏蓝颇感意外。   “做什么尸检!你们以为我不懂你们那些手段吗?不就是想把我女儿器官偷走拿去卖吗!”女人歇斯底里的抓挠着医生的手臂,在看到魏蓝等人靠近之后,动作不但不停,嘴里的话越说越难听,“还真报警了,你们什么意思?我还能害我女儿不成?勾结起来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是不是?”   瞧见警察来了,医护人员一脸得救的表情,被抓得满脸血痕的年轻医生苦着脸挣开那个女人,往魏蓝身后躲,“警察先生帮帮忙吧,这位女士怎么说也说不听,偏要立刻安排火化,不是我们不答应,就算按照流程走,也没这么快的啊。”   “为什么急着火化?”温和的目光直视着情绪激动的女人,魏蓝掏出本子开始做笔录。   原本女人对魏蓝质问的语气非常不满,刚要开口责难,在看到对方满含善意的亲切笑容之后,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年前生了场病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看了多少家医院都看不出啥问题,家里把她当宝贝疼着,哪想到突然就这么没了,你们还要给她开刀子,缺不缺德啊?不能给她留着全尸吗?”   “大姐您别激动,医生也是好意。”年前生了病?魏蓝捕捉着话语里的关键点,匆匆记录在本子里。   女人眼神里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冷哼着一一瞥过默不作声的医护人员,“什么好意?个个都是衣冠禽兽,医院里那点黑幕谁不知道?根本就是想拿我们家晓璇做免费实验材料吧?别说那么好听,还什么尸检?你们有那么好心?”   晓璇?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魏蓝扫了眼停尸间微开的门缝,一股股阴冷怪异的气味从那里渗出来,还有一丝令人昏沉的香气,和郝林的尸体散发出的香味非常相似。晓璇……黄晓璇?   “请问您的女儿是不是叫黄晓璇?破晓的晓,王字旁的璇?”魏蓝穿过挡在门边的医护人员,步步靠近那扇令人不安却亢奋的大门。   “你怎么知道?”黄母终于停止叫嚷,嗓子里塞了棉花似的嘶哑,布满血丝的双眼震惊的盯紧魏蓝,眼神透着疑惑和猜忌。   黄晓璇,与郝林出现在同一张名单上的名字,排在郝林之后,那真的是张死亡名单吗?目前为止查得到死因的全都被判定为病逝,当然也有些死于事故或自杀。然而此时此刻,魏蓝已经不敢全然相信那些仿佛被幕后黑手修饰过的死亡原因,就像差点被忽略掉的死于车祸的郝琳。   “很抱歉,可不可以让我见见您的女儿?” 第33章 33 尸检   黄晓璇二十二岁,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也许生前充满活力,只是在病痛折磨下看起来有些憔悴。   越靠近尸体,那股令人不快的怪异香味越明显,平躺在停尸床上的女孩神情安然,没发现有病痛引起的肌肉紧绷,自然得就好像在睡眠中不知不觉的逝去。   尸体皮肤呈现不正常的苍白,臀部和大腿后侧出现淤血,尸体温度已经接近室温,看来死亡时间远早于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冷却的太快了,血液沉积太快,部位集中在臀部和大腿,说明尸体曾长时间坐卧,这个状况似曾相识,果然和郝林的死状如出一辙。人已经死亡,但还能不被发觉的自由行动,简直就像药片里那些奇怪的白细胞。   “正式通知门外那位女士吧。”魏蓝对协助尸检的护士说,“我们要求就地展开司法解剖,强制执行,如果拒绝,视为妨碍公务。”   护士虽然面露难色,但也不得不照办,很快,门外再次响起惨烈的哭嚎,还有保安的呵斥声。   操刀医生抖着手,在魏蓝的注视下将手术刀刺入尸体皮肉中,他是个外科医生,给活生生的病人换过肝补过胃,还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被警察盯着做手术也算是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经历了,只是这压迫感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手中动作有些拖泥带水。   本该两刀子就看见的内脏,被划了三四次才显露出来,医生抬起手臂将满头冷汗蹭在袖子上,“肝脏表面颜色暗淡有白色粘液,组织呈现完全僵硬状态,我没研究过尸体,推算不出精确的死亡时间,但是这个程度的僵硬,死亡至少有十二小时了。”   魏蓝点着头,默不作声的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哭闹的黄母面前一动不动。笑容消失不见,脸上显露着难得一见的凝重,“黄晓璇去世前的一段时间里,是不是一直在服用一种叫做环氯苯卡因的精神类药物,效果类似镇定剂。”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她生病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看了很多家医院也吃过很多种药,只有这个有效果。”这一下子,黄母也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终于安静下来仔细听对方的每一句话。   “您女儿并非正常死亡,怀疑药物所致,不久前也出现了一例,目前警方还在调查中,希望您能积极协助,就算是为了女儿,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吧……”浅褐色的瞳孔溢满期待,语气诚恳得让人不忍拒绝,“为什么急于火化尸体销毁证据?”   急于销毁……证据?   黄母的眼中挣扎与困惑交织在一起,她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此急于火化,不想破坏女儿的身体是真,但最初为什么如此急于火化呢?她差点忘记了事出有因。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个人如此焦急的理由?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欺瞒自己。   可鬼迷心窍的自己也被巨额补偿金蒙蔽心智,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听说那个男人是个大人物,有妻有子的,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她家晓璇,她原本很反对女儿和那男人来往,总觉得那男人不像个好人,可对方出手阔绰,给她们孤苦无依的母女俩买东买西,直接逆转了拮据已久的糟糕生活,久而久之,也就默认了他们不光彩的关系。   然后呢?原本还算乖巧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喝酒了?还经常彻夜不归,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出入家门,引起邻居们的非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个混蛋,对了,是那个混蛋!”黄母的眼睛亮亮的,折射出魏蓝的身影,“我想起来了,是王翔!他给了我一百万补偿金,说不能委屈了我们家晓璇,让她漂漂亮亮的走,尽快火化,免得被医院偷了器官。这王翔是个见过世面的,医院里那些□□他都懂,一个劲儿嘱咐我别被骗了。”   “你被他骗了。”魏蓝淡然陈述。   不同于之前的哭闹,黄母颓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滑落。看不透真相的时候,尚且可以哭得理直气壮撕心裂肺,当她意识到这场慢性‘谋杀’自己也不知不觉参与其中的时候,哭就变得那么奢侈,万念俱灰,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哭?   “节哀。”魏蓝拉过黄母的手,将自己的名片塞进对方手中,“如果还有什么可疑之处,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尸体被转运至西区总局法医学研究室,魏蓝心中有些烦闷,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尸体也被塞进这些冰冷的格子里供人研究查看?这个联想真让人不愉快,魏蓝撩起龙头中流出的冷水,拍在脸上一顿猛搓,“奶奶的,人总有一死,爱怎么死怎么死,发愁个蛋。”   噗嗤一声,随后跟进水房的吕维竟一扫冰山脸,忍不住笑出来,“我还真不知道魏哥也会怕死。”   “谁不怕死?好听话都会说,那是还没死到临头。”魏蓝粗暴的抹了把沾湿头发的洗脸水,咧开嘴笑起来。   看到魏蓝的表情,吕维总算是放下心来,就某方面而言,他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魏蓝的。魏蓝和尹航在性格上有相似的地方,两个人都是直来直去的单细胞动物,心情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不笑的时候自然是不高兴的,而笑着的时候,一定是摒除一切烦恼,发自内心的去展露笑容,毫无杂质,毫无虚假。   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比起什么话都往外说的聒噪的尹航,魏蓝有时候会显得太安静太乖巧。心思细腻的吕维看得出魏蓝心里藏了很多事,尽管那些事不一定是不好的痛苦的,但积累多了一样会让内心产生压力。   刚刚从医院回到局里的一路上,魏蓝的表情都微妙得让他心里不安,看惯了那张笑脸之后,吕维总会产生一种奇妙的猜想,如果有一天,当那张笑脸消失不见的时候,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会不会突然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   希望事件能快一点结束,希望肖队长能早一些醒来,希望这个人能永远笑得那么纯然,让彼此都得以解脱。   “嘿!想什么呢?”魏蓝挥着手掌在发呆的吕维面前晃来晃去,“你说这个王翔会不会是南区那个区长啊?”   吕维被魏蓝的动作吓了一跳,“我也有点好奇,黄晓璇和他交往时间也不算太短了,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吗?还是只是同名?”   “颇有地位的出手阔绰的四十多岁的王翔,你能想到几个?”魏蓝拖着下巴笑得贼兮兮,“而且去年不是还闹过离婚吗?只不过最后没离,不知道怎么摆平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后来还辟谣来着。”吕维表示有印象,“如果真是他,这事情就热闹了,他娘家那边还不打翻天?”   “那肯定闹翻天,他老婆可是市长亲戚,本来他只是在CK制药给市长儿子打工的,经介绍和市长亲戚好上了,走关系给弄进区政/府工作,这次的事要是传出去,别说他老婆闹了,恐怕市长都饶不了他。”   吕维推了推金属镜框,故作高冷的说,“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新景会所是实名会员制,只要查一下与黄晓璇相同时间段的出入记录,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说得简单,目前无法定性为凶杀案,我们申请不到搜查令的,新景肯定不会提供客户信息。”   “直接去找新景当然不行,但是这事可以找徐新帮忙。”吕维在平板电脑上打开一个文档文件递给魏蓝。   文件内容简单明了,罗列了新景会所的各方面相关信息,新景会所的承建商是徐氏地产,同时也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在徐氏地产手中,徐氏地产在汇城及周边城市都享有盛名,创始人更是身份饱受非议的名人——徐岸。   “你别告诉我徐岸是徐新他爸?”魏蓝只知道徐岸快成为韩昭的后爸了,只不过关系尴尬,韩昭恐怕不会帮忙联系徐岸。   吕维一脸鄙夷的撇着魏蓝,“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你还是多看看电视少玩儿游戏吧。”说着,吕维搜索出一个视频连接,围绕着视频框的文字是对内容的概述,“徐岸被邀请接受过采访,有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自己看吧。”   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来徐岸还是个痴情种,居然在视频里说出很隐晦的疑似告白的话语。徐岸声称,心中一直恋慕着一位高中时期同班的女生,当初因为家庭因素没能走到一起,但是他不死心,迟迟未娶,只为了等待那个女人接受他的感情。   而徐岸口中的那个女人,魏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韩昭的老妈,不禁感叹,世界真小啊。至于徐新与徐岸的关系,只是在采访中提及家人的时候,有过寥寥数语,徐新是徐岸的亲侄子,父母都在海外工作,所以徐新是由徐岸一手带大,感情亲如父子。   如果徐新肯出面让徐岸帮这个忙,确实可以很不要脸的暗箱操作,查到他们想查的内容。只是,不管是面对徐新还是徐岸,这个人情都欠得有些大,非亲非故的,开口实在困难。   正发愁,口袋里的电话震得魏蓝屁股发麻,赶忙掏出来接听,“韩昭?今天有空想起我了?”   对面韩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郁卒,很有陷入彷徨中的沧桑大叔感,“你下班了吗?我在你单位门口,跟我喝几杯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   突然很想快点热起来,嗯嗯~ 第34章 34 书房   韩昭不只是声音沧桑,形象也沧桑了不少,满下巴胡茬也不修理。当然,和这个变化比起来,更让魏蓝震惊的是停在酒馆外面的那辆扎眼的路虎揽胜。   “那车是徐岸送的。”韩昭把脸埋在掌心里,含糊的说出困扰魏蓝一路的答案。   “他送你车干什么?不会是为了讨好你妈所以来讨好你吧?”   “唉……”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明了,魏蓝的一句玩笑话还就是最真的真相,韩昭把脸埋得更深。   前阵子,自家老妈终于把这个话题摆上台面,问他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韩昭知道,自从老爸没了之后,老妈一直全心全意照顾自己,从没想过再走一步,那并不是因为对老爸有多么钟情不渝,而是因为老妈心里自始至终都有另一个人,就算老爸没了,她也没心思再找。   结果被诬陷入狱之后,徐岸那老狐狸终于找到借口找上门来,对他家老妈说有办法帮他提前出来,就这么一来二去,不可避免的旧情复燃。原本两人还遮遮掩掩的,最近变得经常约会旅游出双入对,终于忍不住把话挑明。   韩昭想都没想,当然是不同意的,先不说对不对得起老爸,单看徐岸这老狐狸的黑历史,他就没办法放心,老妈这么温柔善良,被欺负了怎么办?   再说,徐岸在创立徐氏地产之前,就是个地痞混混,高中毕业之后没考大学,自己做些个体经营,不知怎么的就一只脚迈进黑道了,弄了一身是非,所以当初才被老妈家里反对,横看竖看,这事都不能答应。   当母亲的必然不愿意让宝贝儿子伤心,拒绝了徐岸的求婚,可令韩昭万万没想到的是,徐岸那老狐狸天天拎着吃的喝的登门拜访,还亲自下厨做饭,家里脏活累活什么都干,那架势跟姑爷讨好老丈人似的,闹得他上不来下不去。   赶人吧,不好意思,留吧,又不情愿,自家老妈也一副委屈求全的可怜样,这还让他怎么忍心执拗下去?终究还是松了口同意了,哪想到转天,徐岸就派人把这车开到了单位门口,留下钥匙就走了,说是给儿子的见面礼。   听着韩昭的叙述,魏蓝笑得肚皮都发疼了,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看那股子霸道劲儿,一老一小的行事风格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小的比老的爱摆架子,拉不下脸面,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韩昭啊,别怪兄弟不仁义,徐岸这是明摆着讨好你呢,所以……”魏蓝笑看着韩昭,不急不缓的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而且你出面一定能成。”   “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瞧见好友落井下石,韩昭不满的瞪了魏蓝一眼,将半瓶子冰啤酒灌下肚。   “今天查案遇到瓶颈了,我需要核实一个人的身份,那个人是新景会所的常客,叫王翔。”如果可以调取监控记录,如果可以从黄晓璇母女那里得到照片或其他个人信息,这个事都可以很轻易的解决,可问题就在于查不到!   新景会所防备森严,不只是客户信息,就连监控记录也不给看,搬出警察/证都没用,拿不出正式搜查令什么都别想查,服务人员各个守口如瓶,根本不吃威逼利诱那一套。   那些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这个王翔可以算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除了名字是真的以外,传达给黄晓璇母女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   什么研究所所长,什么妻子外遇无奈独居中,就连和黄晓璇联系用的手机号码,都是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好像一切行为都是有预谋的进行,使调查变得更加困难。   事件的重要性,以及这么多年来兄弟间难以言喻的感情,在面子问题面前孰轻孰重,韩昭心里自有定夺,只是事关重大,触及到的东西涉及隐私非常敏感,他也不确定一定能成,所以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停喝着闷酒。   他知道,面前这个笑嘻嘻的家伙轻易不会开口求人,求人也不会说二遍,不用担心对方死缠烂打,这事若能办成算是惊喜,办不成就当没发生过,彼此都乐得轻松。   因此,几天后,当魏蓝收到一封匿名快递文件的时候,连心爱的排骨盖饭都顾不上吃,就开始埋头研究起来路不正的资料,同时不禁再次感慨,有这么个好兄弟真是太幸运了。   身份证号有了,很快便核实出王翔的身份,与黄晓璇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在新景会所的,可以确定是南区区长无疑。   只要找对了人,就不愁没有登门拜访的理由,黄晓璇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王翔,然而医护人员见到黄晓璇尸体的时候,王翔已经在十几分钟前离开,难道他知道要出事?如果不是巧合,只能怀疑王翔有意为之,说不定还能问出意外收获。   怀着满腔热情,做足了登门兴师问罪的准备,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像一盆冷水泼得魏蓝措手不及。   区长先生三天没上班了,也没有请假记录,不只是警察在找,手下的员工们也在找,成山的文件没人签字,电话还打不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双方协商决定,由警方出面联系与王翔分居中的妻子来协助寻人。   魏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打算找到区长探探口风再判断要不要走法律程序,这么一折腾,场面收都收不住了,人口失踪四十八小时以上就可以立案调查,现在王翔失踪至少七十二小时,别说他妻子会着急,连市长胡达都惊动了,一大群人堵在王翔的家门口等着开门,就算没事都能被人们嚼舌根嚼出事来。   门开了,一只男式皮鞋被随意丢在门边,险些将进门的人绊倒,公寓里一片狼藉,桌椅歪斜,画着奇怪图案的黄色纸条贴满了门窗边缘,柜子上茶几上摆放的镇宅摆设东倒西歪,碎片随处可见,桌角下一点褐色污渍很像是血污。   “都不许进来,封锁现场,刑侦一队立即开始现场勘查,其他人请保持站在警戒线外。”魏蓝拦住不断向房间里张望的王翔妻子,“很抱歉,您也不能进来,请在这里等候问话。”   所有的房间,甚至床下和柜子里都找遍了,王翔不在这里。他会去哪?桌角下的一滴血迹又是谁的?值钱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反倒是卧室里有个收拾着一半的行李箱。果然是打算逃走吗?却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而被迫终止。   “魏哥,你说这场面,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还是别人搞出来的?”尹航蹲在卧室门口,举着手电筒查看地面上的脚印,“脚印很多也很乱,但看起来都是同一个人的,应该就是王翔自己,卧室,书房,客厅,这三个地方之间的路径上脚印最多。”   魏蓝盯着铺满整整一面墙的书柜若有所思,“换洗衣物必然放在卧室,证件钱包一般在客厅或玄关的衣架附近,书房呢?有什么是他想带走的?畏罪潜逃还要带几本书解闷儿吗?”   “也只能算是畏罪潜逃未遂吧,箱子还在这呢。”尹航沿着脚印走向客厅,“脚印到桌角的血迹附近为止,没有折返痕迹,或者脚印太多混在一起看不清。桌角有微量血迹,血迹上面粘有毛发,应该是跌倒时撞到了头。”见没人回应,尹航无趣的返回书房,“书房很可疑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在意。”魏蓝抢过尹航手中的电筒照向地面,“急着逃亡的人会带什么?我认为除了钱,什么都是多余的,连那些衣服都完全没必要,那他频繁进入书房是想找什么?”   尹航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桌板。有些习惯会传染,就像在无意识中制造这些有节奏的噪音,肖子贤传染了魏蓝,魏蓝传染了自己,“他会不会是藏了什么必须要一起带走的东西啊?”   脚印,很多脚印,而且是一前一后半个脚掌的脚印,这是一腿支起一腿跪地的蹲姿形成的脚印,非常具有特点,容易辨识,这些脚印相当密集的分布在书柜前。   手电筒夹在颈窝,魏蓝蹲下来将书柜最下层的柜门全部打开,稀哗啦一阵乱响之后,柜子里的书本和纪念章全部被扫到地板上,柜子底端的隔板被粗暴的一一拆除。   “什么都没有?”难道猜错了?魏蓝不明所以的抓着头发,“奇怪了,都是空的,他到底在找什么?”   “你解谜游戏玩儿太多了吧,要找的东西不一定藏在那种地方,说不定只是找书而已。”吕维擦着额头细汗,这个房间让人不舒服,“这里怎么这么闷,就像挤满人的公共汽车,倒是挺凉快。”   真的是找书吗?城市规划发展,平民经济,厚黑学,各种各样的理论书籍堆在地上,哪本看起来都与逃亡无关啊,也就那本《荒野求生》看起来勉强还有点用,说不定王翔逃打算到哪个深山野林去,还能靠这本书多活些日子。魏蓝越想越觉得好笑,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捡起那本书。   至少一寸厚的硬皮大型书籍,入手的重量竟然与外观严重不符,“好轻!”魏蓝不禁感叹,紧密排列的泛黄纸张颇有怀旧感,像是经常被触摸翻看,书本掂在手里,轻得就像个纸盒,指尖插入书页之中,竟无法更加深入,“这书……怎么翻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第35章 35 记忆   这书有问题!   不用说也知道,彼此心照不宣,闻声跑进书房的全体成员将魏蓝团团围住,几双眼睛视线全都集中在这本书上,等着一看究竟。   精致小巧的皮质锁扣被剥开,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掀开书皮,显露出来的竟是镶嵌在书本内的木盒!会不会是私藏的枪支?又或者是哪个小金库的钥匙?还是见不得光的产权证之类?   “这是什么?”陈艳华挤到魏蓝身边瞧着盒子里的东西瞪圆了眼。   大家都猜错了,木盒里的精致黑丝绒布上摆放的是一只注射器,还有一个造型怪异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略微发黄的透明液体。   “王翔这老东西还吸|毒?都到了注射的程度了……”尹航拿过盒子仔细查看那只玻璃瓶,“新型毒|品吗?没见过这样的容器,要不要问问缉|毒大队的人?”   刘安抿着唇,紧紧盯着那只药瓶,面色变得很难看,瞄了眼默不作声的魏蓝,低声说,“不是毒品,应该算是一种兴奋剂,也有致幻效果。这东西……最好藏好,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了。”   尹航愕然,顿时觉得手中的东西就像烫手山芋,想赶紧放下又觉得太大惊小怪有些丢人,抬起来又放下,折腾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乖乖捧在手里,“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我只知道之前那个围捕行动和这个有关,但是细节不清楚,了解细节的人都被肃清了。”刘安的话语就像个重磅炸弹,震得在场的人全部陷入沉默。   如果真如刘安所说,那么这个东西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他们刑侦一队恐怕将面临被‘肃清’到全军覆没,可这么捂着盖着又不是个事,更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吕维神情复杂的看着魏蓝,其他人暂且不说,就魏蓝这种一根筋的生物,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罢休的,就算冒着被肃清的危险,他也会回光返照似的刨根问底,只求死个明白。   “魏蓝?你没事吧?”   陈艳华的呼唤声近在咫尺,听者却恍若未闻。魏蓝一动不动注视着那瓶药剂,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细长透明的玻璃瓶身上,有着激光雕刻的花纹,那是一条盘踞在巢穴里吐着信子伺机而动的毒蛇,光线折射下,瓶身的浮雕看起来就像是闪着光的鳞片,冰冷且凶恶。   好像曾经见过这个图案,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总觉得有些散乱的画面穿插着在脑海中闪现。   好多人拥挤在一起,空气变得粘稠,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昏暗的橘色光线下看不清人们的脸,又或者他们带着形形□□的面具,看不到真容,只从窄小的孔洞里露出不怀好意的双眼,传达着幸灾乐祸与促狭癫狂的笑意,不远处,还有谁在满怀期待的笑着。   与那些目光不同,有一双眼睛漠然注视着这一切,那个人轻摇着手中的高脚杯,细细品尝杯中的紫红色酒液,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直到拥挤的人群笑够了闹够了,那个人才缓缓靠近挤入人群。   因为那个人的介入,人群稍微散开了些,微凉的空气随着那个人的步伐盘旋而起,涌入肺叶,缓解了呕吐的冲动。   这些人在做什么?这个人又想要做什么?那双神情冷漠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就像是习惯了给人开刀动手术的医生,丝毫不为伤害到别人而有所动容。那人接过一个书本样的盒子,拆开全新的注射器,取出造型怪异的药水瓶,蛇形图案在光线反射下看起来有些刺目得惊心。   手臂上的刺痛令人绝望,会死吗?还是会从此跌入可怕的深渊?不想这样,不要这样!谁来……救救我!   人群何时散开了?听不清人声,看不清人影,或许只是因为不知名的药剂模糊了感官,身体开始躁动,由内而外散发着惊人的热度,伴随万蚁噬骨的剧痛折磨着身心。   疼!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疼,身体随着对方的侵略节奏晃动起来,微凉的手掌碰触到滚热的腿根,引发一连串的颤栗,昏沉的大脑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正遭受着什么,只想要赶快脱离这种不安和惊恐。   慌乱推拒之中,胡乱挥舞的手臂不知抓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染满指尖,那些液体深红且散发着淡淡腥气。面具下的双唇开合,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清,也不想听。   然后呢?只剩下剧烈的头痛,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魏蓝抚着额头双眉紧皱,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唤听得出同伴们的不安,他勉强笑着算是回应,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在迈出一步之后毫无征兆的向一边倾倒。   身边空气的温度变化明显到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水雾迅速凝结成人影,稳稳将他搀扶住,随后雾气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不过这个景象也许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冰冷的雾气时聚时散,凝聚成宽大的手掌遮住魏蓝的眼睛,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体验,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因水汽折射而变得扭曲,更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那些东西。水本通阴之物,雾水作为天地间自生的无根水,效果越加明显,还算宽敞的书房里,此刻挤满了缥缈不实的影子。   那些影子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乱晃,不时捡起些身体零件给自己按上,从外观不难看出这些人大都死于非命,死状相当凄惨。   魏蓝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他不耐烦的挥动着手臂想要将遮住双眼的雾气驱散,奈何那双手执拗的不肯离开,魏蓝只好忍住呕吐的冲动,小心翼翼从没有实体的‘人群’中挤出去。   看出魏蓝的举动有些怪异,尹航附在吕维耳边小声询问,“他看到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怪怪的?”   “应该是看到这房子里有东西。”吕维推着金属镜框跟了上去,“我虽然看不清,但是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些东西存在,这里几乎被那些东西挤满了,你们也快点离开书房吧,跟那些东西一起呆久了不好。”   有一件事吕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不清,但不代表他完全看不到,偶尔会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虚影,这里存在的不只是那些死相各异的家伙,还有一个模糊的白影紧紧跟在魏蓝身后,那个白影似乎没有恶意,让人不禁联想起传说中的背后灵。   忍着几欲作呕的不适感,魏蓝尽职尽责的继续勘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一道怪异的痕迹闯入视线。他敢对天发誓那些痕迹是之前没有的,从桌角下的血迹附近开始,杂乱的拖拽痕迹由小溅大,向着玄关的方向蔓延。   魏蓝在脑海中想象着,描绘着,那里曾发生过什么。   站在那里的人,先是两只脚因拉扯摩擦出的较小痕迹,失去平衡引发的跌倒以及拖行,造成了大面积的痕迹。为什么这些痕迹之前看不到?就好像是……虚无缥缈的灵魂留下的痕迹。   那些痕迹延伸到大门外,转向楼梯,魏蓝无视掉站在门外那些人的询问,闷头跟着痕迹走,亦步亦趋,心跳也越来越快。   痕迹另一端没入楼外花园里茂密的灌木丛,魏蓝停在几步之外不再靠近,周遭盘绕的气味实在是糟糕到让他想要拔腿就跑,奈何身后的冰冷雾气阻住他的退路,让他避无可避,幸好雾气环绕周身,渐渐驱散了那股恶心的气味。   灌木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时断时续,魏蓝凝神紧盯树叶晃动的地方,屏息静待。有什么东西要出来,那个东西在移动,树叶被挤压得沙沙作响,响声越来越近。   出来了!   竟是一只流浪狗,皮毛脏乱丑陋的流浪狗警惕的瞪着魏蓝,口中叼着半截断臂,那截断臂已经被啃咬得看不出原型,只能从骨头判断出那是人的前臂,腕骨以上连骨头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魏哥,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跑出来也不说一声。”紧随其后追出来的尹航刚要伸手拍魏蓝的肩膀,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忘记动作,手悬在半空直到累得发酸,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   拨开低矮的灌木丛,两人毫不费力的在景观园林深处找到了散乱的尸块,大部分已经被流浪狗啃食。一些影子在尸块附近飘来荡去,不时有好几个影子会拾起同一块尸骨争抢似的奋力拉扯,直到尸骨更加细碎才作罢。   这是恨之入骨要碎尸万段吗?那些鬼影和王翔之间存在怎样的恩怨?魏蓝盯着眼前的景象沉思,王翔这个人是不怎么样,仗着权势做些坑蒙拐骗下三滥的勾当,但真要让他杀人放火,还真不一定有那胆子,难道说,这些鬼影是受人驱使吗?   魏蓝摸出手机拨通吕维的电话,努力维持冷静低声说,“带着门外那些人回局里录口供吧,停止勘察封锁现场……我想我找到王翔了。”说罢,转身离开了灌木丛,摘下的橡胶手套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尹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扯着嗓子喊,“哎?你去哪?”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有件事想要去确认。”魏蓝头也不回。   “什么事?”   “私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3更~~ 第36章 36 质疑   身体不停在颤抖,一半源于愤怒,一半源于悲伤,紧握的拳心渗出微红的血液,掌心的刺痛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   魏蓝站在病房门外踌躇不前,他不想打开眼前这道门,更不想看到那个安静睡着的人,但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不得不去面对,承认事实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几个深呼吸之后,心跳趋于平静,缓缓转动把手,随着一声轻响,门开了。   生命迹象监控器发出规律悦耳的滴滴声,魏蓝轻手轻脚靠近熟睡的人,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掀开薄被,每一个动作之后都心虚的瞥一眼那张脸,确定对方没有醒来才进行下一步动作。   与那道记忆中的伤痕仅隔一层病服,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指尖几次碰触到衣摆又怯懦的缩回来。其实根本不需要再一次印证,无数次的擦洗和复健按摩,已经让他对肖子贤身体上的每一个瑕疵都记忆深刻,可是不甘的情绪让他无法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事实终归是事实,衣摆掀开,肌肉均匀的腰侧一道细长的疤痕刺痛他的心。整理好病服盖好被子,魏蓝颓然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他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为什么?”声音低得像是在问自己,因为他知道对方听不到,“为什么要害我?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引起郝林癫痫发作的也是那个东西对不对?恐怕那个名单你也知道的吧,那里也有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像郝林那样莫名其妙的死掉?”魏蓝出神的盯着不断跳动的心电图谱,鬼使神差的将手伸向氧气管,指头用力到发白,氧气管被紧紧掐住,熟睡中的人呼吸急促起来,心跳监控的嗡鸣声随之加快。   “你……想要杀我吗?”   心跳监控发出的声音急促又刺耳,就像死神在催促着人们离去,魏蓝猛然惊醒,惊恐的松开手,他并不想这么做!心脏剧烈鼓动,几乎与心跳监控发出的声音同步,随着对方的心跳慢慢回归平稳,魏蓝长长舒了一口气。做不到,就算知道对方想要杀害自己,他还是做不到伤害对方,这种感情执着得莫名其妙。   游魂似的不发一语,魏蓝摇晃着站起身,抓过水盆和毛巾打了热水,细心地试过水温,才将毛巾浸入。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早已看惯的健美躯体,充满弹性的肌肤上散布着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疤,就像是战功勋章一样美丽,有力的肌肉也被照顾得很好,丝毫未见萎缩迹象。   “肖子贤,这是最后一次。”倒掉污水,收拾好房间,魏蓝站在床前凝视那张刚毅的睡脸,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无意识的前倾,顺应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在那紧抿的唇角落下意味深长的轻吻,“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帮你擦身,再见了。”   离开吧,离开这里,不想和那个人呼吸同一空间里的空气,胸口每一次起伏,都像是被刀片狠狠割开。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病房,原本强撑着的精神崩溃一般垮了下来,魏蓝背靠着门板低下头,将脸隐藏在阴影下,压抑住丢脸的低泣,可惜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出卖了他此刻的失措。   无数次深呼吸,直到眼睛不再酸涩,魏蓝重重吐出一口气,决然的远离那扇门,殊不知门的另一边,安静沉睡的人睫毛颤动,一滴清泪滑落,没入发鬓之中消失不见。   夜很长,酒吧里人声嘈杂,吧台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空杯子,酒精麻痹大脑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魏蓝迷迷糊糊灌下又一杯伏特加。如果不将以前为了执行任务而来这种地方的次数计入,这恐怕可以算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到这样的地方。   酒保拿起托盘上的几张红色纸币收进口袋里,向不远处点了点头,调酒动作熟练又帅气,片刻后,一杯装点着橙片的咖啡色液体被推到了魏蓝面前,酒保用亲切的声音毕恭毕敬的说,“这是六号桌的客人请您品尝的百利甜酒冰咖啡。”   魏蓝动作上有些迟钝,茫然的转过身看向坐在六号桌的男人,酒吧里彩色灯光不断变幻着映照在那人脸上,竟看不清面容。男人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唇边扬起的笑意非常友好,可魏蓝越看越觉得不舒服,打从心底反感,这种反感似曾相识。   拿起那杯甜酒,魏蓝摇晃着蹭到六号桌,粗鲁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装满酒液的杯子被推到男人面前,“谢了,不过这东西是女人喝的,我不喜欢,你自己留着吧。”   酒吧里被人请酒,要么接受,要么拒绝,男人还是第一次遇见端着酒杯亲自来退货的,唇角笑意更甚,“别介意,我只是看你喝太多烈酒,给你换一个柔和的缓解一下。”   “我不太喜欢接受陌生人的好意。”说着拒绝的话语,魏蓝脸上却挂着灿烂笑意,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毫不退缩的迎向对方的审视,双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互瞪了足有一分钟,对方终于先忍不住开口。   “你赢了,我瞪不过你。”男人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上的名贵手表,声音低沉魅惑,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准确来说,我们不能算是陌生人。”   魏蓝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的精英男,工作性质所致,他见过的精英人士还真不在少数,若不是相当有名望或者频繁接触过的,只靠一面之缘还是很难记住那么多人,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全无印象。这张脸太陌生了,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魏蓝心中不免警惕起来,“我好像不认识你。”   “也对。”男人完全不在意魏蓝直白的失礼,似乎读懂了对方的不解,“你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我的脸,好像每次见面我们都是各忙各的事,还从没有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说过话。”   魏蓝天真的歪着头,绞尽脑汁回忆与这个人有关的事,依旧想不起来,可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和这把蛊惑人心的声音确实似曾相识,难道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彼此见过面却没有深入接触,所以没有记住对方吗?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我还是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友好的伸出右手,“我叫周宇彬。”   周宇彬?魏蓝在心中咀嚼着这个颇感陌生的名字,疑惑的看着周宇彬,“我们在哪里见过?”   “在我的俱乐部。”   “俱乐部?”魏蓝不是个喜欢吵闹的人,酒吧KTV都很少去,更别说俱乐部,他甚至不太理解俱乐部和□□到底有什么区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个体商户,你记不住我也是正常事。”周宇彬选择性忽视掉魏蓝的满口审讯腔调,很自然的拿起那杯甜酒饮下,“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   这是个陷阱!魏蓝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去看看对方搞什么名堂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自己这一晚上喝得腿都发软了,每动一下都觉得天旋地转,实在不适合搅合在未知的麻烦事里。   “不了,没什么兴趣。”说着,魏蓝扶着椅背站起身,回到吧台前的座位上,继续灌他的伏特加。   吧台上方的强烈灯光将魏蓝的背影照耀得仿佛蒙上一层光晕,耀眼夺目,就像整个舞台只为他一人照明。周宇彬盯着那个融合在灯光中的背影,手撑下巴玩味的笑着,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感叹,“是吗?之前明明很有兴趣呢……”   心事加心事,闷酒越喝越凶,长期积攒起来的压力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发泄出去,真想找个人好好打一架。魏蓝摸了把胸前口袋里的□□,努力压下这种不该有的冲动,知法犯法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还不想因为这种破事爬上《汇城晚报》头条。   “帅哥,你喝多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甜腻造作的女声紧贴在耳边令人反感,如此低劣的搭讪手段让人不敢恭维,不过魏蓝不打算拒绝,自暴自弃的觉得,也许这样发泄一下也不是坏事,自己一个健全的大好青年连女人都没碰过,岂不是太冤了,万一哪一天……真的突然就死了呢。   “那就麻烦你了。”魏蓝的笑容是利器,就算他被女人身上呛鼻的香水味熏得禁不住拉开彼此的距离,女人也没有因此而不满,不自觉的跟着魏蓝一起笑。   离开的时候,魏蓝不自觉的瞥了眼六号桌的位置。周宇彬还在,感受到目光之后向这边看过来,弯着唇角举起酒杯示意,似乎是在祝他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秋风渐冷,魏蓝意识不清的跟着女人在夜路上走着,路边霓虹闪烁,十三街即使入夜也是美丽的,颇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味道,这是汇城最繁华的地段,也是他最熟悉的辖区,所以他很清楚,前面路口向右转个弯,就是一家地中海风情旅馆。   魏蓝!   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身边这个女人吗?不对,他又没说过自己叫什么,这女人怎么可能知道。   好像……是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那样遥远而又空洞,仿佛直接撞进内心,躲也躲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红色预警!!明天开始会有点小小虐!!!求不打~ 第37章 37 消逝   旅馆前台的空气清新剂味道还不错,至少比身边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让人舒适。   被搀扶着浑浑噩噩穿过冗长的走廊,进入装修精美的房间,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天蓝色的被子,看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好想扑上去美美的一觉睡到自然醒。心中那么想的,身体也是那么做的,魏蓝慵懒的仰躺在床上,再也不想移动分毫。   “要关灯吗?”女人一边询问,一边解开魏蓝胸前的扣子,带着唇膏的粘腻的唇紧贴在麦色肌肤上,贪婪的吸吮,“你身材真好,别关灯了,就这样吧,我想看着你。”   好恶心,落在胸前的吻只让他觉得阵阵发痒,痒得冒出层层鸡皮疙瘩,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感觉,想推开,又没力气抬起手,女人的长发垂在胸前蹭来蹭去好难受,如果可以一把抓住再把它们扯断该有多好。   矫揉造作的声音还不停说着吵人的话语,这种事,关不关灯有什么区别吗?魏蓝不懂,也不想理睬趴在身上乱摸的女人。   一样是被碰触,为什么感受会如此不同,被那双冰冷的手掌抚过的肌肤反而会变得燥热,渴望更多的凉意靠近自己,那样熟悉的触感已经被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那些已然遗忘的记忆之中。   裤扣被解开,裤子连同内裤一起被拉下来,小腹平坦紧实的肌肉□□在冰凉空气中,刺激得魏蓝不禁倒吸一口冷空气,抬起腿就想踢。   “别这么急。”女人误会了魏蓝的动作,自以为是的故作魅惑般抚摸柔软毛丛,“乖乖躺着就好,我帮你,保证让你上天。”   上个屁的天,魏蓝心中暗骂,总觉得如果命根子被摸到,自己一定会难以抑制的吐出来,现在已经快要忍不住了,酒劲儿阵阵上涌,胃里翻江倒海。   突然,灯光闪了几闪暗淡下来,房间里变得有些昏黄,像是被一层弥漫的薄雾遮掩着,看不清身边的事物,就连近在咫尺的女人也看不真切。   “这灯怎么回事?怪吓人的。”女人不满的嘟囔着,继续手中的动作。   随着裤子被退到腿根,房间里的温度几乎下降到冰点,刺耳电流声响起的同时,灯管啪的一声炸裂,女人尖叫着从魏蓝身上滚下来,缩到桌角惊恐的望向虚无的空中。   没有开窗的房间里狂风四起,就像无处发泄怒火的猛兽胡乱摧毁着触手可及之物,卷烂了房间里可以移动的一切。   雾气浓重得几乎可以滴出水,凝结成的形态飘忽不定,人影穿过吓得晕死在地的女人,径直向躺在床上的魏蓝走去。   感受到那双冰冷的手抚上脸颊,爱怜的落下细碎的吻,魏蓝哑着嗓子低声问,“肖子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又为什么要化作鬼魂纠缠不休,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行为非常矛盾吗?还是仅仅在为那些伤害行为进行补偿?   这些话魏蓝问不出口,也说不出更多的字,因为口腔被冰冷湿滑的唇舌侵占肆虐,只能发出苦闷的呜咽。   这个吻绵长且极具仅略性,那双冰冷的手也越发不安分,魏蓝惊恐的发现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呼吸也急促起来,由内而外的燥热让他慌乱不堪,他不假思索的狠狠咬了口中的凉意,湿凉的触感退开了,却有什么液体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凉意霎时间传遍四肢百骸。   还想怎么样?让自己更难堪吗?怒瞪眼前飘忽着又要靠近的人影,魏蓝抓起手边的外衣奋力丢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发出几近崩溃的怒吼。   “滚!”   人影的动作停滞了,而后溃散开来。愤怒的余音回荡许久才散去,房间里归于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混乱的场面,炸裂的灯管也完好无损的重新亮起,只是地上的女人消失不见了,魏蓝完全不想关心那个女人去了哪,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愤怒随着深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记忆中的一幕一幕不停在脑中闪现,到底是怎样,到底要怎样?说滚就滚了吗?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后悔,好歹救回自己几条命,这样迁怒实在是过分了。   可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想开口道歉却早已失去了对象。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魏蓝惊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丢出去。在寂静的,尤其是刚闹过鬼的房间里,还是颇感惊悚的。电话竟是李安然打来的,半夜一点钟,这丫头不睡觉是想干什么?魏蓝接起电话,口齿不清的打招呼,“安然?大半夜发什么疯?”   “魏哥……”李安然的语气有些怯懦与小心翼翼,尽可能斟酌着选用可以让自己规避伤害的措辞,“我刚才看到你了,还有一个女人。”   “你在哪?”只一句话,就让魏蓝的酒醒了大半,瞬间明白过来之前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恐怕就是李安然。   李安然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就在地中海风情旅馆大门外,魏哥……我能上去找你吗?”即使觉得这样问十分不妥,可她还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里,给自己一个机会。   “上来吧,602房间。”魏蓝快速整理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那个女人呢?”李安然试探的问,既然魏蓝会这么快接起电话,说不定……并没有发生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事。   “她不在这里。”这是实话,刚刚那一顿闹鬼之后,女人凭空消失不见,去哪了不清楚,但确实不在这里。   房门开了,李安然谨慎的环视了房间一圈,确定没有别人在,这才进了房。两人相对无语,气氛一时间很是尴尬。魏蓝嘿嘿笑着,这种打破沉默的事果然还是需要他来做,“大半夜的不回家瞎跑什么?”   “我舅舅开了个KTV,就在信白大厦顶层,我刚辞职没多久,还没找工作,先去给舅舅搭把手,这才刚下班,正准备回家。”李安然不自在的别开脸,房间里确实很整齐,床也丝毫不见混乱,更没有奇怪的味道出现,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可魏蓝的黑色休闲衬衫扣子全部敞开,反衬着胸前麦色肌肤上的粉红唇印,刺得人心酸,她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你们……”   “什么也没做,突然就闹鬼了,然后她就不见了。”魏蓝只是在李安然进来之前胡乱穿好了裤子,大老爷们儿有哪个会在意上半身让人看,所以他完全忘记了身上那些痕迹一样会被看到,此刻李安然躲闪的目光,让他难得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你骗鬼呢!”被魏蓝的话气笑了的李安然,女汉子气场又不自觉回到体内,谈话反而变得自然,“哪个鬼那么好心还管你生活作风问题?”   魏蓝也忍不住笑了,天地良心,他说的可是大实话,而且还真就有个鬼在干涉他的私生活,只是这些他不打算多做解释,“信不信随你,反正刚刚灯突然灭了,然后那女人就不见了,我还怀疑她就是鬼呢。”   破涕为笑说的就是李安然现在的模样,眼角挂着泪珠,却笑得甜美,“魏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宁可找个‘女鬼’也不愿意接受我?”   “今晚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想找谁的,就是喝多了被人牵着鼻子走。”话题又绕到了让魏蓝头痛的关键点上,避之唯恐不及,却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被摆上台面逼问,该来的总是会来。   “至少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理由吧。”笑容变得苦涩,李安然低下头,偷偷擦拭滑落脸颊的眼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吗?此时此刻,魏蓝竟无法第一时间说出否定的话,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在尚未开始思索的时候,答案就自己冒上心头,可那个答案现在就像一把利刃一样戳刺着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许久,他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含糊什么。”李安然嫌弃的瞥了魏蓝一眼,随后又饶有兴致的追问,“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魏蓝淡然回答。   说不难过肯定是骗人的,尤其是听到情敌还是自己认识的人,比对感和失败感被无限放大,这种感受真不怎么样。隐藏好情绪,李安然重新抬起头望着魏蓝那双仿佛洒满阳光的温和双眸。   喜欢,好喜欢,喜欢他的异想天开,喜欢他的直来直去,喜欢他的活力充沛,也喜欢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还有那份毫无杂质的单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守在这样的他身边,陪他一起经历风雨?绝不会柔弱娇小,也不会是庸碌无为的,李安然本以为自己这样独立又强势的女汉子应该可以做到,可她还是错了吗?   魏蓝望着天花板似在思索,那个人啊,思维缜密,遇事沉着,从不说没用的话,看似冷漠实则温柔,就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让人看了不爽。魏蓝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千言万语归纳在一句话里。   “他很出色。”但是……那是爱吗?   沉默来得如此突然,魏蓝尴尬的抓着头发,自己刚刚那种疑似炫耀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又把李安然气哭?正提心吊胆的察言观色,哪知道李安然竟然也笑了起来。   “算了,让你理解什么是爱情实在是我强人所难,你个情商白痴,我放弃,不管你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正的爱情,我恐怕都没有插手的余地。”目光中的释然能够清楚分辨出李安然没有在说谎,她确实想要放弃了,追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远远配不上对方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她不想继续体会,“什么时候打算结婚了记得请我喝喜酒。”   退掉房间,魏蓝将李安然护送回家,尽足了护花使者的义务,直到凌晨才爬回自己家,匆匆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在魏蓝完全不知道的另一边,医院走廊里脚步声杂乱,医护人员焦急的低语声惊扰了熟睡中的病人们。医生满头大汗推着病床上的肖子贤进入抢救室,这个人可不能出事,这是因伤退役的老功臣肖承安的独子,也是汇城的骄傲,这个人不能死!   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在抢救室大门关起的那一刻归于平静,心跳监控屏幕上只剩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直线。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蛭已进入防弹模式!   修改了一点点,刚刚看过的亲不好意思哈。 第38章 38 失窃   时间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三个月的期限眼看就快到头了。   温鹏溺毙案仍然毫无进展,魏蓝被西区总局局长宋文杰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没来得及将训话内容写成总结,指挥中心又从地区派出所转来了一个新案子。   NC国际大酒店还真是命运坎坷,接连不断出命案,一个还没来得及红起来就已经过气的女歌手,不着片缕的死在了客房里,同房的还有一个外国男人,也早已断了气,看起来就像一对苦命的情侣结伴服毒自杀。   当然,那一切都只是表象。根本不需要进行尸检,在听到前台服务员提供的住客姓名时,魏蓝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死因。   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在谭贞的名单里,只不过记载的日期并不是同一天,女歌手的日期要早于外国男人两个月,虽说人的体质各不相同,对药物的耐受性因人而异,但是能死在同一天,也算是很感人的奇迹了。   尸检的作用反倒像是用来印证魏蓝的猜测,毫无疑问死于内脏腐烂,两人死亡时间相差不过五小时,而记录在案的死因,也只能是病逝。   有人猜测这是什么新型流行性病毒导致,也有人猜是连续投毒杀人案,说法五花八门越传越邪乎,魏蓝等人也只能是缄口不言,避免造成民众恐慌,可这话题传着传着,竟传出了一个丧尸题材的版本,让魏蓝哭笑不得,可这个版本反而是最接近真相的。   当初徐新把第二次试验结果汇报出来的时候,魏蓝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医学界的隐藏大门,结论不可思议到难以言喻,药片里的白细胞竟然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吞噬掉了腐烂组织中的某些东西,虽然做不到治愈,但是能有效减缓腐烂速度。   同时,徐新也对腐烂的内脏样本进行了化验,震惊的发现,腐烂组织中有着同样呈现变异状态的血红细胞,一部分变异的红细胞外围凹凸不平,色泽发黑,还有少数一部分呈现镰刀型。   这些镰刀型血红细胞外侧,居然生成一种疑似细胞壁的保护层,足以刺穿其他细胞造成感染,但动物的细胞,是不可能存在细胞壁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奇怪的细胞确实会造成感染,但不知道能不能传染,最先被破坏的全都是内脏,血液样本中含有微量变异细胞,在循环代谢的过程中再次被囤积在内脏中。   不仅如此,试验进行过程中还得到了意外收货,当环境温度超过五十二摄氏度的时候,这些细胞会缓慢的破裂然后死亡,并不是休眠,而是真正的损毁。可惜没有人会发烧烧到那么高的温度,想要把这些东西从体内清除,仍然是件很困难的事。   只要这些成分怪异的药剂能被公诸于世,那些莫名其妙死于‘病逝’的家伙,也许就不用含冤而去,至少家人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款。   可事情往往都不会轻易向着顺利的方向发展,就在魏蓝做好联系媒体的准备,打算公开药剂成分的时候,刑侦一队偷偷私藏的药剂样本不见了!   就是担心那些意图掩盖真相的上层发现这些证物存在,魏蓝才嘱咐一队人员偷偷将它们扣留下来,外人除了徐新再不会有谁知道。   这着实让魏蓝吃了一回哑巴亏,证物丢失的事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在不知道内奸是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是可疑的,说出来反而打草惊蛇,只能暂时暗中观察。   眼下又冒出两个死于内脏腐烂的可怜虫,证物丢失的问题就更让魏蓝担忧,他完全不敢去猜测被偷走的证物会被用于做些什么,会不会因此产生更多的牺牲者。知道真相是一回事,例行公事的勘察还是必不可少。   就算手段再怎么高明,背景再怎么强大,接连不断发生这样骇人的事件,消息也已经封锁不住,再加上员工频频辞职,难免将消息流出,NC国际大酒店终归还是没能免于停业调查的处置,市长协同夫人一致表示积极配合调查,只为求个安心。   员工被暂时停工遣散,偌大的楼宇中静得吓人。这是个好机会,没有工作人员的干涉,魏蓝可以畅通无阻的翻查酒店内部的各种档案文件,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不过这个地方还真是接待过不少名人,其中也包括红极一时的生物医学界奇才陈忠。   揉着酸涩的眼睛,魏蓝大大伸了个懒腰,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冬天果然会黑得很早啊,肚子有些饿,在楼里勘察的队员们大概也要开始抱怨了,还是一起去填饱肚子再回来继续。   “尹航?陈姐?”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唤,大家都跑哪去了?会不会在楼上查看客房?魏蓝摸出手机拨通尹航的电话,可电话里许久都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急促的嘟嘟声之后被自动挂断,魏蓝惊讶的看着信号格上的叉叉,这么高级的酒店怎么会没有信号?   “小维……刘安?”魏蓝不死心的继续呼唤,寂静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盘旋不去。   嘀嗒。   水的声音,刚刚有人在洗手间吗?可是这里离洗手间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水滴的声音。   嘀嗒,嘀嗒。   声音就在不远处,魏蓝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说来奇怪,光洁的地面上看不到任何水渍,可是滴答声依然不远不近徘徊着,引领他走向一楼值班室附近的洗手间,有谁在那里吗?   魏蓝亦步亦趋跟到洗手间门口,滴答声不见了,突然响起的马桶冲水声吓得魏蓝喉咙发紧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隔间门开了,里面的人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完全无视魏蓝的存在,匆匆洗手之后径直向门外走去,不可避免的与他穿身而过,冰冷湿寒的触感由体内而发,魏蓝惊觉这种感受与体内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那天在宾馆里,那个人影让他吞下了什么?冰冷的液体不容抗拒的由咽喉滑入体内,带着不易察觉的腥味,难道是……血?不,不可能,鬼怎么会流血。可是在被温鹏的灵魂穿过的一瞬间,胃里冰冷的感觉越发强烈,传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   字少,晚些还一更。 第39章 39 再现   魏蓝认为自己不是个会轻易见鬼的人,除了曾经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在医院见了次鬼以外,还真没这么直观的看到过。   可刚刚竟然清清楚楚看到了温鹏的鬼魂,还有那遍布全身的寒意,像是由内而外不断在扩散,这会不会与那一夜吞下的液体有关?   无根水!这个名词在魏蓝脑中嗡嗡作响。   是了,那个凭空出现的‘肖子贤’由怪异的雾气凝结而成,雾气可视为无根水,是通阴的最佳媒介。可他不理解‘肖子贤’为什么要强怕自己吞下这种东西,就为了让自己隔三差五见见鬼吗?这种报复手段还真是孩子气呢。   魏蓝跟出洗手间,温鹏的灵魂就在服务台前晃来晃去,不时向电梯的方向张望,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在尝试确认,魏蓝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温鹏终于有所动作,魏蓝才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随,就算知道对方一定是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本能的保持安静,以最小的动作幅度移动,不想惊动对方。此时此刻若是温鹏突然回眸望他一眼,说不定心脏能被吓得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各种各样奇葩的联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魏蓝不禁停下脚步,保持着三米安全距离,静静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   温鹏在电梯前踌躇着,手指几次伸向呼叫按钮都没有按下去,来来回回游移不定,一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纠结表情,晃了足有三五分钟,还是决定放弃呼叫电梯。   可叮的一声之后,电梯竟然自动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温鹏也被这种状况吓了一跳,连退几步撞到背后的花瓶,瓷片碎了一地,却没发出一丝声响,周遭寂静得充满违和感。   温鹏惊恐的望着电梯犹豫了很久,再瞧瞧深不见底的黑洞洞的楼道,那是通往紧急逃生通道的唯一路径。未知的黑暗世界总是会让人产生莫名惧意,温鹏最终还是走进了相对明亮的,让人产生安全感的电梯。   魏蓝也不客气的走进去站到了温鹏身边,颇感兴奋的体验着这种完全被忽略的感觉,所谓‘消失’就是这样吗?再也不会被聆听,再也无法被看见,就这么孤零零的独自在世间徘徊。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温鹏的头发,果然温鹏有所察觉,紧张的环视了电梯内的环境,抓了抓被碰到的皮肤,瑟缩着向电梯仓一角躲去。   魏蓝好奇的在温鹏身侧做着鬼脸,欣赏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难怪有那么多鬼怪想要跑出来吓人,它们不过是想寻找存在感而已,只不过此时此刻,在这个空间里,生与死的位置颠倒了。   电梯停在八楼,和预料中一样,温鹏战战兢兢踩着绵软的地毯,穿过幽暗曲折的走廊,停在819客房门前,浓重的烟味呛得魏蓝不禁捂住口鼻,滚滚浓烟从门缝里翻滚着涌出,很快便漫延到走廊中。   着火了!   就像在看默片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是无声的,温鹏在竭力吼叫着,从口型可以判断出他在询问里面有没有人。拍门的力量弱了下来,温鹏撩起衣摆捂着口鼻大咳不止,摇晃着摸向不远处的消火栓,砸碎玻璃窗,抱起面火器罐子拼命砸门。   终于,门开了,与此同时原本弥漫整个楼道的浓烟像幻觉一样,突兀的消失不见。温鹏试探着走进房间,别说火苗和烟雾,黑洞洞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洗涤剂的味道以外什么都没有。   察觉状况足够诡异,温鹏慌乱的转身想要往外跑,意外却在此时发生,本该被砸坏的门嘭的一声自动关了起来,无论怎样转动把手都无法将门打开,跟进来的魏蓝也不幸的被一同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吱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卫生间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门缝中透出明亮的光。在未知的黑暗中,人类趋光的本能使得温鹏不顾一些的冲进明亮的卫生间,缩在角落不断发抖。   马桶上的水箱盖咔咔响着,像是被推动一般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掉在地上发出惊心巨响,吓得温鹏抱紧脑袋缩成一团,看都不敢看一眼。   也许当时的温鹏并不能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魏蓝看到了,在这狭小空间里的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另一个‘人’,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的医学博士陈忠,尽管脸已经焦黑得认不出来,但那肉干一样丑陋可怖的死状,与卷宗照片记录下的如出一辙,想不认识都难。   打开卫生间木门的是陈忠,推开马桶水箱盖的也是陈忠,它只淡淡扫了魏蓝所在的方向一眼,转而蹲下来握住温鹏剧烈颤抖的手,伸向水箱盖内侧。   本来还在拼命抗拒这股不明力量的温鹏,突然安静下来,震惊的爬近水箱盖,小心翼翼摸出藏在那里的东西,颤巍巍收进手心。   那是一个很小的密封塑胶袋,温鹏紧紧握在手里,害魏蓝看不清袋子里面放了什么。寂静中,咔嗒一声轻响显得尤为刺耳,就像紧绷的神经突然断掉一样。   外面的门开了,温鹏踉跄着,连滚带爬冲出那扇门,也顾不得楼梯间的灯光是否昏暗,一路横冲直撞回到一楼大厅,扑到前台抓起手机拨通了一组号码。   魏蓝心中一惊,不难猜到,温鹏这一通电话恐怕是拨给他的,为什么当时没有接到呢?还是说,电话根本就没能打出去?   接下来温鹏的动作印证了魏蓝的猜测,温鹏慌张的丢开手机拿起前台座机,号码按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突然放下听筒,目光惊惧的环视空无一物的大厅。   不对!并非空无一物,魏蓝的精神也紧张起来。   墙壁,或是门窗,四面八方不断涌入灰黑色的人影,人影扭动着显现出令人作呕的外形,它们痛苦的哀嚎着挣脱桎梏,烂肉随着黑褐色粘液掉落在地,露出森森白骨。 第40章 40 火灾   那些恶心的东西缓慢沿着墙壁、房顶或地面,爬向对此毫不知情的温鹏,情急之中容不得多想,魏蓝冲到温鹏身边伸手就要去抓,可手掌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什么都没能触碰到。   虽然看不见,但温鹏似乎感受到除了他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这里,他恐惧的抱紧被魏蓝穿透过的泛着寒意的肩膀和手臂,绕过吧台向着大门跑去。   打不开,厚重的钢化防弹玻璃也不是能被他轻易砸碎的,他清楚的认识到,他被困在这里了。死相凄惨的鬼影已然遍布整个大厅,温鹏的每一次移动都险些碰撞到它们,它们执着的向温鹏靠近。   潮湿腥臭的气味让魏蓝的脑袋变得昏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抬起腿,狠狠踩下去,脚下的烂脑袋咔嚓一声被踩碎,恶心的汁液溅满了裤脚。   剧烈的动作像是困兽在水中激起巨浪,攀爬着的鬼影全部停止动作,呆滞的转过头,灰白扩散的瞳孔望向魏蓝所在的地方许久,可魏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些东西像是突然找不见目标一样,茫然在原地打转寻找,最终还是向着温鹏的方向继续爬去。   原来如此,这些家伙就是当初病房里想要害死唐莉的那些淹死鬼!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到处害人?先是想要杀唐莉灭口,现在又要害死无辜的温鹏。   是不是,如果自己那一天没有诱导温鹏说出那些事,又或者自己能够接听到那通电话,温鹏就不会死?是自己害死了他吗?魏蓝迈开步子,走向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东躲西藏的温鹏,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救他!   随着大幅度移动,更多的淹死鬼发现到魏蓝的存在,它们纷纷调转方向朝着魏蓝爬行,挂着腐肉的白骨抓住魏蓝的裤脚,却被咔嚓一声踩个粉碎。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温鹏看不到也摸不到这些东西,反而还活着的自己可以碰到?眼前的一切应该是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的回放,明明处于不同时间点的自己,为什么可以介入其中?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历史,也许温鹏真的可以活下来!   温鹏已经被附近的东西逼进洗手间,很奇怪,大厅里随处都是的家伙,洗手间里却一个也没有,那里空无一物,相当的‘干净’。   沿路全都是碎烂的骨肉,散发着恶臭,魏蓝的移动变得越来越吃力,那些东西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怎么也甩不掉,刚踩烂一个,又会有更多的东西攀上来拦住他的去路,洗手间已经近在咫尺,却再难移动半步,魏蓝被成堆的尸体拖拽着直到跌倒,他仍旧不肯放弃的向前爬行。   许多淹死鬼沿着门框爬了进去,拉扯着温鹏的身体,想要掰开他的手掌,可温鹏拳头攥得死紧,他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想要迫使他张开手,他惊恐的两手一起紧握。   空气改变了,潮湿窒闷的感觉压迫着肺叶让人快要无法呼吸,身体像是沉入水中一样变得沉重,洗手池内无端蓄满水,溢出的水流淌到地上哗哗响着。   温鹏被突然冒水的洗手池惊吓到,颤巍巍缩进墙角,手中的东西紧紧护在胸前生怕被抢走。许久,温鹏缓缓抬起头,看看远处,又看看身边,视线毫无违和感,视线焦点全都集中在那些恶心的东西身上,不经意间扫过趴在地上只有几步之遥的魏蓝,视线不禁停留。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毫无疑问,视线对在一起!魏蓝震惊的看着温鹏,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恐惧的神情逐渐淡化,温鹏的脸上显露出决然的平静,微微开合的嘴巴好像在说什么,可魏蓝听不见,温鹏的目光中流露出难掩的失落,对着依然在尸堆中挣扎的魏蓝微微摇了摇头,就这样在魏蓝的注视下,将手中的塑胶袋塞进嘴里,仰头吞了下去。   攀爬在温鹏身上的淹死鬼扭动着拉扯着,将无力挣扎的温鹏拖向洗手池,牢牢按进水池里,一只分不清是谁的手紧紧压住温鹏的脖子,成堆的腐烂骨肉压在头上,即使对方已经停止挣扎,身体无力的垂下,那些东西依然没有离开。   “不!”魏蓝嘶吼着,想要脱离淹死鬼的钳制。来得及,也许还来得及!魏蓝一寸一寸艰难爬行着。为什么?温鹏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因为自己说了请他帮忙协助调查的话吗?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只为了将线索保留起来?   骨头被挤压得咔咔作响,身体上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眼皮越来越沉重,好累,好想睡,如果可以……就这么睡下去,该有多轻松。   啪的一声,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魏蓝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茫然的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张脸竟是刘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疼得生无可恋。耳边传来熟悉的吵嚷声,这些声音就像隔着水一样嗡嗡的听不真切。   啪又是一声,右脸颊也火辣辣的疼起来。   “刘安你干什么!”尹航焦急的拉住刘安还要继续落下的手掌。   “不抽他醒不过来。”刘安咬牙切齿的说,颇有借机会解恨的嫌疑。   不过刘安说的没错,这第二巴掌挨完之后,脑袋确实清醒不少,耳朵里也不再嗡嗡的,声音都变得清晰了。魏蓝坐在地上扭着疼痛的身子四处乱看,“我这是怎么了?”   “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了呢!楼上勘查完了说想喊你去吃饭,手机还打不通,以为你跑哪去了呢,谁知道小维一下来大厅就看你倒在洗手间外面。”尹航伸手扶住魏蓝,想把他拉起来,随即耳边响起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吓得尹航赶忙松了手,眼巴巴看着魏蓝跌回地上,引发又一串哀嚎。   吕维淡定的按住乱动的魏蓝,拉高衣摆和裤腿,小腹腰侧和腿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触目惊心。吕维推了推镜框,问“你这是挨揍了?”   “没有没有!”魏蓝眼疾手快的拍开吕维想要捏上来的手,动一动都疼得冒眼泪,这要是被捏一把,后果不堪设想,“没挨揍,就是见鬼了。”   拒绝一切搀扶行为,魏蓝使出吃奶的力气自己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疼得龇牙咧嘴,“第一阶段勘察暂且结束,现在立刻回局里,通知徐新回来加班,我要对温鹏的尸体进行司法解剖。”   “哎?这么突然?你不会做什么怪梦了吧?”尹航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并不怠慢,收拾好工具箱捏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就当是梦吧,路上再说。”   沿途,魏蓝将自己所经历的不知是真是幻的一切,毫无保留的讲出来。听众们没有一个表示质疑,不仅是魏蓝那一身莫名其妙的伤无法解释,其实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很难解释清楚,他们深知已经被卷进一个巨大的麻烦里无法抽身。   解剖结果毫无悬念,魏蓝眼睁睁看着徐新从温鹏的胃里取出那个记忆中的塑胶袋,拆开袋子,将里面东西倒入干净金属盘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纸条,和一把圆齿的小巧钥匙。   摘下手套,魏蓝小心翼翼展开纸条,天蓝色的线条赫然入目!这和方绘莉尸体手中握着的纸条图案相同,纸条中潦草的写着几个数字还画着意味不明的箭头。   “这是什么?”徐新凑过脑袋看着纸条上的内容问。   “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保险柜密码锁的解锁方式?”   徐新吹着口哨继续给温鹏的尸体进行缝合,“真亏你能往那方面想,确实很像。”   “但是我想不通,他想把这些信息留给谁?”魏蓝捏着钥匙翻来覆去的看,恨不得把金属钥匙柄盯出个窟窿。   “那就是你们该想的事情了,我只是个法医,而且是实习的。”   魏蓝不情不愿的被徐新赶出实验室,都快走出楼道了,突然想起还有些关于那些药片的事忘记问徐新,转身刚要折返回去,靠近实验室一侧的走廊边,耗材存放室的门静悄悄的打开,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影快速钻进实验室中,不是别人,竟是刘安!   这两个人之间很不对劲!这是魏蓝绞尽脑汁得出的结论,可是这样的结论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想得出来。上一次无意中见识到的惊人展开,已经让他难以消化,那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刘安的态度是抵触的,徐新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威胁,该干涉还是不该干涉呢?   算了,静观其变吧。   魏蓝抓着头发大大打了个呵欠,肚皮上的淤青又疼又痒,抓了几下受不了疼痛,还是放弃折磨自己。刚一走进办公室,炸鸡的香味扑面而来,魏蓝惊喜得瞪圆了眼睛看着桌上丰盛的夜宵,他可是从中午就没吃饭,现在都半夜两点多了。   郭文献宝似的举起啤酒罐,向站在门口发呆流口水的魏蓝挥手示意,“来来来,给你带好吃的了。”   一屁股坐在郭文对面的椅子上,很没形象的翘着腿,惬意的把炸鸡丢进嘴里,“老郭,你果然是个好人!又困又饿,不过啤酒还是不喝了,上次被你害的喝多,丢人丢大了。”   “你这没心没肺的死小子还怕丢人?”郭文满含宠溺的将炸鸡和烤串全部推倒魏蓝面前,话语直奔主题“遇见什么难题了?”   “哎?”魏蓝惊得叼着烤蘑菇半天合不拢嘴。   “难得看你一脸有心事的样儿,肯定遇见想不明白的事了吧?”   魏蓝咽下辣到吐火的烤蘑菇,猛灌了几口凉开水才说,“想不明白死者将一些信息留下来是因为什么,如果找到理由,也许就能推测出案件关联人。”   “这个想法很好。”郭文由衷赞赏,笑看着魏蓝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揣测死人想做什么,和揣测凶手想做什么,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就是所谓的——动机。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word抽了三四次,总是只显示半页,后面没了,要关掉重新打开才好。。。。   修文的时候又是这样!!   大半夜不带这么玩儿的!!! 第41章 41 异动   纸条上的字迹十分潦草,看得出写得匆忙。   为什么要在死前留下这些信息,藏在那么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呢?卫生间湿气重,装修材质又都是以陶瓷和大理石为主,不易燃烧,而马桶水箱更是安全地带的安全房,也就是说,陈忠是有意识的将那两样东西藏在那里,确保不会被烧毁。   他是希望这两样东西被发现的,但是毕竟藏得太隐蔽,很难被发现,所以呢?所以他才会一次次重复‘闹鬼事件’,制造819客房的假火灾,为了引起关注,当事故次数变多,必然会引起警方注意。   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猜测,陈忠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警方发现这些证物?   “博士大概是想利用温鹏的死,来将线索提供给你,或其他接手案件的警/察。”郭文这么说。   “不对,我觉得不是这样。”魏蓝否定郭文的说辞,“博士没有恶意,他促使温鹏发现了水箱里的东西之后,立刻就放温鹏离开了,我敢确定,意图杀害温鹏的另有其人,那些家伙的目的是阻止温鹏将线索传递给我,所以将他杀害,没想到温鹏的执念为我再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   郭文点头表示同意,“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可以怀疑,最初杀害博士的和后来杀害温鹏的那些东西,是同一波势力?”   “也不像。”又一串烤茄子进了肚,魏蓝盯着郭文锃亮的地中海头顶出神,“杀害温鹏的这些我曾经在医院里见识过一次了,都是些淹死鬼,害人的手段离不开水,怎么可能烧死陈忠博士。”   “被你说得越来越复杂了。”几罐啤酒下肚,郭文打了个酒嗝,“话说,你最近气色可不怎么好,见鬼见多了要生病的,没事还是多出去晒晒太阳吧。”   说得轻松,案子迟迟毫无进展,得知温鹏是被鬼怪害死,这案子更是没个了结,上层不断施压,刑侦科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真是连个晒太阳的时间都没有。吃饱喝足送走了老郭,魏蓝躺在休息室里的大沙发上辗转反侧,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有多久了?多久没去看望过肖子贤,自从宾馆那一夜闹得不愉快,肖子贤的鬼魂再也没有出现过。说鬼魂好像不太对,他明明还活着,怎么能算是鬼呢,难不成是灵魂出窍?嗯,这个说法似乎比较合理。   心中的疙瘩无法解开,肖子贤为什么会在那样奇怪的地方出现,为什么要给自己注射那种要命的东西?其实静下心来也不是想不通,也许是任务所需,也许是逼不得已。在这个行当里,身份和觉悟高于一切,有些时候,真的需要作出不得已的舍弃。   可是……   为什么你要那样玩弄我!   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若无其事的,践踏我的尊严,将我对你的敬仰毁灭殆尽。   羞耻,又丑恶。   魏蓝对于感情是迟钝的,但对于一些细节,又会莫名的敏感,也许肖子贤在为他注射的时候是动摇的无奈的,可随后发生的事,魏蓝无法从肖子贤身上感受到一丁点迟疑和内疚,甚至是隐隐散发恶意的碰触。   那个冰冷的人影是以怎样的心态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呢?魏蓝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发现自己根本猜不透肖子贤到底在想什么,或许从相识那一天起,就从没猜透过。   本以为彼此的感情已经非常亲密,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原来事实并非如自己所想,现在回忆起来不难发现,肖子贤其实一直都只是在倾听,从未对他倾吐过内心的声音。   根本是热脸贴冷屁股嘛,魏蓝自嘲的笑了笑,将身体蜷缩进厚重的棉被里。与原谅无关,他只是觉得在想通一切之前,无法平静的面对彼此,所以排斥,所以逃避,本能想要相信肖子贤不会伤害自己,理智却在劝说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肖哥,你还真是教会我不少东西,不只是工作方面……”魏蓝闷在被子里轻声自言自语,“还有这些不该有的猜忌。”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均匀的呼吸声中,长期的疲劳让不堪重负的身体陷入深沉的睡眠。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刑侦一队迎来了久违的人事异动会议。会议室里人不多,除了魏蓝、尹航、吕维、刘安、陈艳华和主持会议的副局长黎正以外,还有一个并不陌生的新面孔——郑凯。   郑凯瞧见魏蓝正在看自己,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那阳光劲儿与魏蓝如出一辙。让魏蓝内心不禁感慨,这孩子没心没肺的样子颇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前不久陈艳华还评价过他最近的变化,原话就是——除了学会偶尔发个愁以外,情商依然没什么进步。   黎正清了清嗓子,正式宣布会议开始,“今天要说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刑侦一队人事变动,魏蓝晋升为刑侦一队队长,尹航任命副会长。”   清脆的唯一的拍掌声回荡在会议室中,郑凯欣喜的望向魏蓝,由衷拍掌庆贺,他没想到自己进入刑侦一队的第一天,就遇见偶像升职现场直播,说不激动绝对是骗人的。   这是一件好事,升职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好事,可是会议室里却没有洋溢出丝毫喜悦的气氛,徒留郑恺一人笑得越来越尴尬,拍击的手掌也无所适从的放下,紧张的握着签字笔搓来搓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高兴。   “从今天开始,郑凯正式转入刑侦一队,与各位一同奋斗,他将成为你们的助力,希望你们能做出更好的成绩,尽快将未侦破案件逐一攻克。”黎正继续说着公式化的台词,一一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表情,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有话要说,有问题要问,但是他们又不敢问出口,这种矛盾心理就和此刻的自己一样,难以抉择。   奈何,有些事不是逃避得了的,该面对的终归要去面对,眼前这些年轻人也是一样,接下来要说的事,也许比起自己,他们会更加难以接受,毕竟曾经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好战友好兄弟,“我要说的另一件事就是……”   黎正的目光直直望向坐在最末端的魏蓝,心中纵使万般不忍,还是狠下心,一字一顿说出今天会议的重点,“肖子贤……殉职了。”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呼吸,会议室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节哀……”黎正哑着嗓子说,眼睛依旧看着魏蓝的反应,他知道这孩子和肖子贤感情最好,这个噩耗对他来说很可能会是个令他一蹶不振的伤害,“这周六,西区总局全体成员务必参加肖子贤的追悼会。”   “什么时候的事?”魏蓝平静的问。   黎正被魏蓝平淡的语气震得眼眶发酸。吼叫也好,哭泣也好,怎样都好,唯独不要如此平静的面对,尽情的发泄情绪也许就可以不会这么痛苦,“十月十一日。”   “发现南区区长王翔尸体的那一天是不是?”   “是。”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魏蓝平静的陈述,脸上看不出悲伤,或者说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正很担忧,魏蓝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孩子总是笑呵呵的,很少愁眉苦脸也很少发脾气,但无论哪一个都是生动的,从没像现在这样令人心惊,“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时隔那么久才开追悼会?不会是你们串通起来吓唬人呢吧?”说着,魏蓝猛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黎正不放心的叫住魏蓝。   “我去找肖叔问个明白。”   哗啦啦一阵杂乱响动,魏蓝茫然看着落在地上的厚重笔记本,后脑勺被砸得生疼,还没等缓过神来,肚子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下盘不稳重重摔在地上。魏蓝不解的抬起头望向突然发起攻击的刘安,“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都是你!”刘安气急败坏的踢打着魏蓝,“是你害死肖哥,现在还要去打扰他的安宁吗?”   “是他想害死我!”   终于,在压抑不住的怒吼过后,会议室又一次陷入长久的寂静,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默默注视着魏蓝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服,一言不发离开这里。   不想相信,还是不敢相信,魏蓝分不清,为什么会是那一天?就因为自己让他‘滚’,然后他就真的彻底‘滚’了个干净?别开玩笑了,这个结局他无法接受。   有多久没来过肖家了?肖子贤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很少回家,所以魏蓝也只是经常跑去肖子贤那里,而疏于探望肖家二老。   肖子贤的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张黑白照片端端正正摆放在字台上,这张照片魏蓝很熟悉,因为肖子贤不爱照相,这一张还是在表彰大会结束后,魏蓝强拉着肖子贤站在一树桃花前,硬逼着他拍的,原本是一张色泽艳丽的彩照,此刻却被去掉颜色摆在这里。   “孙姨……”魏蓝凝视着照片,满脑子都是当初拍照时令人啼笑皆非的画面,似被回忆中的情绪感染,唇角竟不自觉的弯起弧度,“他真的走了?”   孙学玲把魏蓝的表情完完全全看在眼里,心脏揪得发疼,本该悲伤的事情竟然会露出笑意,这个孩子的精神会不会因为这个打击而崩溃?那样的笑容,让人心疼。   紧紧抱住坐在床边的魏蓝,将那张陷入绝望的笑脸揽入怀中,颤抖的手指轻抚着怀中柔软的头发,孙学玲轻声安抚着。   “哭出来吧,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了,好急哦~~~~~   这几天更新提速!!!!直到……   你们懂的 第42章 42 习惯   就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眼前的浮木,魏蓝紧紧抓着孙学玲的衣摆失声痛哭,压抑已久的情绪一股脑的全都倾泻在这里,直到再也流不出更多一滴眼泪。   “对不起。”孙学玲轻声说着。   魏蓝身体一颤,抬起哭得颇为狼狈的脸,仰视着同样面带泪光的孙学玲,“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们没有告诉你。”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虽然这句话挽回不了什么。”魏蓝紧紧回抱住孙学玲,消瘦的身体因压抑着抽噎而不停颤抖,这让他内心的罪恶感更加膨胀,“是我害了他。”   孙学玲爱怜的拍着魏蓝的头,哄孩子似的擦掉魏蓝眼角的泪水,温柔笑着,笑容里说不尽的苦涩,“我不了解真相,你也不了解,而且我一直都不相信你会害子贤,所以我们不能这么快为这件事下定论,如果你的心里一直抱持着这种想法,你一辈子也无法走出这个阴影,大概子贤也不希望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孙姨,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局里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我们还没想好怎么对你开口。”孙学玲拉过椅子在魏蓝对面坐下,“我们本来是谁都不想通知的,家里亲近的人给他送了行也就罢了,想让子贤安安静静的离开,他喜欢安静,但是这事也不是能瞒得住的,局里知道了,说要给他补办个追悼会,我们并不希望那样,又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如果……如果你不想看那场面,不去就是了,我也不打算去,那天,你就来陪我做个伴儿吧。”   “好。”这个答案不需要思考,此时此刻,魏蓝最想做的就是逃避肖子贤已经死亡的事实。   应下了孙学玲的请求,魏蓝没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沉默是最好的安抚。他心里清楚得很,孙学玲的请求无疑是一种含蓄的体贴,她知道他不想去,现在的他,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那种场面。   甚至还在内心深处偷偷奢求着,肖子贤也许会成为真正的鬼魂回到身边,恨也好爱也罢,为了报复而纠缠不休也没关系,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纳,就算对方想要自己这条小命,他也会双手奉上!   可是……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也许真的会有那样一天到来,直到内心能够坦然接受肖子贤已经不在的事实。魏蓝在心中发誓,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亲手为肖子贤描画石碑上的铭文,在墓地附近找一处房子,做一个称职的守灵人。   几乎将全部青春与热血挥洒在工作岗位上的魏蓝,破天荒的请假了,而且请了个小长假,除了腻在家里抱着大皮睡了个昏天黑地以外,就是跑去肖家陪老两口说说话,尝试去做很多他根本不擅长的家务。   就像是一种赎罪,魏蓝始终无法摆脱自己害死肖子贤的这个想法,更无法接受直到最后自己都在做着任性的事,连句再见都没来及的说。   为什么没有好好谈一谈,也许说开了就释怀了,也许可以彼此原谅,就算是鬼是魂是妖怪,什么都好,只要他还在就足够了!这就是刘老头那句玩笑话的现实版吗?   是啊,太多话憋在心里没能好好传达给对方,现在一切都晚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日子浑浑噩噩过着,当心脏开始痛到麻木的时候,魏蓝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尽管他也明白这只是表象。   “多吃点,你说你放个假都能瘦脱相了。”陆洋夹起一大块鱼塞进魏蓝碗里,“好久没打CS,吃完饭陪我来几局。”   “行。”魏蓝吃得肚皮都鼓起来,还是不停往嘴里塞,恨不得把这段时间以来欠缺的营养全都补回来,他可不想把这幅失魂落魄的磨样带回局里,“今天韩昭怎么没回来?”   “又被他那了不起的后爹叫去享受上流生活了。”   “那一定是韩阿姨又使用悲情战术了,不然韩昭怎么可能听徐岸的话。”   吃饱喝足收拾妥当,两人一人一屋开启电脑,游戏开场音乐依旧带着战场特有的悲壮与震撼。魏蓝操作着角色蹲在墙角里守株待兔,密聊安排陆洋从另一条路包抄过来。枪声在不远处响起,有敌人和我方遭遇了!魏蓝从墙角窜出来,反应迅速的向着枪声的方向甩出一枪。   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这么随意的一枪,竟然蒙了个精准击毙,正要跑过去拾取敌人的子弹,听到背后响起脚步声,角色一记漂亮转身,追击上来的又一个敌人被爆头,该局游戏胜利。   正当魏蓝安静的站在初始复活点等待新一局游戏开始的时候,游戏中传来嘈杂的语音通话声。   “刚刚是哪个煞笔抢我人头?是不是霸霸?”   耳机里,还有些学生气的男声传来,竟让魏蓝和对门房间的陆洋纷纷爆笑不止,这当然是拜魏蓝的角色昵称所赐,当初取‘霸霸’这个昵称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人不敢轻易点名骂他,现在竟然还真有不长脑子的人踩地雷。   聊天框里,己方队友发出的一片片长串的哈哈哈更加惹恼了刚刚说话的人,“你们都是煞笔吗?笑什么笑?抢我人头那个你倒是说话啊?有胆子抢没胆子承认?”   语音夹杂着电流声噼噼啪啪相当刺耳,魏蓝已经不是会和小孩子乱吵架的年纪了,此刻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他不想理睬对方的挑衅,只在聊天框里输入几个字,“我抢的。”   “你行!有种出去建房单挑,让你看看谁是爸爸。”   嘈杂的怒骂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魏蓝敏锐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杂在话语声中,他扭过身对着对门扯着嗓子喊,“陆洋,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陆洋已经放弃游戏,走到魏蓝身边,拔掉耳机改为功放,“听到了,好像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电流吗?怎么有点像剪刀的声音?他不会气得剪电源线吧?”魏蓝凝神辨别杂音中的喀嚓声。   “怎么不动了!说话啊!”那个声音怒骂的同时,角色也在魏蓝的霸霸身边转来转去开着枪,如果这是互残模式,恐怕他早已把魏蓝的霸霸扫射成马蜂窝,以解心头之恨,“连字都不打了吗?煞笔,敢不敢说话!你是不是在打字骂……”   怒骂挑衅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连串的惊叫声,游戏中的角色也像癫痫一样卡得不停抽搐。魏蓝从语音中勉强辨别出有人在惊慌中叫嚷着——快报警!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性格分析之三   阿蛭:这件连衣裙超漂亮的,送给你穿吧!   尹航: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让我穿这个?你也不怕看瞎了!话说你是从哪弄来这么大码的连衣裙的?驴都能穿了。   吕维:很抱歉,这个玩笑不好笑。   刘安:滚。   陈艳华:真的吗?真的送给我吗?太谢谢了……这个尺码是不是太大了?   魏蓝:哎?居然有这么大码的连衣裙?好神奇,我试试看。   肖子贤:拿去给魏蓝,他会让你得逞的。 第43章 43 游戏   语音持续播放着,这很不寻常。   CS里的语音功能要按住快捷键才能发言,如果对面发生了状况,手肯定顾不上按住键盘不放,为什么语音还能持续发送?正琢磨着,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在这怪异的时刻里不免有些惊悚,幸好不是莫名其妙的未知来电,而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尹航。   “魏哥,你的假期不得不提前一天结束了,刚刚接到报警,汇城艺术学院的男生宿舍出事了,因为死状诡异被立刻移交到刑侦科,你准备一下我正好顺路去接你,很快就到。”   “汇城美术学院?那不是陈姐她弟就读的那个学校吗?”魏蓝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给自己套衣服。   “你还真说对了,出事的就是陈戏的舍友。”   尹航果然到得很快,魏蓝都没来得及洗洗脸,就被尹航的催命电话叫了出来,“什么时候接到的报案?多久之前?”   “十分钟前,怎么了?”尹航扫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哪想到路上就接到指挥中心转来的电话,他们说你的手机打不通。”   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世界里,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手机故意关了机,打不通是当然的……等等!   闹鬼啊?魏蓝摸出裤袋里的手机,震惊的盯着黑压压的屏幕,他敢保证他一直关着手机没有开启过,现在也依然是关机状态没错,那刚刚尹航的电话是怎么打进来的?“你给我打电话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没有啊?”尹航不明所以的瞥了眼一脸见鬼表情的魏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无意中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笑容瞬间变得贼兮兮的,“魏哥,你不会是带谁回家了吧?还怕我听见什么不成?”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狗嘴吐不出象牙,魏蓝懒得解释,一心思索着关机的手机到底是怎样接到电话的。   到目前为止,怪事已经多到见怪不怪,这样的情节又是鬼片里惯用的桥段,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他就是好奇,是什么东西有意让他接到这通电话呢?会不会……   算了,肯定不会了,如果真的是他,怎么可能需要借他人之手来传达这些信息。   冬天的夜漆黑又寒冷,大学宿舍里倒是温暖如春,只不过几个大男孩被房间里的景象吓得不敢靠近,站在寒风凛凛的走廊里不停打着哆嗦。   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慌乱中踩出的血脚印,趴伏在书桌上的男孩手掌压在键盘上,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沾染血迹的剪刀。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男孩已经死亡。带着钻石耳钉的耳朵被剪了下来掉在地上,左手手指也被割得深可见骨,被弄伤的地方全都戴着贵重的饰物,而致命伤,则是坠着款式时尚的铂金项链的脖子,咽喉处被剪刀剪得碎烂不堪,大量血迹由颈动脉涌出,喷溅得电脑屏幕一片血红。   “不会吧……自杀?”尹航震惊的围着死状惨烈的尸体拍照,“他用剪刀杀了自己吗?”   “不可能的吧。”魏蓝回答,“人在遭受疼痛的时候会本能的躲避,举剑自刎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一下一下慢刀子割肉,就算再怎么意志坚定也做不到的,恐怕在造成致命伤之前就因为剧烈疼痛而休克了。”   “你们继续勘察,我去找那几个室友聊聊。”魏蓝吩咐完,转身走出宿舍,目光扫过门外站都站不住的几个男孩,最终锁定吓得脸色苍白的陈戏,熟人问话至少不会太紧张,应该能比其他几个提供更多有用线索,“陈戏,跟我来。”   楼梯间里灯光明亮,但比走廊更加寒冷,魏蓝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在纤瘦的陈戏身上,“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不用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鬼……”   又是这句话,很久以前在地下停车场里,魏蓝已经听到过一次,看来陈戏天生体质特殊,能看见些不该看的东西,“鬼?你看到了什么?”   陈戏咬着唇,身体抖得越发剧烈,已经怕得快要哭出来,“有个女人握着他的手剪……剪刀……他还一直骂一直骂,就跟没感觉似的。”   “女鬼吗?”   “啊……”这个词似乎刺激到陈戏的精神,呆愣了好半天才应声,“对。”   “他和什么人结过仇吗?或者行为举止方面有什么异常?”   “异常?”陈戏陷入思索,“应该算是有吧,我们都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太好,一开始每个月生活费只有几百块,吃饭都不够,全靠自己出去打工。后来突然就变了,对人态度很恶劣,还开始独来独往,经常跑校外去,一回来就多些奢侈品,一开始还是些千八百的首饰,后来上万的手表皮包也带回来了。”   突然变得很有钱吗?这很可疑,魏蓝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他经常出校门是去做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去北区找他表姐,不过自从几个月前他表姐意外去世,他就没怎么出过门了。”   表姐?还真没见过哪个大学男生会有事没事去粘表姐,该不会是被富婆包养了吧?可是那也不能成为被如此残忍杀害的理由啊,“你们认识他所说的表姐吗?”   “啊?”陈戏不太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向那个传说中的‘表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们见过那位表姐吗?或者是否知道对方的姓名年龄或者身份,一般室友之间会聊到这些吧?”   陈戏摇头,把身上的羽绒服裹得更紧,“没见过,他一般都独来独往的,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儿,也没见过他和谁特别亲近的。”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陈戏低下头努力回想,总算是想起一个可能有用的线索,“就是有一次他洗澡的时候,我手欠帮他接了个电话,来电显示备注的是谭贞,对方一听不是本人就挂了。”   “我不是故意偷看啊!”见魏蓝不再开口说话,陈戏惊得连忙解释,生怕被误会,“是电话挂断之后自动返回到通讯记录界面,我就扫了一眼,基本上通话对象全都是那个谭贞,我们起哄问他是不是女朋友,结果他还火了,跟我们大打出手。”   谭贞!魏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个月前事故丧生的名叫谭贞的女人,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死于电梯坠毁,敲诈未遂的谭贞! 第44章 44 医生   勘察行动收工,死亡男孩所有的贵重物品包括□□都被收入证物袋中,那间宿舍恐怕不会再有人敢住进去。   魏蓝顶着满脑袋问号开始了长假后的第一次加班,他想知道男孩和谭贞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联,男孩得到的奢侈品,以及对这个年龄而言堪称巨款的资金从何而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量清单在郑凯连日来加班加点的帮助下,终于汇总归纳为一张简单明了的表格。   账户中资金往来状况相当复杂,百分之九十都是辗转几个账户才迂回至男孩名下,通过层层追溯,还是可以挖出真正金主的。那些金主的姓名就算说不上耳熟能详,至少也有很多是略有耳闻,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怎么可能和那么多身份相差悬殊的人有所关联?   然而一个有趣的发现,让魏蓝看到了突破瓶颈的希望,金主名单中,出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正是近些年电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大老板黄耀。   就在两年前,黄耀带着夫人一起参加了汇城连锁电器商城的开业典礼,场地选择在十三街总店前的步行街广场上,当时负责十三街治安的也正是西区总局,魏蓝自己也参与在那次任务中。   典礼过程中,黄耀的夫人因身体不适被临时送往附近医院就诊,负责这一切的刚好是魏蓝和肖子贤。因此,对于黄耀夫人的名字,魏蓝还是很有印象的,他清楚地记得,黄夫人的名字就在谭贞的那份名单中,备注日期在黄耀转款记录时间的一个月后。   这男孩果然和CK制药有牵扯,可是他尚未毕业,没有工作经历,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男孩,和谭贞,一个接受着巨款,一个进行着敲诈,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啊啊啊烦死了!看得我头疼。”郑凯生无可恋的趴在厚厚一叠资料上哭天喊地,“找到关联人太难了,那些老奸巨猾的肯定不会以自己的名义转款,说不定会直接给现金呢。”   “从男孩的交际圈来看,并没有广泛到能与那些大人物接触上,而且他得到的钱虽然不少,但看起来也没有多到一夜暴富的程度,对于有钱人来说,那点钱可能只够用来吃顿有情调的晚餐。”   “说不定只是提成呢。”   郑凯无心的一句话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子点醒了魏蓝,对啊,这也能够说明往来资金的单笔金额之间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大部分只有四位数或者刚刚五位数,少数几笔却有六位数。   这就像是‘全款’与‘提成’的差距。或许说是提成还不妥当,男孩手中并没有掌握资源,他只是有‘门路’,所以将那些钱称为‘中介费’更恰当。   “嘿嘿……”魏蓝拖着下巴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男孩和谭贞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称之为狼狈为奸。”   “哎?”郑凯从混乱的资料堆里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笑得发光的魏蓝,“难道他们勾结在一起敲诈吗?”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谭贞在CK制药营销部工作,自然有出货门路,但是她的职位恐怕不方便亲自出面做某些事,就借这男孩的手来私售,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很容易在有钱有势的圈子里秘密扩散的,久而久之,不需要谭贞出面,那些人也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主动找到这个中介人。”只不过魏蓝想不明白,这男孩是怎么和谭贞搭上线的。   “以男孩的名义出售,由谭贞来出货,在这众多隐藏颇深的金主中,总会有几个大意的,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来消费,就比如电器商黄耀,说不定谭贞的敲诈对象里就有他。”   郑凯总算稍微理清了一些思路,“那我们要不要去找黄耀问问话?”   “当然要去,只是你不能去。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调查。”   “什么事?”郑凯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失落,听到后半句话,又重新兴奋起来。   “你去汇城艺术学院待几天,重新回顾一下校园生活,局里会事先和校方打好招呼,给你安排个新身份住进男孩死亡的那个寝室。”魏蓝笑嘻嘻的问,“害怕吗?”   看魏蓝一脸贼兮兮的笑意,郑凯也跟着笑起来,“怕倒是不怕,不过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你年纪小,不管是外形还是整个人的气场,都还很像个学生,整个局里除了你没别人适合这个任务了。怎么样?很艰巨吧。”   “听起来好像会很有趣。”郑凯翻出记事本,认认真真翻开,“给我说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在魏蓝的叙述中,郑凯认识到这个任务听起来不难,可做起来也不容易,他需要伪装成学生,和班级里的人熟悉起来,从方方面面渗透到他们中间。有些线索只靠问话是问不出来的,人在害怕紧张的时候容易遗忘一些细节,也可能有很多细节没有被当成关联事件而遭到忽略。   郑凯要做的就是搜集任何与那个男孩有关的信息,和谁说过话,喜欢去哪里,就算人缘再不好,也总有一两个是可以合得来的,这些细节全部都要挖出来,直到找到害男孩被卷入事件中的导火线。   虽然这孩子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显而易见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替罪羊,一个不善交际生活困难的学生,在校外被卷入麻烦的可能性并不太大,魏蓝想要赌一把,认为那个始作俑者一定潜伏在学校里,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找的替罪羊悲惨死去,然后物色下一个目标。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魏蓝给黄耀打了个电话,以追踪假药流向时发现黄夫人有就诊记录为由,提出希望可以预约个时间登门拜访。   刚开始黄耀还算客气,在听到黄夫人的事之后,语气中竟隐隐的带着不耐烦,担忧的话语听起来那么虚伪,最终只将黄夫人的所在地告知魏蓝,并拒绝了魏蓝的拜访请求。   “喂,尹航啊,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啊?”魏蓝躺在后座上翻来覆去寻找舒服的姿势,他本来想坐副驾的,可以放倒了椅子美美的睡一路,毕竟梅江疗养院地处偏僻,至少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哪知道刚打开车门,屁股还没挨到座椅就被驾驶座的尹航哄走,原因竟然是嫌弃他坐车不安分。   也对,看着现在端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一动不动的吕维,魏蓝深刻认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好吧,认识归认识,那么一板一眼的坐姿他可学不来,这样坐一路他能憋死,“他怎么就那么忍心把自己老婆丢在疗养院不闻不问啊?还给她用那东西?不会是想杀妻吧?”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尹航回应,“听起来有点吓人。”   “认真不认真你应该去问黄耀才对吧,他大费周章弄来那个东西给自己老婆注射,怎么可能动机单纯,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做。”想想又觉得不对,那个东西在有钱人眼里看来,就像是无依赖性的兴奋剂和催情剂,还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强度堪比毒品。   自己知道那东西能杀人,也不过是根据种种线索和化验结果得到的推论,那么黄耀应该并不知情。可如果黄耀确实不知道,那他的目的反而更恐怖了,给自己的妻子注射兴奋剂,他想要干什么?享乐吗?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会这么注重情趣?   “这些家伙脑子里想的脏东西谁说得准,为了扶正小三败坏自己老婆之类的事,又不是没有过……哎呦!”尹航捂着被拍痛的头,一脸哀怨瞄了一眼坐在副驾的凶手,“你打我干什么。”   “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吕维把脸扭向窗外,不再看尹航。   车内安静下来。魏蓝反复思考着尹航所说的话,竟觉得很有这样的可能性,当他终于见到被关在疗养院病房里精神恍惚的黄夫人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黄夫人,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魏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黄夫人目光浑浊面色憔悴,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若不是头发还算乌黑,年过半百的妇人此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皮肤上褶皱细碎曲折。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年轻人,布满裂痕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像……见过,你是……那时候的小警察?”   这次出来拜访,为了不让对方产生紧张感,魏蓝等人特意没有穿着制服,黄夫人还能说出他的身份,看来应该是还有些印象,“您还记得?真荣幸啊。不过您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吗?”   “我……不知道。”黄夫人茫然的摇着头,“他说我病了,但是我没病,我知道我没病……有鬼……好多鬼,它们想……想杀我!”   状况不妙啊,刚刚还以为黄夫人只是精神不太好,但好在还算清楚明白,思维逻辑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一双眼睛惶恐的向着房间各处乱敲,瑟瑟发抖缩成一团,魏蓝刚要伸手去安抚,竟被一巴掌拍开,手臂上几条血痕触目惊心。   “别碰我!”   黄夫人嘶哑的尖叫声引来医护人员,最前面的医生面带怒色瞪着魏蓝,“你要对我的病人做什么?”   严厉且非常不友好的声线让魏蓝不禁停下动作,认真的审视起这位看起来三十出头,年轻有为颇有威严的医生,这张脸,总觉得在哪见过,身上还隐约飘散出一股怪异的香味,让人很不舒服,“抱歉,我只是想问一些事,没想到会这样。”   在看到魏蓝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瞬间,医生的表情竟起了微妙的变化,咄咄逼人的语气也略有缓和,友好的向魏蓝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黄夫人的主治医师顾少涵,我希望你的问话能在院方的监督下进行。”   哎?这个进展倒是令他没想到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医院对病人负责理所应当,魏蓝也不好拒绝,只能坦然接受,“当然,那就劳烦您了。” 第45章 45 碎片   问询进行得相当不顺利,魏蓝感受到背后快要把他看穿的强烈视线,如坐针毡。黄夫人情绪还是很不稳定,说话也是时断时续,通常要靠顾少涵的解说和补充才能表述完全。   那个黄耀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骗自己老婆说那东西是美容针,抗氧化防衰老。黄夫人正是从被注射了那个针剂之后,精神开始不正常,这倒是让魏蓝感到有些好奇,目前为止他所接触过的被注射过那个药剂的人,都是在死亡后被发现,他并不能知晓那些人生前经历过或感受过什么。   原来是持续性的幻觉吗?等等……   见鬼?魏蓝心中咯噔一下,他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见鬼的?小时候好像并没有这样特殊的见鬼体质,自从昏迷醒来之后?   哈……对啊,他怎么能忘了,自己也被注射了那个东西,所以自己也在不停地见鬼,那些液体,到底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那些带有恶心的怪异细胞的血液已经流遍全身,不知道多久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幅凄惨的磨样。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是确确实实真的见鬼了,可眼前的黄夫人持续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在空无一‘物’的状况下一惊一乍不停躲闪,如果房间里真有那些东西,魏蓝认为自己没道理看不见,难道黄夫人的只是幻觉而不是真的见鬼?   真真假假闹得魏蓝突然有些怀疑人生,甚至怀疑自己之前经历的全都是一场梦,也许没有那些诡异的事情发生,也许……肖子贤还活着。   不怕不说话,不怕不醒来,只要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呼吸着,就不会让人如此悲伤,眼泪不自觉的溢出眼眶,魏蓝怔愣着,惊讶于自己竟然还会像这样正常的哭泣,手掌上透明的液体如此陌生。   “魏……魏哥,你怎么了?”尹航被魏蓝突然冒出的眼泪吓得惊慌失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你突然哭什么?”   “哎?”魏蓝并不避讳,抬起头茫然的回应尹航,“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冒出来了。”骗人,他知道自己在骗人,那个长假,哭够了,颓废够了,日子总要继续过,说好要振作,长时间催眠自己,以为已经可以了,以为能够独自承受,但是为什么这么难做到?为什么还会流泪。   “真没事?”吕维推着金属镜框,掏出纸巾递给魏蓝,却不小心把□□带了出来掉在地上,“没事就别在这丢人。”   “你叫吕维?”帮忙捡起证件的顾少涵突来的疑问,让在座三人惊讶的将目光投射过去。   吕维被问得满头雾水,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医生,“我是叫吕维,有什么问题吗?”   顾少涵的表情难得多了些歉意,赶忙把证件还回去,他也发觉自己突然发问有些不礼貌,“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不好意思我有点失礼。”   刺耳的尖叫打断谈话,黄夫人像是看见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一样,一脚狠狠踹在站在床边的魏蓝的大腿上。这一脚毫不留情,没有防备的魏蓝突然失去重心扑向正对面的顾少涵。   “小心!”   “哎哟!”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顾少涵口中喊着小心,眼疾手快拉住了魏蓝的手臂,阻止对方跌倒,碰触的瞬间,魏蓝也不禁发出痛呼,却不是因为摔疼了。刚刚,那是静电吗?就像被烫到一样,扎得骨头缝都发疼,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转眼去看顾少涵,对方也是一脸惊诧的回望。   “你吞电池了?这么大电。”   没想到被顾少涵先发制人,魏蓝一脸无辜瞪过去,“我还想问你呢,疼死我了。”   黄夫人咿咿呀呀的尖叫声响彻整间病房,顾少涵看了眼腕表,吩咐身边的护士们安抚住黄夫人,“去给黄夫人拿药吧,到发作时间了。”   “发作时间?”魏蓝好奇。   “有些人因突然受到的刺激太大,形成一种独特的生物钟,每到让他遭受痛苦的那个时间点,他就会在精神世界再次回到痛苦之中,吃些镇定剂就好了。”   护士从铝塑板中取出一粒白色药片,不怎么温柔的强制黄夫人吞下,这个场面并不会让魏蓝生出恻隐之心,他很清楚精神病院里都是这个样子,手段不强硬,受伤的可能就会是医护人员自己。   只不过,那个白色药片实在是让魏蓝无法忽视,和曾经拾取到的郝林丢掉的那一个完全相同。服过药物的黄夫人果然安静下来,疯闹之后累得沉沉睡去。   “顾医生,换个地方说话吧,我有事想问你。”   医生办公室是个好地方,幽深而且宁静,魏蓝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刚刚给黄夫人吃的那个药,是不是也发放给了汇安大药房?”   “是这样,不过这个药的临床表现还不是很稳定,副作用也还不太明确,我们是在征得病人或家属同意的前提下使用这个药物的,因为是观察期的药物,我们会给前来就诊的志愿者提供百分之四十的药物价格优惠,还有免费诊断。”顾少涵如实告知,同时翻出那些签有名字的志愿书交给魏蓝。   “那你知道这个药的成分吗?”   顾少涵摇头,“我是心理学医生,对药物成分方面并不太有研究,因为这个药用起来效果不错,所以志愿者还是很多的。”   难怪包装这么简陋,尚未正常上市销售的药物,当然没必要花大价钱去包装,“生产商是CK制药?”   “是。”   看来关键问题还是出在CK制药那边,最让人郁闷的就是,CK制药是市长儿子的产业,两次去申请搜查令都被局长驳回。就算拿着那份惊悚的化验报告去找宋局长,还是以证据不足不能证明药物来自CK制药为由,狠狠拒绝。   没能得到更多的助力,魏蓝有些失落,但还是很感谢顾少涵提供的一些线索,这些药是从三年前开始才投入志愿者体验的,要说三年时间,试验调查早可以结束了,为什么还在试用阶段呢?按照顾少涵的说法就是,这个要用在不同体质的人身上效果各异,很难得到统一的关于副作用的总结,所以还将进行长时间观察。   至于所谓的特例,竟是半年前被送进这里的徐颖的儿子苏瑞铭。隔着监牢一样厚重的门板,魏蓝看到坐在床上啃苹果的高大男孩,“看不出有哪里不正常啊。”   “所以才不正常。”顾少涵打开门锁,请魏蓝进去,“这孩子小时候有过狂躁症的就诊记录,通过治疗好了一阵子,后来又坏了,三年前被他爸妈送来这里治疗。最初在他陷入狂躁的时候,给他吃一片药还能勉强让他安静下来,只是很快又开始暴躁,要等闹累了自己睡着了才算完,后来渐渐发现,一片药根本没效果,我们尝试加大剂量给两片甚至三片,到了现在,根本一点效果也没有了。”   “产生了抗体?”魏蓝不免心惊,也许顾少涵不清楚药物成分,所以不觉得有太大不妥,但是魏蓝很清楚,那些药除了镇定剂以外,还存在很多奇怪的白细胞,如果苏瑞铭对药物产生抗体,那不只是抵抗镇定剂那么简单,恐怕连白细胞都被他成功抵抗了,说不定这个孩子……   “我可以取一些血液样本带回去吗?”   “你们只是警察吧,如果是医学界的科学家,我不会拒绝。”顾少涵的声线冷了下来,“但是你们要血液样本是打算做什么?还是说我的病人是你们的嫌疑目标?”   虽然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理,但顾少涵的强硬态度还是让魏蓝感到意外,“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线索。”   “我没有权利替他同意,也没有权利替他拒绝,如果你们能征得他本人同意,就请便。”顾少涵的愤怒显而易见,“我还很忙,你们自便吧,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那医生好像生气了。”尹航在小声嘀咕。   “废话,我们这样确实不太好。”吕维嫌弃的瞥了尹航一眼。   “我想知道产生抗体的原因,说不定就能救到名单里还没死掉的那些人。”魏蓝审视着安静坐在床上的孩子,身体状态看起来还是很健康的,就是安静得有点过分,对站在房间里的三个大活人不理不睬,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苏瑞铭,我……”   话语戛然而止,视线一片血红,脑袋疼得快要无法保持清醒,耳边传来尹航和吕维的惊叫声,轰隆隆的响着,地上那些是什么?花盆的碎片?还有……好多血。   “滚!杀人犯,一身血臭味,滚远点!”   是谁的吼叫声那么吵人,好想让他闭嘴,可是张开的口只能不断拼命喘息,无法说出任何字眼,咽喉被扼住,好难过,不能呼吸,双手只能无力的垂在身边,等待死神把自己带走。   脸上一片温热湿粘,好多血,谁的血?啊……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在流血,额角那道深深地伤口不断冒出鲜红色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掌心传来阵阵刺痛,魏蓝吃力的抬起手,手中那个不规则形状的水晶烟灰缸凸起的锋利棱角刺破手掌。   我……杀人了? 第46章 46 恢复   无数杂乱的画面从封锁的记忆深处涌现,不见天日的地下大厅,房顶上坠着华丽水晶灯,在层层装饰纱幔的遮掩下,光线变得非常暗淡,让人昏昏欲睡。   戴着面具的男人女人相互碰撞手中的酒杯,口中吐出令人羞涩的话语,拥抱,贴近,感受彼此的体温。   站在宴会正中央的男人带着滑稽的小丑面具,高高举起酒杯朗诵着欢迎致辞,在高亢的欢呼声中,小丑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鄙人有一个特别节目奉献给在场各位。”小丑的声音与滑稽面具有着截然相反的震慑力,他的声音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场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倾听属于他一个人的讲演,“为了感谢各位对银蛇俱乐部多年来的支持,今天,将有一个特别的猎物奉献给大家。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直到几天前,我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一个胆敢混入我们地下巢穴的可爱的小卧底。”   因小丑的最后一句话,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放声怒骂。小丑默不作声,就像是可以等待等众人吵够了,愤懑的情绪推向顶点,才继续开口,“大家不用担心,他还没能把你们的信息带离这里,而且他的任务目标只有我。”   “抓到了吗?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粗哑的叫嚷声震得魏蓝耳朵嗡嗡作响,那个小丑在说什么?难道指的是自己?不对,不可能,他隐藏的明明很成功,为什么会暴露?不能被发现,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今天……是刑侦科协同武装警察合力围捕的重要日子,不能就这样失败!   “不用那么紧张,他是逃不出去的。”小丑笑看着众人因惧怕隐私暴露而显现的丑态,“现在他就混在你们之中,穿着洁白的西装,香槟色领结散发出悠悠花香。”像是诗歌一样优美的语调,却令众人惊恐的纷纷将视线转向不起眼的最后排,“相信你们已经确定目标是谁了,去摘掉那个碍事的面具,看看可爱猎物是否长着一张让你们热血沸腾的脸。”   怎么会这样!魏蓝转身想跑,但已经来不及,距离最近的人率先拉扯住他,七手八脚的将他拖向会场中央。面具被摘下,小丑吹着口哨捏住他的脸,强迫他面向众人。   幸灾乐祸,厌恶猜忌,或者是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隐藏在一张张面具之下,只有最前排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不发一语。   “子贤,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爱的后辈吧?如果让他知道你是我安□□警局的卧底,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小丑的话语就像炸雷一样震得魏蓝忘记挣扎,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肖子贤?骗人的,怎么可能!   “啧,这一脸受伤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小丑和几个工作人员押着魏蓝走向人群中的一张餐桌,调侃似的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肖子贤说,“既然是你的熟人,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交给你来处置怎么样?”   “随你高兴。”低沉刻板的嗓音带着令人内心发寒的冷漠,透过面具听不真切。   原来如此,魏蓝沉入真相的深渊无法自拔,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丑总是能像泥鳅一样逃脱,为什么警方得到的消息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皮毛,因为有内鬼!“为什么要背叛?”   “背叛?”回答的并不是肖子贤,而是小丑,“本就是不同阵营,哪来的背叛?子贤是我高中同学,我们认识的年头,比你早多了,就连这个俱乐部,都是我们联手创办的。”   “不可能!”   不再理会突然开始挣扎的魏蓝,小丑转身对肖子贤说,“既然是特别节目,就要有些特别的意义,由你亲手来给他打一针怎么样?随后的事,只要让咱们的金主高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小丑不怀好意的挑开魏蓝的领结,“如果由你亲自来做,说不定他会感动到哭出来。”   他的天空,崩塌了。   身体的每一处疼痛以及被进入的异样感都掩盖不了内心的痛,瘫软无力的身体连抗拒都做不到,随着对方的动作无力晃动着。为什么,你可以毫不动摇的作出这样的事?   难道不是应该一起奋斗在案发现场吗?难道不是应该一起在庆功宴上举杯祝贺吗?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用如此令人难堪的方式踩碎这颗对你满怀崇敬的心!   腰侧被指尖划破,动作略有停滞,但也只是一瞬间,“别怕……”   别怕?耳边的轻声低语荒谬得让魏蓝想笑,怒瞪着浅色双眼直直望向面具下的另一双眼睛,他好想说他不怕,只是失望,甚至绝望,可他连开口都做不到,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魏蓝不断尝试握拳,肌肉传来的酸软感让他阵阵作呕。   “我会……”   会什么?不要听,也不想听,快滚开,离我远一点!   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桌边的水晶烟灰缸,砸向对方的头,血……好多血!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想这样,不想伤害这个人!   突如其来的状况引起骚乱,人们尖叫着散开,却被突然涌入的警察堵在大厅里。对了,同伴们一直埋伏在外面,到了预定的行动时间了吗?可是被抓住的自己没能在最佳时机向队友发出行动信号。   任务会失败吗?不,那并不重要。混乱中魏蓝挣扎着爬起来,无力的身体跌坐在地,他紧紧抱着陷入昏迷的肖子贤,无助的低吼,“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喂!回神!”   不断深陷回忆中的魏蓝被尹航的叫声吓了一跳,夹在筷子上的大馄饨掉进碗里,溅了一身汤汁,“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尹航气得拔高一个调门,把一肚子苦水全都一股脑倒出来,“你是不是真的被那疯小子砸傻了?失血过多脑缺氧了?从疗养院回来你就一天到晚发呆,资料也整得颠三倒四,不帮忙就算了,也别给我们添乱啊,让你好好在家养伤,你还偏要来。再说了,就你这幅丢了魂儿的样子……”   说归说,终归是铁杆儿兄弟,尹航还是打从心眼儿里心疼的,原本一天到晚少根筋活蹦乱跳的原始动物,一下子变得好像长脑子会思考了似的,任谁也不会放得下心,“快春节了,想没想好去哪?你那两个室友都走吗?要是没地方去,就去我家吧,小维今年也不回老家,就在我家热闹热闹完了。”   “不去。”   尹航气得没忍住,捏着手里厚厚一摞报纸就往魏蓝脑袋上拍,刚拍完就后悔了,一个多月以前,这家伙脑袋受重伤昏迷了好几天,不知道脑袋会不会真的有影响,自己这没轻没重的一下子,可别再给打坏了哪,但是对方想也不想的拒绝,还一脸理所当然毫不在意的神情,就是莫名让人火大,“你好歹考虑一下啊,要不要拒绝的这么果断?还是你已经有其他安排?”   “有。”魏蓝笑呵呵拍开尹航想要触摸额角伤口的手,“别动手动脚的,你都有小维了。”   “卧槽,你说什么屁话呢!”否认的话语不经大脑的冲口而出,但尹航一张红到脖子根的脸彻彻底底将他出卖,“我妈还等着我把儿媳妇领回去生娃呢。”惊觉话题就这么被魏蓝拐带到奇怪的方向,尹航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问,“你还没说呢,春节怎么安排?”   “我会去肖家过。”不管肖子贤的真面目是怎样,肖家二老都是无辜的,无论如何,肖子贤的死与自己有着直接关系,魏蓝分得清是非,这个春节,他必须去肖家过,也算让自己的良心能好受一点。   曾经只有天然得无畏无惧的目光,竟多了一层与他极其不相称的忧郁,魏蓝继续吃起碗里已经冷透的馄饨,“肖家只有老两口,我又孤零零一个人,刚好凑合凑合,就当替肖子贤尽孝了。”   不是肖哥,也不是肖队,而是肖子贤?尹航敏锐的察觉出魏蓝的细微改变,这个人是从没有对肖队指名道姓过的,“到底怎么了?”尹航的语气冷下来,隐隐带着些怒意。   “什么?”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尹航面色凝重的皱起眉头。   握着筷子的手不禁僵在半空,魏蓝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记忆恢复了,这并不能算是个好消息,这些记忆已经触及到敏感问题,虽然他还无法掌握到重点,但是那些疑心病重的关联人士一定不想继续留着他这个□□,如果暴露了,自己很有可能面临被‘肃清’。   如果是在恢复记忆之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真相告诉眼前的尹航,信任他人就像他天生自带的属性,可是现在不同了,最信任,最仰慕的那个人,将他的信任狠狠踩碎,还有谁可以将性命作为赌注去相信,更重要的是,对于局外人来说,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算了,我不勉强你。”尹航心里揪得难受,他想不明白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就算恢复记忆了,也不要说出来,局里不安全。”   “宋局长有问题。”就像是安抚尹航的不满,魏蓝拍了拍尹航的肩,“我几次去申请针对CK制药的搜查令,都被宋局长驳回。”   没有继续魏蓝开启的话题,尹航只是深深望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神情,压抑着怒火尽可能保持冷静,“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你越来越像肖队了?” 第47章 47 威胁   汇城艺术学院表演系形体课男教师的坠亡,宣告郑凯潜伏任务的结束。大海捞针奇迹般的狗屎运还真让魏蓝撞上了,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郑凯的功劳。   魏蓝发自内心感慨,郑凯这小子确实有过人之处,他的细腻和吕维的冷静不同,他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竟然能从别人谈论那死亡男孩的表情和语气,以及谈论男孩身边的关联人士时的态度,抽丝剥茧发现男孩与那个坠楼教师之间的关联,当然,发现这个关联的要素还有另一个。   “魏哥,我总觉得我是被你算计了。”肥牛火锅超好吃,郑凯拍着鼓起来的肚皮一脸满足,拜这个任务所赐,某人被他狠狠杀了一回钱包,这顿饭没有四五百吃不下来,谁让对方没有提前告诉他,他和那个死去的男孩长得非常相似,“一开始我还奇怪,那些学生看见我就跟见鬼似的,去个食堂吃饭,场面壮观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去了,菜盘子汤碗掉了一地。”   “那个老师看见你的时候,表情应该也很精彩吧?”魏蓝笑得幸灾乐祸,这一切当然是他早有预谋的,没有提前告诉郑凯这一点,完全是为了让郑凯感受到被惧怕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茫然情绪更自然真实。   不过话说回来,让郑凯无端体验了一把当‘死人’的感觉,也实在不太厚道,放血请顿大餐算是给郑凯一点心理安慰,用老人的话说就是,冲冲晦气。   “嘿,你说那老师啊,何止是表情精彩,站讲台上愣了十分钟,连句话都没说出来。”有个做事全凭心血来潮的上司,郑凯不禁为自己的将来捏把冷汗,内心深处不免吐槽,自己真是瞎了狗眼,把这么一个脑袋抽疯的家伙当偶像崇拜了这么多年。   当然,吐槽归吐槽,魏蓝的行事作风,还有时不时的灵光乍现,确确实实对破案起到关键作用,郑凯发自内心的感叹,不服不行,“我觉得那个老师应该是知道学生的真正死因,不然不会吓成那样,后来都不需要我跟着他了,他自己就有事没事跑来找我,问我是不是那学生的亲戚。”   “看来你说了相当有趣的话。”   “我要吃炸鱿鱼!”   “你还吃得下?”魏蓝乖乖挤进人群排起长队买鱿鱼,“行行,今天你是功臣,还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你吃得下。”   “果然魏哥最给力了。”郑凯笑得一脸无耻,“其实我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他有一次让我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可能是打算套我话吧,问的都是和那个学生有关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别人的事,就问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学生。”   队伍前进得相当缓慢,幸好火锅吃到最后都是热气腾腾,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魏蓝倒是没觉得有多冷,扯下遮住半张脸的围巾,让交谈更轻松一些,“他怎么回答?”   “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啊,一下子变得超紧张,顺口就说,那学生是他女朋友的表弟。”   “嘿……表弟,这个谎扯得似曾相识啊。”又有两个女孩插队挤到了魏蓝前边,魏蓝也不急,任凭排在更后面的人指责怒骂没规矩的女孩们,“那老师的女友不会是谭贞吧?”   “卧槽!”郑凯的惊叫引来周围路人的侧目,他充满歉意的笑着向被吓到的人们示意,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好歹给我个卖关子的机会吧?”   “还真是?”这回轮到魏蓝惊讶了,他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哪知道无意中一语中的,“这就说得通了嘛。”   十三街的小吃街是不分工作日还是休息日的,永远都是挤满了人,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在这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小吃,遥遥望去,从晃动的人群中高出一大截的魏蓝非常醒目。   当他终于拿到了两串大鱿鱼,全部塞进郑凯手中的瞬间,身边接连响起微弱的咔嚓声,还有闪光灯间歇亮起的刺目白光,几个女孩收起手机欢闹着转身逃散进人群里。   “魏哥,你好像被女学生偷拍了。”   “又不会少块肉。”魏蓝心里满满都是刚得到的震撼消息。   教师,学生,谭贞,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销售渠道。蛀虫哪里都会有,CK制药也不例外,谭贞借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又不想直接将药物转手怕惹祸上身,刚好自家男朋友作为大学讲师,很适合寻找家境窘困不谙世事的懵懂学生发展成为他们的‘下线’,提供客源,提供中介费,帮他们销赃,成为他们的替罪羊。   “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孩子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就这么突然对着陌生人乱拍,不觉得很没礼貌吗?”鱿鱼辣得郑凯嘶哈嘶哈直吸气,鼻涕眼泪齐流。   “记者不也差不多嘛。”魏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纸巾递给郑凯,“别这么一脸嫌弃好不好,我发誓是没用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口袋里的,凑合凑合吧,总比你的鼻涕干净。”   郑凯拎着纸巾一角,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别无选择的用它擦了把脸,“在进刑侦一队以前,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   “很失望?”   “不是,意外的接地气,反而觉得很好很真实,能进一队,我真心高兴,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接下来是第二个愿望。”   魏蓝一手搭在郑凯的肩膀上,挂着一张纯天然无污染的灿烂笑脸,由衷替郑凯感到高兴,“男人嘛,愿望不是事业就是爱情,事业有了,是不是下一步要谈恋爱了?”   郑凯炸了毛似的拍掉肩膀上的手臂,“魏哥,你这样不好玩儿!能不能别总是一下就把别人心事说那么明白?”   “意外……意外……”透着歉意的笑脸看不出丝毫诚意,说白了他根本不知道郑凯为什么会炸毛,这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话题,“有目标了吗?”   “李安然,我想正式追求她,可以吗?”   “哎?那是你的自由,问我干什么?还打算写书面申请吗?又不是六七十年代。”魏蓝一脸茫然。   郑凯终于明白李安然为什么决定放弃了,继续和这个情商负数的生物纠缠下去,早晚会气的得癌症,“哥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李安然喜欢你很多年了,从还在学校到现在,少说五年了吧?”   “别太强人所难啊,那些事我搞不懂,还是别祸害别人了。”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仰慕,依赖,喜欢,还有爱,如何区分,如何界定,他不懂,难懂的事就不去想,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所以二十多年也就这样迷迷糊糊过来了,如果没有意外,这样的日子恐怕还会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清晨的阳光带着融融暖意,透过宽大玻璃窗洒在身上,魏蓝将椅子挪到阳光下享受着大自然的呵护,两条长腿高高翘在桌子上,搓着下巴一遍又一遍认真倾听郑凯传来的电话录音。   录音来自本该封存在证物袋里的属于死亡男孩的手机,这是他当初特别授意让郑凯带在身上的,让郑凯随机应变使用。   这个吩咐十分隐晦,但郑凯完成得非常出色,只不过没想到会引发悲剧。郑凯在和那位教师谈话结束后不久,突然想要趁热打铁的试试看,用那部死人的手机给教师打个电话会有怎样的效果。   在连续三次被立即挂断之后,再一次拨打,电话接通了。担心声音暴露,郑凯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就是静静等待对方先沉不住气,果不其然,那位心虚教师慌了,口不择言的一顿卖队友,恨不得把自己撇得山泉水一样干干净净。   除了说些出卖女友和学生的怂包话,顺带着也把CK制药批判了一顿,然后,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打开窗,从六楼走廊里跳了出去了,动作之快,状况之突然,害得郑凯都没能来得及上前拦住他。   要说那些录音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不甚清晰的一句话让魏蓝翻来覆去播放了无数次,甚至请音频分析师来拆分声波,这才将那句断断续续的话解析完全。   CK制药用的都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魏蓝对CK制药搜查令的执念更加强烈,他要拿着这段音频再试一次,如果还是被拒绝,那就不得不采取非正常手段了,知法犯法又怎样?他又不是初犯了。   “宋局长。”魏蓝耍宝似的晃动着手中的U盘,“有个好东西让您听听。”   安静的房间里不停回放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那句话,宋文杰时不时擦去油亮额头上的冷汗,身边那一束咄咄逼人的目光让他坐立难安,“这样的音频随便谁都能录一段,怎么能证明真实性?”   魏蓝也不急,慢悠悠翻出厚厚一叠文件放在宋文杰面前,曾在CK制药就职的人员名单,死亡名单,CK制药与梅江疗养院以及汇安大药房之间的供货清单,还有药物化验结果,一份不差的一字排开摆在宽大办公桌上,“您还需要多少证据?如果还不够,我再去找……”   “魏蓝,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真不敢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基友告诉我了一件事。   她说,恐怖耽美是个小众题材,而且是很小众。。。。   然而我脑袋里只有鬼,于是我将在这条小众的道路上越滚越远。   励志专注小众题材一百年! 第48章 48 调职   什么是有凭有据,什么是危言耸听?恐怕在场双方都心知肚明,舆论是虚无缥缈,却强大得不容反抗的,舆论可以左右很多权利无法摆平的事。   随着宋文杰的怒吼,资料被扫落,散乱的飘到地面上,魏蓝依然咧嘴笑着,死皮赖脸缠着不放,“您怎么还生气了?搜集线索侦破案件不是咱们的职责所在嘛。”   “你懂个屁!”宋文杰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魏蓝的手指只哆嗦,“你小子是恨我不死啊?之前NC国际大酒店的事已经惹毛了市长了,现在又想拿CK制药下手?一个是市长夫人的产业,一个是市长儿子的生意,你这是让我明着跟市长找茬吗?”   “那照您这意思,市长家属犯法,咱只能看着不管了?”   “管不管都跟你没关系。”宋文杰抓起电话拨通一组内线号码,完全无视魏蓝的存在,气急败坏的对电话另一边吩咐,“临时人事调动,从明天开始,安排魏蓝转入交通科。”挂断电话,宋文杰看都不看魏蓝一眼,坐回自己舒适的椅子里运气,“配枪手铐留在这里,你可以出去了。”   魏蓝乖乖摘下手铐和配枪,嬉皮笑脸的向宋文杰敬了个礼,“感谢宋局长栽培!”   口袋里的录音笔滴的一声暂停录音,魏蓝溜到没人的地方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声音清晰字正腔圆,完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魏蓝收好录音笔乐颠颠回了办公室。   尹航最看不惯魏蓝这个表情,三个字完美概括——太欠抽!“别笑得那么烦人,有好事?看起来心情不错。”   “嘿嘿,光荣调岗了,可以安心地干坏事了。”   “调岗?”啪的一声巨响之后,尹航抱着拍疼的手掌眼眶泛红,当然那只是拍桌子疼的,“调哪里去?”   “交通科。”办公室里的人呼啦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刘安都不禁竖起耳朵听着,“别这么紧张,只是临时调动。”   “好歹给个理由吧。”   “理由当然有,领导安排我进行一个机密任务,不得不先调去交通科掩人耳目。”盖过章的调令被魏蓝握在手里,摇晃得哗啦啦直响。   “什么任务?”尹航满脸期待的追问。   魏蓝得意的一屁股坐在转椅上,两腿一翘,“你是不是傻?说出来还叫机密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女人的敏感有时候是超出思维逻辑的,看着笑得一脸轻松的魏蓝,陈艳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让她透不过气。   “任务结束当然就回来啦,你们一个个别这么紧张行不行?闹得我跟着紧张。”   陈艳华深深望着那双笑意未达深处的浅褐色双眼,哽咽着怒吼,“不想笑就不要笑,一点都不像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难看?自从肖队走了,你还像个人样子吗?什么破任务不能说?上面要是想把咱们一队弄散了直接说就好,这一次次折腾的都是什么事?”   “陈姐……你这是怎么了?”魏蓝完全没想到平时温柔贤淑的陈艳华会突然发飙,对着自己大吼大叫,这话要是让领导听见又少不了麻烦,“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   “该有话好好说的是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艳华刚安静下来,尹航又炸了毛,“陈姐骂你骂得一点错都没有,有什么事不能和兄弟们说?什么任务需要机密成这样?你是还想和肖队一样把自己折腾没了算完事吗?你……”   尚未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吞回肚子里,魏蓝茫然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拳头,还有被揍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的尹航。他没想这么做的,可是控制不住,他觉得如果不这么做,这场闹剧就停不下来。   房间里果然安静了,魏蓝伸出手想要拉起尹航,猛然间腹部一阵剧痛,疼得他不禁弯下腰,待缓过气来,才迎向尹航充满怒意的目光。   两人分别被七手八脚的驾着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气氛一时间沉默又凝重,然而箭拔弓张的气氛却因为魏蓝噗嗤一声笑有所缓和。魏蓝挣开束缚,走进尹航,不客气的招招手,“来来来,我们出去打。”   “魏蓝!”陈姐出声阻拦,却被魏蓝一个手势制止,眼睁睁看着魏蓝拉着尹航的后脖领子走了出去,“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拦住他们。”   吕维默不作声,推了推金属镜框坐回位置上继续翻资料。   刘安翻了个白眼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嘲热讽,“打打没坏处,最近压力都不小。”   只有郑凯收起担忧的神色,笑着安抚陈艳华,“没事没事,陈姐应该比我更了解魏哥吧?他们打不起来的。”   陈艳华还是不放心的盯着门外,可是门外早已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院子里的警车也不见踪影。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哪有约架还用开车出去找地方的。   确实如郑凯所说,这场架打不起来,尹航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魏蓝一个笑嘻嘻的眼神制止了尹航的动作,他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把尹航推进了副驾坐位,自己回到驾驶座不紧不慢发动汽车遛出警局。   沿途路过名牌快递公司收发站,魏蓝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摆在柜台上,接过快递单开始认真填写,收件方的格子里,潦草又不失帅气的字迹赫然写着肖家的地址,收件人肖承安。而后随手撕来一张费纸条,写下一行字——妥善保管,择日取回。   此行的终点,是尹航想破头也没能想到的地方,“这不是肖哥自己买的那套房吗?”   魏蓝推开门,脱下鞋子,熟稔的从鞋柜里翻出拖鞋换上,又翻出一双丢给尹航,“你先坐,我去烧壶热水。”   “你怎么有肖哥家的钥匙?”尹航满脸好奇的在房间里乱转,这装修风格还真像肖子贤会选的风格,简约大方,又有一些微妙且刻板的现代感,色调不是白橡木就是胡桃木,方方正正规规矩矩。   热水端上桌,魏蓝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因为经常来,有钥匙比较方便。”   “难怪对家里东西那么熟悉。”尹航也擦掉椅子上的尘土,规规矩矩坐到餐桌前,“知道你俩感情好,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这就是传说中的穿堂过屋的交情吗?羡慕,要是我也能经常去小维家就好了。话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最安静也最安全,因为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话,你必须保密,不能让局里任何人知道。”   “我还以为你真要找我打一架。”尹航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先不说魏蓝绝对不可能真的和他打一架,就算真打,自己也不是魏蓝的对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魏蓝最终还是信任自己的,这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此刻再被揍一拳,他也不会再还手,“说吧,什么事那么神秘,连咱队自己人都不能说。”   “就因为是咱队,所以不能说。”魏蓝握着滚热的水杯,温度由指尖传向身体各处,“咱们队里有内奸。”   “你说什么?哎哟,烫!”水杯翻倒,滚热的水洒在手背上疼得尹航嗷嗷叫。   魏蓝丢了块冰凉的湿毛巾给尹航,始终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淡定,淡定,我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   “为什么会这么想?”毛巾缓解疼痛,尹航龇牙咧嘴强作镇定的问。   “因为有些案件被按照意外或病故处理,按理说有些东西是不能作为证物扣留的,但是咱们都私自扣留下来,但是这些东西中,有些不见了,这是只有咱们刑侦一队的人才知道的证物。”证物丢失是大事,可这些证物因为是非法扣留,魏蓝没办法按照正规途径向上级报告,只能自己吃个哑巴亏。可是比起证物丢失,队里出现内奸这件事更让他无法相信。   “丢了什么?”   “药片和针剂。”魏蓝知道尹航会问什么,不等对方发问,直接说,“具体什么时候偷的我不知道,几天前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我怀疑,是我突然开始频繁申请搜查CK制药,从而惊动了谁。只不过那个人并不知道自己下手晚了一步,其实我早就跟徐新做过几次化验和实验,发现那些药的问题了。”   听着魏蓝对药物里含有奇怪细胞的解说,尹航感到皮肤上冒起层层鸡皮疙瘩,随后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认为是谁?”   “没办法确定,也不敢随意推测,这种事很容易扰乱人的主观意识,陷入误区就糟糕了。”   “那你为什选择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就是那个内奸?”   魏蓝嘿嘿笑着,“就你这性格还当内奸?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再说了,内奸是不会理直气壮在我肚子上踹一脚的。”   “行了,少说我,咱俩半斤八两,说正事,你不会平白无故和我说这些吧,是有什么打算?”对一个人的了解凌驾于一切思维能力之上,不是尹航有多聪明,只是他太了解魏蓝,这种交代后事一样的说话方式让他从心底产生抵触感,“你不会真打算做什么玩儿命的勾当吧?你被调职就是和这个有关?”   “算是吧,我拿着证据去找宋文杰开搜查令,他还是不肯,一气之下把我调去交通科了,不过没关系,证据和录音我都寄到肖家了,等我真发现CK制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会连同那些证据一起拿出来给世人看。”   “想好怎么做了?”   “是啊。”魏蓝笑着回答,“我要夜闯鬼屋。” 第49章 49 夜闯   送走了尹航,魏蓝回到肖子贤的空屋里,躺在落满灰尘的宽大沙发上出神。   这里曾经那么熟悉,充满那个人的气息,自己懒散的倚靠在一边玩儿手机,肖子贤则端正坐在另一边看报纸,时不时抬眼看看电视里无聊的新闻,每当新闻里报导着他们熟悉的案件已破获时,两人总是会默契的放下手里的事,相对而笑。   多少次似梦非梦之中,轻柔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那个人的味道,迷茫的睁开双眼,伸手想要握住那只掖好被角刚要抽离的手,掌心却空空如也,这里只有自己,再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气味也越发浅淡。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多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魏蓝擦掉眼角泪痕,扒了扒头发坐起身。天已经擦黑,和韩昭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魏蓝在黑暗中深深凝望着这间熟悉的房子,许久,轻轻关上门,反锁好,将钥匙从报箱孔丢进去。   这里,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因为希望他来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CK制药重建的承建商是徐氏地产,想混进去的话,魏蓝最先想到的又是韩昭。所以此时此刻,顶着一张大黑脸猛灌啤酒的韩昭,正不情不愿的坐在自己对面。   “不行!”韩昭拒绝得义正言辞。   “为什么?你现在和徐叔的关系应该不错了吧?”魏蓝抓起酱骨头啃了满嘴油,“这事我只能找你了,让徐叔给我个机会,以电路抢修的名义趁着半夜人少的时候潜入,多完美的计划。”   “说不行就是不行。”   抹了抹两只油手,魏蓝也抓起啤酒猛灌,“小气,这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请你帮忙了呢,这事要是解决了,说不定你白蹲的那几年牢还能含冤昭雪呢。”   嘭的一声,啤酒罐重重砸在桌子上,酒液洒得到处都是,引来邻座侧目,可韩昭完全不管那些,怒瞪着魏蓝低吼,“所以才不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就跟遗言似的,什么叫最后一次?牢蹲都蹲了,昭雪又能怎么样?好好当你的交警,哪也不许去。”   “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陆洋,老妈子似的。你要是不管,那我就硬闯,你帮不帮都一样。”   韩昭懊恼的抱着脑袋无言以对,眼前这家伙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个倔驴一样,想好的事谁也别想推翻。CK制药可是市长儿子的产业,这要是硬闯被抓包,各种革职处分肯定少不了,弄不好这身制服都得给扒了,连交警都别想当。   “帮不帮吧?”   “帮。”韩昭妥协了,多年来如一日,和魏蓝的为数不多的对峙中,输的永远是自己,这股子执拗劲儿他就赢不了,“我回去和徐叔商量商量,有消息就通知你。”   等待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魏蓝吸着尾气站在十一经路枢纽路口,懒洋洋靠在信号灯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指挥交通,完全无视躲在安全岛上举着手机偷拍的女孩们。计划好的时间就快到了,就是今晚,他将以电工身份跟着施工队一起进入CK制药厂区中,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入夜,寒风凛凛,但因为年关将至,路面上到处都挂满了闪烁的彩灯,一片喜气洋洋。   CK制药生产线如约传来电路故障被迫停产的消息,魏蓝乔装成电工混在施工队里,来到这片偏远的厂区,与市中心的喜气不同,这里因太过偏远,路灯距离都很稀疏,路面一片昏暗,丝毫喜气都没传达到这里。   魏蓝正四下张望了解地形,准备伺机脱离队伍着手调查,无意中瞥了一眼走在自己右后方的一张熟悉面孔。对方的目光也看向魏蓝,随即伸出手指示意魏蓝不要出声。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发展,魏蓝没想到徐新也会跟来,好在徐新是徐岸的侄子,必然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放下心来的魏蓝收回视线继续观察CK制药厂区的建筑结构。   就在快要接近主楼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徐新突然加快脚步,借着大片树荫的遮挡,拉着魏蓝往幽暗的建筑物夹缝中快步走去,“先别出声跟我来。”   穿过狭长的夹缝,到了主楼另一端的装饰花园,这里草丛树木多,石雕木刻的装饰走廊都可以成为很好的遮蔽物,魏蓝被徐新拉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终于憋不住问,“你怎么也来了?徐叔让你来的?”   “没有承建商提供的建筑结构图,你打算怎么调查?你知道哪里有摄像哪里没有?”   被徐新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哑口无言,魏蓝嘿嘿笑着,毫不见外的拍了拍徐新的肩膀,“那就靠你了,兄弟。”   “什么都没准备也敢来,你厉害。”徐新的话算不上调侃,只是单纯的感慨还有这么一根筋的生物存在,也终于相信了韩昭说的话,有些人,真的是靠‘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平安活到现在的,而此刻的他就是魏蓝的桥,“你刚才和门卫聊什么呢,那么来劲?”   魏蓝认真翻看建筑结构图,用指尖在上面描画着路线,“没什么,就是聊了聊企业文化,果然之前调查到的信息也是被动过手脚的,CK制药其实在十年前有过一次变革,最初建立的时候,只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小药厂,凭着市长的名望和宣传力度被炒作得火了一阵子,但是没坚持多久,市长儿子根本就不是经营那块料,还闹出了一次假药事件,受害人都来厂区闹事了。”   “只听说确实有过一次假药风波,但是后来媒体报道一致改了口风。”徐新对那次的事件也有些印象,“说是药品本身没问题,是病患对药物过敏导致。”   “服药致死,病患自身体质弱也存在一定原因,但是后来接到大量病患投诉,说服药后有不良反应,那款药停产下架是必然,事情虽然被市长压下来,但CK制药的名声也不行了,他们需要改换门风,所以半年多之后接受了投资商提出的条件,法人没变,但是股权变了,那个投资商以不成比例的低价收购了CK制药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还有百分之三十不知道在谁手中,借着这个易主的机会,CK制药又重生了,还比原来强大很多。”   “难怪后来突然有钱了,徐家是在八年前承包的CK制药重建工程。”   魏蓝点点头,把建筑结构图还给了徐新,“走吧,已经过了换班时间,不会再有员工随意走动了。”   “你不看着地图走?”   “已经记住了。”   三九天的夜风吹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魏蓝连清鼻涕都不敢吸一下,蹑手蹑脚靠近副楼墙根站定。主楼的格局都是小房间,通常用于行政办公,副楼楼层不算高,但是占地面积大,房间也大多是长型多开门,八成是生产车间,不难推测,仓库应该也会在这栋副楼里面。   不过,徐新提供的图纸只能看得出建筑结构地形,却没办法进一步说明哪个房间用于做什么,承建商要做的只是将房子盖起来,至于客户想要如何改造使用,那就不好说了。   “你打算怎么进去?”徐新悄声问,想要进入这栋楼内,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现在是探索游戏时间,入侵得太简单就不好玩儿了。   魏蓝从阴暗的墙角探出头去,窥视着灯火通明的正门,那里肯定行不通,不只是有保安室的守门人在看着,还有大门上方那个刷脸打卡的摄像头也无法避开。身后不远处倒是有个后门,可惜厚重的金属防盗门旁边,亮着电子密码锁面板,这里也不行。   呼噜噜的流水声像是隔着管道传出,魏蓝循声望去,惊喜的瞧见牢牢固定在墙上的排水管侧面,有一扇微微敞开一条缝的窗,只是这扇窗在二楼,厂区的房高要比居民楼高很多,这里的二楼足有住宅楼的三楼半那么高。   抬头望着那扇窗,魏蓝吞了口口水,嘿嘿笑着问,“爬上去怎么样?”   “没意见。”   施工队制服配套的橡胶腰带和胶底防水靴,就像天赐的攀爬利器,魏蓝不禁怀疑这是徐岸有意安排的,只不过徐新的回答让他明白那只是他自作多情,腰带和靴子不过是工程队标配而已。   柔软的胶制鞋底踩在地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断电中的大楼内一片昏暗,只能借由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视物。生产车间并没有封闭起来,机械停止运转,正在塑封包装过程中的半成品药物整齐排列在传送带上。   魏蓝有些扫兴的将空药盒放回原处,“只是普通的感冒药啊?我还以为能直奔主题。”连续查看几组设备,生产的都是同一款感冒药,“你要是感冒了可以吃这个,效果不错,我吃了两天就好了。”   “牲口……”徐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往外走。他是真不知道魏蓝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这是什么场合?竟然像是聊天气一样说着与行动无关的话题。   “听说过两天要下雪降温,得小心点别再感冒了。”   这一次徐新一个字都不想说了,他不会感冒,但是他现在很上火,恨不得立刻给魏蓝来两巴掌醒醒盹儿,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走廊昏暗又悠长,静得能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魏蓝不时看着映在窗子上的模糊人影,紧张感越来越强烈。   难怪恐怖电影喜欢在走廊上拍摄,这种气氛真的容易让人产生不安,生怕突然从哪里冒出什么来。 第50章 50 堵截   比起之前两个房间,第三生产车间的规模稍微小了一点,这在建筑结构图中有所体现。因为隔壁就是楼梯间,这里的面积被缩减。   魏蓝在机械中穿梭,东瞧瞧西看看,连墙角垃圾桶都不放过,“这边生产的药倒是比那两间的值钱,这个抗生素是处方药,只在医院里见过,卖价相当高。”   “你怎么对这些药这么感兴趣?”徐新倒是不客气,从尚未装盒的药品框里随手抓了一把塑封药粒塞进口袋里,“停电真方便,不用担心被楼内监视器拍到。”   “我本来就是来找药的啊。”挨个盒子看了一圈,都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魏蓝难掩失望,“你拿那么多抗生素干什么?”   “比感冒药有用多了。”   “我让你买,又没让你偷。”   徐新不甚在意的撇撇嘴,“是不是傻?等你查出CK制药的把柄来,这药也就停产了,上哪买去?”   “哎?好像很有道理,再多拿点儿吧。”刚转回身迈出脚步,就被拉住脖领子领着继续往前走,魏蓝脚下踉跄着险些跌倒,“松手松手,吓死我了。”   走廊尽头出现分歧,左侧是楼梯间,右侧则是另一段幽深的走廊,这段走廊不再有窗,陷入无尽的漆黑。魏蓝斟酌片刻,决定向右转,还是一层一层排查比较好,知道徐新不打算出主意,他也就不再多嘴询问,照着自己喜欢的路线心无旁骛的进行搜索。   手机屏幕放出的微弱光线下,铭牌上的文字还算清晰可见——耗材室。魏蓝轻轻扭转把手,没转动,门锁住了。从制服内侧摸出一根提前准备好的铁丝,熟练地拨弄着门锁,咔嗒一声轻响之后,门开了,魏蓝一脸坦然的大步走进去,丝毫没有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货架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药盒,全都是尚未折叠成形的新货,魏蓝举着手机一层一层翻找,他不敢确定那个简略得有些粗糙的白色药盒会不会出现在这里。比起自己轻手轻脚的动作,一边的徐新可就没这么温柔,翻找的动作弄得塑胶袋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嘘,别动!”魏蓝按住徐新的手阻止对方的动作,走廊里传来沙沙脚步声,由远及近。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员工不是已经都离开了吗?不会是保安来巡视了吧,这么敬业干什么。   匆忙观察房间里的布局,魏蓝心中暗叫糟糕,房间里除了货架什么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跑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关上门能不能逃过一劫,真是大意了,竟然会忘记把门关好。   想到这里,魏蓝立即靠近微微敞开一条缝的门,正要伸手去关,手电筒的灯光便从门缝中一晃而过,开着的门已经被发现,现在再去关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对讲机里传出稀里哗啦的声音,看来是巡逻的保安无疑。魏蓝和徐新紧贴门后的墙壁站着,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也跳到嗓子眼,看来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大不了把保安打晕了锁在这里,只是如果被同伴发现出来巡逻的保安不见了,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万一大楼被封锁,他们就彻底跑不掉了。   怎么办才好,怎样才能不被发现……   就在脚步声到达门的另一边,手电筒光线直射进门缝的时候,徐新突然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同时握住门把手,随着保安推门的动作将门向内拉开一些,发出“哎呦”一声惊呼。   “你是谁!”保安被吓得吼呲了音,寂静大楼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换谁不会吓一跳,待看清对方的着装之后,才重新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询问,“你是工程队的?在这里干什么?”   徐新一边迎着保安往门外走,一边回答,“队友那边已经查了这栋楼的主电缆,没有太大问题,就是有些地方被老鼠啃了造成短路,但是二楼这边的电缆没有通电反应,我上来找故障区。”   保安半信半疑,但还是随着徐新的动作退身到门外,“找到了吗?”   “还没。”徐新叼起手电筒,装模作样的摸出个本子在上面记录几个房间名,“怎么这个时间突然断电?要是白天还好修,大晚上黑乎乎的,找电门都不好找。”   “可不是嘛,我们也吓一跳,突然就黑了,生产线全停了,别的楼没事,就这个楼断了。”保安随着徐新故意转开的话题聊了起来,戒心也瞬间消失,热络的和徐新攀谈起来,“干你们这行也不容易,但半夜的说故障抢修就得跑出来加班。”   “工作职责,没办法。”徐新完全从耗材室里挪了出来,不着痕迹的将保安挡在外面,“这层楼有什么耗电量大而且集中的地方吗?我怀疑是那边漏电。”   保安热心的应着,“有,另一边有两个实验室,高耗能的机器很多,还真说不准是那边的问题,你没钥匙进不去,我带你过去吧。”说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身后的徐新,“帮我把门关一下,不知道是哪个不长脑子的没锁门就下班了。”   关起门来的瞬间,魏蓝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中竟然一直处于屏息状态,紧张得忘了呼吸,这下终于能好好的喘口气。等脚步声远到听不见,魏蓝肆无忌惮的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几乎所有的纸盒都被他翻了个遍,都没发现那个简陋的白纸盒,难道不在这里?   轻轻拉开门,确认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魏蓝迅速闪身离开,继续往走廊深处摸索过去,一扇又一扇紧锁的木门被他撬开,一点令人兴奋的发现都没有。   不过魏蓝是不懂得沮丧为何物的,当他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也搜了个遍,正打算去其他楼层探索的时候,强烈的违和感涌入脑海。   这个资料室好像不太对劲,记忆中,建筑结构图里,走廊尽头的房间是个长方形的非常宽敞的空间,可眼前挤满文件柜的地方实在是窄小得不合常理。魏蓝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四周,恨不得瞪出什么破绽。   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藏着什么暗门?手指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敲下去,声音容易被发现,万一那保安走到这里就不妙了。放弃敲打,魏蓝趴在墙壁上进行地毯式摸索。   猜错了?墙壁光洁平整,一点缝隙都没有。   也许,并不是从这边进入隐藏的空间呢?回忆着结构图,魏蓝将自己路过的地方一处一处回忆个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是自己没进去过的,那就是门外那个杂物间。   刚刚路过杂物间的时候,那里敞着门,里面胡乱堆放着拖把和水桶,惯性思维引导他一直在搜索紧锁的房间,那个大敞四开的地方反而忽略掉了。   事实证明,魏蓝的猜测是正确的,杂物间的转角里还有一扇铁门,不深入的走进来根本看不到,真是个不错的障眼法。铁门并不是防盗门,撬锁虽然花了较多时间,但好歹算是敲开了,魏蓝小心翼翼拉开门,还是难免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刚一进门,一股难闻的香味扑鼻而来,呛得魏蓝头晕眼花几欲作呕,狼狈的扶着墙壁,拉高衣摆捂住口鼻,缓了半天才敢继续动作。   这味道太恶心了,但又似曾相识,很像是郝林的尸体散发出的那种香味,只不过浓重很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待看清房间里的摆设时,魏蓝发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   找到了!白色的纸盒,独立塑封的白色药片,还有一个小型机器摆放在房间角落,传送带上散落着正在生产中的药品。没错,就是这个!魏蓝嗅着药品散发出的淡淡腥味,摸出微型照相机对着房间里的一切疯狂拍照。   贮存温度不能高于四十七摄氏度,二至六摄氏度之间稳定性最佳。原来这东西怕高温啊?桌面上摆放的与药品有关的资料,被一页一页收入镜头,魏蓝满意的收好证据。奇怪的是,这里只能找到药片的生产流水线,针剂在哪里呢?恐怕还有其他隐蔽的实验室存在。   突然,刺耳的巨大金属摩擦声隔着楼板传来,就像是紧锁的闸门被拧开的声音。隔着这么厚的地面都能听得如此真切,可见那会是一扇想当巨大的门,并且,那扇门不需要用电!   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魏蓝遛出密室,无声无息走下楼梯,隐藏在楼梯间里侧耳倾听,走廊外面人声嘈杂,还有金属手推车的哗啦声。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穿着深蓝色的厚重棉服,厚厚的口罩和橡胶手套把露出的部分全部遮掩起来。   手推车上堆放着很多巨大的长方形包裹,那些是魏蓝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裹尸袋。这些人在运送尸体?弥漫在空气中的怪异香味证实了他的想法,这些袋子里的不单单是尸体,而且是与那一连串诡异事件有关的尸体,无限接近真相的兴奋感让魏蓝止不住颤栗。   “倒了倒了,小心!”楼梯间门外传来惊恐的吵闹声。   裹尸袋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堪堪有一具尸体没被及时抓住,大半截倒向楼梯间内侧,拉扯中,尸体从裹尸袋里滑了出来,与蹲在拐角处的魏蓝精准的面对面。   魏蓝震惊的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眼前的尸体,这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才见过一面的黄夫人!她也死了?   以这个尸体数量来看,名单中记载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人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不明不白的离世。然而,他们为什么没有被送到家属身边,而是被送来这里?幽暗的走廊尽头,有着巨大闸门的地方,就是这些尸体的归处。   魏蓝摸索着藏在袖子里的相机,肌肉紧绷得发疼。就在今夜,他要将CK制药的真面目全部揭露于世!高度紧张并且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全然没有察觉楼梯间回响的脚步声,一阶又一阶,由上而下。   “电路检修工可以坐在这里偷懒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的某只小妖精突然不见了,好忧桑 第51章 51 捕猎   如果有空闲偷懒,他还真想偷个懒睡一觉呢。   充满戏谑的调侃声像一盆冷水,泼得魏蓝从头到脚冷个透彻。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走廊外,自己又是刚刚才把楼上查了个遍,也没遇见什么人,根本就没想过还有人会从楼上下来,听到脚步声时,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两条出路全被堵住。   “周宇彬?你怎么在这里?”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次在酒吧里偶遇的男人,现在想来,不禁怀疑那真的是偶遇吗?还是自己早就被盯上了?魏蓝戒备的瞪着对方,大脑不停运转思考逃离的方式。   这么多人堵在走廊里,硬闯出去恐怕很困难,如果撞开周宇彬往楼上跑,从进来时那扇敞开的窗子溜出去,说不定能成功,但必须要快,不能让走廊里的人反应过来,一定要抢在被彻底包围之前行动。   思考结束的同时,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在周宇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魏蓝猛然发起攻击,迎向对方惊愕的表情,一记肘击撞在对方颈侧,揍得周宇彬头晕眼花,踉跄着往一边倒去。   魏蓝乘胜追击,瞧准周宇彬的躲闪趋势,顺势握住对方的手臂借力向身后甩,趁着对方收势不及滚下楼梯的空隙,全速向二楼冲刺,顷刻间拉开安全距离。   这是个有利的发现,不只是那些运输工,就连周宇彬也是完全不懂格斗技巧的,虽然敌人占据人数优势,只要能分散他们逐个击破,逃出去并不是妄想。   “给我抓住他。”周宇彬略显狼狈的站起身,他知道魏蓝一定会反抗,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但也没想到那家伙会像个兔子一样说蹿就蹿,这一下着实被打得不轻,“往楼上追,看他能往哪逃。”   很好,追兵全往楼上跑去,不会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目标是那扇打开的窗,只要在追兵发现自己的动机之前逃离这栋大楼,剩下的就好说了,厂区院子里植被装饰繁多,有利于隐藏和迂回移动。   尽可能不发出声响的同时,爆发全身力量全速奔跑,魏蓝冲向打开的窗,毫不犹豫的抱紧排水管滑了下去。高度紧张刺激之中,双手抖得快要不受控制,生死只有一线之隔,面临死亡的这一刻,魏蓝发自内心的亢奋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心理变态。   脚刚落地,一颗悬着的心还没放下,隐约可闻的沙沙声传入耳中。惊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就要走过建筑物转角,魏蓝迅速转身一记飞踹,将最先暴露身形的家伙踹倒在地,那一脚用了全力,那个人恐怕一段时间以内都爬不起来了,搞不好肋骨也断了。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内疚,连续挥拳揍倒了逃亡路线上的几个阻碍,拳脚的落点刁钻而又考究,力道足以让对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却不会因此遭受重创。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这些人并不是刚刚走廊里的那些运输工,隔着窗,还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杂乱呼号声,那些工人还在建筑物里面四处乱找,并没发现建筑物外面已经箭拔弓张。人墙后方,周宇彬悠闲地站在那里,远远望着位于包围圈中心的魏蓝。   魏蓝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墙角下的灌木丛,很庆幸这里种植的是冬青,即使是寒冬腊月,依然枝繁叶茂,因此,情急中故意被丢弃在灌木丛中的微型相机,被很好的遮掩起来。   在此之前并没有骚动发生,由此可以推测徐新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还没有被识破身份。他相信那家伙一定会察觉这边出了事,或是伺机行动,或是暗中请求支援,自己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救援就可以了。   如果自己没能幸运的逃离这个地方,相机被徐新找到的几率也能占到百分之五十,这个比率足够了,另外百分之四十是被CK制药员工发现后销毁,再有百分之十,只能祈祷自己还能活着回到这里,亲手把相机捡回去,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微弱到渺茫的程度。   但是不试一试看看,终究无法甘心啊,魏蓝握紧拳头,瞄准人墙稀疏的角落极速冲刺,一拳击出,骨头断裂的轻响在黑夜中显得毛骨悚然,一场恶战难以避免的发生。包围圈被冲破一个缺口,魏蓝奋力挣脱纠缠着自己的敌人。   形势很不乐观,敌人太多了,之前不敢下狠手的心慈手软也给自己带来了极大危险,那些缓过来的家伙,也摇摇晃晃爬起来参与到战斗中。   随着一声枪鸣炸响,魏蓝稍有分神,紧接着耳边噼啪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声,微弱蓝光闪现,魏蓝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痛,口水溢出嘴角,身体不受控制的无力倒下,一动也不能动。   这群阴险的混蛋,魏蓝心中暗骂,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用电击棒。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遮起,胶带封住嘴巴,意识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一辆汽车里。   路途漫漫,在暖风的催化下,车里被炙烤得不断挥发出的香水味,熏得魏蓝阵阵反胃。既来之则安之,担心也没用,这么想着,魏蓝反而平静下来,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来,干脆不再费力气,乖乖躺着养精蓄锐。   “你对CK制药还真是执着呢。”周宇彬调低后视镜,监视着被独自丢在后座绑成粽子的魏蓝,“上次在酒吧就想找你聊聊,没想到你这么不给面子,这次倒是不请自来了。”   魏蓝也很好奇这个周宇彬到底是什么来头,上次在酒吧偶遇,隐约觉得那种令人不快的气场有点熟悉,可那张脸实在是印象全无,总之那时候全当周宇彬是个想泡自己的变态,懒得理睬周宇彬的自言自语。   “后边是不是很热?给你开点窗怎么样?刚好清醒一下。”知道对方不能说话,周宇彬自然不会要求对方给予回应,就像派遣寂寞无聊的旅途时间,自顾自打开话匣,“潜入的那么顺利,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扇窗为什么会开着……” 第52章 52 背叛   那扇窗为什么会开着?对呀!为什么?   管理严密的大楼,怎么会轻易在暗处留下一扇未上锁的窗?还刚巧在排水管旁边。心中咯噔一下,都怪自己急于求成,竟然忽略了这么严重的问题,魏蓝竖起耳朵等待周宇彬发言。   “我知道你今夜会来,所以……”周宇彬一声轻笑,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不管是那扇窗,还是选在今天进货入库,都是为你安排的。”   哈!故意排演了一场戏等着自己往坑里跳吗?可周宇彬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晚会夜闯厂区?难道是那个窃取证物的内奸告的密?   可是夜闯的行动只告诉了尹航一个人,另外知道此事的也只有韩昭和徐氏叔侄,这几个人都是绝不可能告密的,到底会是谁?   “我确实不敢确定你会藏在哪,也怕大面积搜索打草惊蛇,所以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自由行动。但我相信,深夜搬运的货物一定会勾起你的好奇心,想把你引诱出来易如反掌。”   这话说得真让人不爽,不过魏蓝坦然接受对方阐述的内容句句属实,自己做事全凭心情来掌控,好奇心太过旺盛足以成为最大的弱点,被敌人巧妙利用。今天这个亏是吃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说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福在哪?   浑浑噩噩不知行驶了多久,路边上完全听不到其他车辆飞驰的声音,空气的味道渐渐带有清新却微腥的泥土味,夜风拂过脸颊越发冰冷。应该是到了非常空旷的地方吧,这是要把自己拉进荒地里活埋吗?应该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吧。   车子转了一个又一个弯,魏蓝本打算凭感觉记录下车子转弯的次数与方向,奈何车子几次大幅度甩尾之后,晕头转向得快要吐出来,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了。   车门被打开,冷空气涌入温暖车厢内,刺激得皮肤冒出层层鸡皮疙瘩。魏蓝忍不住一阵哆嗦,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经发觉身体恢复一点知觉了,手指也可以轻微弯曲。   魏蓝被两个大汉一边拖手臂一边拖脚踝,像是抬待宰牲口一样粗鲁的抬着走了一路,屁股几次撞到楼梯边缘,疼得他不时发出呜呜悲鸣。脚步停下,他感到自己被丢在坚硬的平面之上,后背硌得生疼,奈何一路脚不沾地,他感觉不出这个平面距离地面的高度是多少。   遮住眼睛的布和嘴巴上的胶带被扯去,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无法适应刺目灯光,魏蓝自我保护似的眯起眼睛,让自己能尽快接受周遭环境,待看清顶子上悬挂的华丽水晶灯时,魏蓝的心凉了半截。   “还记得这里吗?”周宇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于空旷厅堂中不断产生回响,“你应该对这里记忆深刻才对,我猜你现在一定想跳起来把我撕碎。”   魏蓝艰难的侧过头循声望去,霎时间浅褐色瞳孔骤缩,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那张小丑面具赫然入目,以及那个充满违和感的令人不快的气场,难怪如此熟悉,原来周宇彬就是记忆中的小丑,面具与声音重叠,痛苦的回忆再一次被唤醒。   然而此时此刻,那都已经算不上什么,让他无比震惊的是另一个发现。   一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纤瘦身影,笔直矗立在周宇彬身后,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刚刚伸手接过周宇彬递过去的小丑面具,魏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偏过头,不愿与魏蓝对视,逃避躲闪的态度昭然若揭。   吕维!   魏蓝张着嘴巴,双眼赤红,几乎挤压出胸腔里的全部空气,才嘶哑着嗓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嘛。那么,为什么背叛呢?到底想问的是什么,魏蓝自己也已经模糊了,太多的疑惑只能随着沙哑的三个字倾吐出来。   察觉魏蓝的目光锁定的是自己身后的吕维,周宇彬笑着拉过吕维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面带嘲讽的望向动弹不得的魏蓝,“忘记向你介绍,这是我的义子吕维,你应该认识吧。”   疑惑的目光移向周宇彬,魏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会是义子?吕维不是父母双全吗?   “我曾经是支教偏远山区的志愿者,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吕维,他能学有所成,能走出那片围墙,能有今天的一切,都仰赖于我的帮助。”   十几年,很多感情都足以发酵变味,曾经的单纯现在还能剩下多少?魏蓝看得出吕维目光中隐忍的痛,在内疚与感恩的情绪中摇摆不定,“这是利用。”   “什么是利用?有足够的筹码诱导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这些筹码,不是每一个人都支付得起,利用是一种依赖,需要最基本的信任去支撑。”周宇彬站起身走近魏蓝,松开碍事的绳子,捉弄猎物一般,一颗颗挑开魏蓝的衣扣,厚重的衣物层层剥开,直到麦色肌肤暴露于空气中。   “当然,依赖也是一种利用,摆出乖巧听话的嘴脸换取自己想要得到的关怀,就像他对待那个叫尹航的小警察。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利用,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抓到你。”   灯下反射出一缕寒光,在魏蓝看不到的地方,吕维惊恐的冲向站在桌边的周宇彬,那个人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手术刀!“别这样!你答应我不会伤害他的!”   周宇彬不耐烦的踹翻扑过来阻拦的吕维,可他没想到吕维一反常态不再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竟然一次次冲过来想要抢夺手术刀,心中一股无名火猛然蹿升,“滚开。”   寒光晃过,喉间的凉意让吕维不禁顿住脚步,他茫然的低下头,摸着脖子上喷涌而出的温热液体,随着那些液体越涌越多,身体开始冷得发颤,他想要伸手去安抚奋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魏蓝,可伸出的手那么脏,那些红色的液体好腥好臭。   不能……不能用这么脏的手,触摸那个如白纸一般纯净的人,想要开口说话,却有更多腥红的液体从口腔溢出,吕维含着泪的一双杏目深深望向魏蓝,无力的轻喃。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阅读本文的宝贝哦!你们的回应是我最大的动力。   新手写文漏洞较多,期待宝贝们的点评和鼓励。   让我们携手共创充满恐怖气息的奇葩未来!哎嘿嘿 第53章 53 重返   熟悉的身影倒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只发出一声闷响,没有带着眼镜的那张惨白小脸染满鲜红。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轻易伤害有着深厚羁绊的亲密的人?背叛也好出卖也罢,魏蓝恨不起来,打从心底无法产生丝毫恨意,有的只是无尽伤感。   多少年来,每一个案发现场,都有那个背着工具箱的瘦弱身影,如空气一般自然而然的存在于身边,怎么可以就这么消失!   豆大的泪珠溢出酸涩的眼眶,好想爬起来,好想冲到他身边叫他不要睡,案子还没结束,不可以躺在这里偷懒!嘴唇咬出的血液在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血是这个味道吗?小维一定也讨厌透了这个味道,所以才会把它们吐出来吗?   老天爷到底要跟自己开多大的玩笑才满意,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从身边离去,还要夺走多少才肯罢休?何不干脆把自己收走一劳永逸,不要再让身边的人饱受伤害。   充满玩味的抹去魏蓝鼻梁上的泪痕,吩咐守在门外的几个大汉将吕维的尸体抬出去丢进林子里,周宇彬满脸笑意的回到魏蓝身边,仿佛刚刚那残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心疼吗?”   冰冷的刀刃在肌肤上描画着,像是在寻找内脏的位置,“未婚妻被害死时,我的心脏也是那么痛,我也用像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瞪着那些凶手,还有他们的帮凶,可惜他们还是被宣告无罪,惬意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你查了那么多和CK制药有关的事,却查不到真正的投资商,是不是也该怀疑到市长了?毕竟那是市长儿子的产业,你也应该吃到官官相护的苦头了吧?CK制药的搜查令是不可能申请得到的。”   魏蓝抿着唇不回答,愣愣的盯着地毯上的大片血污,心脏揪得发疼。   他很清楚,周宇彬说得没错,他早就怀疑市长从中作梗,所以才会选择私闯这么个危险方法,但他想不通市长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有把柄被人握在手中那是必然,只不过投资商的身份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周宇彬笑看着魏蓝脸上的表情变化,这家伙还真是生动,与自己,或者自己身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他是那么的鲜活耀眼,可以理直气壮生存在炽烈阳光下,好想让这张生动的脸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将这份炽烈永远埋藏进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处,美好的东西,总会引诱着人们去摧毁。   酒吧里的相遇完全是个意外,一方面是逃亡去国外那么久,突然遇见故人难免有些在意,另一方面,单纯是想试探对方能否认出自己,那一天,他并没有萌生出丝毫杀意,反正被注射过针剂,早晚都会死,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所以他放任魏蓝离开。   当得知魏蓝准备夜闯CK制药的时候,周宇彬不可否认的有一点点后悔当初的仁慈,这可是一颗□□,他不清楚魏蓝作为卧底潜入俱乐部的那些日子,到底得到了多少线索和证据。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任一丁点威胁存在于世,所以……吕维必须死,会动摇的棋子,势必会有反将一军的那天到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投资商。”锋利刀刃浅浅的划破皮肤,殷红血珠渗出,在灯光下闪烁异彩,“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未婚妻的死亡补偿金和封口费虽然不少,但也没有多到能够收购CK制药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他们还是卖给我了。知道为什么吗?”   “说。”魏蓝微微蹙起眉头,腹部的刺痛让额头冒出些微冷汗,他不敢保证这个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周宇彬,会不会突然一刀子刺下来。   身体勉强可以动了,但还远远不够,肌肉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不能轻举妄动,手脚也还被束缚着,情况怎么看都非常糟糕。   他要活着离开这里,必须活着离开,这不只是为了自己,他还要找到吕维的尸体,带着吕维一起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绝对不能放弃。   “因为他们惧怕,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时刻提醒他们曾犯下罪行的最佳道具,恐惧生疑心,疑心生恶鬼,我发誓就算放弃这条命,也要让他们得到报应。所以他们用已经走向衰败的CK制药换他们自己的权势地位。这是个很棒的封口费对不对?可以说是正中下怀,比起看不到希望的层层诉讼,我更喜欢用仇人提供的钢铁锻造成的刀,亲手扼杀那些混蛋。”   “我的计划刚刚成形,只欠东风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他帮助了我,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他给了我足够的筹码来换取报仇的机会,所以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冰冷指尖触摸到温暖肌肤,周宇彬有些留恋的摸索着,“这张桌子,我特意为你一直保留到现在,那一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被背叛的打击这么大吗?那天也是,今天也是,绝望的表情还真是赏心悦目。”   绝望吗?魏蓝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他满脑子都只是在想着怎么逃走而已。   突然脚踝被抓住,整个人被拉扯着从桌子上拖拽到地上,没有双手可以保护自己,魏蓝被硬生生摔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浓重血腥味涌入鼻腔,脸侧一片湿凉,是那片血迹吗?原来这么快就可以变得如此冰冷。   很想让周宇彬痛痛快快给个了结,这样唠唠叨叨半天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自己的耐心也快耗光了。   转念一想,又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激怒话语咽回肚子里,要是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真相得以曝光也算值了,若没能将这个疯子绳之以法,自己岂不是死的太冤了?   而且,似乎还有很多被遗漏的细节,刚刚周宇彬提及的那个提供帮助的人是谁?那个人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吗?不把所有臭鱼烂虾一网打尽怎能甘心闭上眼睛!   “唔!”痛呼含在喉咙里不肯泻出,头发被拉扯着,疼得魏蓝紧紧皱起眉头。用尽全力的拳脚重重落在身上,他尽量蜷缩起身体不让内脏遭受更严重的创伤。   也许是累了,单方面殴打渐渐停息,“楼梯间里那一下很疼,这是回敬给你的,痛快吗?”周宇彬站起身整理好衣衫,喘着粗气瞪着蜷缩在地的魏蓝。说实话,楼梯间里那一下子让他很窝火,他只不过是个教师,没打过架没健过身,近身肉搏绝对不是魏蓝的对手,虽然心里有准备,但就那样被一击解决实在是让他打从心底里不爽。   拿起桌边那个精致的书本形盒子轻轻将其打开,取出造型妖异的玻璃瓶,盘踞的巨蛇被映照得栩栩如生,只是瓶子已经空了,里面并没有该有的淡黄色透明药剂,“你是想去找这个吧?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在生产车间里找到它对不对?”   “这是我们丢失的证物吗?”魏蓝敏锐察觉这个盒子的异样,当初收缴这盒针剂之后,为了防止盒子受损或被人随意碰触里面的东西,魏蓝用薄膜将盒子紧紧裹起来,紧到薄膜勒进了锁扣里。   现在周宇彬手里拿着的这一盒,虽然表面没有薄膜覆盖,但是深深陷入锁扣里面的碎片翘了出来。   “没错。”周宇彬坦然承认,“而且是你们的小维帮我偷出来的,这已经是最后一支针剂,这东西早就停产了。”   “最后一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我,难道我还不是最后一个受害?。”   周宇彬坐回沙发上,呼吸终于平静下来,他伸出脚踢弄着脚边的魏蓝,唇边扬起戏弄的笑容,“不算是,那时候你的出现在我计划之外,直到聚会开始后,我才知道你的存在,那一针,我本来是想用在吕维身上的,没想到突然有人告知我关于你的事,那干脆我就顺水推舟,由你来替他去死,顺便……”手指恶意的挑开魏蓝的裤扣,指尖沿着肚脐一路向下,在平坦小腹上细细描画。   “啊!”满含冷意的刺痛袭来,随着利刃的抽离,魏蓝感到温热的液体从小腹的伤口冒出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疼痛麻痹了感官,他不知道那一刺到底有多深,会不会伤及内脏,状况越来越糟糕。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持续不断的努力着,手腕已经破了皮,绳子仍然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顺便试探一下肖子贤到底站在哪一边,虽然是认识多年的好兄弟,但毕竟他披着那身皮,我就不敢全然信任。不过结果没有让我失望,子贤给我的金主们提供了一场不错的余兴节目。”周宇彬拍了拍魏蓝汗湿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对方因疼痛而颤抖的睫毛,“不可否认,你痛苦的样子非常诱人。”   吸气,呼气,让疼痛到快要麻木的身体恢复知觉,魏蓝不动声色的翻动身体,让自己处于一个可以借力发力的有利姿势。   等得太久,他已经不打算相信奇迹会出现,船到桥头原来也有直不过来的时候。魏蓝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需要继续为自己争取时间,等待肌肉的力量全部恢复,直到可以一跃而起,“既然你从那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报仇,怎么到现在还没报成?”   “因为仇人不止一个,总要慢慢来嘛,当然还要做得不留痕迹。”   “你的行为已经牵连到很多无辜的人了。”   “无辜?”周宇彬声线猛然拔高,似乎对魏蓝的这句话极为不满,“什么是无辜?有几个人是无辜的?万事皆有因果,你也一样,被谁所害,又害了谁,一报还一报。”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周宇彬话锋突然一转,收起笑容,冷意直达眼底,“不说这些了,半年多了?你的内脏也该开始腐烂了吧。”手术刀高高举起,对准魏蓝鼓动的胸口,那里因呼吸而规律的起伏着。   咚咚咚。   力道适中的连续三声,是最为礼貌的敲门方式。   紧闭的木门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在屋内两人活见鬼的表情之中,一板一眼的用低沉的嗓音面无表情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哟~~~~~要热起来了。   一直以来都觉得那个主角名检索功能是个剧透利器。。。。。 第54章 54 人质   “肖子贤!还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周宇彬状似热络的回应着,精神却不自觉的紧绷起来,由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震慑力与威严让他感到陌生,这不是他熟悉的肖子贤。   目光从周宇彬身上移向倒在地上的魏蓝,肖子贤面上的冷漠表情就像能把人冻僵,“他果然在你这里。”刚要迈开步子,却被狠厉的呵斥声阻止。   “别动!就站在那边说话吧。”心中强烈的违和感让周宇彬本能的拒绝肖子贤的靠近。将地上的魏蓝拉起来丢在沙发上,手术刀抵住喉咙,周宇彬谨慎的盯紧肖子贤的一举一动,“还是先来说说你为什么还活着吧?我听说你已经死了。”   对魏蓝的状况视而不见,肖子贤只是很随意地扯松了脖子上的围巾,“不是死了,是差点死了而已,剩下的只是借题发挥。”锐利的目光仿佛可以刺透人心,他读懂了周宇彬的慌张,慌张源于戒备,戒备源于不信任,“你还是老样子,不信任任何人。”   “实在是没办法让人信任,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边?太可疑了吧。”不对劲,那种莫名的疏离感和以前相处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周宇彬发觉自己竟然非常惧怕现在的肖子贤。   这是个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伙伴,从中学时代相识就很投机,高中又是同校,同样是独子的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一个如愿实现理想成为刑警,一个成为自己一直很憧憬的教师,从哪里开始呢?从哪里开始背道而驰。   “你果然还是警察那边的吧?双重卧底游戏很有趣吗?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现在的CK制药也有你的心血,你真打算眼看着它垮掉吗?”周宇彬激动的拉扯着魏蓝向肖子贤示威,“别告诉我是为了他,就算你把他救出去也没用了,这家伙肚子里的零件应该都烂透了吧?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那一针还是由你亲手注射的。”   “信任是相互的,当你没有如实告知我改建厂区的原因时,这个结局就已经成为必然。”   “哈?告诉你原因?那恐怕八年前我就被你抓进去了。既然你今天来了,就这么让你空手回去也太不礼貌。”手臂勒紧魏蓝的脖子,周宇彬恶意的拉高魏蓝的衣摆,将麦色肌肤上的伤口和淤青展示在肖子贤面前,充满挑衅意味的用指尖戳弄那些伤处,引出魏蓝难以压抑的阵阵痛哼,“要不然,我们一起把这家伙活体解剖了怎么样?看看那些漂亮的内脏是怎样由生到死,最终化为一滩臭水。”   并没有对周宇彬的问题作出回答,像是为了消除对方的紧张感,肖子贤的神情依然看不出丝毫波动,他随手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悠然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支援部队很快就要到达这里,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如果你想逃,就把他交给我,如果你伤害他,那你也得死在这里。”肖子贤轻轻拍击手掌,一直等在门外待命的徐新提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   肖子贤接过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面上,“这里有车钥匙和一些□□,车就停在大门外,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我无法信任你,我要带他一起走。”   肖子贤摘下眼镜,捏起围巾一角擦拭镜片上的水汽,“我也无法信任你,看来交涉失败了。”平淡的声线就像宣读审判书的法官,毫无情绪起伏,生硬且刻板,“徐新,尹航他们到哪了?”   看了眼手机里的定位标志,徐新回答,“已经到北外环,出了北外环就是国道,没什么信号灯,很快了。”   “我同意交易,但至少在坐到车里之前,我需要这个人质。”周宇彬不怕车子会被做手脚,答应交易只是个幌子,他只需要摆脱眼前这两个人,目的是脱离他们的视线,随便找个地方将车子丢弃就好,逃离这里的路,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子贤默不作声的观察着魏蓝,他不能贸然答应周宇彬的要求,风险太大了,谁都不能保证周宇彬会不会在上车的瞬间,杀害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质。   薄唇紧抿,镜片后的双眼深深凝望着躺在桌子上的人,当他看到魏蓝悄然扭动着身体寻找发力点的时候,唇角无意识上扬,故作为难的答应了周宇彬的要求,“好,你可以带着他直到上车为止,但我也有条件,这一切要在我的监视之下,我可以和你保持五米安全距离,这样同意吗?”   “成交。”   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瞬间!就在周宇彬同意交易,为了拉起自己而不得不暂时将手术刀从喉间撤开的瞬间,魏蓝猛然蜷起腿,反绑在身后的手抓住桌子边缘,爆发出全身力量狠狠踹向周宇彬。   这一脚,将周宇彬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滚,魏蓝一扭身,灵活的溜下桌面,像个僵尸一样蹦到肖子贤身边,呆呆站在那里凝视着端坐在面前的男人。   一跳,又一跳,心脏从麻木的平静逐渐转变为剧烈的鼓动。直到此时此刻,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听得清对方的呼吸,魏蓝依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为实,要不是肚子上的伤口痛到钻心,他真以为自己已经出现死前幻觉。   他……真的还活着?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枪声回荡在空旷的厅堂之中。糟糕,竟然真的是枪声,在厂区的时候隐约觉得像是听到了枪声,还没来得及辨别就被电击棒暗算,这下情况可不妙了,还好手臂并没有被打中,只是被子弹擦破皮。   眼前的突发状况也让肖子贤暗自心惊,他没想到周宇彬竟然会私藏枪支,要命的是,自己因‘死亡’而被回收了配枪,徐新也只是个名义法医,更不会给配枪,原本逆转的局势又一次陷入僵持。更加不利的是,原本要上前制住周宇彬的徐新,因距离最近,而不幸成为新的人质,此刻正被周宇彬用枪正正指着脑袋。   “魏蓝,你过来。”周宇彬紧盯着徐新,枪依然直直指向徐新的额头正中,对逃到安全距离的魏蓝下命令,“手脚自由的人不适合当人质,如果不希望我打爆他的头,你就乖乖滚回来。”   肖子贤正要帮魏蓝解开绳子的手不禁停在那里,斟酌着筹码的轻重。如果放弃掉徐新,他完全有把握徒手抓住周宇彬并夺过那把枪,但是这样代价太大,魏蓝也一定无法接受这种牺牲队友的做法。若是反过来继续让魏蓝去当人质呢?   不!坚决不行!这个可能性根本不需要去考虑。   嘭。   枪鸣震耳欲聋,血浆飞溅了满脸,状况变化得太快,谁也无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声倒下的并不是被枪指着的徐新,而是周宇彬!直到失去生命的躯体倒向地面,那双睁圆的眼睛依然不肯闭合,直直瞪着暗红色纱幔边不起眼的角落,那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恐惧与震惊的神情永远定格在僵硬的脸上。   站在纱幔边的人满身血污,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变成暗红色,不再有血液冒出。魏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拖着还没完全解开的绳子跑向那人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对方单薄的肩膀,生怕再一次从眼前消失,“小……小维!你还活着?”   相对于魏蓝脸上显而易见的欣喜,吕维的表情要凝重太多,他张开口,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   “什么意思?”魏蓝拉着吕维上摸摸下摸摸,这人确实真真站在眼前没错啊。   拉开兴奋得不懂轻重的魏蓝,肖子贤将吕维扶到沙发边坐好,手指在脖子和手腕的动脉附近摸索,随后翻开对方的眼皮查看,“没有脉搏,瞳孔扩散到一半就停止了,确实是死亡状态。”   “这怎么可能?”内心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魏蓝慌乱伸出双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吕维冰冷的脸颊。不对,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在外面冻太久才会这么冷,一定不是死掉之类的原因,他明明……就坐在眼前。   “哟!”徐新发出一声轻呼,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挤开魏蓝,盯着吕维脖子上的伤口猛瞧,“嘿!有意思,你们看,伤口在缓慢的自动愈合。”   经徐新这一提醒,魏蓝也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伤口中的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缓慢的粘结到一起,伤口外翻的皮肉逐渐回收,口子也越来越短小,就这样一点一点,在魏蓝震惊的目光中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红印。   “唉?这是怎么回事?”魏蓝惊呼。   可惜没人能够回答魏蓝的疑问,就连吕维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片树林之中,他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手掌下的干枯落叶是否刺痛了掌心,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感受不到一切,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这就是死亡吗?可是身体还能动,尽管有些僵硬迟缓。吕维茫然的将手伸到眼前,手指困难的弯曲着,一下又一下,好像……越来越灵活了?触觉也渐渐回归,至少可以感受到落叶是可以被捏碎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来过,那是一次匆忙的逃离,穿过黑暗悠长的地下隧道,终于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与现在的极为相似,只是植物茂盛许多。   视觉记忆是一种天赋,就像他善于发现周边环境的特点并区分记忆。当面向南方站立时,第一排左侧有三棵树,右侧有四棵,排列与间距毫无误差,只是右侧的树被砍断一棵,只留下半米高的树桩。   这里离那个密道的出口非常近,吕维松了一口气,当初跟着周宇彬一同逃出来,根本没有注意过方向,没能认清整片树林与公路间的方位关系,好在他知道密道出口在哪,那里并没有岔路,只要一路走回去,就可以回到刚刚那栋别墅,这是只有自己与周宇彬才知道的秘密。   “糟了!”吕维从回忆中惊醒,像是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连滚带爬冲向周宇彬的尸体边,在尸体的口袋里找到一个很简陋的遥控器,古旧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着跳动的腥红色数字,“快逃!赶快阻止支援队伍靠近,这里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生一个有点小心塞的事。。。   这文我是在这边和连城两边同时发的,那边比这边更新速度慢十章左右,大家可以无视那边的存在。。。   今天那边突然有编辑联系邀请签约,虽然有点动摇,但还是决定拒绝了,不知道为啥,还是比较喜欢这边,因为大家都很暖心,尤其是评论区的宝贝们!!!!   来吧,在评论区多给我一些拒绝签约的动力吧!!哈哈,当我在撒娇好了。   爱你们! 第55章 55 棋子   爆炸?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没人能想到周宇彬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看来是早就做好了逃不掉就全都死在这里的准备。   腹部的伤口流出太多血液,魏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这可不是示弱的时候,必须坚持住!肩膀被有力的手臂稳稳揽进怀中,体重被分担去一部分,站立变得不再那么困难,似曾相识的低语在耳边徘徊。   “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去的。”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用这样安抚人心的声音说着这样一句话,最后一丝被遗忘的记忆也回归脑海!魏蓝感到心脏突然一阵剧痛,冷汗从额头冒出,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是自己的错,确实是自己的错,全都想起来了!   那一天,是安排好要里应外合收网的日子,多方部队已经在别墅附近埋伏起来,只等内部发出行动信号。   他们需要一个最佳时机,一个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毫无防备的时机,只需要等待宴会进入迷乱的狂欢阶段,一切都将在掌握之中。   是了,如果不是自己重伤了肖子贤,从而造成了混乱,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害怕出事而逃离别墅。埋伏的队员发现有人逃离,不得不改变计划直接闯入别墅之中。对于任务失败,他只是有些懊恼,但并不会存在太多的愧疚,但是对于身边这个人……   魏蓝抬起手臂,有些吃力的反揽着比自己高一些的肖子贤。纵使有千万个不应该,最不该的就是去怀疑这个人,这让他怎么有脸继续呆在肖子贤身边。   “等等!别走那边。”吕维叫住向着门口挪去的三人,站在纱帐边焦急的喊着,闪着泪光的杏眼染满哀伤,“从那边出去至少需要十分钟,来不及的!快跟我来,如果你们……还愿意信任我的话。”   察觉出肖子贤的迟疑,魏蓝不容拒绝的勾着肖子贤的脖子转过身,拖着彼此的身体往吕维的方向走去,“小维,怎么跟哥说话呢?快带路。”   压抑不住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淌下,染花了血液留下的污痕。有太多话根本不必说出口,他懂得魏蓝的温柔。   吕维不再纠结于有关信任的话题,狼狈的抹去糊住眼睛的泪水,走过去帮肖子贤一起搀扶着魏蓝,“这里有条密道,前进方向和别墅的玄关建筑朝向完全相反,走这里是最快最安全的。”拨开层层纱幔,在原本什么都看不出的贴满华丽墙纸的墙壁上一阵摸索,随后用力推动墙壁。   墙板竟然就这样被深深推了进去,走进那处凹陷,右侧便是幽黑得看不到尽头的隧道。每迈出一步,脚步声都会被无数次反射回响,身后的门缓缓闭合起来,阻隔了最后一丝光线。   “延时阀的原理?”魏蓝不禁回头去看,可惜没有光线的隧道里什么都看不见,“那如果要想进去该怎么打开?”   “拉进来就是了。”前进的脚步丝毫不敢有迟疑,恐怕再有一分钟就会发生爆炸,吕维心中一片明了。   周宇彬设定的爆炸时间是有五分钟延迟的,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他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逃进这条隧道。只不过他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了,在看到吕维的瞬间已经有所觉悟,趁着没人注意到他,悄然按下引爆器。他一定是在赌,赌肖子贤和魏蓝不再信任吕维,从而走上错误的道路,直到被炸得尸骨无存。   “这场赌博……你可输得真彻底啊。”吕维割舍掉最后一丝留恋,加快脚步向前走,“再忍耐一下,下个转弯之后路就宽敞了,也会有备用的手电筒藏在那边。”   魏蓝好奇的在黑暗中摸索平滑的墙壁,“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密道?就是用来逃生的吗?还真是不惜下血本啊,看起来很长呢。”   “应该算是逃生通道吧,这是我第二次从这里走出去。”吕维回答,“第一次从这里出去,还是在魏哥你被抓住的那天,要不是因为那场骚乱,也不会让我们有逃脱的机会。”   气氛因吕维的话语而陷入压抑的沉默之中,那些看不穿的怪异面具,还有那些由面具后方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梦魇一样扎根在记忆中纠缠不休。魏蓝本能的不想去面对那一天的事,同样也无法接受另一个事实,“那天你也在人群中吗?”   “在。”   沉默又一次袭来,魏蓝的心开始混乱了,那一天出卖自己的是谁呢?是肖子贤还是吕维?不,不可能是肖子贤,但也不该是吕维,不管是谁,都是他不想接受的事实。   “是我。”低沉悦耳的声线让人莫名安心,可说出的话却将魏蓝重重打入冰窟之中。肖子贤对魏蓝了解得太过透彻,当对方提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他就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你想问,那一天出卖你的人是谁吧?是我。”   “那不能怪肖队!都怪我!”说话一向细声细语的吕维,竟突然激动起来,连带着魏蓝身形微晃扯痛了伤口,吕维赶忙安静下来,“对不起……都怪我,周宇彬他对我有恩,我做不到违抗他的命令,也不愿拒绝他的要求。”   话音哽咽,吕维努力压抑着心口的刺痛,“他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我记得以前说起过一次,我家乡是个很古怪的地方,总有些妖魔鬼怪的传说,人们还都虔诚的相信这些真实存在。我从小就被邻居排挤,他们对待我的态度非常怪异,抵触我的同时又在拼命保护着我,生怕我受伤或出什么意外,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支教老师周宇彬出现在那里,那时候的吕维刚刚接受完山村里的封闭式教育,文化程度自然是很糟糕的。一个总是被排除在集体之外,面带忧郁的十几岁少年,让一腔热血的周宇彬很不放心。   周宇彬找到吕维的父母,建议他们带吕维离开这里,换一个全新的环境生活。这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闭塞山区中的人来说,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可是为了孩子,他们的目光还是闪现出动摇。   周宇彬一边给吕维进行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私教,一边坚持不懈说服吕维的父母,甚至承诺愿意出资来帮助吕维直到完成学业。所以,吕维得以走出那片山,得以拥有全新的人生,还有身边这些无法舍弃的重要的朋友。   “自从他的未婚妻因为假药事件去世,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乖张暴戾性格扭曲,我劝阻过他,但是没有用,他只想着报仇。看着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发现我的心也变得很痛,我控制不住想要帮助他的冲动,所以我向他说出了肖队可能是卧底这样的话。”   吕维不自觉的握紧了搭在肩膀上的魏蓝的手臂,“魏哥,你别怪肖队,其实到那一天为止,肖队都不知道我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被出卖。我知道自己很无耻,做不到完全的出卖队友帮助他,也做不到为了所谓的正义伤害他,我终究只能是个半吊子,一事无成。”   “那确实让人难以接受,我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肖子贤的声音打断了吕维的回忆,说出的事实残酷到令人无可奈何,“自从我真的当了刑警,周宇彬就已经开始对我有所戒备,加上你的推波助澜,他对我的怀疑已经达到顶点。但是这个事件里牵扯到的关键人物太多,不是只抓住聚会里的那些人就够了,我还需要得到更多有用情报,为了能继续潜伏在他周围获取情报,我不得已出卖了魏蓝。”   感受到揽着肩膀的手收拢得更紧,魏蓝有点想要推开,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底的排斥感还是让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以为可以并肩前行,终归,自己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所以说,那个‘捕蛇行动’的任务关键人,从头至尾都只有你,我只是被丢进去救场的白鼠?”   “可以这么说,只不过那只白鼠原本不该是你。”肖子贤如实回答。   “哈!”一直安静不搭话的徐新爆出一声轻笑,打趣道,“确实,这件事里,魏蓝你只是个冤大头而已,原本被选定为白鼠的其实是刘安,只不过那小子用了点手段,逼上层临时换了人。”   “啊?”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失血过多的脑袋晕乎乎的有些运转不过来,魏蓝不明所以的重复着话语里的词汇,“手段?”   徐新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魏蓝,对比他年长几岁的人,用哄孩子似的方式拍了拍对方的头,“你也不用这么沮丧,今天安排我跟踪你的,不是我家那个被女人迷昏头的色堂叔,而是你身边这家伙,要不是肖子贤来请求我帮忙,我才懒得管你死活,摸摸你的衣领夹层,追踪器应该还在那。”   “今晚的事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魏蓝不禁惊呼,抓出衣领里的追踪器丢在地上,还不解气的踩了一脚,闹半天自己一直被当成猴子耍呢?   “别说这么难听,韩昭来找我堂叔说这事的时候,我是偷听到的,本来堂叔不同意,这么做太危险了。我把这事转告给肖哥,是他出面说服我堂叔答应下来这件事,他已经在暗中做好了一切准备。”徐新没有察觉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依然自顾自的说,“只是他没想到周宇彬结束逃亡从国外回来,居然携带了枪支弹药,甚至还埋了炸药,这绝对是个意外发展。”   “所以呢?”魏蓝推开了肩膀上属于肖子贤的手臂,在黑暗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所以我第二次成为白鼠,作为诱饵出现在这里,是这个意思吧?”   头顶上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地面随之颤动,爆炸已经波及到这附近了,坚固的隧道墙壁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魏蓝艰难的保持站立,扶着墙壁稳住身体,大家加快脚步向着下一个转弯前进,所以,在嘈杂混乱的状况之中,他没能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用着满含歉疚的语气说着……   “对不起。” 第56章 56 地道   面前的道路突然变得宽阔许多,也有一些微弱的光线渗入,但依然看不清周遭环境。手掌触摸到的不再是光滑水泥墙,而是粗糙的石壁,石壁上似乎还有金属质感的门框。   “找到了,手电筒果然在这里!”吕维摸索着将手电筒从石头缝里抓出来,打开的瞬间,久违的光线让所有人不禁眯起眼睛。   “这些格子是什么鬼?”魏蓝摸索着墙壁上的金属格子,那是一个个像是信箱一样的格子,每一个格子外面都写有一组编号。魏蓝拆下胸前的工号牌,举着别针开始不客气的撬锁。   一扇扇小铁门随着咔嗒咔嗒的轻响声被打开,内容之物展露在眼前,几人分头查看不同格子里存放的东西,从房产证到债权证,巨额存款清单还有金条,甚至还有一些不知记录了什么的光碟或移动硬盘,或者是被精心包裹起来的内存卡。   “CK制药的股权证!”魏蓝兴奋的抢过吕维手中的手电筒,迫不及待翻看起文件,“股权所有人名单,周宇彬拥有百分之七十我已经知道了,另外那百分之三十是谁呢?吕敬?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知名人士。”   “这就是CK制药的另一个幕后黑手吗?”吕维凑到魏蓝身边一起看着文件里那个陌生的名字,“好巧,也姓吕。”   肖子贤思索着,“关于另一个股权人,周宇彬也对我瞒得很紧,但他说起过,那个人主要负责医学技术支持,运营完全不管。”   “就是说,这个吕敬是创造出那些可怕细胞的人咯?”魏蓝手中动作不曾停顿,快速的将每一份文件粗略浏览一遍后放回原处。这个地方还真是藏匿罪行的天堂,各种见不得光的资料都出现在这里,真可谓叹为观止,名人的丑闻,罪行的证据,如果这些东西泄露出去,恐怕整个汇城都会经历一次天摇地动。   “嘿!看我找到了什么。”徐新将手中的一页表格递到肖子贤手中,“你们的宋局长居然会去做亲子鉴定?”   “什么‘你们的’,说得好像你不是自己人一样。”魏蓝从另一个格子里拿出厚厚一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全都是宋文杰与一个女人密会的画面。   肖子贤接过那些照片,心中已有了猜测,话题却转向另一边,“徐新确实算不上自己人,他并不隶属于西区总局。”   “法医不在编制内吗?”   “他也不是法医。”在魏蓝和吕维惊讶的目光中,肖子贤推了推镜框,收起那些与宋文杰相关的资料,继续向前走,“进入西区总局也只是为了方便执行他的任务,你大概已经忘了,俱乐部里有个经常跟在周宇彬旁边的穿着侍从服装的人,那个就是徐新,他也是去执行任务,和我们的任务不同,只不过刚巧处于相同的时间地点。”   原来是那个怪腔怪调的家伙,魏蓝对那个侍从还是很有印象的,那个人对他不怎么友好,或者说对谁都一样,说话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特点,让人很难忽略掉,“徐新的任务是什么?”   “那就不能说了。”徐新笑得欠抽,“我隶属于特种部队,任务自然也是机密等级,不过我得谢谢你,魏蓝。”   “谢我?”   徐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错,要不是因为你旺盛的好奇心,任务也不会那么快有进展,看在这一点,我就透露一些给你,我的任务和那些细胞有关。”   所有的格子都被翻了个遍,魏蓝发挥着不可思议的记忆力,将这些文件涉及到的内容粗略记在脑袋里,有些东西对目前的案子来说没什么用,但知道也也可以以备不时之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等这件事尘埃落地再去管其他的吧,“这个……怎么和别的不一样?”   石壁上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门呈现在眼前,与其他窄小的格子不同,这个格子大约有半米高,门板相当厚重,左侧的旋转密码锁旁边,还有一个圆形锁孔。   魏蓝心中猛然一惊,医药学博士陈忠遗留下来的东西恰好是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纸条上描画的是开锁的密码和旋转方向与次数,钥匙自然就是对应这个锁孔。   看到魏蓝诡异的咧着嘴,瞧着墙上的保险柜笑得瘆人,肖子贤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却被不着痕迹的避开,手掌尴尬的悬在半空,而后默默收回,“这个保险柜有什么问题吗?”   “我猜那些细胞的答案就在这个柜子里,这可是温鹏拼尽最后一丝执念留给我的线索。”魏蓝举着手电筒照向四周,还真如愿在角落发现两把有些破旧的铁铲。魏蓝转过头,看了眼一副企业精英气质的高挑的肖子贤,又看了看一脸痞气的壮实的徐新,最终把其中一把铁铲丢给徐新,“我要把这个保险柜带回去,帮我一起挖。”   刚刚准备挥动铁铲,手腕却被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即使不用转头去看,魏蓝也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散发出的隐隐怒气,可他就是不愿去看,执拗的挣脱钳制,准备再一次挥动铁铲。   肩膀突然被握住,身体转了个大圈被拥入温热的怀中,魏蓝不甘心,这个人只比自己高一点点壮一点点,力气至于差这么多吗?好吧,也许只是因为受了伤,身体状况不佳,不然他才不会这么狼狈的被人扯来扯去,魏蓝正要开口表达不满,没想到对方却先一步对着他大吼。   “宁可让伤口流更多血,也不肯让我帮忙吗?闹别扭也给我适可而止!”在魏蓝错愕的瞬间,肖子贤抢过铁铲,和徐新一起砸碎保险箱周围的石块。   看来这项工程并不太困难,石头不是非常坚硬,也没有被很好的粘合在一起,石缝之间都是松软的沙土。不过这是很不正常的,如果只是沙土和石块,这个隧道在刚才的震动中早就坍塌了,可这里并没有发生塌方,那就说明还有什么在支撑着这里。   从没有过,从没如此吼叫过,甚至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总是一副漠然的态度,怎么会如此暴怒?魏蓝还没有从刚刚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肖子贤,会对他发脾气的肖子贤就像是个新奇物种一样不可思议。   啊,原来这个人,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吗?魏蓝呆然注视着挥动铁铲的肖子贤的背影,很多东西,竟从没想过要去发现,潜移默化的习惯了自己所以为的一切,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人呢?   随着一声巨响,保险箱重重摔在地面上,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本来这东西自重就已经很可观,里面还装了重重的东西,现在不得不需要两个人才能将它抬起。   魏蓝不时回过头看一眼身后抬着保险箱的肖子贤和徐新,很想为自己的任性道个歉,突然觉得那样显得更奇怪,犹豫一下觉得还是算了吧。   咔嚓。   什么声音?好像踩到了什么脆生生的东西,硌得脚心生疼。魏蓝拢住光线照向脚下,拾起被自己踩断的那根灰白色小东西,捏在手里左看右看,“我好像……踩断了一根掌骨。”   手电筒的光芒地毯式的扫向地面的每一个角落,还有许多细碎的骨头散落在各处。这里恐怕不是只有那些保险箱那么简单,魏蓝一边走动,一边不断拍击墙面,辨别着墙壁发出的不同声响。   “就是这里!”终于,墙壁发出的声音沉闷中带这些空洞,魏蓝停下拍打,退开一步,突然抬起腿狠狠踹向碎石墙,墙面应声碎裂,碎石和泥土落了一地,墙壁内的景象也暴露在光线之中,果然,石墙内还有厚重的水泥墙在支撑,存在于夹缝中的是层叠起来的几具尸骨。   糟糕,伤口果然崩裂,鲜血从伤口冒出来,头晕的感觉越发强烈,魏蓝想伸手去捂住伤口,又想起自己那脏兮兮的手,还不如让血自己流到停止比较好。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块折叠整齐的布块带着些微体温堵住伤口,大手牢牢压紧,阻止鲜血继续流失。对方什么都没有说,魏蓝有些尴尬的拨开那只大手,自己压好伤口,看了眼肖子贤被撕破的衣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没闲心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在墙壁碎开的瞬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呼呼从洞口里涌了出来,光线所及之处,不时有些飘忽不定的影子闪过,那些影子越聚越多,渐渐将他们包围,似曾相识的拥挤感再一次出现,魏蓝不禁紧张起来,“你们能看到吗?”   “应该算是看到了。”吕维也跟着变得紧张。魏蓝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向积极乐观的魏蓝脸上,难免有些怪异。   而且,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吕维还没有如此直观的见识过鬼魂,这样的场面,让他有些胆怯,拜家乡那些奇怪的习俗所赐,他一直是相信鬼魂存在的,可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是那些淹死的家伙吧?”肖子贤平静的提出问题。   “哎?不是吧?你也能看到?”魏蓝能看到他理解,吕维能看到,他也明白,怎么现在连肖子贤都说能看到?难道就他自己看不到吗?这感觉让徐新相当憋屈,说实在的,他也很想见一次鬼来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   肖子贤示意徐新放下保险线,摆出一副备战姿态,“我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心脏停止了十几秒,而且,在那之前,我一直是处于灵体状态,可能那种感知能力残留下来了。”   飘忽的人影逐渐凝实,死相各异的恶心家伙果然就是那些淹死鬼,只是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发动群众力量的时候到了!!!!   阿蛭正在酝酿新坑,需要一个名字比较带感的攻,攻的身份是知名形象设计师,表面温柔内在比较暗黑吧,初步设定是这样。   要求三个字的名字,姓氏无所谓,不要太文艺就好,请大家帮忙想想哈,越多越好。   会是个三角关系的悬疑故事,受名字已定,叫冉青(这个家伙也会在本文后期出现一瞬间,客串,嗯嗯。),另一角叫陆丘(陆洋的堂兄弟哦),取名风格仅供大家参考。   另外透露一下,本文总章节数会在95左右,新坑不会影响本文进度滴,请放心。 第57章 57 诱饵   淹死鬼整齐划一的沿着石壁和地面,纷纷向着魏蓝所在的方向缓慢爬行。   这一次目标是自己吗?一扫之前的凝重,魏蓝脸上重新露出无所畏惧的笑意。只要那些东西的目标不是别人就好,至少不需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不用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它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的动作幅度一直大于你们,这些家伙就不会发现你们的存在。我尽量把这些家伙引到左侧,你们动作收敛一些,从右侧溜过去,拉开安全距离之后撒丫子猛跑就行了。”魏蓝说着,迈开步子迎向那些淹死鬼,“啊,别忘了重要的保险柜。”   吕维惊慌的追上前拉住魏蓝,“不行!那样太危险,我们再想其他方法。”   “没关系,反正就算离开这里,我也活不了多久,死在哪都一样,就是记得到时候回来帮我收尸就好了。”一步一步向着那些东西靠近,魏蓝唇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他不怕死,就怕死的毫无意义,既然这是命运安排,他愿意去执行,只要……身边的人们可以平安无事,他愿意为此感谢上帝。   身边掠过一阵风,一个身影窜了过去,魏蓝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肖子贤已经冲进了淹死鬼的包围圈,因为剧烈的动作,淹死鬼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肖子贤身上,“喂,你别抢我的风头!”   “就你那身体状况,撑不了五分钟就会流血流到死了吧?”肖子贤头也不回的抬起腿,一脚踩碎趴在地板上的恶心的脑袋,即使头被踩碎,露着指骨的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不放。   这样不行,看着和徐新一起吃力的抬着保险箱的吕维,魏蓝在心中计算着。也许肖子贤说的对,自己撑不了太久,一旦自己死了,这些家伙很有可能转而去抓捕其他人,得不偿失。   如果让肖子贤在这里拖延,只要能让其余的人安全突破包围圈,再一起逃走就简单了,毕竟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不快。   可是这些东西的数量实在是多得过分,凭目测粗略估计就有十几二十多,肖子贤就算再怎么能打,也应付不来这么多,这里又是相对狭窄的地道,实在是不利于打斗。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魏蓝笑着对肖子贤喊道,“那就拜托了,不过别站在那里不动就知道傻打,打游戏遛怪会不会?你见过我玩儿游戏的吧?”   似乎是被魏蓝一语点醒,肖子贤不禁勾起唇角,迈开长腿向着魏蓝前进相反的方向跑去,速度维持在那些东西跟得上,又不会靠的太近的程度。遛怪是一种技巧,既能让所有的怪物跟上来不去骚扰别人,同时还要确保自己不被逼入死角,速度以及转弯角度的计算都要非常精确。   在肖子贤的引导下,淹死鬼的包围圈很快出现了一丝缺口,魏蓝帮着吕维和徐新一起抬起保险箱,控制着动作幅度从右侧突破,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等走到安全距离之后,魏蓝转过身对着持续遛怪的肖子贤喊,“可以了,快过来。”   “等等,好像不对劲,它们在消失。”肖子贤快步跟上魏蓝,就在刚才,魏蓝突破包围圈的时候,那些家伙的动作突然停滞了,竟然开始慢慢淡化,变回虚幻的影子从眼前消失,“听,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沉默着侧耳倾听,四面八方的石壁传来令人从骨缝里发痒的咔咔声,就像指甲挠在木头上,让人头皮发麻。   碎石子落地,魏蓝本能的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在光线照射下,他清楚地看到碎石墙在震动,随着哗啦一连串巨响,墙壁被从内部推开,砂石滚落一地,一具白骨从石洞里滚了出来,倒在地上不停颤动,像是在努力挣扎着爬起来。   更多处墙壁被推开,一具又一具白骨爬出,还有身后那个已经被砸开的石洞,里面成堆的尸骨相互推搡着往外爬,骨架碰撞出令人耳膜发痒的咔咔声,“卧槽!什么情况?”魏蓝忍不住惊呼。   “不许说脏话。”肖子贤出言训斥,眼睛戒备的盯着地面上的尸骨,去路再次被拦住。   “这不会是我害的吧?”吕维有些犹疑的开口。   魏蓝不解的瞧着吕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赶尸?”   吕维摇头,“不是赶尸,我是听说过吕家寨的一些传言,据说死而复生的活尸是可以催动其他尸体诈尸的,就像是打呵欠会传染一样。”   “这个比喻真不怎么样,但是很好懂。”徐新踢开脚边的骨架问,“现在怎么办?要打头吗?”   “你是丧尸片看多了吧?这是诈尸,不是丧尸,只有火能对付他们,不然就算碎得只剩下一根手指,它也会不停爬向你。”吕维皱起眉头看着远处的微弱光线,那里是出口,自己进来得匆忙,并没有把门板关起来,渗入的微弱月光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方向,“但是如果在这里放火,恐怕我们会比它们死得更快。”   有些骨架已经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形成新的包围圈,魏蓝尝试着移动几步,最先变得灵活的骨架也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并靠近,这可糟糕了,这些东西要比刚刚那些淹死鬼更难对付。   每一次移动,都会引起更多骨架随着移动,看来这一次真的要有一个牺牲品来引开这些东西了。魏蓝深吸一口气,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向前跑去,骨架们发出咔啦啦的刺耳声响以奇怪的姿势追了上去,它们的速度并不慢。   “这种事果然还是我来做比较合适。”魏蓝脚步片刻不敢停顿,头也不回的冲着身后大喊,“等所有怪物都跟上我之后,你们在后面保持距离跟着跑,如果我被抓了,别管我继续跑,诱饵也该有个诱饵的样子。”   “魏蓝!你他妈/的给我回来!”责骂的话冲口而出,肖子贤想要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视线被层层骷髅架子挡住,看不清魏蓝的所在,手电筒被丢到自己脚边,他却捡也不想捡,心脏疼得快要喘不上气,“你给我滚回来。”   “你刚训完我不准说脏话。”   声音越来越远,肖子贤的心也越悬越高,二话不说抬起保险箱快步跟在后面往外走。   他讨厌‘诱饵’这两个字,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两次利用了魏蓝,这一点不仅在对方心里将成为永远的疙瘩,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由自己去替代,但是任务的重要性不是可以让他意气用事的,太多的无奈促成现在这个局面,该如何收场?   突然一声闷响从前方传来,肖子贤心中咯噔一下,试探着呼唤跑在前面的人,“魏蓝?出什么事了。”   闷响之后一连串咔啦啦的碰撞声听起来一片混乱,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魏蓝!回答我!”   依然没有回应,肖子贤加快脚步向着前方冲去,光线可及之处,骨架叠成一堆,透过根根肋骨,隐约看到穿出尸骨的属于魏蓝的手掌。   不要,不要出事!   “说话!魏蓝,说句话!”肖子贤疯狂的扑到尸骨堆旁,徒手拉扯着那些骨架,断裂声不断响起,骨头碎了一地,可正如吕维说的那样,即使只剩下一节手指,它们也会紧紧抓住猎物不放。   脚踝好痛,看来是扭伤了,魏蓝努力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流了太多血,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摔得好疼啊,浑身都在疼。他听得到肖子贤焦急的呼唤,可是没办法回应,喉咙被坚硬的指骨狠狠掐住,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一次,真的会死掉吧?   别管我了,快逃吧——他好想对拼命挖开尸骨堆的肖子贤这么说,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意识恍惚间,隐约有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传来,随着铃声越渐清晰,掐住喉咙的力量松了开来。魏蓝茫然的睁开双眼,眼前的尸骨纷纷抬起头看向发出铃声的方向,没有皮肉更没有眼睛的头骨,竟像是面带向往一般,直直望向远方,丝丝缕缕灰白色的雾气从骨架中飘离。   失去灵魂的骨架无力的散落在地,身上的碎骨被刨开,那张难得显露慌乱的脸映入视线,魏蓝笑呵呵的抬起手,将肖子贤散乱的头发梳理起来,“精英男,你发型乱了……”   调侃的话语被堵在温热的胸口,身体突然被拉扯着紧拥入怀,这是今晚第几次被肖子贤这样抱着了,抱不腻的吗?这个有力的心跳声真让人安心啊。   铃声又一次传来,灰白色的雾气翻滚着向铃声来源涌去,同时,熟悉的粗哑嗓音用带着点方言的滑稽腔调喊着,“鬼门大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咯。”   “有人来救我们了,快走吧。”魏蓝想从那个有力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惜没什么力气反抗对方的执拗,只好乖乖任由肖子贤将自己背起来。   出口近在眼前,通讯设备也终于有了信号,援军很快会赶来这里。总算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魏蓝大口喘着气,铃声持续不断在树林中回响,灰白人影飘荡着向空中散去,魏蓝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笑呵呵对着夜空喊道,“老郭,谢啦!”   肖子贤若有所思的看着发神经似的魏蓝,低声询问,“你说哪个老郭?”   对肖子贤的疑问,魏蓝颇感不解,“哎?就是二队那个郭文啊,你没听到他一边摇铃铛一边叫魂吗?”   “并没有。”肖子贤回答,“而且郭文……早在八年前,就因公殉职了,至今死因不明。” 第58章 58 筹码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医生擦着额头的冷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怀疑自己已经成为这家伙的私人医生了,怎么又是他呢,“很幸运,只是皮肉伤,肠道虽然也被波及,但没有出现破裂,只要伤口不发生粘连就没问题了,接下来会进入感染风险期,最好别再乱折腾,好好留院观察。”   “能不能回家观察?我讨厌医院。”魏蓝尝试讨价还价。   “讨厌医院就别让自己受伤啊。”医生忍着骂人的冲动,尽可能保持和颜悦色,“老实呆着吧,感染期会发高烧,严重可能导致休克,现在只有医院最适合你。”再也不想扛着这股压抑的气氛,医生故作生气似的摔门离去,只留下一代名医一般高洁正直的背影,暗自庆幸,这逼装得满分!   待医生的脚步声远去,肖子贤推了推无框眼镜,慢悠悠开口,“这次的行动不得上报。”   此刻,肖子贤坐在魏蓝床边,尹航、吕维、陈艳华、郑凯各自站在自己选择的角落,唯独没有刘安,“我想,原因你们大概也能猜到,宋局长有问题,所以今晚的救援我只通知了你们几个,并没有通过局里动用警力。”   “但是周宇彬的别墅发生那么严重的爆炸,他那些手下几乎都被炸死,这是瞒不住的啊。”尹航回忆起那场大爆炸还是心有余悸,他以为魏蓝他们都还在里面,差点就克制不住冲进去,直到接到通知前往附近树林救援,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只是他不知道吕维为什么也会在那片树林里,面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些微妙。   “爆炸的事不用担心。”肖子贤回答,“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周宇彬畏罪自杀。”   “那今晚的事,你打算彻底瞒下去?”   “至少短时间内要瞒着,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肖子贤锐利的目光,在看到孩子一样前一秒还在叫嚣,后一秒已经累得沉沉睡着的魏蓝时,转化为不易察觉的温柔,刻板的唇线也微微上扬。   帮魏蓝掖好被角,肖子贤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局里还不知道我活着,我需要时间运作一些事。而且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宋局长有问题,市长有问题,还有CK制药的另一个股东,也是幕后推手吕敬,这些人都在我的怀疑范围内。”   陈艳华表示赞同的点点头,“接下来你怎么打算?要回归刑侦一队吗?刘安你想怎么安排?”   “我是真的没想到刘安也会掺和在那件事里,看他一天到晚对魏哥那个态度,我还以为他的立场多坚定呢。”尹航皱着眉头嘟囔。   刘安的态度一直让他很不爽,但是又因为不知道真相,一直都不敢顶回去,生怕刘安被刺激到,继而说出什么伤害魏蓝的过激话语,要是早知道真相如此,他绝对会替魏蓝骂回去。   “确实如此,刘安在这件事里算是个很大的变数,至于如何安排,我需要单独和他谈谈再做定夺。”肖子贤深知尹航对魏蓝的忠诚,放心的吩咐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恐怕没有时间来这里,尹航,你和小维帮我照顾好他吧。”   “放心!”尹航拍着胸脯起誓,“我和小维一定会把魏哥照顾得白白胖胖再带出来见你!”   病房里的凝重气氛,因尹航的誓言而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一阵笑闹之后,人们各自散去,只留下守在病床边的肖子贤,漆黑的瞳孔深深凝望着熟睡中的人,重归宁静的病房里响起一声轻叹,透着无尽沧桑与无奈。   当魏蓝终于恢复体能,能够下地走动的时候,大年三十也终于到来,他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肖家过年。陆洋回家陪父母和女友,韩昭回家陪老妈和后爹去旅行,只剩下大皮和自己相依为命也太可怜了。   于是大年三十一大早,魏蓝再一次顶着医生暴怒的目光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接上大皮一起拎着礼物前往肖家二老的住处。   孙学玲早已听说了魏蓝的遭遇,刚一瞧见门外站着的人,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了下来,抱着魏蓝不肯松手,口中不断重复着,“孩子,又让你受苦了。”   “别在门口站着,快让孩子进来坐啊。”肖承安拉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进到温暖的房间里,给魏蓝端上一杯热开水,“先喝杯热水暖和暖和。”   魏蓝有些不好意思的在门口犹豫着说,“您们怕狗吗?我家大皮没人照顾,我就给带来了,您要是怕,我就先给它关起来。”说着,将躲在门外背了一身礼物的大皮拉到门口。   肖承安和警犬没少打交道,自然是不会怕狗的,原本还有点担心自家老婆会不会怕,哪知道孙学玲在看到背着一身礼物,乖巧的站在门口的边境牧羊犬时,眼睛里冒出的惊喜都快要让他吃醋了。   “怕是不至于,本来就是一般般,但是这个家伙也太乖巧可爱了。”孙学玲将一人一狗拉近屋里关好门,立刻忍不住蹲下来抱着大皮的脑袋一顿摸,“这么乖,你怎么训的?”   “也没怎么特意训,我哪有时间管它,大皮好像天生就很乖。”魏蓝放下手中的牛奶和鸡蛋,帮着孙学玲将大皮身上背着的水果取下来,“肖哥呢?还没回来吗?不过我们好像每年都没办法好好过年呢,晚饭时间能回来就不错了。”   说起肖子贤,孙学玲有一丝语塞,她小心翼翼瞧着魏蓝的表情,试探着问,“你……不怪我们吧?”   “啊?您指什么?”   “瞒着你子贤还活着的事。”   魏蓝轻抚着大皮的头,笑着回答,“这有什么可怪的,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瞒着我。”   孙学玲看了眼肖承安,决定还是把这个难题丢出去。肖承安无奈的只好接下话茬,“魏蓝啊,子贤这孩子的脾气,我想你也很了解了,他总是把什么都憋心里不说。那天我们接到他病危通知的时候,真的以为天都要塌了,但是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医生说他心脏出现了十几秒的停跳,随后又自己恢复跳动了,等心跳呼吸都恢复正常之后,竟然醒过来。”   肖承安回忆着那一晚的状况,不禁感慨老天爷的眷顾,让他们的宝贝儿子又能回到身边,不亲近又怎样,只要健健康康活着,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只不过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封锁他还活着的消息,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当晚就出了院,没有办理手续,对外宣称抢救无效死亡。至于原因,他死活不肯告诉我们。”   魏蓝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二老当然不会知道原因,因为那一晚自己对他说了‘滚’,对方就像是赌气一样,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那瞬间的心灰意冷竟然成为了重新醒来的契机,也许肖子贤自己都没有想到还会有醒来的一天出现吧。   与此同时,被勒令停职观察的刘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门铃突兀的响起,吓了他一跳。自己是什么人缘他还是很清楚的,会来找他的除了徐新恐怕没别人了。   刘安随手抓过睡衣披在身上,不紧不慢的跑去开门。今天按铃的方式规矩得有些奇怪,间隔均匀,总是在按响一次之后耐心的等待几秒才会按下一次,往常徐新按门铃都是叫魂一样叮咚叮咚按个不停,烦都能烦死。   “滚,一大早跑来发什么疯。”拉开门的同时,不耐烦的话语脱口而出,紧接着刘安就后悔了,因为出现在门外的并不是徐新,而是肖子贤!“肖队,你怎么……”赶忙让开身,让肖子贤进到房间里,刘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正想回房间去穿衣服,却被肖子贤叫住。   “不用那么麻烦,我是来问你一些事的。”肖子贤关好门,脱下外衣整齐的叠好放在沙发一边,随后坐下来直视着刘安,“你是怎样威胁宋文杰更换‘捕蛇行动’任务执行人的?”   “我没有!”刘安本能的否认,他很怕,他怕肖子贤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些事,所以他才会被知道内情的徐新一直要挟到现在。   肖子贤也不着急,稳稳的从文件袋里掏出一页表格和一叠照片,“这些照片和这张亲子鉴定报告,你应该认识吧?”   刘安震惊的看着被一一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惊慌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的谎言,这些东西他当然认识,那些照片就是他拍的,那张报告也是他找熟人帮忙从医院复制出来的,“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肖子贤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你和徐新是什么关系?”   “是他威胁我的!”刘安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慌乱的扑倒沙发边,跪在肖子贤腿边焦急的解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被威胁的,肖哥,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我……”   完全不理睬刘安的辩解,肖子贤抓住刘安的失误继续问,“徐新威胁你什么?你有把柄握在他手里?”   “知道这些很重要吗?”刘安沮丧的垂下头,他很清楚,纸包不住火,自己做出的事终归是瞒不住这个人的。   “很重要。这一串事件里,魏蓝都可以算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你最初的行为,任务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肖子贤拖起刘安的下巴,冷声说,“他为此遭受的误解,承受的非议,受到的伤,流过的血,我都会让加害者十倍奉还。”   那么冷的目光,那么冷的语气,冻得刘安血液都凉透了,下巴被捏得生疼,身体因恐惧止不住的颤抖,“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些了,还要我做什么?”   听到妥协的话语,肖子贤满意的放开手,“这些怎么够,我还要知道更多细节。”   “呵。”当人的绝望到达极点,很容易做出偏激的事,尤其是刘安。他抬起头,仰视着对方冷漠的目光,留恋的望着那张刀刻般线条刚毅冷峻的脸,唇角勾起不自然的笑意,悠悠开口,“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接受范围内的可以考虑。”   “跟我做一次,我就帮你。”   一阵沉默之后,那个低沉的声音冷漠的回答,“好。” 第59章 59 欺诈   都说养狗随主人,魏蓝是个很亲切很讨人喜欢的人,大皮貌似也是一样,此刻大皮正摇着尾巴围着孙学玲转来转去,逗得孙学玲心花怒放。   “说不好今年过年,它的伙食会比咱们还好。”肖承安看着老婆笑成一朵花的脸,心底说不出的幸福,早知道她这么喜欢狗,也养一条就是了,但是转念一想,可不是每一条狗都有这么乖巧听话又聪明,“你前段时间寄给我们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回去了?应该是证据之类的录音吧。”   “啊,对!我差点忘了。”魏蓝拿过那个被拆开的录音笔,重新播放了一遍,“这是我申请CK制药搜查令时,和宋局长的对话,现在CK制药的事还不能曝光,所以这个东西还要再在您这里多保留一段时间,直到一切真相大白,这个东西才能起到作用。”   魏蓝说的话,肖承安完全能够理解,他很欣慰两个孩子都是如此出色,这个录音确实没必要太早拿出来,CK制药的丑闻不曝光,拒绝开搜查令的动机就不足够明确,这录音提早爆出来反而会对魏蓝自身不利,“那好,我就再多保存一阵子。”   “肖叔,我想知道,肖哥醒过来之后的那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呢?他也不和你们联系的吗?”   肖承安回忆说,“他醒来在这里休养了几天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打电话也不接,只有少数几次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这点倒是比昏迷之前好了,以前就算消失半年也不和家里说一句。”说话间,难掩欣慰,“就是前几天给我打的那次电话,说了些正事,这孩子太独立,三十多年来,这算是第二次开口请求我帮忙吧。”   “说了什么呢?”魏蓝的好奇溢于言表。   “他要借用我和徐岸的交情,让我安排他和徐岸见个面,为了说服徐岸答应你潜入CK制药的请求,还要求借用徐新协助行动,要知道徐新那孩子是隶属于特种部队的,哪那么容易私自调用。”   这个人情真是欠大了,魏蓝在心中呐喊,自己竟然口口声声说肖子贤把自己当棋子,这叫他怎么好意思面对啊。现在想来,肖子贤只不过是太了解自己的执拗,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得更不可收拾,迫不得已放下架子来求人办事,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任性要求。上帝!没脸见他了。   “聊什么呢,那么来劲,还想不想吃饭了?”孙学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催促,“快来帮忙,下午还要包饺子准备年夜饭呢。”   响应号召的两个大男人挤在厨房里,反而让效率变得更低,碗盘砸得叮当作响,蔬菜掉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噪音,比战场都混乱,但谁也没有表示不满,过年嘛,就要这样热热闹闹才有气氛。   与其乐融融的一边不同,空寂的房间里,从短暂昏迷中醒来的刘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出神,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双手被绑在床头,遮挡着脸的枕头歪垂在一边,腿间一片湿粘,身后的疼痛撕心裂肺,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凄惨。   终归还是不行吗?不公平!为什么……要耍弄自己到这种程度。就在几个小时前,当他窃喜于肖子贤的退让时,肖子贤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对着你我不确定能不能硬得起来,我也不想被你触摸到,所以你必须绑住双手遮住脸。”   “可以。”刘安主动走进房间,扯破床单双手奉上,“我自己绑不了,你帮我。”   右手,然后是左手,就连绑绳子都是那么认真到刻板的程度,绳结那么整齐漂亮,刘安还没看够那双手的动作,脸就被枕头遮了起来,耳边传来低语声。   “我先去洗个澡。”   “好啊。”刘安欣然接受,他不介意等待,反正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十几分钟,而且,这个人的行为模式严谨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吃饭必须坐端正,一只手必须扶着碗,摘下的眼镜必须折好,镜片向上与桌子边缘水平放置,衣服,或者书本,按照大小和厚度顺序排列,所以做那种事之前必须洗澡这个模式,也在情理之中。   终于,水声停止,脚步声靠近,随着柔软床垫塌陷,刘安感到温热而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他没想到肖子贤的方式竟然如此粗暴又直接,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体会到任何快乐,有的只是疼痛,尽管在这疼痛之中仍然丢脸的攀上顶峰。   这……根本就是惩罚,而且这样的感受如此熟悉。当遮在脸上的枕头被拿开时,刘安看到的并不是肖子贤,而是徐新。他不禁露出苦涩的笑意,因为他不想承认,在过程中,他已经猜到了,可是当真相直接暴露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人很难接受。   不,不对,难以接受的也许并不是这个事实。   为什么……在看到徐新那张挂满汗珠却神情冷漠的脸时,心会这么痛?那个总是带着邪气笑脸缠着自己威胁自己的家伙,也会露出如此疏远的眼神吗?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对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是徐新离开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冷得彻骨,溢满了失望。刘安慌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虽然这一次,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内心的不安,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样的发展,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餐桌前坐着三个望眼欲穿的人,魏蓝时不时站起来向窗外张望,肖承安隔一分钟看一眼手表,孙学玲陪着大皮一边玩闹一边嘟嘟囔囔问肖子贤怎么还不回来。天色渐晚,眼看就要到六点钟,一桌子好菜都快冷透了。   “回来了!”小区院子里驶过那辆熟悉的沃尔沃,魏蓝惊喜的叫嚷着冲到门边,早早把门打开,转头跑去把冷掉的菜塞进微波炉里加热。   门开了,肖子贤风尘仆仆的走进来,目光在客厅餐厅里搜寻一圈才问,“魏蓝呢?”   “就知道你得先问他,你个没良心的,都不先和当爹妈的打个招呼。”孙学玲嗔怪的瞥了肖子贤一眼,上前接过肖子贤冒着寒气的外衣,“他一直在窗前瞧着呢,见你车子进院儿就跑去热菜。真可惜,要是魏蓝是个丫头,我一定叫他当咱肖家的儿媳妇,比你讨喜多了,乖巧又会哄人。”   肖子贤被自家老妈的牢骚噎得说不出话来,难得没有用刻薄的话语顶回去,当然也有一定心虚的成分在里面,他只好一言不发挤进厨房帮着魏蓝热菜。   “你身上什么味儿?和刘安那个薰衣草洗衣液味道差不多,呛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魏蓝狗一样凑近肖子贤身边闻了闻。   “今天去他家找他谈话了。”   “哎?他没上班吗?还真被停职啦?”魏蓝惊讶的问,“我还以为尹航跟我开玩笑呢,那家伙总喜欢夸大事实。”   肖子贤接过魏蓝手里的盘子一起端出去,“这样做是最稳妥的,如果他真和宋文杰是一条船上的,停职可以让他触碰不到刑侦一队的行动安排。如果相反,他和宋文杰没什么关系,这样反而可以将他保护起来,避免宋文杰反咬一口,使用不正当手段陷害他。”   “那你已经复职了吗?”   “还没有,人事变动要等年后再做安排。”有些细节,肖子贤不打算说给魏蓝听,例如在浴室里打给徐新的那通电话。   刘安手里握有的关于宋文杰私生子的证据,以及证据来源,徐新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点肖子贤很清楚,他原本就是约徐新见面谈这件事的,没想到徐新这个二百五竟然说不想插手,刘安高兴说就说,不高兴说也没办法,彻底的不配合态度。   然而当肖子贤将与刘安的那一小段对话录音发送给徐新之后,他知道事情会变得复杂而有趣。躲进浴室查看被故意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果然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徐新。肖子贤不紧不慢的拨回去,“所以你打算由谁来告诉我?”   “不准碰他。”电话里传来徐新恶狠狠的声音,“我在路上,很快就到。”   “我现在就帮你开门,人也准备好了,我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厅等你消息。”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肖子贤并不着急,时不时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向马路对面的小区大门瞟一眼。   在时针指向数字三的时候,徐新一脸窝火的从小区里跑出来,推门走进咖啡厅,气哼哼的坐到肖子贤对面。   优雅的品了口微凉的咖啡,肖子贤调侃,“看来你很尽兴。”   “谢谢款待。”徐新目光中难掩阴戾,冷笑着回答,“你最好小心阴沟翻船。”   “还是说说宋局长的事吧。”   原来事情竟然如此巧合,那是‘捕蛇行动’定案前不久,一个很普通的下午,刘安开车送父母去度假村时路过一条乡间小路,车出了些故障在路边抛锚,刘安不得不下车查看的时候,发现土坡下面停着一辆没牌照的面包车。   偏僻的村路、面包车、没牌照,犯罪现场往往是由这几个因素组成,刘安正要靠近那辆车子查看,竟看到驾驶室坐里跳下来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宋文杰宋局长。他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还特意把车扔在树林边步行穿过去。   刘安吩咐父母坐在车里不准出来,锁好车门,如果有情况立刻打电话报警,他自己则悄悄跟在宋文杰身后,向着稀疏的树林深处走去。树林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就穿到了另一条小路上,土路的对面是一排农户,刘安不敢再贸然跟进,只好躲在树林边缘的荒草坑里举着手机偷拍。   给宋文杰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女人穿着时尚,打扮得相当精致,与这一排排破旧的土屋格格不入。   女人亲密的亲吻了宋文杰的脸颊,这镜头看得刘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地中海发型的十月啤酒肚大叔有那么可爱吗?爱钱的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拍下一连串照片,直到宋文杰进了屋关了门……   “他不会蹲在那守了一夜吧?”听着肖子贤的转述,魏蓝不禁感慨造化弄人,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发现啊,宋局长夫人是个凶巴巴的粗壮女人,他们在年会上都见到过的,真没想到宋局长那么怕老婆,还有胆子搞外遇,“那张亲子鉴定是哪来的?”   “那份亲子鉴定的来源,正是我决定让刘安停职的首要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被昨天那章气到的宝贝们,摸摸头不着急。。   毕竟肖先生的属性不只是不择手段,还有奸诈!!!!   老狐狸嘛~   所以这里才是事实真相! 第60章 60 年夜   亲子鉴定,是隐私性非常强的血缘关系鉴定。委托者必须是鉴定者本人,但是刘安拿到的这一份,完全是在被鉴定人自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这是侵犯他人隐私权的罪行。   目前来说刘安和宋文杰处于相互牵制的状态,宋文杰尚且不敢找刘安的麻烦,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等到宋文杰离开之后,以车坏了借桶冷水为由,敲开了那扇门,偷取到婴儿的毛发,至于宋文杰的头发就很好办了。”窗外的炮仗声吵得人不得不大声说话,肖子贤只好凑近魏蓝耳边,“刘安动用私人关系进行亲子鉴定,所以这份报告并没有足够的法律效力,但也可以引起舆论关注了,一旦这份鉴定书曝光,难看的不只是宋文杰,刘安也好不到哪去。”   “听起来就觉得好麻烦。”魏蓝很没形象的四肢摊开仰躺在肖子贤的单人床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机和陆洋聊微信,“那个保险箱打开了吗?里面是什么?”   肖子贤坐在铺好的地铺上,背靠床边,盘起的双腿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我没开,那是你的战利品,年后你自己去开吧。”   “那算是你给我的新年大礼包吗?”翻了个身,魏蓝蜷缩着窝到肖子贤背后,盯着屏幕上多出一行又一行文字,“写结案报告?”   “是,没几句实话。”修长手指停下敲击,肖子贤转头看着窝在身后只露出脑袋的魏蓝,缓缓靠近光洁的额头。好想亲上去,不只是额头,还有嘴唇,脸颊和下巴,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最初得知魏蓝父母因为某些原因失踪的时候,看着哭得全世界都碎裂了一般的魏蓝,他发誓他要成为刑警,帮魏蓝调查出双亲所遭遇的不为人知的一切,那只是年少时,对第一个主动亲近自己的可爱生物,产生的热血责任感。   然后呢?当他沉浸在那份责任感中,努力向理想迈进的时候,魏蓝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孤独的生存着,忘记了喜怒哀乐,那些自己所不具备的生动表情都去了哪里?   后悔,自责,又不知如何是好,拜托父母将魏蓝领养回来照顾,没想到却得到了魏蓝拒绝领养的消息。时光在自己的逃避之旅中匆匆流逝,一别就是十余年。   再见那一天,就像多少部电影中都会出现的画面那样,宽敞明亮的大教室中,距离讲台最近一排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总会有一个学生趴在那里睡午觉,他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跑去吃午饭,只为了提前进入教室霸占最好的座位。毫无杂质的灿烂笑容又重新回到那张脸上,这让肖子贤内心的愧疚感减轻了很多,遗憾的只有魏蓝竟然完全认不出自己。   人生要走的路,真的好像命中注定,自己当初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进这一行,那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向父母提出要求。   他想要代替魏蓝承担那份危险,去触碰魏蓝没有勇气触碰的真相。事实证明,他想错了,魏蓝不是弱者,甚至比自己还要勇敢,还要享受这份危险带来的刺激感,所以魏蓝也毫无意外的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当教室里熟睡的学生抬起头,用充满仰慕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的时候,肖子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与价值,全都找到了突破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看到这张笑脸才在不断推进着。   嘴唇蹭到柔软的头发,有些痒,肖子贤猛然惊觉自己差点要做出的事,赶忙转回头坐好,继续手中敲击的动作,“十二点了,躺好了睡。”   “为什么停下来?”魏蓝躲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窗外的放炮声吵得他根本睡不着。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编,停下来想想。”肖子贤认真回答。   “我是说为什么不继续亲下来?”   对于不依不饶的提问,肖子贤有些无奈,他可以看透一切,唯独摸不透魏蓝对待自己的态度,之前自己做下的那些事,不是趁着药物催化,就是趁着对方半梦半醒。   从昏迷中醒来后,彼此都对之前发生的事闭口不谈,就好像默认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糊里糊涂的荒唐事,也许就这样不了了之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鬼影就是你没错吧?”魏蓝还是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   “是。”肖子贤揉着眉心,轻轻盖起电脑,看来今天是打算把这些事刨根问底了吗?打算问清楚了再让自己滚一次吗?“放心吧,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为什么?”   “你应该并不喜欢吧,毕竟我们彼此都没有那方面的取向,也许之前只是错觉而已。”肖子贤试图用客观因素来分析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然,那个时候你也不会随便找个女人,还让碍事的我滚开吧,以此为契机回归正途对我们都好。”   “那是个误会!”魏蓝一下子从充满肖子贤味道的被窝里惊跳起来,“那是因为我误会你是叛徒!”   叛徒?肖子贤伸长手臂将笔记本电脑端正放在字台上,终于转过身仰头面对着魏蓝,“所以你才会跑到病房里说那一大堆乱七八糟?”   “呃……”这句话魏蓝本来打算带进土里去,这辈子都不让肖子贤知道,看来希望还是破灭了,“你果然能听到。”   “我一直都跟在你身边,只是怕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没让你察觉而已。”   这下子魏蓝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像是看到外星怪物一样,不敢置信的瞪着肖子贤,试探着问,“包括拉屎的时候吗?”   “可以这么说。”肖子贤淡然回答,“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兴趣看你……”   突然袭来的温暖怀抱,让话语哽在口中没能说完,肖子贤也毫不迟疑的紧紧回抱住魏蓝,支撑着几乎全部倾倒在身上的重量。冷硬刻板的声线难得一见的柔和起来,嗅着魏蓝颈侧熟悉的沐浴露香味,肖子贤将魏蓝推回床上,“这是在邀请吗?”   “嗯。”声音闷闷的,竟然从未有过的羞于抬头。   心跳得好快,魏蓝对这样的心悸感到非常陌生,之前模糊的人影完全无法达到此刻的视觉冲击,炽热体温带来的触觉刺激,也是那股冰冷无法比拟的,睡衣被高高撩起,绵密的吻落在额角、颈侧,沿着锁骨一路向下。   身体因暧昧的碰触而颤栗,魏蓝仰起脖子困难的喘息,肌肤每一个角落都被温热的手掌安抚个遍,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不禁扭动着寻求更多抚慰。要命的地方被纳入口中,魏蓝震惊的挺着腰想要躲避,惊呼险些脱口而出,却被那只大手紧紧捂住嘴巴,窗外的鞭炮声响得很是时机,遮掩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手指在缝隙描画游走,小心翼翼的摸索开拓,直到私人领地不再那么排斥外来者,真正的进入带来的异样感,让魏蓝的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口。   不是冰冷的,而是滚烫的,封锁住轻哼的不再是手掌,彼此的唇舌气息交织在一起,那么真实的存在感,让魏蓝觉得神经都快崩断了,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开始感受到的充实与满足。   这就是,喜欢?   一次又一次的翻滚在一起,以魏蓝累得趴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为结束点,窗外的鞭炮声也逐渐安静下来。   肖子贤轻手轻脚遛去卫生间,弄了热毛巾来给魏蓝擦洗满身粘腻,今晚这一切来得太意外,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某些应有的耗材没能提前准备,不然也不会把这家伙搞得这么狼狈,可是这样的发展,谁又能想得到呢。   “喂,子贤。”头埋在被子里,魏蓝闷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只露出屁股任由肖子贤帮自己清洗,完全一副鸵鸟似的逃避态度。   “什么?”肖子贤察觉到魏蓝对自己的称呼改变了,不是肖哥也不是肖队,而是直呼其名,这样的称呼在此时此刻听起来非常微妙,让他又一次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好在理智克制是他最大的优点。   “你说……我会死吗?哎哟!你轻点……”大腿内侧最嫩的肉被狠狠咬了一口,魏蓝爆发的哭嚎,被肖子贤一巴掌按住脑袋堵在枕头里。   “不准说这个。”   不说不等于不存在,魏蓝觉得有些好笑,肖子贤竟然会这样明目张胆的逃避这个话题,还真是少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就是好奇,时间差不多了,我也从来没有吃那些疑似抑制剂的白色药片,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呢?除了没被记载不知道的以外,名单上的人好像已经全都死了吧?恐怕就差我了。”   “很好奇?”擦洗完毕,帮魏蓝套好睡裤盖好被子,肖子贤意味不明的丢出个问题。   魏蓝扭动着酸痛的身体翻了个身,笑呵呵看着忙忙碌碌的肖子贤,“当然好奇啊,万一我体质天赋异禀,因为注射奇怪药物产生异能,变成蜘蛛侠什么侠的,我得提前给自己想个帅炸天的名字才行。”   “你不是一直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收拾好混乱的房间,肖子贤关好灯躺在地铺上闭目养神,他对魏蓝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实在是倍感无奈,“你只要一直相信下去就可以了。”   “是吗?”   “是。” 第61章 61 怪病   美好的假期是短暂的,年后第一天正式开班,刑侦一队又一次迎来人员异动通知,只不过这一次职位变动,令所有人都感到万分不解。魏蓝依然保持队长职务不变,由肖子贤任职副队长,尹航暂时取消职务,刘安继续停职观察。   黎正宣布完异动安排,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么顶着除肖子贤外的五道震惊目光,泰然走出会议室,徒留房间里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为什么你不是队长?”魏蓝的疑问永远像炮筒子一样直愣愣的令人汗颜。   “因为需要。”回答言简意赅。   “你暗中鼓捣的事对不对?”魏蓝继续问。   “我无权干涉上层安排。”   这个回答倒是让魏蓝哑口无言,但是这个人事变动处处存在着违和感,就连副局长黎正的态度也变得相当微妙,他总觉得有些计划在暗中酝酿着,自己却被蒙在鼓里。魏蓝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些麻烦事他本来也没多大兴趣,“不说就不说。”   医药博士陈忠留下的纸条,与方绘莉手中的碎纸片上线条的颜色完全相同,这是专属于NC国际大酒店的便签纸,酒店Logo清清楚楚印刷在上面。   按照纸条的图示所描述的方法,魏蓝顺利打开保险箱,里面的文件厚度几乎塞满了半米高的保险箱,难怪那么重。   文件一分一分整理得非常整齐,封面印有编号和撰写日期,署名全部都是陈忠。随着翻阅的文件越多,魏蓝越发感到心惊肉跳,这些文件中记录的是一次又一次试验过程,还有对细胞产生变化以及阶段形态的详细描述,还有电子显微镜记录下的清晰图片。   样品一是一组活体变异血红细胞样本,原本它们的形态除了边界不光滑,细胞核形状不规则以外,还没有太明显的异常,当这些变异血红细胞被注入白鼠体内后,白鼠自身的免疫系统被动激活,白细胞开始攻击变异的血红细胞,可怕的异变由此展开。   普通白细胞根本无法吞噬掉那些厚皮的入侵者,部分变异红细胞破损后进入自愈阶段,演变为具有攻击性的镰刀型血红细胞,它们恶意刺破白鼠体内原有的红细胞,使白鼠产生贫血缺氧反应,激发白鼠自身造血功能。   不可思议的就是,没有破损的变异红细胞释放出的干扰物质,可以对白鼠的造血干细胞进行感染,从而使白鼠新生成的血液有很大一部分也成为变异红细胞。   这些可怕的东西逐步替换掉白鼠体内的全部血液,最先失去养分出现衰竭的是用于代谢的肝脏和肾脏,随后是呼吸系统和消化道,直到内脏全部腐烂殆尽,这种侵略行为才会停止,变异细胞进入沉睡状态潜伏在尸体中。   “尸体进入异变再生阶段……”魏蓝平静的读出最后一句描述,身边的郑凯已经完全听傻了眼,好在徐新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翻看着那些实验报告图解,“就是说那些尸体会复活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潜入CK制药那一天丢在灌木丛里的相机,果然被徐新捡了回来,陈忠的试验主要针对血红细胞进行,对变异白细胞的描述少之又少,而且陈忠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难道说后来研究出变异白细胞,发现它对变异红细胞具有抑制杀灭作用的另有其人?   魏蓝揉着酸痛的肩膀,歪歪扭扭仰靠在椅背上休息,“结合相机拍下的那些与变异白细胞相关资料和照片,不难看出应该是有人想要控制或延迟感染体的死亡时间。”   “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是有人良心发现,想要制造出救人的解药呢?”尹航不解,既然变异白细胞对变异红细胞有杀灭作用,那应该是想要解救那些人才对啊。   “不是,变异白细胞只能杀灭变异红细胞,但是无法清除变异红细胞释放出的干扰素,被感染的人终归还是会死,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研究变异白细胞并制作成药物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周宇彬所说的另一个投资合伙人?这个事件的连锁反应范围太大了,魏蓝不敢想象真相大白之后,汇城会不会因此而陷入另一场慌乱中,“陈姐呢?”   “陈戏好像生病了,陈姐从开完会转天就一直没来,带着陈戏到处跑医院。”尹航回答,“皮肤上起水泡,还化脓发臭。”   “不会吧?陈戏可是学表演的啊,那么漂亮的孩子,留下伤疤可怎么办。”没黑没白的沉浸在对陈忠留下的遗物的研究中,魏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几天陈艳华没有来上班,这真是太不应该,“下班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可以啊,给陈姐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好像是去临市了,说今天会回来的。”   “汇城那么多大医院都看不好吗?”这可稀奇了,汇城作为一线城市,在北方拥有绝对的资源优势,如果在汇城都治不好,去临市有什么用呢?魏蓝拨通陈艳华的电话,很快便接通,“陈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去看看陈戏。”   陈艳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精神状态倒是还可以,“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下午三点差不多能到家,你也大伤初愈,别乱跑了,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乱惦记。”   “我天天闷办公室里都要发霉了,就当给我个借口出去放放风吧,你们是回陈戏的住处吗?”得到陈艳华的肯定回答,魏蓝不容拒绝的说,“那就三点半见咯。”   “你这态度还真是强硬,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尹航一脸嫌弃的瞥了眼魏蓝,“肖队这几天忙得没空镇压你,我看你是要翻天,这么明目张胆的计划翘班。”   魏蓝咧着嘴嘿嘿笑着说,“压力是需要缓解的,轻松的心态有助于更好的完成工作。”   “既然这样,不如晚上一起去嗨一下呗?”郑凯将手机举到众人面前,一脸兴奋的指着微信聊天记录说,“安然终于接受我的追求了!今晚我请客,吃完饭去安然舅舅开的那家KTV唱个通宵怎么样?”   “我赞成!”   一呼百应,聚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从‘捕蛇行动’开始的那一天,到现在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刑侦一队也有将近一年没有这样好好聚一聚热闹一番,不仅有新成员加入,再加上肖子贤醒来,魏蓝升职,李安然迎来新一段恋情,等等等等,诸多喜事统统都在今晚一并庆祝。正所谓听者有份,徐新和陈戏也被拉进这次庆祝活动之中。   “努力的吃吧,什么贵吃什么!郑凯,不用担心,今天换金主了,我们伟大的肖队长请客!”魏蓝勾着肖子贤的脖子,贼兮兮笑着对一脸茫然的郑凯说,“虽然队长职位是我的,但是我想一队的所有人都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的队长永远只有肖子贤!所以,今天就给我们有实无名的队长大人,一个感谢我们如此爱戴他的机会!”   起哄笑闹声在包厢里回荡着,旋转桌子上摆着的菜色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味道更是没得挑。就算魏蓝不说,今晚这顿饭,他也是打算自己掏钱请客的。   只是在这一大桌子山珍海味之中,肖子贤单单夹起一大块不起眼的豉油排骨,放进魏蓝的盘子里,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知道魏蓝爱吃这个,而且这个习惯还是被自己养成的,自从拉着魏蓝陪他找遍了全市的粤菜馆,只为吃一碗正宗的艇仔粥,从此,魏蓝喜欢上了艇仔粥,也顺便喜欢上了微微发甜的豉油排骨。   “陈姐……”李安然傻愣愣的盯着肖子贤脸上的微妙变化,见鬼似的问,“肖队也会笑?”   “如果那样也能算笑,那就是会吧。”陈艳华笑着说。   她最初进入刑侦科的时候,还没有区分一队二队,自从肖子贤进入刑侦科,屡立战功之后,杨立明的排挤态度就变得越来越明显,几年后刘安的到来,以及刘安对肖子贤的维护态度,激化了矛盾与派系的形成,刑侦科逐渐分裂成两批势力。   再一年后魏蓝来了,那个人的单纯和直言不讳很快引来杨立明派系的针对,出于保护心态,肖子贤提出了分组的人员划分方案,得到上级批准,从此出现了一队和二队之分。   有趣的是,后来的尹航和吕维,全都是对肖子贤和魏蓝的功绩慕名而来,想都没想就选择进入刑侦一队,这对杨立明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才导致现在的一队和二队关系如此僵化,同时,一队成员也空前团结一致,就连那个性格孤僻的刘安也不例外。   “陈姐,可不可以再让我看看陈戏的伤?”魏蓝绕到陈艳华身后小声说,“我刚刚跟小维提起那些脓包的样子,小维说他见过那样的症状。”   “真的吗?”陈艳华难掩激动,见过就意味着可能知道解决方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她不允许陈戏出一丁点差错。陈艳华指了指宽大包厢一侧的休息区,那里有舒适的真皮沙发,“到那边去说吧。”   吕维握着陈戏的手臂仔细查看,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淤青,若不是再三向本人确认过,他真怀疑陈戏遭受过虐待,“先是出现状似淤青的深红色半点,然后会在斑点上长出脓疱是吗?脓疱会逐渐变成灰绿色破掉,流出发臭的脓水,在皮肤表面留下溃烂痕迹。”   “对!就是这样!”陈戏激动的点头,“但是我并不会感觉到疼。”   “但会觉得浑身无力,有时候还会头晕呕吐对不对?”吕维继续问。   陈戏仿佛看到救世主一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面前这个斯斯文文的人,只是觉得这个人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怎么那么冰冷,“你怎么知道!一到早上就会吐得厉害。”   看到吕维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魏蓝也跟着紧张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麻烦事来了~~~~~ 第62章 62 报复   陈戏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这只是少部分暴露在眼前,身体上还有很多不便于展示的,看着男孩无助的神情,魏蓝从心里感到发疼。   “这是中尸毒了。”吕维冷静的回答,“活人被尸毒感染就会生毒疮,晚上阴气重,尸毒比较稳定,所以感觉不出太多不舒服,但是到了早上,阳气重了,体内尸毒不安分,就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   听到这些,陈艳华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透了,活生生的大男孩怎么就会感染了尸毒?   “这个症状有多长时间了?”吕维问。   “其实从去年秋天就开始了,但是刚开始只是一块淤青,我以为是自己撞了哪,就没当回事。”陈戏回忆着去年初次发现症状时的样子,“后来那里就起了水泡化了脓,我去学校医务室做了处理,也没在意,但是后来,又有两三处淤青出现。我就去医院看了。医生也查不出原因,做化验也查不出病毒真菌,只给我开了些抗生素,吃了一阵子倒也见好,没想到春节前就突然爆发了。”   “那你……”魏蓝想了想接着问,“是不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陈戏茫然的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一整个寒假都闷在家里玩儿游戏,哪都没去过。”   家里吗?魏蓝咀嚼着这个重点。陈戏住在睦和小区九号楼,那可不是一栋多么太平的楼,先是地下车库死了人,又是顶楼跳下去个女人,再加上八年前的那些事,说那栋楼中邪了都不过分,“陈姐,你还是把陈戏接你那边去住段时间吧,那栋楼实在是不怎么吉利。”   “住的地方有问题吗?离开那里会不会好起来?”陈艳华焦急的拉着魏蓝的手臂,像是在寻求一个能让她放下心来的肯定答案。   只是回答陈艳华的并不是魏蓝,而是吕维,“魏哥说的有道理,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房子上,搬出去至少可以不再恶化。我小时候见过中尸毒的孩子,家里老人都是给孩子用柚子叶和淘米水泡澡,艾叶煮水喝掉,再服几天大黄拉拉肚子,拔拔血罐,慢慢就好了。”   餐桌上的人叫嚣着相互灌酒,魏蓝一边安慰陈艳华不用担心,一边扶着姐弟俩回到桌前。   桌子上好吃的东西大多都已经剩下盘底,正要抱怨那群人不够意思,突然低头看到自己的盘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好吃的东西,龙虾肉,大虾仁,蒸鱼块,根据味道的浓淡规则摆放,像是艺术品一样严谨的排列,让魏蓝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他扭过头咧开嘴,对着面无表情低头喝茶水的肖子贤嘿嘿猛笑。   这一切看在李安然的眼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放下这份感情,所以她接受了郑凯的追求,但是现在呢?心里的窒闷感让她快要哭出来。   当时自己真是疯了,为什么要说出放弃的话,她不想放弃,根本不想!她好想坐到魏蓝身边,好想帮他留下他喜欢吃的东西,理直气壮地说,那是留给男朋友的!   在哄闹声中,魏蓝喝下一罐又一罐啤酒,不管肖子贤怎么制止都不听,算了,难得放松,喝就喝吧。肚子撑得鼓鼓的,一阵尿意涌来,魏蓝摇摇晃晃站起身向着包厢外的洗手间走去,肖子贤终究还是不放心,无奈的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李安然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魏蓝的身上移开,她移不开,也不想移开,好想每天都能在一起,送他上班,等他下班,为他洗衣做饭。   与甜美灵动的外表相反,她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女汉子’,自强独立,从没想过依靠着谁,也从不打算将自己的生活与谁纠缠在一起,她只想潇洒自由的活着。   但是为什么魏蓝要出现,如果不是因为肖子贤在学校开展不分年级自由参加的讲座,她也不会在那个明亮的大课堂,与笑得一脸灿烂的魏蓝相遇。自己的初衷,也不会因此而改变,爱情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措手不及。现在该怎么办?要出尔反尔的再次尝试追求吗?   “安然,你怎么了?”郑凯有些担心的握住李安然的手,却被对方猛然抽回,一副受惊的样子茫然的看着自己,“不舒服吗?”   “不……没有。”李安然勉强的笑着,他不确定郑凯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动摇,她需要时间来理清内心的混乱,也许只是久未见面的小小错觉而已,“我去下洗手间。”   已经很晚了,其他食客已经走得不剩几桌,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非常清净,李安然揉了揉眼睛,阻止自己想哭的冲动。   “喝醉了就别胡闹。”   哎?转角里面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肖子贤的声音。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起了争执,难道是魏蓝喝多了闹事?不太可能吧。李安然不放心的加快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过拐角,一晃而过的是魏蓝的侧影,果然是喝多了在争吵吗?看来肖队这老妈子当得辛苦啊,还要帮醉鬼收拾烂摊子。   想象着魏蓝可能会露出怎样滑稽的丑态,李安然不禁笑起来,大跨步向着洗手间走去。但是,当她看清楚洗手池前发生的一幕之后,双腿再也迈不出一步,不受她控制的僵立在那里。   那两个人,那两个男人,他们在做什么?疯了吗?还是自己出现幻觉?   明亮的镜子前,魏蓝主动伸出手臂搂抱着肖子贤的脖子,献上缠绵的热吻,肖子贤也毫不推拒,宠溺的回抱着魏蓝的背。怎么可以这样?这就是他的选择吗?不仅不是自己,连女人都不是!到底是谁疯了?   李安然浑浑噩噩回到座位,盯着面前的盘子出神,“陈姐,魏哥和肖队……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虽然不清楚李安然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扫了眼周围,看大家还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回答我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眼泪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落下来,李安然用力握住陈艳华的手腕逼问。   这样被看到可就不好解释了,陈艳华在陈戏耳边悄声嘱咐几句之后,拉着李安然跑出包厢。餐馆旁边的奶茶店还在营业,陈艳华拉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李安然坐下来,掏出纸巾递给李安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还哭了?”   “为什么他们会接吻?为什么他们会那样?”随着情绪爆发,更多泪水涌出,李安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一直以为魏哥只是不懂感情,可他竟然那样主动去吻肖队!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他宁可和男人在一起也不肯选择我?”   “你看到了?”陈艳华平静的问。   李安然点着头,责怪似的瞪着陈艳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你才一直都不肯帮我,这样看我笑话有意思吗?你想笑就笑啊,不用忍着。”   “你冷静一下!”听到李安然的迁怒话语,陈艳华也急了,“我没想看任何人的笑话,既然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告诉你也没关系。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三年前的一个傍晚,轮到肖队值班,魏蓝懒得回家就一起留下了,那天完全是个巧合,我忘记带手机就折回去拿,一进办公室门就看到魏蓝趴在桌上睡着,肖队正偷偷亲他的侧脸。”   陈艳华认真的直视李安然投来的怀疑目光,“当时的我惊吓程度和你一样,只不过还没等我说什么,肖队就把我拉出去,警告我不准说出去,更不准告诉魏蓝,我曾猜测过会不会是肖队单恋着魏蓝。”   缓了下语气,陈艳华无奈的握紧李安然冰冷的手,“但是魏蓝整天跟在肖队身边的样子,又让我怀疑其实魏蓝也有那样的心情,只是意识不到。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敢主观去猜测什么,所以我也不敢承诺帮你说服魏蓝,但也不想阻止你尝试去追求,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为难。”   “对不起……”头垂得低低的,李安然哽咽着,“我该怎么办?我还是好喜欢他,我发现我根本放不下。”   “虽然我不想鼓励你,那样对你,对郑凯都不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不留遗憾,如果你想好了,就追上去试试看吧。”   “嗯!”李安然挂着泪水笑了出来,她已经不在乎结果,只要最后一次去尝试去努力,即使再一次被拒绝,也不再有遗憾。她尴尬的指了指自己哭花的脸,“陈姐,我这样子也没法见人了,帮我跟大家说一下,就说我先去KTV那边准备包厢,我找地方补个妆去。”   陈艳华捏了一把李安然水嫩嫩的脸颊,“那行,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包。”   李安然擦着自己狼狈的花脸,完全没注意到,在陈艳华离开后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不客气的抢过李安然手中的纸巾,将手机放在李安然面前的桌子上,一言不发,指尖轻点屏幕,播放出一段录音。   录音中的声音并不陌生,一个是肖子贤,另一个是刘安,而提供这段录音的人,却是今晚第一次见面的徐新。   “你这是干什么?”李安然警惕的问。   徐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只从牙缝中吐出几个不怀好意的字句,“当然是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徐同学使绊子咯~ 第63章 63 疫病   疫情爆发了,患有奇怪皮肤病的人不只是陈戏一个而已,还有很多病患前往医院就诊。各大医院会诊统计出,病患数量已经超过三十人,并且已有三个死亡案例,患者死于内脏衰竭。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院方协同警方进行深入调查之后发现,这些病患全都是住在睦和小区九号楼的居民,这下子媒体可炸了锅,各种各样声称九号楼遭受诅咒的文章纷纷出现,消息已经压不住了。   “我要求将九号楼全体居民转移到传染病院隔离看护起来,宋文杰拒绝了,他要求封锁那栋楼,由官方提供必要食物和生活用品,禁止居民外出。”修长的指头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肖子贤不甚在意的翻着报纸上稀奇古怪的言论。   魏蓝啃着包子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次的报导看起来像编瞎话,反而意外的接近真相呢,市长儿子胡哲也住在那里吧,不知道会不会也被感染。”   “那可是市长的儿子!发现不对劲肯定是送去大医院救助了,怎么可能放在那里等死。”尹航不屑的指着报纸的一角,“看看看!我就说嘛,市长儿子在市立第一医院呢,正在接受抢救……唉?”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吕维推了推眼镜,凑到尹航旁边看着指头下的文字,“因出现内脏衰竭而入院?并不是皮肤病,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完全没有提及皮肤问题。”   内脏衰竭?胡哲也被注射过那种东西了?这就奇怪了,他自己就是CK制药的名义法人,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也不可能不知道两位投资人在做什么,怎么可能让自己也中招?而且那份名单里并没有胡哲的名字,只是巧合吗?也许只是得了其他的疾病。   比起胡哲,魏蓝还是比较担心九号楼的居民。宋文杰的封锁行为无疑是将这种症状视为传染病,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药物帮助,可是只有离开那个地方,病情才能得以缓解,进而使用吕维提供的方法尝试治疗,至少陈戏按照吕维说的做了几天之后,确实有部分溃烂的地方开始长出新肉。   可是宋文杰封锁了大楼,那些人无法离开孕育疾病的温床,就算使用吕维提供的方法也不一定有效。   不对,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胡哲因内脏衰竭而被送往医院的时间,是在胡达下令封锁大楼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之后,那就是明摆着开小灶以权谋私,如果是之前,那就是有预谋的封锁,不管哪一个,都让人不禁怀疑胡达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特意将胡哲转移出来。   “有没有途径联系到胡哲所住的医院?”这样也不行,如果是在别处躲藏一段时间之后才被送往医院的呢?时间推算就不准确了。   魏蓝扯过纸巾抹了把嘴角的油汤,笑嘻嘻的看着尹航,“算了,还是直接去一趟睦和小区吧,监控录像是不会骗人的。”说着,转头看向依旧认真翻阅报纸的肖子贤,“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有其他安排。”肖子贤在上衣口袋里一顿摸索,最后摸出个古色古香的锦缎袋子,不过一寸见方,正黄色的布面上用红线绣着奇奇怪怪的图案,倒是精致可爱,“这个你带着吧,刘老头让我转交给你。”   接过袋子,魏蓝伸手就要拆,却被肖子贤一巴掌拍得手背生疼,再也不敢碰第二下,“什么东西,看都不让看。”   “你撞邪撞得太厉害,这个能避避邪气,多少有点用。”说话间,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他们说过段时间会来市里转转,唐莉点名要见你。”   魏蓝笑着向肖子贤挥挥手,“是吗?那得让这些破事早点结束。”   再一次来到睦和小区九号楼前,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这里的氛围让魏蓝感到非常不舒服,像个坟墓一样静悄悄的压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栋大楼像是被一股黑压压的死气团团围住,与外界隔绝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这里怨气太重了。”吕维说,“之前好像不是这样。”   魏蓝抬头望向灰白色天空,无数条扭动的影子在那里盘旋不去,遮天蔽日,难怪明明晴空万里,唯独这里灰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总觉得好像和咱们有关呐。”   迈开腿就往里走,魏蓝才不管楼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揍一个就是了,“这些东西,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淹死鬼很像啊,但是这次没有变成清晰的影像,会不会是咱们破坏了那个密道,把它们给放出来了?”   “好像有这个可能……”吕维表示赞同,紧跟魏蓝脚步进了大楼,“不是说要去找监控记录吗?那个要在物业管理室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魏蓝环顾着怎么看怎么怪异的大楼,抓了抓头发,“突然就想进来看看,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向我招手。”   尹航一把将魏蓝推远,“去去去,这里本来就够奇怪了,你还说这种话吓人。”   吕维嫌弃的瞥了尹航一眼,紧跟着魏蓝走进大楼,“胆子这么小,白长这么大个子。”   楼道里溢满了潮湿腥臭的霉味,就像地下车库里的空气渗透出来了一样,华丽的大理石墙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摸起来湿冷粘滑,这在气候干燥的北方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现象。   魏蓝拉过衣领捂住口鼻,按开了电梯呼叫按钮,锃亮的金属门板反射出他们的身影,还有更多的影子低着头站在他们身后。魏蓝猛然转过身,身后除了尹航和吕维再没有其他。   不管了,今天还偏要坐一次电梯,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当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时,跟着感觉走反而是最好的对策。金属门吱呀呀的缓缓打开,魏蓝把心一横,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大踏步走进电梯里。   “魏哥,你要去几楼?”尹航的手悬在按钮板上,不知该按哪一层。   “什么也不用管,等着就行。”   敞开的电梯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当差一点要自动关闭的时候,就会突然停止运转,像是等待什么通过那里一样,也许大家都注意到了,电梯仓内开始产生拥挤感,但是他们默契的相互递了个眼神,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生怕惊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许久之后,门终于缓缓闭合,电梯仓内空气潮湿窒闷得就像一口深井,魏蓝不自觉的缩在角落里减缓那种不适,可惜空间太小避无可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紧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很不爽。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电梯发出嗡嗡震动声,在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的情况下,自己移动起来。   “楼下有人按电梯吗?怎么跑下面来了,整栋楼都戒严还有人敢跑出去?”尹航疑惑的瞧着数字跳跃到负一层,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涌入电梯仓,“卧槽!这楼是怎么回事?物业都不管的吗?”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不只是八年前的那场灾难,应该还发生过其他什么,那些淹死鬼的魂魄在大楼上方徘徊不去,可它们的尸体明明已经从那个洞中被回收并火化,没理由还留在这里,除非对这里的执念太深。   记得好像有个保安说这里的通风设施坏掉了,因为排水堵塞,整个车库都被淹没,会是那时候淹死过人吗?但是没有哪份卷宗记载过居民有集体溺亡的事件发生,而且那些淹死鬼幻化出实体的样子,看起来穿着很粗糙很单薄,并不像是能够住得起这种高档小区的样子。   “你想找什么?”尹航一手拉着吕维,亦步亦趋跟在魏蓝身后,“这里有股怪味儿,好像不只是发霉的味道。”   “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香味对不对?”魏蓝触摸着车辆喷漆上凝结的水雾,在指尖撵开,触感竟有些滑腻腻的,就像水果腐烂后流出的汁液,“这个香味,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很像是死而不僵的陈年老尸散发出的尸香。”吕维挣开尹航的手,还是自己走路稳妥些,被那毛毛躁躁的家伙拖着,没事都要摔一跤。   尸香?好像确实有这样一种说法,死而不腐的尸体因为存在某些特定的物质,接触空气产生氧化反应的同时,散发出类似香味的怪异气味。   本以为这都是神神鬼鬼的读物中描述的虚构情节,没想到真的存在,如果这个味道真的是尸香,那这个大楼里一定还有尸体存在,会被藏在哪里呢?   魏蓝四下张望起来,寻找排风口和排水口的位置,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最初导致车库遭水淹的被堵住的排水口,和被泡坏了却屡次修不好的排风口,你们选哪个?”   “又想到什么线索了?你怀疑那里面有尸体?”瞧见魏蓝肯定的点头,尹航拉了拉衣领,把自己裹得更严实,“先出问题的是排水吧?而且物业也说了,当初是因为排水口堵塞才会害车库整个被灌满。”   “他的选择题,你最好选多选。”吕维摘下眼镜塞进胸前口袋里,这眼镜原本就是没度数的装饰品,最初戴着它,只是因为戴着的时候反而不太容易见鬼,现在自己都变成不知道算不算僵尸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怕其他鬼怪。   “通常他这么问,那一定是两个都有问题。排水口最先出现问题,因此发生了水淹事件,而排风口恐怕就是另一个可怜家伙的葬身处,说不定尸体仍然在里面。”   “怎么样?”魏蓝欠兮兮的扫了眼身边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要不要找找看?” 第64章 64 寻尸   睦和小区九号楼已经在媒体的宣传烘托下,被市民们称为鬼楼。   而此刻,这栋楼由内而外渗透出的压抑气氛,真的就像是荒废已久的废弃住宅中,住进了可怕的鬼怪,它驱赶着生灵从这里滚出去,留下一片死气沉沉。   虽然楼上还有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可是整栋楼都静得不可思议,连个巡视的保安都没有,这些居民真就乖乖留在这里,一个想偷溜的都没有吗?   临近几栋楼的地下车库分明是连通在一起的一片广阔区域,唯独九号楼的地下车库是独立建造的,就好像开发商有意把九号楼孤立起来似的。   魏蓝沿着排水沟一路摸索前进,无奈的在转了大半圈之后发现,如果从另一边开始找反而能近不少,幸好这个独立地下车库还不算太大,不过那都不重要,能找到就行。   拆下过滤网,魏蓝举着手电筒往排水管道里照,可惜手电筒的光距太短,照不到更深的地方,差不多一人粗细的管道内一片漆黑,不时溢出阵阵恶臭,混合着浓重的霉味,“这是污水沟的味道,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正常,不过如果是那么多年前的尸体,确实早就应该没味道了。”   “这里面是直的还是弯的?完全看不到里面啊。”尹航举着激光笔,摇动手腕让红色光点晃来晃去,“好像是直的。”   魏蓝让开位置,换了口气才说,“一般都是会有一个总排水井连接到外部排水设施,这些分支则直接连接小区内的总排水井,通常会是直的。”   “好像……有什么声音。”尹航将头探进泛着恶臭的排水口内,空旷的管道可以将微小的声音略微放大并传输到管道的另一端,尹航努力辨别那细微声响的来源,“好像有塑胶袋的声音。”   塑胶袋的声音?那可就有得研究了,如果是近几年的塑胶袋,基本都已经是可降解的环保产品,在沼气和污水的腐蚀下,很快就会碎烂消失,不可能还会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但如果是很多年前的,八年,或者十年,甚至更久以前的呢?小袋子在水流的冲刷下很容易破裂,随着水流一起冲到外面去,能被过滤网拦在那里,并且不被冲跑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塑胶袋呢?里面又装了什么不会被冲跑的东西?   “起来。”魏蓝拖着尹航的裤腰,将趴在排水口的人拉起来,丢猪仔一样丢到一边的湿冷地板上,“我要进去看看!”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魏蓝扭来扭去变换了无数个姿势,都没办法成功把肩膀塞进那个排水口,“怎么会进不去?那尸体是怎么进去的?不会是碎尸以后丢进去的吧?”   “还是我去吧,这个宽窄恐怕只有我能进去了。”吕维瞧了瞧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猛往里钻的魏蓝,又瞧了瞧探着脑袋往管道里猛瞧的尹航,“我进去都有一点勉强,你俩块头太大了,放弃吧,快点闪开别挡路。”   “好吧。”魏蓝抹着一脑袋污渍,无奈的向事实妥协,“那就交给你了,如果发现什么问题,立刻逃出来……等等!”说着,魏蓝突然砸碎了不远处的消火栓,拉出水管绑在吕维的脚腕上,“不行就喊,我们拖也会把你拖出来!”   吕维对魏蓝的话感到万分不解,“钻个排水管还能出什么事了?”说归说,吕维还是乖乖让魏蓝给他的脚绑上了水管,“如果里面有东西,我需要带出来吧?”   “当然,辛苦了。”绑好水管,魏蓝笑着拍了拍吕维的肩膀,目送身形瘦弱的吕维匍匐着钻进幽深的排水管,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心悸!对,就是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明知道会发生不好的事,还控制不住自己要去这么做,明知该阻止,却不愿开口阻止。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管道里传来吕维的汇报声,水管随着吕维的移动,一点一点被带进管道里,魏蓝出神的盯着管道口。   突然,一阵微风带起一股腥气扫过后颈,魏蓝猛然转身向身后看去,没有,什么也没有,可是这窒闷的地下车库,怎么会突然有风吹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掠过卷起了平静的气流。   嘀嗒,嘀嗒。水滴落在池沼中的声音,在潮湿的地方似乎随处可闻。   “怎么了?吓我一跳。”被魏蓝的动作惊出一身冷汗的尹航郁闷的表达不满,“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魏蓝摸了摸微凉的后颈,那种被微风吹过寒毛微微发痒的感觉如此真实,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嘀嗒,嘀嗒。恼人的声音还在响,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无限回荡着,不知哪一声是真,哪一声是假。   “小维,怎么样了?”尹航不放心的向着排水口大声喊。   “比想象的深,但是前面好像有东西了,看不清是什么。”吕维的声音闷闷的,听得出是捂住了口鼻在说话,“这里太臭了。”   有人,有人在看着自己,就在身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视线紧黏在背后!那绝对不是错觉,干这行最基本的就是敏锐,如果被跟踪都发现不了,趁早辞职算了。   魏蓝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对方在暗处突然发起攻击,会对他们非常不利。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配枪,他在等待,等待视线出现在正后方的那一刻,那里空无一物,无处躲藏,就是现在!   “谁!”随着一声呵斥,魏蓝再一次猛然转身,稳稳端起的□□直直指向一片空旷。怎么会这样?猜错了吗?不,这不可能。滴答声一下快似一下,几乎与心跳同步,心脏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令人难受。   尹航不放心的压下魏蓝端着枪的手,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面前的魏蓝不再挂着万年不变的随和笑容,只在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一双浅褐色眼睛闪着诡异的兴奋光芒,透着偏执与疯狂,“魏哥,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   “放屁的没事!你这表情比鬼都吓人!”尹航不再理睬发疯似的魏蓝,转身查看吕维的情况,“小维,怎么样了?”   许久,排水口里才传来吕维气喘吁吁的回答,“我抓到了,那个塑胶袋,等我把它带出去。”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这里环境太糟糕,还是出去再看吧。”   嘀嗒,嘀嗒,嘀嗒。   到底是水滴声还是脚步声?那个声音在接近,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瞧着这里,也许不只是一个,而是很多。   魏蓝警惕的移动脚步,巧妙地将注意力分散的尹航,和依然在排水口爬行的吕维护在身后,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他什么都看不到?那些东西明明在逼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六米,五米,四米……它过来了,就在面前,魏蓝默默举起枪,瞄准空旷的前方。嘭!震耳欲聋的枪鸣被回声无数次回放,气流扭曲着卷碎了什么,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依然被惯性带向自己这一边,重重撞在身上。没有准备的魏蓝被撞得几步踉跄,脚下一滑,狠狠跌倒在地。   “水?”魏蓝惊呼。扶住地面的手摸到了积存在地上的水,水已经可以没过手掌,“哪来的水?”   “哎!什么时候积水了?”尹航这才发现,地下车库的地面已经被水淹没,看不出原本的地面,“是排水沟!水是从排水沟里冒上来的!”   确实如此,每一个排水沟的过滤网上,都像小喷泉一样汩汩冒着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眼看就快要没到脚踝,“小维!护住头,快!”说着,魏蓝迅速抓起消防水管,使出全身力气往外拉,“东西别管了,我们立刻拉你出来!”   从不知道排水管可以有这么长,为什么还没有到头,为什么水会涨得这么快,排水口几乎已经完全被水淹没,管道里的吕维也没再做出任何回应。   魏蓝急了,一脚踹在墙上,手脚并用的往外拖,终于,一双脚露了出来,被绑住脚踝的吕维一动不动的被完全拖出排水口,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塑胶袋。   “小维……”魏蓝试探着拍了拍双目紧闭的吕维的脸,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掌心的皮肤一片冰冷。心脏刺痛得想要把它挖出来,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说好不再让身边的人受伤,誓言就像放屁一样不值钱,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醒醒,小维。”慌了,彻底慌了,魏蓝拼命摇晃着吕维的肩膀,无助的望向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尹航,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的失误辩解,只能一次又一次呼唤吕维,“小维,醒醒好不好!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再也不抢你包子……”   噗嗤一声压抑不住的笑意,先是尹航忍不住破了功,接着吕维也装不下去,唇角不自然的勾着,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面前两人的反应,魏蓝傻愣愣停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是不是真傻了?”尹航大笑着不停拍打依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魏蓝的背,笑得快要断气一样,“嘿,该醒醒的是你。”   “小维……”魏蓝的脑袋还是有点转不过弯。   吕维带回眼镜,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早就是个死人了,还能再淹死一次吗?赶紧从这里出去吧,看看袋子里是什么好东西。”   卧槽!魏蓝只觉得内心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紧张过了头,他竟然把吕维已经不是活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闹半天眼前这两人是合起伙来耍自己呢?此仇不报非君子,正琢磨着该怎么一雪前耻,另一个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电梯提示故障,车库进出口的卷帘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起来了,看来是有谁在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插在裤袋里的手摸了摸被水泡湿的护身符,魏蓝乐呵呵的调侃,“肖子贤是不是拿假货坑我呢?” 第65章 65 对策   有些笑容,仿佛天生能够让人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美好,魏蓝的笑容就是如此。   当导演想让主角被困住的时候,楼梯间的门一定是打不开的,保安室里的无线电一定是坏的,手机一定是没信号的。眼看着水位已经没过下巴的三人,本该为此感到恐慌甚至绝望,却因为魏蓝那一脸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笑容,而丝毫不会担心无法从这里逃离。   “所有门都试过了,打不开,如果水还不这么深倒还好,现在这样,在水下也使不上力,就算想强行破坏都不行了。”魏蓝在冰冷的水中不停游动,“我们好像被逼得只剩一条退路了。”   “不会是那个排风口吧?”尹航一手夹带着只会狗刨的吕维,一边保持浮在水面,“总觉得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出路啊,前有狼后有虎似的。”   “但是这里意外的宽敞呢,完全可以爬得过去,里面间隔三米处的另一个风扇稍微有点小,但是也能挤得过去,扇叶是金属,应该有一定韧性。”魏蓝指了指墙壁最上方的一处凹陷,那里有一架巨大的排风扇,三片扇叶的宽大间隙完全可以容纳他们通过,更里面一些的风扇虽小一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过,可能要费些力气把扇叶掰弯。   吕维盯着那些大扇叶,不禁怀疑自己的心脏又会跳了,“我总觉得这个风扇一定会在不该转的时候转起来。”   “不会的,物业都说风扇坏了。”尹航也游到排风口下方,等待水位涨到足够的高度。   乌鸦嘴有时候会莫名灵验,对于吕维的那句无心之言,魏蓝说不出的在意,甚至眼前不时闪现出他们被搅碎成肉泥的惨状。面对困境,最不能出现的就是恐惧和退缩,那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没事,这种扇叶只要没转起速度来,卡住它还是很容易的,交给我就是了。”   水位还在迅速上涨,奇怪的是那些淹死鬼并没有再次出现。   魏蓝静静等待着,直到水位升到足够高度,又不会离排风口太近的时候,借助水的浮力,一跃而起,扒住排风口边缘敏捷的蹿了上去,迅速从扇叶间隙钻进排风口,一脚踹住一片扇叶,一手拉住另一片扇叶,向着水里的两人喊,“来,先把小维拖上来。”   吕维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好歹也是吃这碗饭的,手脚比尹航还要利落,钻过扇叶后立即转过身,一脸笑意的将尹航也拉上来,同时不忘带上那个巨大的黑色塑胶袋,“还好,蛮顺利的。”   魏蓝又移动到下一个风扇旁,用同样的方式固定好扇叶,果然这一次要吃力很多,吕维通过的还算轻松,尹航可就不那么顺利了,宽大的肩膀挤在两片扇叶中间,衣服还挂在固定架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魏蓝不得不松开固定,帮着吕维一起拯救尹航,扇叶被掰得弯起了边,衣服挂住的地方也被扯得烂乎乎,总算是把尹航的上半身给塞了过去。   吱吱。   突然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震得魏蓝不禁捂住耳朵,脑袋阵阵发疼。那好像是陈旧的电机零件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响,手边的扇叶传来些微震颤,最糟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魏蓝顾不得多做解释,双手奋力握住开始转动的扇叶,不停催促着,“快!快把他拉过去!”   失算!强力电机带动的扇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卡住,抽身而过的尹航返回身来想要帮魏蓝握住扇叶,竟被金属扇叶粗糙的边缘割破手指,扇叶不可阻止的转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快。   “魏蓝!”尹航焦急的叫嚷着,快速转动的扇叶遮挡住视线,已经完全无法看到另一边的情况,他奋力拉扯着固定架,可惜风扇丝毫不为所动,执拗的旋转着,“魏蓝你没事吧?”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魏蓝笑呵呵的回答,试图让陷入慌乱的尹航冷静下来,“水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个高度,你有空在这里喊,不如赶紧滚出去求支援。”   “说什么胡话,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尹航还是不死心的寻找能够卡住排风扇的硬物,可惜手边空空如也。   魏蓝紧握着口袋里的护身符,无奈的左看看右瞧瞧,两边同时飞速转动的风扇将车库里糟糕的空气悉数抽出,还真是不打算给人留活路啊。   再一次在心里把肖子贤骂了个通透,魏蓝依然不忘安抚尹航,“你们赶紧出去喊支援来救我,我还能有一半生存几率,或者你一直在这里喊到咱们都淹死为止。”   “走吧。”吕维拉扯着尹航向有光的地方爬去。   “不行!我做不到,你先出去,我在这里跟魏哥一起等!”尹航不耐烦的挣脱吕维的手,扒在缝隙处举着手电筒拼命往另一边照,期盼着能看到魏蓝是否安好,手掌下的管道可以感受到些微潮湿水渍,水位已经与排风口底部齐平,状况越来越糟糕了,“小维你快出去,我在这里想……”   啪。   一声脆响,吕维抬着的手缓缓放下,这一巴掌成功让尹航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他冷冷的对着面前一脸惶然的尹航说,“想发挥点作用就给我冷静下来,出口一定有过滤网,你的力气比我大多了。”   “对……对不起。”尹航捂着火辣辣痛着的脸颊。道理他都懂,只是有些事做起来很难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因为谁也不敢确定救援赶来的时候,水位会到达什么样的高度,也无法确保救援来了立刻就能实施解救。   但是吕维说的对,在这里焦躁的喊叫什么也解决不了,就算只能赌一把,也比这样有用,“魏哥,说过好几次的那家羊骨头店,回去带我们吃一顿呗……”   “没问题,反正有肖队报销。”   得到肯定的回答,尹航紧随吕维向着有光的方向快速爬去,管道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出口。   和料想的一样,过滤网被一把简陋的锁头锁住,但这难不倒尹航,他在管道里吃力的转了个身,双手撑住管道两侧,蜷起腿猛然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出去,几乎完全锈蚀的合页应声断裂,过滤网惨烈的歪斜在一边,外面的新鲜空气让人忍不住深深将它们吸入体内。   水已经没过管道地面,不时被转动的扇叶卷起又甩出,水滴就像土枪里的铁珠弹一样,打在脸上还真疼。   魏蓝拉高衣领挡住脑袋,抬起屁股往另一边安全区域挪过去,“哎哟!”一声轻呼,黑暗的管道内什么都看不清,根本发现不了地上还有什么东西,这一屁股结结实实坐下去,疼的魏蓝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他歪着身子,伸手摸摸硌疼的屁股,顺便拾起那个罪魁祸首。   手机早就被水泡坏了,最后一线寻找光明的希望都破灭了。看不到就只能用手摸,摸着摸着,魏蓝不禁停下了动作,指腹触碰着的是一个金属物,如果是别的东西,就算磨烂手指他也猜不出是什么,但是这个东西不一样,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睡着也能描绘出它的轮廓。   这是警/徽?由尺寸判断,像是镶嵌在证件上的那一枚,这里怎么会有警徽?   没有连接着证件塑胶封皮,不会是自己的,也不会是尹航他们掉落的,是谁曾经来过这里?魏蓝爬起来,小心翼翼在附近展开搜寻,只靠一双手摸索着冰冷潮湿的管道地面,一颗,又是一颗,细碎的坚硬物体碰触到指尖,被小心翼翼收集到一起。   那些碎块表面略显粗糙,说是石子,却没那么沉重,说是木块,又太坚硬了,掌心传来的质感,让魏蓝不禁后背发凉,即使看不清,那惊悚的画面也已经不受控制的挤进脑海。   人骨!而且是被绞碎的人骨,会是警/徽的主人吗?他曾经遭遇了什么?像自己这样被困在这里,在逃离的时候,活生生被这些旋转的金属扇叶切碎?魏蓝突然有点想笑,目前的处境还真不是一般的微妙,窄小黑暗的空间里,一个活人两具碎尸共处一室,想想还真是刺激。   没错,黑色塑胶袋里装的也是尸体,摸起来也只剩下枯骨而已,他不打算在这里把它拆开,心里多少有些排斥,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隔着袋子摸了一把,袋子里的尸骨相对完整,至少他摸的那一根肋骨是完整的。   水已经淹没了三分之一深的管道,这样等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在这里陪着两个死人坐以待毙可不是魏蓝的风格。   不等了,魏蓝脱下被泡湿的厚重外衣,想也不想的向着风扇丢过去,一阵咝咝啦啦的碎裂声,外衣报销了,值得庆幸的是,他发现有些布料被卷进扇叶的轴心,使扇叶转动略微慢了下来。   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方法!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屁孩,魏蓝饶有兴致的继续脱下衣服,团成一团往扇叶轴心处扔,绞散的衣物被支架挂住,拉扯着转动的扇叶,发出吱吱呀呀的讨厌声音,扇叶转动得更慢了些。   魏蓝乐此不疲的继续尝试,眼看上衣全都脱没了,冰冷的排风管道里冷风呼啸,身体还被水打湿,冻得他牙齿撞得咯咯响,双手抓在裤腰上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脱,万一都脱光了,救援的人刚好赶到,那岂不是很尴尬?   可是不脱就很有可能真的要被淹死在这里了,水位接近管道一半高,本来在这个管道里只能勉强坐起来,一半高的水位已经淹没到胸口,继续这样下去,就只剩个脑袋能露在水面上,那样行动起来会更加不便。   “不管了,脱!”   作者有话要说:   将没脸没皮进行到底~ 第66章 66 自救   裤子终究还是被脱下来,连同里面的保暖裤一起团成一大团,抬手刚要扔出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魏蓝粗鲁的将精致的真皮腰带抽出来重新系回腰间,这才放心的把裤子丢出去,这腰带可是肖子贤送他的珍贵礼物。   终于,扇叶停止了转动,但还是像困兽一样奋力试图挣脱缰绳,碎裂的衣服卷在轴心里,憋得机芯不断发出刺耳噪音。魏蓝试探着压了压扇叶,不错还算结实,一会儿半会儿是断不掉的。   将黑色塑胶袋先一步丢到扇叶另一边,魏蓝准备从上方的缝隙通过,下方已经被水淹没,水下闭气之类的无聊游戏,他就从来没赢过队里那些人,虽然上方因为有支架而比下面的缝隙更窄小,他还是不打算冒着被淹死的危险选择下面的缝隙。   吱呀。   这个声音真恼人,魏蓝不太放心的瞧了眼扇叶轴心,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衣物碎片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能为他争取多少时间。   先把头探了过去,肩膀紧紧卡在缝隙中手臂过不去,这个姿势太难受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魏蓝又缩回来,在黑暗中思考用怎样的方式通过比较简单。   他需要找到一个手和脚能向不同方向使力的姿势,而下半身比较窄,通过那个缝隙应该没有问题,何不试一试先把双腿挤过去呢?想到做到,魏蓝背对着风扇,面朝下,倒着把腿伸了过去,一条腿又一条腿,直到扇叶和固定架卡在腋下。   很好,就是这样,魏蓝乐呵呵的抱紧怀里的扇叶,双脚撑住地面,整个身体向前压,扇叶被掰得向前弯曲,缝隙变得稍微宽敞了些,但还不够。   金属摩擦声持续回荡在管道里,吵得魏蓝脑袋嗡嗡的疼,但他还是没有忽略掉细不可闻的碎裂声,又有衣物碎片断裂了,这很不妙,他能明显感受到扇叶受到的阻力变小了,又有开始转动的趋势。   明知道自己的动作也会导致衣物碎裂得更快,可他别无选择,这就是一场赌博。用力再用力,可冻到几乎麻木的手脚实在很难听从大脑的命令。后背手臂都已经磨破了皮,阵阵刺痛刺激着魏蓝不能泄气,咬咬牙继续努力。   扇叶出现了明显弯曲,一只手已经可以勉强缩回来,正当魏蓝为此感到欣喜的时候,咝咝啦啦的声音像警钟一眼敲醒了魏蓝,扇叶的压力明显变大,糟了,又要转起来了!   收回一条手臂让出足够空间,魏蓝赶忙把头也缩了回来,就在下一秒,绞住的碎布全数断裂,于此同时,他发现另一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表竟然挂住了框架上的铁丝。   不是吧?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吧?扇叶像是蓄满了力气挥下来的菜刀,向着无法收回的手臂砍了下来,魏蓝不禁别过头咬紧牙关等待手臂被切断。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敏感的感受到扇叶边缘紧挨着皮肤停了下来,徒留一层鸡皮疙瘩。魏蓝拼命晃动手腕挣脱掉挂住腕表的铁丝,当然是在牺牲掉爱表的前提下,安全的把手臂收了回来。   好吧,也许是那个护身符还有点用,好歹算是破财免灾了……哎!   正要继续往外爬的魏蓝突然想起了护身符,之前忘记掏出来了,连着裤子一起丢进排风扇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回来,才刚戴一天就弄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魏蓝不禁转过头往回看,隐约瞧见风扇轴心位置有些微微发亮,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倒是可以勉强辨别出轮廓。   卧槽!神了!魏蓝又返回去,小心翼翼把挂住扇叶螺丝钉的护身符拿了下来,顷刻间扇叶恢复转动,夹带着腥臭霉味的风拍在他的脸上。   原来如此,魏蓝一边拖着黑色塑胶袋往外爬,一边在内心无数次感慨,刘老头给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那护身符的挂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那么有劲儿,竟然能挂住扇叶上的螺丝钉,阻止扇叶转动,比那一大堆衣服碎片都给力。   重见天日的刹那是如此令人激动,但也如此令人尴尬,光溜溜只穿一条内裤还系着高档真皮腰带的魏蓝,就这样在前来救援的消防人员面前闪亮登场。不用说外人,就连一直守在附近的尹航和吕维都看傻了眼。   魏蓝乐呵呵的正要抢尹航手里的军用棉大衣,突然背后一暖,带着体温的衣服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熟悉的气味萦绕鼻间,即使不回头也能够知道来人是谁。魏蓝不客气的裹好衣服,调侃起身后的肖子贤,“你不是有其他事要做吗?跑这里来干什么?”   “上车说吧,我开了暖风。”肖子贤打开车门把魏蓝推进车里,又对一边的二人说,“你们两个也过来,我有事要说。”   豪华舒适的沃尔沃里面坐着三个狼狈的落汤鸡,好在车主毫不介意,坐在副驾的魏蓝瞥了眼后备箱的方向,那里可是有一袋子人骨头的,“你怎么也跑睦和小区来了?看样子不太像是专程来救我的。”   “是也不是。”肖子贤的回答模棱两可,“我今天的安排是和陈艳华去调查郭文的死因。”   “你不是说老郭八年前就殉职了吗?难道是被肃清?”魏蓝不解,根据之前那些案件的卷宗记载,老郭应该是并没有特别深入到CK制药的调查中,没理由会被上层盯上。   肖子贤认真的直视着路面,车辆平稳在公路上行驶,“最初只是失踪,一段时间以后毫无音讯,被判定为死亡,可是又找不到尸骨。我得到了准确内部消息,郭文并非死于肃清,反而是和你父母的失踪有关,但具体是怎样的关联,我还不清楚,死因也尚不明确,只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睦和小区九号楼,所以我就去了睦和小区,顺便想找你们汇合。”   “你说老郭最后是出现在睦和小区九号楼?他是不是进了地下车库?”魏蓝激动的蹿起来,磨疼了皮肤上细碎的伤口,又龇牙咧嘴的坐了回去。   “是。”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渗透出的担心分毫不漏的传达给了对方,肖子贤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事,我已经听尹航他们说了,后来又有其他发现吗?”   魏蓝伸展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摊平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有些陈旧的警徽,还有几块碎骨,“我被困在两个风扇中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些。”   “人骨?在排风口里面吗?”尹航激动地探出身子盯着魏蓝手里的东西猛瞧,“曾经也有我们的人进到了那里?”   “我总觉得这就是失踪的老郭。”魏蓝这么说,“但是有一点我很奇怪,老郭曾经多次在我独自值夜班的时候来找我聊天,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死因和尸骨所在地呢?”   “两种可能性。”肖子贤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一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已经死亡,所以无法提及。另一个是,他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这样的可能性确实存在,只是第一种有些无法理解,老郭毕竟不是自己非常亲近的人,没有为了防止自己伤心而隐瞒死讯的理由,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性比较靠谱。   魏蓝越想越觉得第二个可能性大,“确实,他和我聊天说话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还总给我买啤酒炸鸡当夜宵,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亡。”   “等等!”尹航一脸震惊的表情瞪着魏蓝的后脑勺,“你说老郭经常给你买啤酒炸鸡?就是经常摆在你桌子上的那些?”   “是啊。”   “死去的人买回来的食物……”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尹航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回忆那天自己也捏了一块炸鸡丢进嘴里的情景,“那些东西能吃吗?”   吕维推了推金属镜框,淡淡的说,“你没听过四个死掉的牌奴鬼魂,还打电话叫外卖的故事吗?”   “停!”终于扛不住了,尹航扯过棉大衣盖住头,可怜兮兮的阻止吕维继续说下去,“我们换个话题吧,聊聊市长那个混蛋儿子怎么样?我们好像忘记去看监控记录了。”   “这也正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肖子贤从后视镜看了眼神情慌张的尹航,“关于胡哲的出入状况,我已经查过了,他离开小区的时间,远比住院时间要早很多,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另一个细节。”   魏蓝的好奇心成功被调动起来,直勾勾盯着那张英气逼人的侧脸,“监控拍下什么有趣的画面了?”   “可以这么说。监控拍摄下了胡哲在最后一次走出九号楼的时候,与正要进楼的陈戏撞在一起,手里的东西掉了,看起来像个纸条,陈戏帮他捡起来却被他推搡开,胡哲很粗鲁的抢回纸条之后,似乎是和陈戏起了争执,然后不欢而散。”   “哎嘿?”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发展,纸条啊纸条,陈忠的纸条,方绘莉的纸条,不知道胡哲的纸条会不会也是天蓝色条纹的便签纸,就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一点一点被串联起来了。   魏蓝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看得出心情非常之好,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的家伙,“我们现在要去找陈戏吗?”   “不。”肖子贤的唇角似乎勾起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恐怕也只有魏蓝能读懂这微妙的表情差异,“先回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然后大家一起去吃羊骨头,我请客。”   一脸的不可思议,魏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不久前才和尹航他们讲的一句诀别似的玩笑话,竟然就这样被肖子贤云淡风轻的付诸行动。   内心说不出的异样感让魏蓝觉得,彼此的灵魂也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纠缠,再也无法分开,孤独已久的心,竟然可以这么暖。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调查魏同学的家务事了~~~ 第67章 67 噩梦   尸体,好多的尸体,肿胀腐烂的皮肉渗出黄色的污水淌满地面,落脚处皆是湿滑泥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阴暗角落中,是谁在晃动锁链发出扰人的碰撞声?那只求救一般由黑暗中伸出的苍白的手,好想握住,好想将它拯救。   每一个脚步都会在粘腻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深地坑,但即使举步维艰,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向着暗处走去,那里有谁在等待他,等待他的帮助。   不能过去!   好烦,不要来碍事。抬腿想要踢开脚边碍事的阻力,却发现拉住自己裤管的只不过是碎裂的半只手掌,除此以外全都是混合在血液里的碎骨烂肉,只是一片深红之中,金属警徽闪着异样的光引起他的注意。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枚警徽,记忆深处那个幽暗的排风口涌现在脑海,是被风扇绞碎的家伙吗?真惨。   不甚在意的将警徽丢回那滩不成形的碎肉之中,继续迈开步子向着那一片黑暗走去,金属碰撞声持续不断的响着,时快时慢,像在催促一般震得人耳膜发疼。   仅有半步之遥,面前的黑暗角落竟然可以黑得完全看不到界限之内的景色,那只惨白的手就这样直直伸在外面,手掌无力的垂着。   想握住,想把它从那混沌的黑暗中拉扯出来。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人心惊,好冷,皮肤带着诡异的湿滑,那触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原来已经来晚了吗?这只手的主人已经死去,甚至已经死亡多时。真懊恼,到头来还是谁也救不了。   松开手的瞬间,那只苍白的手竟然动了,也许还活着?   这里确实很冷,也许只是阴冷潮湿的环境让这只手变得如此可怕,内心抑制不住的狂喜,促使他双手拉着那只冰冷的手向外拉。   可是,那只手臂丝毫不为所动,就像生长在那片黑暗之中,已经深深扎根的植物一样,甚至在拉扯中碰掉了些许皮肉,落在地上的碎肉很快腐化成一滩臭水渗入泥土中。   这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做出应有的反应,露出森森白骨的手突然反握住他温热的手腕,猛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拖拽向那片黑暗,直到半个身子进入到黑暗之中,才能看清那里的一切。   竟然,是这样啊?看不到脸的凶兽大张血口,尖锐的挂满污渍的獠牙散发阵阵恶臭。   这是陷阱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吧?不行啊,不甘心,还有好多事没有解决,怎么可以被这么莫名其妙的家伙吞下去。那只手的力气好大,无法挣脱,身体已经快要被完全拖进去,帮帮我……谁来帮帮我!   “魏蓝!醒醒。”   随着啪一声轻响,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魏蓝茫然睁开眼,眼前的肖子贤眉头紧皱。   窗外一片阳光明媚,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灯管,还有熟悉的旧沙发,啊……想起来了,昨晚看资料看到太晚,又睡在休息室里。   “几点了,这么亮?”魏蓝揉着眼睛大大打了个呵欠。   肖子贤打了一杯温开水递到魏蓝手中,“快中午了。”   “快中午……哎!不对,你打我干什么?”刚要张口喝水,脸颊的疼痛害他没能把水灌到嘴里去,清水洒了一身,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挨了一巴掌。   “你好像做噩梦了,怎么都叫不醒。”   噩梦?刚刚那些是梦啊?魏蓝不自觉的摸了下被拉扯过的右手腕,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好疼!”像被烫到似的,魏蓝把手腕举到眼前,麦色肌肤上赫然显露着一片指印形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没有的。”   “你刚刚梦见了什么?”魏蓝手腕上的淤青让肖子贤心中产生不好的想法,一个梦怎么可能对人造成真实的伤害,这家伙一直躺在这里乖乖睡觉不会有错,难道是在无意识间出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魏蓝迎向肖子贤质问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脑袋里蒙蒙的一团乱,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在被叫醒的一瞬间,很多画面突然变得四分五裂,随后从脑海中消失,“完全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只记得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泥泞,还有好多的尸体。”   “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魏蓝如实回答。温水一饮而尽,慢悠悠爬起来把衣服一件一件套回身上,“其他人都去哪了?”   “去NC国际大酒店进行二次勘察。”等魏蓝洗漱回来,肖子贤已经把热好的牛奶和豆包端正摆在魏蓝桌前,同时还推过来一份装订整齐资料,“吃完再看吧。”   魏蓝不禁感慨,办公室内整洁的程度再次被推向新高,在肖子贤昏迷的那半年多里,散乱的资料满天飞是常事,报纸和报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乱得像是被洗劫过。   此刻摸着手里这么整齐的资料,魏蓝都不好意思翻开,乖乖吃完早餐,洗净了油手,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桌前虔诚的拿过那叠资料开始翻阅,“胡哲的额头上有伤?这是陈戏的问话笔录吗?”   “是,不过不止这些,有陈戏的证言加上监控录像的画面截图,一路可以追踪到胡哲在住院前做过些什么。”肖子贤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文件中的内容说,“这是陈戏从胡哲掉落的纸条上看到的内容。”   地址是汇城北区滨河大道与汇通国道交口的梅江疗养院,落款只有一个顾字,而且根据陈戏的描述,那个纸条果然也是NC国际大酒店的便签纸。   难怪会对NC国际大酒店再一次进行勘察,“几次出现纸条,使用的都是NC的便签纸,说明那个人一直住在那里咯,有没有让他们特别关注一下住客的核查?”   “当然,就是为了这个去的。”抽掉第一份资料,肖子贤又说,“重要的是剩下这两份,魏蓝,你立功了。”   如此淡然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有要恭喜别人立功的意思,不过魏蓝深知肖子贤的性格,能说出那四个字,已经算是他能说出的最好听的话了。   剩下的两份文件并排放在一起,先是两份照片分别放在文件最上面,一张是黑塑胶袋的全貌,其他是内容物的各角度牌照,另一份照片则仅有一张,是那枚警徽,还有几块碎骨。   “这是我从地下车库带回来的那些?”果然黑色塑胶袋里装的也是尸骨,在水流侵蚀下,皮肉内脏早已腐蚀殆尽,只剩下一具枯骨尚且完整。   只是那些枯骨也已变得脆弱不堪,在地下车库里被丢来丢去,也已经散成好几堆。魏蓝瞧着资料上的证件照复印件,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的向肖子贤投去质疑的目光,“这个人我见过,是地下车库的保安!那一身霉味我是不会记错的,怎么可能八年前就死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是啊,肖子贤说的没错,事到如今,真没有底气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所以那一天地下车库发生意外时见到的保安,其实是鬼魂?那可是自己醒来后一连串怪事的开端,这还真让人不敢仔细去想,原来那些东西早就在身边徘徊不去了。   “不只是那个保安,另一个也会让你难以相信。”肖子贤打断魏蓝的胡思乱想,扬了扬下巴,示意魏蓝去看另一份资料,“通过DNA比对,那些碎骨和警徽的主人,也查出是谁了,是你认识的人。”   不知为何,心脏突然跳动得那么剧烈,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魏蓝有些犹豫,但又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拜那枚警徽所赐,他回忆起了一点点不久前的梦境。   真是个糟糕的梦,那一堆恐怖的碎肉就在自己脚下,阻拦自己的去路,他知道那是充满善意的阻拦,是不愿让自己身陷险境的劝阻,可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那么排斥呢?梦里的一切都奇怪得充满违和感。   移开照片,被挡住的被害人资料展现在眼前,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名字——郭文。   即使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魏蓝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只是觉得完全没有真实感。   毕竟在值班的夏夜之中,多少次一起啃着炸鸡喝着啤酒彻夜畅谈,那样喜笑颜开,亲切随和的老郭,怎么可能会是眼前那些碎骨呢。原来自己所见到的一直都是老郭殉职时四十五六岁的模样,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大概也是个一脸皱纹的五十多岁小老头了吧,难怪自称大叔。   “所以说,我立了什么功?”   “郭文失踪案一直被内部视为刑事案件,虽然对外没有公开,但是警方人员突然失踪,又是在那么敏感的时间段内,不可能不被重视吧?”   “这就奇怪了。”魏蓝对肖子贤的回答表示质疑,“既然上面这么重视这件事,为什么会找不到他的尸骨?既然已经知道老郭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睦和小区,为什么没有进行彻底搜查?如果仔细找,我不信他们会找不到。”   肖子贤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你立功了,有两个含义。其一,上层对郭文失踪事件非常关注,你找到郭文的遗骸,除去了上层的心病,所以你立功了。其二,对于我们自己来说,你确确实实立功了。”   “哎哟!”魏蓝很没形象的往后一仰,四仰八叉的靠在椅背上,嘿嘿笑看着肖子贤,“你就不能说直白点吗?上层的目的只是想确认老郭是不是死透了,确实封了口,他们才能安心,所以我帮他们去掉了心头的那块石头算是立了大功,终归还是变相肃清嘛。至于我们自己……我没觉得这是立功,反倒是又多了麻烦的难题。”   “没错,我们需要知道,老郭为什么会以那样的形式死在那里。” 第68章 68 巧合   越是困难的题目,越有破解的乐趣。   地下车库里那些淹死鬼,与想要杀害唐莉和已经杀害温鹏的那些是同一批,那些家伙看起来没有自己的意识,应该是受人操控,这就不难猜到,害死郭文的也是同一个幕后指使人。   正想得出神,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魏蓝一跳,“尹航,NC酒店那边怎么样?”   “很奇怪,在入住登记表里找到了胡哲的名字,他偶尔会住进这里的高级套房,这个套房很少被登记入住,几乎可以算是他的私人地盘,除了胡哲,就只有两个人还在这里住过了,而且时间点都和胡哲的入住时间非常接近。”尹航将自己发现的奇怪之处一五一十汇报给魏蓝。   “那两个人是谁?”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一定与胡哲以及整个事件有所牵扯,魏蓝安静的等待,等待尹航给出答案。   “一个是周宇彬,一个是吕敬。”   “什么?”魏蓝握着手机紧紧贴在脸侧,生怕自己听错了哪里,吕敬好像在哪听过……对了!在逃离周宇彬的别墅时,发现的那张股权证书里见到过!   为什么他们三个人都喜欢到NC国际大酒店去呢?比起只闻其名的吕敬,周宇彬的名字更加让他感到在意,那家伙不是逃亡到国外去了吗?“周宇彬也住进过NC酒店?”   “是的,入住时间是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间。而且我们在套房里发现了便签纸,第一页被人撕走,第二页还留有书写留下的压痕,通过铅粉识别出纸条上的内容,与陈戏叙述的内容一致。”   九月到十一月,那就是周宇彬所说的从国外逃亡结束回来的时间段吧?他作为CK制药的幕后投资方,被安排住在胡哲的专用套房也就不足为奇。魏蓝又问,“那另一个人呢?吕敬的入住时间呢?”   尹航翻找着记录,一边抄写在本子上,一边回答魏蓝,“吕敬的入住记录没有什么规律,从八年前开始,共有三次入住而已,间隔也没有特别之处……”   “等等!”魏蓝打断了尹航的叙述,也许入住时间没有什么特别,但只要提起这个敏感的八年前,他就没办法不去在意,“把三次入住的时间点全部记录下来告诉我。”   NC国际大酒店的入住记录并不是单纯的入住记录,因为这里住的通常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知名度不低的名流,所以对每一个入住或是拜访的人都需要在前台做登记,这是出于安全考虑。   所以吕敬的入住记录并不完全是住在这里,也包含了拜访时间,于是魏蓝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巧合’。   吕敬的第一次入住,是在八年前陈忠遭遇火灾被烧死的当天,第二次入住是在方绘莉遭遇车祸前两天,第三次入住则是周宇彬离开前五天的时候,同一个房间,不可能被重复登记入住,那就说明后来出现的吕敬,是以拜访者的身份来找周宇彬的。   既然有这么多的巧合,就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个吕敬的行动轨迹了,而且这些信息为什么上次来勘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魏蓝对电话另一边的尹航说出自己的疑问,哪知道对面的尹航支支吾吾半天,竟然告诉他一个惊人的秘密,这小子居然会黑电脑,这些信息都是被视为高级住客隐私,而被可以隐藏加密的资料,“你这可是违法行为。”   “我知道啊,所以上次不敢这么做,那时候员工还没完全撤离,我也怕被发现啊,这次只要咱们自己人不说,谁能知道?   反正NC已经停业了,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将该记录的信息全部记录完毕,尹航关好电脑,将一切恢复原样,跑回豪华套房与吕维和郑凯汇合,“这都不重要,难道你不好奇那个纸条是谁写的吗?”   这倒是把魏蓝问住了,他当然是好奇的,可是好奇也猜不出答案啊,“你找到线索了?”   “当然,那是周宇彬的笔迹。”电话里,尹航笑得得意,“字体和登记签字的字体相似度非常高,所有含有‘口’字的文字里,‘口’都被一个圆圈代替,很奇怪的书写习惯吧。”   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发现,魏蓝脑中瞬间想到重要的关联处,“滨河的‘河’字还有他名字里的‘周’字对吗?”   “就是这样!”尹航不禁吹了声口哨。   “只不过,既然确定了那个纸条出自周宇彬之手,那就说明字条是在春节前,周宇彬死亡之前留下的,为什么胡哲现在才拿着纸条到处乱跑?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在入住记录的串联下,豪华套房看起来就像一个秘密接头地点。   NC国际大酒店是市长夫人名下的产业,当然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足为奇。魏蓝发现,NC国际大酒店,CK制药,梅江疗养院,三者之间连接成为一个充满谜团的怪圈,其中两方都与市长有关,那么梅江疗养院又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喂,尹航!你看这里!”听筒里远远传来吕维的声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你看,地毯背面有血迹。”   尹航走到吕维身边,蹲下来将那附近的地毯全部掀起,电话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魏哥,这里发现了血迹,应该有人曾经在房间里起过争执,从血液浸染地毯纤维的程度来看,时间应该不短了,恐怕上次搜查没有注意到。”   “我们上一次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些,难不成他们私闯禁地?再看一下那三个人的入住时间点,还有没有重合的地方。”魏蓝盯着被放在一边的陈戏的口述记录,那一串地址就像个无形的猫爪子,挠得他心痒痒,“陈戏提供的线索中,有提到胡哲额头有受伤痕迹,伤痕看起来不像是陈年旧伤,我怀疑他曾在房间里遭受过胁迫之类的事。”   “奇怪了”尹航的语气透着浓浓的疑惑,“十一月底,就是周宇彬离开当天,有胡哲的拜访记录,那岂不是挺久以前了?为什么胡哲现在才按照纸条要求去找顾少涵?”   那一天,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呢?殴打胁迫?然后留下一张纸条,让胡哲想通了就去找纸条上的人?   这好像是黑道大片通常会有的情节,似乎不太实际,时间点也总有说不清的违和感,总觉得哪里对不上。想起周宇彬对市长一家的仇恨态度,一言不合揍一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比起这样暴力的方式,周宇彬看起来更像是会用些变态手段折磨对方才对。   就像被周宇彬抓住的那一次,威胁,恐吓,言语中伤,周宇彬所做的一切似乎只为了欣赏他痛苦的表情。对了!那一天周宇彬拿着拆开过的针剂空瓶,不断向他传达内心的恨意,那些话犹在耳边,难道那时所说的最后一个受害者……是胡哲?   “取血液样本,想办法和胡哲的DNA进行比对。”说着,魏蓝抓起车钥匙挂在手指上,拉着肖子贤就往外走,同时还对电话另一边的尹航吩咐,“让实验室加急处理,比对结果一出来立刻通知我。”   “你现在要干什么?”听出魏蓝的话里有分头行动的意思,尹航好奇的问,“你不会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别又把自己困在奇怪的地方出不来。”   “放心。”坐进车里,打开发动机,魏蓝乐呵呵的回答,“我和肖队去梅江疗养院转一圈,拜访一下顾医生,好歹他也是纸条上的关键线索。”   开着警车前往梅江疗养院,算是魏蓝有意为之,因为这一次可不是来看望谁而已,他是以刑警身份,来向案件关系人顾少涵问话,压迫感是必须的。只不过得到的效果没有预期的那么好,顾少涵似乎对警察的到来早有准备,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接受他的问询。   “所以说,胡哲确实来过这里?他来做什么?”魏蓝将顾少涵所说的话简略的记录在本子上。   这家疗养院里四处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次更加证实,这股味道不仅与郝林尸体散发出的气味相同,也与CK制药仓库附近的气味相同,似乎睦和小区九号楼里,也隐约有这样的气味,只不过那里浓重的霉味遮掩掉了一部分,没办法清晰辨认。   顾少涵时刻保持着微笑,礼貌的给魏蓝和肖子贤接了两杯热水,“我这里的精神类药物一直是由CK制药供货,但是自从股东周宇彬死亡之后,这里的供货就被停止了,胡哲作为法人代表,当然要对这个状况负责。”   “但是据我所知,并不是顾医生你主动去找的胡哲,而是通过其他方式让胡哲来找的你。”魏蓝笑得一脸亲切,像是在给小学生做安全知识讲座,可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如果只是为了商讨停止供货的事,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吗?特意借周宇彬之手,留纸条给胡哲,把他引到这里来。”   “唉?这个我是真不知情了。”顾少涵的表情茫然又无辜,对于魏蓝的质问,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我多次联系胡哲,总是被以各种借口拒绝见面,我也不知道他后来为什么会突然主动现身,不仅不是来谈供货问题,反而是来找我要那些药片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库存了。”   “他来找药片?”瞧着面前的水杯,魏蓝很想喝一口,出发的急,什么都没带,一路上也没顾得上买口水喝,此刻喉咙干得都快冒烟了。   可是看了眼端正坐在身边一言不发的肖子贤,魏蓝明白他这是戒备姿态,可疑的人给的水和食物不能入口,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他为什么需要那些药?”   顾少涵耸了耸肩,“他是以就诊的名义过来的,说是经常做噩梦,身体状况很糟糕,针对神经衰弱和出现幻觉导致的身体欠佳,那个药物的确有奇效。”   魏蓝艰难的吞咽着口水来湿润干得发痛的喉咙,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你和周宇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胡哲?那个药片停产的事,周宇彬应该比你更清楚吧?为什么还要刻意让胡哲来找你?”   “这……”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阵阵撕心裂肺的嘶吼震得人心惊,肖子贤按住想要起身的魏蓝,自己站了起来,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走出门外,“你们继续,我去看看。” 第69章 69 幸存   对峙,也许指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纵使外面鬼哭狼嚎闹得不可开交,房间里的两人完全不为所动,一个依然礼貌的微笑着,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仿佛全世界都一片和平美好。   “顾医生,可以回答我吗?”魏蓝执意逼问着顾少涵,他知道对方一定有所隐瞒,“我今天不是来聊天的,而是将您当做嫌疑人而进行例行询问。”   “嫌疑人?那么可以告诉我,是哪个案件的嫌疑人吗?”   顾少涵的反问有些刁钻,这确实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之前那些死于内脏腐烂的人,明面上都以病逝为由处理,所以如果使用那些命案来吓唬顾少涵,恐怕是行不通的,一定会被完美的搪塞过去。   魏蓝能够感觉到顾少涵是个非常机智狡猾的人,选择的借口必须站得住脚才行,如果那些命案行不通的话,说不定可以从那些药片入手。   脸上笑意不减,魏蓝抓了抓头发显得很是轻松随意,“是与CK制药有关的违禁药品案,也就是医生你一直推崇的环氯苯卡因。”   “是和环氯苯卡因的停产有关吗?这个真的冤枉我了,我也很想知道停产原因,毕竟这是一款很好用的药物。”   不知道是真的无关,还是伪装的无辜,顾少涵表现得也太过从容了,这让魏蓝开始感到兴奋。真正无辜的普通人,通常会因被突然卷入案件中,遭遇问询而感到惊慌,当了解到案件相关信息,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之后,才会回归平静,那是一个正常的真正无辜的人该有的情绪变化。   但是眼前的顾少涵,若不是因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练就了这份从容,那就只能说明他有问题,而不得不故作镇定,两者相比,魏蓝认为是后者的几率大。   “我只是对所有相关人士进行问询,并没说医生你做错了什么,不用急着辩解嘛,我们来聊聊环氯苯卡因这款药物吧。”魏蓝微微后仰,靠在硬邦邦的沙发上,白炽灯亮得刺目。   “你了解这款药品的成分吗?作为一名医生,有义务在了解药物成分以及功效之后再用于患者吧?即使是临床试验阶段。我记得我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只是那时候还有很多线索没有掌握,现在不同了,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这个问题是个双向陷阱,顾少涵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通过之前的接触,他以为魏蓝只是个一根筋直愣愣的热血小警察,应该很好糊弄才对,没想到竟然失算了。魏蓝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知道药物成分的,所以这个问题,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判定有罪。   假设回答不知道,作为医生,在不清楚药物成分的情况下胡乱给病患用药,导致一连串因药物引起的内脏衰竭死亡案,他就会直接被判定为罪犯。   相反,如果回答知道药物成分,那药品里含有的变异细胞,一旦被追究来源,他也会被判定为知情不报甚至是包庇罪。无论选择哪个都是人命关天,罪过都小不了。   只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顾少涵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大脑快速运转,为自己构思足够的理由来自保,“我确实知道环氯苯卡因的成分,那里面含有一种特殊物质,是变异白细胞,从人工培育的试验白兔身上提取,这些白细胞在药物中所起的作用,以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还不明确,所以这款药的临床试验期被拖了很久。不过最近出了这么多内脏衰竭的案例,都与环氯苯卡因有关,恐怕这也是CK制药决定停产的原因吧。”   啊!狡猾,真狡猾,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不好对付呐。魏蓝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我还是直说吧,其实我也被注射了那个东西,恐怕活不久了,今天是周宇彬周先生让我来找你的,他说环氯苯卡因可以中和那个药剂。”   “别说笑了,周宇彬已经……”   “你果然是知道的。”猛然坐直身体,魏蓝笑呵呵打断顾少涵的话,“周宇彬的死亡消息我们可是隐瞒得很彻底的,顾医生,你是怎么知道周宇彬已死的呢?”   糟了!一不小心被套了话。顾少涵终于不再保持微笑,皱起眉头审视着魏蓝,“我一直在找他,但是无法取得联系,所以我猜……”   “生产的药物害死那么多人,连夜逃跑人间蒸发也不是没可能吧?为了躲避收货方追讨巨额赔偿,他躲着你拒接你的电话也是很正常的事吧?为什么可以直接断定他死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顾少涵想不通,就算此刻已经把自己逼向毫无退路的境地,这个人怎么还能笑得就像是刚从球场上挥洒汗水回来的大孩子,如此自然的说着笑着,目光纯粹得毫无杂念,根本没办法猜透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比起让人猜不透,这样完全让对方卸下心防,不自觉的跟着他轻松起来,无意识被控制住步调才难以应付。   懒懒散散的翘起腿,手臂撑着下巴,魏蓝眼巴巴看着顾少涵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显露出一丝无奈,这才开口,“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觉得,既然你能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得知周宇彬死亡,要么就是警方内部有人帮你,要么就是你和周宇彬有密切的联系,甚至能够掌控周宇彬的一切动向,就像不断监视着棋子动向的棋手。”   “这个说法太夸张了,我没那么大能力。”顾少涵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渴了就喝吧,放心,水里什么都没有,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们。”   “好。”一丝犹豫都没有,魏蓝放心大胆的举起水杯一饮而尽,末了还举着空杯说,“再帮我接一杯吧,谢谢。”   顾少涵无语的摇了摇头,又帮魏蓝接了满满一杯温水。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真的胆子够大,还是天生少根筋,说没加料就真的没加吗?也真敢信,好吧,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加就是了,“你也不怕我骗你。”   “我感觉你不像是在骗我。”魏蓝接过水又一次喝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这样,那我也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顾少涵的神情认真起来,“我确实不是很清楚环氯苯卡因的成分,也和周宇彬不算太熟,我之所以知道他死了,是通过另一个人得到的消息。”   另一个人?魏蓝不禁认真起来,他总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名字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谁?”   “吕敬。”   “吕敬?”魏蓝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是CK制药的另一个股东!”   顾少涵点头,“对,他们联手收购了CK制药,最初开发出了那种针剂,听说只是个意外发现,那种针剂有不错的致幻效果,与毒品类似,但是不会产生依赖性。所以投入开发量产,只是培育出的实验体成功率太低,导致原材料稀缺,所以称为珍贵的奢侈品,在小众范围内流通。”   “毕竟是新东西,副作用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对接受注射的人进行了登记观察,没想到后来有员工为了中饱私囊而偷窃药剂私下出售,那些接受注射的人就没能被统计到观察对象中。”   “因为发现了死亡案例,所以又开始开发环氯苯卡因作为抑制剂出售给那些注射过的人吗?”魏蓝试探着问。如果环氯苯卡因是作为‘解药’被开发出来的,那CK制药那些人还算有点良心。   “具体发生过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他们似乎把所有接受过注射的人,都以精神疾病就诊的理由推荐到我这里来,同时提供给我环氯苯卡因,让那些人定期服用。”   咀嚼着顾少涵口中的每一句话,魏蓝总觉得有些什么细节被忽略了,为什么在听到自己也被注射过那个东西之后,顾少涵的表情会有一丝动摇?   还有那句‘从没想过要害你们’又是什么意思?更重要的事,作为一个收货方,他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也有点太多了?“一直和你保持联系的人就是吕敬吗?”   “可以这么说,只是联系的也很少,通常都是在需要供货的时候才会有些来往。”顾少涵斟酌着说,“引荐那些接受注射的人到我这里的,是周宇彬,他们两个分工好像很明确。”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胡哲也被注射过针剂,所以周宇彬才会写下那张纸条给胡哲,而周宇彬与胡哲在同一天出现于NC国际大酒店,房间里又留有血迹,如果血液DNA检验结果与胡哲的一致……魏蓝大胆的猜测,说不定是周宇彬强制给胡哲注射了那最后一针药剂。   这就奇怪了,越想越奇怪,既然知道针剂是致命的,注射给胡哲的理由是报仇,这个可以理解,那又为什么要把胡哲推荐到这家疗养院来呢?都已经大仇得报,等着胡哲自己病死就好了,何必还要给他‘解药’?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那你知不知道接受过针剂的人,如果不服用环氯苯卡因会发生什么状况?”魏蓝提出的这个问题,不仅仅是针对胡哲被介绍过来的理由而问,更是为了他自己。   距离被注射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眼看都快一年了,就算自己身体素质好,死不了那么快,也至少该出现不良反应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活蹦乱跳的?   “不服用抑制剂的话,视身体素质因人而异,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就会出现内脏衰竭的状况。”顾少涵如实回答。   一两个月到半年不等?那不到四十正当年的胡哲会突然病成这样,也不会是短期内被注射的。魏蓝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没感觉,完全没感觉,如果最长只不过半年,那在没有服用环氯苯卡因而存活已经接近一年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是注射给自己的那支针剂有问题?还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又或者……是生命的奇迹。 第70章 70 求饶   车窗吹进的夜风冷得像刀片一样割痛脸颊,魏蓝坐在副驾瞧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闲的无聊的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摸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Zippo打火机,竟然一直忘记还回去,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也好歹是送出去的礼物,自己天天带着算怎么回事。   “呐,还给你。”   肖子贤接过带着体温的打火机,痛痛快快收回贴身口袋里,“和顾医生聊得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问!一直不说话就算了,还半途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话是抱怨的话,脸上可看不出丁点不乐意,“那家伙太狡猾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带跑话题,而且他的回答,有真有假,很难分辨出来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只有胡哲被安排去找他这件事,一定是假话。”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魏蓝被肖子贤突然冒出来的问话问蒙了,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肖子贤目不斜视的看着路面,平稳驾驶着汽车,淡然回答,“你拥有我不具备的能力。我坐在那里产生的威慑力,只会让对方更紧张更警惕,这对没胆量的普通人很有效果,但对于那种有所准备的狡猾狐狸来说,只会产生反效果,更难问出真话。”   “哎?别告诉我走廊里的骚乱也是你安排好的。”   “不是,那确实是个意外,我顺水推舟而已,即使没有那个意外,我也打算找借口离开。”笔直的高速路段枯燥又无聊,修长的指头无意识的敲击着方向盘,轻微的敲击声几乎和心跳的频率同步,让人莫名安心。   肖子贤关好车窗,不时瞥一眼旁边的魏蓝,生怕这家伙又懒懒散散突然睡着,初春的夜风依然是很可怕的,“那间疗养院很不正常,准确来说,是那些病患很不正常。”   魏蓝重重点头,“没错,而且有几个人是我上一次来碰见过的,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精神恍惚目光呆滞,而且他们身上奇怪的香味更重了。”   “那个医生身上也有那股香味。”肖子贤清楚地记得,他对顾少涵的第一印象就是怪异的香味,说是香水却没那么浓郁,可又找不到其他近似的香味来形容。   “啊!”魏蓝一声惊呼,突然想起吕维说过的话,“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个香味,和睦和小区九号楼地下车库里的气味相似,小维说那个是尸香,而且是陈年不腐的老尸才会有的气味。难道说,那疗养院里满楼都是成了精的尸体吗?太可怕了吧?总有种整座大楼都在蠢蠢欲动的错觉。”   车内不禁陷入沉默,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可又不能完全否决这样的猜测,就算并非全楼都是,也肯定不止一个,否则气味怎么可能散播得全楼都是。若真是如此,那就不是警方能解决的问题了,沉默中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   “刘老头。”看来不得不请那位难伺候的老爷子出山了,哪怕不帮忙只给点建议也是好的。   车子已经驶入市区,深夜两点钟的汇城依然灯火辉煌,繁华的不夜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处,而他们,正向着那片黑暗逐步靠近,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不知汇城将会迎来怎样的变革。   “回哪里?”肖子贤放慢了行驶速度,询问魏蓝的意见,“要回家吗?”   困得快睁不开眼睛的魏蓝哼哼唧唧的咕哝着,“这个时间室友们都睡了,不回去了,去你家吧。”   这个家,并不是肖家二老的家,而是肖子贤自己的家,每当魏蓝忙到深夜不方便回去打扰室友,又不想在警局里凑合的时候,都会选择回到这里,清净又安然,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原本两间卧室分别放有一张宽大的单人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一些的卧室被改造成书房,单人床被搬走了,而大一些的卧室却换进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   魏蓝当然察觉了这样的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轻车熟路爬上双人床的一侧,让自己深深陷入绵软舒适的被褥中。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床垫被压得陷下去,魏蓝感受到一双炙热的手钻进自己的被子里,同样滚热结实的胸膛紧贴背后,更有个奇妙的东西顶在屁股上,不老实的摩擦。   “今天不行,困死了。”浓重的鼻音听得出魏蓝确实非常困倦,拉高被子把脑袋完全缩进被子里,躲避台灯的橘色光芒。   奈何身后的肖子贤完全没有停止的打算,微凉的鼻尖蹭在肩窝颈侧有些痒,魏蓝缩起脖子迷迷糊糊的扭动躲闪。   轻吻始于耳廓肩膀,沿着背脊一路向下,被子被掀开,身体突然暴露在空气中,麦色肌肤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暖气强劲的房间里并不冷,适应了温度之后,皮肤重归平滑。   被那双有力的手臂揽住翻了个身,魏蓝脸朝下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无奈的感受到那双热手在身上揉来揉去,不停摸索令人羞涩的地方。   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要不是探入体内的手指动来动去的捣乱,此时他早就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每当刚刚要睡着,意识涣散的刹那,手指就像故意欺负人似的乱动起来,还发出暧昧的声响。   一只手忙于探索,另一只手理所当然的忙于安抚。那只手绕到身前,描摹着精致的骨架和肌肉线条,配合着落在背上轻柔的吮吻啃咬,激起阵阵颤栗。   一次次被从睡梦中拉回现实,魏蓝已经快要受不住这种拷问似的对待,忍无可忍的求饶,“哥啊,求你了还不行吗?别弄了,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明天还要……啊!”   手指抽离得太过突然,魏蓝抑制不住发出惊呼,紧接着更要命的东西挤了进来,毫不拖泥带水的闯入最深处,开始了疯狂的侵略行为。   这是什么情况?魏蓝脸埋在枕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他完全不明白肖子贤这是突然发什么疯,不求饶还好,怎么求个饶还突然来劲了,跟上了发条的玩偶似的,一下又一下不曾停歇,背后的皮肉也被咬得发疼,完全没了之前的温柔劲儿。   魏蓝当然不会知道肖子贤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同样也因为趴在床上而无法看到此刻肖子贤盯着他背影的目光,那是被欲/念侵蚀变得无比暗沉的目光,狼一样执着的盯紧眼下的猎物。   促成这一切的,正是魏蓝那一句无意识的求饶话语,肖子贤一样没有想到,只是听到那一声懒洋洋的‘哥’,心脏就会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痒得发疼,那股莫名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涌向一处,想要,立刻就要,感受他的温暖,感受他的存在。   最终魏蓝还是没能坚持到结束,在肖子贤的掌心中爆发之后便沉沉睡去,任由对方继续对毫无知觉的自己胡作为非。   闹铃响了好几遍,根本不想爬起来,可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吕敬这个名字继周宇彬之后,荣升为头号嫌疑人,必须立刻着手调查。   挣扎着滚下床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总算清醒了一点。   餐桌上摆着两份烤热的面包片、煎蛋,还有香喷喷的牛奶煮麦片,魏蓝老大不客气的坐下就开始啃,随手抓过手边的报纸看起来,头条一行红色大字赫然入目,“市长独子胡哲于昨夜病逝!不是吧,这么快?DNA比对结果都还没出来呢。”   “不只是那件事,昨夜NC国际大酒店失火,几乎烧了一整夜,已经烧成废墟了。”整理好被褥,肖子贤也坐到餐桌前吃早餐,“火势很猛,灭不掉,初步判断起火点是819号房,但是消防人员和专家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819房间里找不到直接起火点,更像是整个房间突然升温,引燃了房内的墙纸和床单之类的东西,间接导致失火。”   “这个解释还真灵异。”牛奶麦片加蜂蜜,魏蓝最喜欢这么吃,所以不太喜欢甜的肖子贤的桌子上,总会摆着一瓶蜂蜜,“这次居然没有转给刑侦科,挺意外的。”   “街区派出所已经受理了,还找到了邢程帮忙调取道路安全监控记录,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那里,已经以线路短路引起火灾为由结案了。”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说法,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经手的不合理案件还少吗?没理由说别人,819客房会发生火灾,反而都快让他觉得那才是正常的了。   只是为什么会那么巧呢?就在拜访过顾少涵的当夜,胡哲死了,NC国际大酒店莫名起火了,这是要销毁证据还是要做给别人看呢?魏蓝想不明白,NC国际大酒店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都快被搜烂了,现在烧它还有什么意义呢?该掌握的线索早都已经掌握在手。   “CK制药的关键人物都快死绝了,就剩下一个吕敬,他会不会是这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呢?”叼着面包片伸开双臂,魏蓝坦然享受着肖子贤为他穿衣服的服务,“周宇彬说过,这个吕敬也和市长一家有仇来着,市长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事?能得罪这么多人。”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直震得大腿发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把铃声给改成了震动。魏蓝摸出手机,提示框里是一条微信消息,来源竟然是李安然?   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魏蓝扭头找寻肖子贤的身影,瞧见对方正忙于洗碗没空搭理他,这才打开手机。   奇妙了,李安然极少主动联系自己,除非有重要的事情,魏蓝好奇的点开与李安然的会话,内容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下班后见个面吧,我有事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站内信好像只能联系编辑哈?   新人表示玩儿不懂各种功能。。。无奈把N年前的微博账号找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用,把连接发上来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通过微博发私信,下面放连接,不知道能不能   http://weibo.com/azhi2017 第71章 71 执念   所谓事实,就像当头一棒,砸得魏蓝晕头转向,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吕敬的身份倒是很容易查到,毅杰建设是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建筑工程承包公司,法人吕毅杰是吕敬的父亲,因工程事故导致多名施工人员丧生,为躲避巨额赔偿,吕毅杰携款潜逃,后续事宜不得不由吕敬代为管理,只不过,在接手公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吕敬突然失踪了,地产商怀疑吕敬与其父一起潜逃。   “逃走之后又回来了吗?总觉得很不合常理啊。”魏蓝吩咐郑凯将吕敬的全部资料打印下来,“为什么会突然和CK制药搅合在一起?仇恨又起源于哪里呢?”   “资料显示吕敬家属曾有过报案记录,申报吕敬失踪,但是后来又突然出现吕敬身份证被使用的记录,家人却没有撤销申报失踪。”郑凯说出自己的疑惑,“会不会是其他人冒用身份证?”   断掉了,所有信息都从吕敬失踪开始断掉,除了CK制药的股东身份和在NC大酒店出现过三次登记以外,再没有任何其他信息,这人就像可以凭空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隐形人一样行踪不定,根本无迹可寻,如果说是别人冒用身份,那还可以解释的通,但动机又是什么呢?   所有的相关资料都有种含糊其辞的感觉,看似合理,却处处模糊不清,就像是“伪造的资料?”魏蓝这么说着,一页一页整理好打印下来的资料,突然觉得这么做并没有太大意义,强烈的违和感告诉他,这些内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张照片都没有吗?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身份证信息也没有?这作假作得也太夸张了吧?就像被人为抹除个人信息一样。还是说,吕敬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说不定是个伪造的身份。”   “但毅杰建设公司确实是存在的,只是在十二年前宣告倒闭,被徐氏地产收购为子公司了。”   “倒闭?是在吕敬失踪前还是失踪后?”为了躲债而逃跑的人会特意去宣告破产吗?除了法人,没有谁能有资格去办理那些手续了,所以宣告破产出售公司的人,应该是吕敬本人才对,那应该就是在一切办妥之后才‘失踪’咯?   即使是委托他人办理,至少也会有个第三者见过吕敬,能够保持一定联系,无论怎么看,吕敬都像是自己跑掉,而不是‘失踪’。   郑凯一行一行仔细寻找和吕敬失踪有关的描述,“是在宣告破产之后失踪的,真的是逃债去了吗?所以后来再次出现也都是神出鬼没的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   “十二年前吗?十二年前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呢?”难道要把十二年前全年的报纸都翻一遍吗?那太夸张了。   既然吕敬的资料会被修改,当年即使发生过大事却被掩盖起来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恐怕通过正规途径也很难着手调查了。魏蓝抓乱了头发,趴在桌上抱着脑袋思考,从哪里开始找才好呢?   “先回去吧,明天继续,有客人在办公室等你很久了。”尹航探着头扒在资料室门口,他知道魏蓝一旦遇见烦心事就会不自觉地抓头发,“这些事急不得,你还想一天吃成个胖子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客人?没听说有谁会来啊。啊!竟然忘记了和李安然的约定,这可如何是好,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难道客人就是李安然?   魏蓝偷瞄了一眼身边整理资料的郑凯,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并不打算和李安然继续有牵扯,但是既然没有特殊关系,贸然拒绝邀约反而显得自我意识过剩,可答应吧,总觉得做错事了一样,心里那么不舒服。还是先去看看客人是谁吧,说不定能提供一个拒绝和李安然单独见面的借口。   “刘叔!莉姐!”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两个人让魏蓝惊得几乎跳起来,前不久肖子贤是有说过这两个人打算来市里逛逛,这也太突然了,“怎么也没提前通知我?”   刘老头哑着嗓子嘿嘿笑得猥琐,挖过鼻孔的手指随意在身上抹了一把,脸上倒是依旧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老爷子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你需要我帮忙,本来也打算带唐莉出来一趟,顺道就过来了。”   “还没吃晚饭吧?走吧,边吃边说。”魏蓝摸出手机,理直气壮的给李安然回了条消息,今晚的约定不得不取消,有重要客人来访。李安然回复的迅速,倒也没表示任何不满,只说等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她。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执着到这种程度?这一面看来还非见不可了。   冷冰冰的天气里,果然火锅是最合适不过的晚餐,这也是唐莉极力要求的餐点,用刘老头的话来说,唐莉快把他山里的野兔子抓干净了。   “刘叔,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您老帮个忙。”魏蓝在长辈面前完全一副乖孩子样,毕恭毕敬给刘老头斟满一杯黄酒。   刘老头也不多客套,理所当然接受魏蓝的服务,“你小子说话就别这么客气了,事我已经听肖家那小子简单说过,是那个什么睦和小区居民楼出问题了是吧?不过老头子我也只是开了灵光的普通人一个,恐怕帮不了你们太多。这个事,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帮,那么邪气的地方留不得。”   “邪气?”刘老头的话让魏蓝大吃一惊,“那楼果然有问题的?”   “死气都遮天蔽日了,还能没问题?”刘老头狠狠瞥了魏蓝一眼,像在教训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你小子直觉敏锐,也够激灵,就是有时候一根筋得厉害,要不是子贤一直护着你,都不知道你得死多少次了。”   魏蓝越听越蒙了,刘老头说的话明显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可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文字游戏,就不能好好的直白的说出来嘛?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脑子有时候是不会转弯,您也别藏着掖着了,都说给我吧,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肖哥昏迷的事,您在那样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是怎么知道发生的那些事的。”   “咳咳。”不小心说漏了嘴,刘老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不过那些事肖子贤也没有要求他瞒着,只是他单方面觉得肖子贤这个人自尊心那么强,恐怕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曾那么示弱的请人帮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瞒着的意义了,“去年你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一直有个鬼影子跟着你这事,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吧?”   突然说起那个鬼影子,魏蓝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滚热滚热的,那鬼影子对他做的那些下流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就是肖哥吧?他为什么会变成个鬼影子?”   “还不是因为你。”责怪的话语倒是没有责怪的语气,反倒多了些调侃的味道,刘老头吹着胡子上的烧饼渣渣说,“那小子当时差点死了,魂儿都跑散了,凭着一股子执念找到我那里,当时那散了的魂儿连句话都说不利索,我可是废了整整七天的工夫才把他的魂儿全给找齐,本来打算帮他把魂儿塞回去,说不定就能恢复意识,哪想到那小子竟然拒绝了!”   “哎?拒绝?为什么?”   “行了行了,你少吃点肉,就算不出家,好歹也是在修行。”刘老头拍掉唐莉筷子里夹的一大坨羊肉,将它们悉数塞进自己碗里,这才继续对魏蓝说,“他说,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就算魂魄回去了,一段时间内身体也动不了,还不如保持灵魂的状态,至少能随时守着你。”   守着……而自己那个时候居然让他滚!   心里揪得好难受,内疚的感觉就是这样吗?魏蓝有些疑惑,这样的情绪非常陌生,即使是喜欢,也只是隐隐约约模棱两可的一种态度,也许达不到肖子贤对自己的感情那样的程度,但至少他也尝试过回应那份感情,“他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刘老头实话实说,“那小子心里总憋着事不说,也不怕憋到最后连个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好熟悉!在山上过夜的那一晚,他听到过相似的谈话声,当时刘老头也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话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结局都被撰写好了一样,只等着诀别的那一刻到来似的,听起来那么无奈,“所以后来,他真的……死过?”   “是,虽然只有十几秒。”刘老头点头,不禁回忆起那一夜,肖子贤的魂魄突然出现在面前,白雾凝聚成的形体溃散得不成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情绪那么不安定,那么绝望。   “那是灵魂失去执念,失去坚持的意义时,被自我扼杀的表现。值得庆幸的是,那小子意志比我想象的坚定,骂了他几句就清醒了,叫我一把把他那散魂儿给丢了回去。”   怎么会是这样?如果那一击导致肖子贤的重伤尚且可以算是意外,那对于肖子贤灵魂的伤害,就真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了,只差一点点,自己就真的杀了他,永远的杀了他!“这些,都怪我吗?”   “这是你们的造化,怪不得谁。”刘老头的答案不置可否,万事必有因果,孰是孰非很难决断,“倒也不是坏事嘛,反倒促成让他醒过来的契机了,结局还是喜人的。”   “你失落个什么劲儿,现在人都好好的活着不就行了嘛。”瞧得出魏蓝情绪有些低落,唐莉嘴里嚼着丸子还不忘安抚魏蓝受伤的心灵,“我还说让师父别跟你提这些有的没的,他就是管不住那嘴,就算当时肖子贤的灵魂真的就那么散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能把所有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道理谁都懂,可心理那道坎儿可是很难过去的,魏蓝总觉得自己有必要严肃认真的向肖子贤表达一下歉意,“莉姐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事,我想的明白。比起这个,还是说说正事吧。”   “嗯嗯。”刘老头唏哩呼噜嚼下两片青菜,烫得吹胡子瞪眼睛,哈哧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吃饱喝足咱就去那个闹事的小区瞧个究竟。” 第72章 72 私闯   黑雾弥漫,即使是黑夜之中,翻滚的黑雾也汹涌得显而易见。明明窗里亮着灯,看起来却那么暗淡,丝毫不见应有的生气。   “满楼都是死气,都感觉不出来根源在哪里咯。”刘老头背着手在一楼大厅里瞎转悠,灰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飘来荡去,“这楼里是整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怨气大得过分了,还一股子味道。”   魏蓝按下电梯按钮,“我们在地下车库里找出来了两具尸体,准确说应该是遗骸,八年前死亡的人,会是它们散发的怨气吗?”   “你个臭小子!连点子常识都没有的?”瞧见魏蓝按电梯,刘老头一巴掌拍在魏蓝后脑勺,“闹鬼的地方哪个坐得了电梯的?”   “哎?那您在这里转悠什么呢?我以为您不会用电梯,等我按呢。”话刚说完,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魏蓝满脸无辜的看着旁边偷笑的唐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错了,确实闹鬼的地方不能坐电梯这个他知道,但是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还动手打人来的。   刘老头佝偻着身形,趾高气扬的抬了抬下巴往楼上指,“死气是死气,怨气是怨气,死人太多咯,到处都是死气,那东西能传染的。但怨气明显是从上面散出来,顺着楼梯走吧,挨层瞧瞧去,顺便让我看看那些个人得了什么怪病。”   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要么是敲门也不应,要么是应了也不肯给开门,甚至有些人还像见了鬼似的躲起来。魏蓝呆着刘老头和唐莉不厌其烦的一家一家敲门,最终无奈的放弃这个举动。   “这些个不要命的娃子,给瞧病来都拒之门外,没礼貌。”刘老爷子背着手,中气十足的骂着话,声音大得生怕门里面的人听不见,“也难怪这楼会被封起来,下这个命令的人应该是知道什么才这么做,要么就是把这些个不要命的都当成祭品放这里等死,要么就是怕跑出去了再传染给别个,那也确实麻烦些。”   “您说下令封楼的人可能知道会这样?”这个说法魏蓝还是第一次想到,当初他们一致认为市长是因为不知内情,所以独断的把这些隔离起来,倒是真的没想到可能存在其他缘由。   “你也是个傻子。”刘老头回过头嫌弃的骂了魏蓝一句,“要真是普通传染病,能允许只进不出?曾经闹非典你小子也应该经历过吧,真要隔离的话,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进来这里。”   如果真像刘老头说的,那问题就更大了,市长知道楼里闹鬼甚至闹怪病,而故意不让这些人出去,也不对这些人使用正确的措施施救,只能说明市长是故意等着这些人去死啊,太歹毒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楼里飘来荡去的那些影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和怪病有关系吗?   突然,走在前面的刘老头停下了脚步,魏蓝想着事情没有注意,收势不及撞在刘老头身上,又引来刘老头一顿叽里呱啦的抱怨,“您怎么突然停了呢?”   “当然是这边有问题啊,你也是经过大难的人,应该能感觉得到这里不对劲吧?”刘老头停在六楼一单元门前,“这里怨气大得惊人咯。”   “这里?这里是市长儿子住的那间吧。”   听到魏蓝这么说,刘老头也觉得这事奇怪,“要真是他儿子住的地方,这市长一定是脑袋有毛病的吧,哪有给自己儿子住的地方下咒的人。”   “下咒?”   “能弄出这么强烈的怨气,不是用人命下了死咒就是藏了死不瞑目的尸体,但是藏尸不是件容易事。”刘老头指着那扇紧闭的大铁门,颐指气使的对魏蓝说,“撬得开这个不?”   魏蓝无语的摇了摇头,这种新型防盗门连专业小偷都撬不开,他怎么可能能弄开,“恐怕只能拆门了,或者从隔壁的阳台爬过去,问题是都不给咱们开门啊。”   正说着,啪嗒一声轻响,身后一丝橘色光线透了出来,三人不禁转身去看,竟然是对面二单元的门开了,探出头来的是个女学生,唯唯诺诺的轻声询问,“你们真的能救我们吗?”   “只要你们听我的话,肯定救得了。”刘老头得意洋洋的说着,胡子翘得老高。   原本刘老头不说话时,女孩情绪还算稳定,一听刘老头那近似威胁的话,女孩竟然把门缝缩得更小,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人,随时准备关门逃回屋内,“你们是什么人?真的是来帮我们的吗?”   刘老头还要说什么,魏蓝不得已把刘老头拉回身后,自己从口袋里摸出警察/证出示给女孩看,“我是警察,不用害怕,这两位是来帮大家治病的,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病情吗?”   微笑服务果然在哪都好使,瞧见魏蓝的笑脸,女孩先是一愣,随即惊讶的叫了起来,“啊!是你!我见过你,在小吃街给另一个小帅哥买烤鱿鱼的那个!你不是交警吗?”   不是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两次偷拍自己的罪魁祸首竟然在这里碰见。不过魏蓝并不在意,“那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既然认识那就好说话了,我们想了解一下楼内的情况,但是没有人啃开门,我们怀疑对面这一家有问题,想借你家的阳台用一下可以吗?”   “啊!”女孩从错愕中回过神,赶忙把三人让进房间里,“我因为住校,寒假才回来,所以发病比较晚,我爸妈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女孩伸出来的手臂上多处红斑都开始冒起脓疱,已经有部分皮肤开始溃烂。   刘老头抓着女孩的手臂左瞧右看,还凑近伤口闻了闻,“淡淡的香味,和这楼里的那股子味道一样,你们这是中了尸瘟呐。”   “尸瘟?”先是尸香,又是尸瘟,这里果然有成了精的尸体吗?魏蓝看着女孩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中带着青,“要怎么治疗尸瘟?这样下去不行吧。”   “当然不行,这样下去全楼的人都要死光咯,得了尸瘟的死后还有可能诈尸呢。”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刘老头难得严肃起来,“艾叶煎汤,红豆煮水,每天当水喝,再加上柚子叶淘米水每天泡一次澡,多晒太阳,尤其是要晒背,症状轻的有一两个月也就好了,严重的大概要半年吧。不过对于你们现在的状况,这些方法也只能是暂时缓解,如果想要根治,要么搬走离开这里,要么把这楼里藏着的尸体找出来清理掉。”   女孩目瞪口呆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是被刘老头直白的发言吓得不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实就是如此,说得委婉也不过是增加解释时间而已。   魏蓝有些于心不忍,乐呵呵的安慰女孩,“不用害怕,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知道市长下令封楼不让你们出去,但如果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明楼里有尸体,拆楼就是必然的,他不让你们搬也不行了。”   “哎?”女孩回过神,问的却是个毫不相关的问题,“现在交警也要管这些吗?好辛苦。”   “呃……”魏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少根筋的生物恐怕不只有他自己了,皮肤都烂成那样了居然还管别人的职责范围,“我是刑警,那天只是……嗯……代班,对!代班!”   女孩张口还想问什么,幸运的是手机铃声时机恰当的响了起来,魏蓝赶忙接听,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子贤,什么事?”   “我这边忙完了,郭文的死因调查有进展了,确实不能算是肃清行动的恶果,但嫌疑人范围意外的小,见面再说吧,你在哪?”   “刘叔和莉姐来了,我们都在睦和小区九号楼,这里应该是藏有尸体,目标是胡哲住的那套房,我正准备非法入侵呢,哈哈。”魏蓝笑得一片轻松,熟人多好办事果然是真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偷拍少女,反倒省了不少口舌。   听得出魏蓝的轻松情绪,电话另一边的肖子贤竟然呵呵轻声笑了出来,“我过去找你们。”   “好。”挂断电话,魏蓝回到沙发旁,刘老头已经进卧室查看女孩父母的状况,只留下唐莉傻坐在那东张西望,“可以让我看一下你家阳台吗?”   “当然!”女孩一跃而起的动作带着少女特有的紧张感,脚步轻快的跑向客厅角落的长形阳台,“这边和卧室那边的阳台都能过得去对门,但是卧室那边的有墙隔着,不好爬。”   魏蓝跟着女孩走进阳台,这里的确是个爬去对面的好路径,两个阳台间隔只有一米左右,只需要弄碎对面的玻璃窗就可以顺利进入。魏蓝四下寻找,发现阳台角落放置的晾衣杆是个不错的工具,他打开窗,举起晾衣杆向着对面的玻璃窗戳过去。   哗啦啦的碎裂声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直到整扇玻璃都被敲得干干净净,魏蓝才爬向窗口,跳进对面的阳台。   一米这个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看着楼下渺小的景物,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阳台门玻璃也被破坏,魏蓝终于名副其实的私闯了一回民宅,不客气的绕到玄关,把紧锁的大门打开。 第73章 73 人情   已经候在门外的刘老头和唐莉也不客气的大摇大摆走进别人家里,女孩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唐莉笑嘻嘻的把女孩拉到身边,紧贴女孩耳边,指着翻箱倒柜的魏蓝小声说,“你喜欢他?”   “哎?”女孩茫然的摇摇头,“也不是,毕竟算不上认识,就是觉得很帅,不自觉的偷拍过他。”   “对吧,我也觉得他很帅。”唐莉亲昵的拉着女孩,不去打扰进行勘察的两个人,“曾经我们也完全不认识,就只是因为在马路上遇见而已,他竟然为了救素不相识的我而被卡车撞飞,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安然无恙,也许那是冥冥之中有神明守护着善良的人吧。”   女孩不太明白明白,身边这位优雅的少妇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话,只是这些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想开口问,又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立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唐莉的心情,只有她自己能明白,自从进了这个楼,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这里的气息莫名熟悉,这些熟悉感,在魏蓝身上也感受到过,尽管非常微弱。到底是一场怎样的孽债呢?会牵扯到这么多人深陷其中,一切的开端,又是哪里?   “魏蓝。”肖子贤的声音吓了几人一跳,安静搜查的搜查,安静想事的想事,谁都没注意到肖子贤什么时候进来的,“刘叔,您来了。”   刘老头鼓捣着罗盘,头也不抬的对肖子贤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当初我欠你的人情,也差不多该还完了。”   “我说过不用还。”肖子贤说的是实话。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肖子贤还在读警校的时候,当时的刘老头还是个混得风生水起的风水师。本以为幸运的接了个大生意,竟然在看风水的时候发现主家院子里埋了死人,自作主张报了警,哪知道会被主家反咬一口。   那一笔生意,从头到尾都是场阴谋,被约来别墅的时间与死者到来的时间相差不过两小时,主家的人甚至为此做好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仅为了栽赃给他。   百口莫辩,就要被判刑的那一天,一个名叫肖子贤的青年出现在看守所里,以推荐生的名义参与了那一起案件的审讯。   肖子贤对整个案件的审讯过程提出质疑,也对证据进行了重新鉴定审理,缜密的思路挖掘出证言里的重重疑点,甚至只靠威慑力和巧妙地文字游戏诱导主家说漏了实情。   他们彼此都明白,那可以算是一场缘分,不存在刻意的帮助。肖子贤只是恰好被推荐参与破案,刘老头只是恰好幸运的遇见了肖子贤。   那份人情确实没必要还,但是刘老头心里明白,如果遇见的是一个随波逐流,顶不住他人言论压力而草率定案的庸碌之人,现在的他已经没命站在这里了。   “该还的还是得还,都是命数。”刘老头停住脚步,站在卧室床边,“就这附近了,怨气大得冲天,奇了怪了,要是个老冤魂,这栋楼早该有反应了,怎么会耗到近两年才突然冒出来作怪?”   魏蓝跑过去二话不说把床推倒一边,“我也奇怪呢,之前还不这样,就从把周宇彬修的密道弄毁了之后,这里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怀疑我们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给放出来了。”   “密道?”刘老头撵了把胡子,“密道里发生过什么?”   “一开始是好多淹死鬼冒出来,后来那些淹死鬼又附在一堆骨架子上袭击我们,最后被……被……”想了半天,魏蓝也不知该怎么措辞来描述老郭的身份,最后只好说,“被一个懂点道术的人给救了。那些尸骨的身份,到现在也没能查明,找不到那么大批量的人口失踪申报,怀疑又是被上面的人搞了鬼,那些淹死鬼像是被人操控的,会有目的的集体伤害别人,莉姐就是受害者之一。”   刘老头稳稳站在怨气最强烈的那一处,盯着地板猛瞧,“你们把那些东西给放出来了,那些东西回到了这个大楼里?”   “我觉得是这样,之前在地下车库看到的那些淹死鬼,和之前在密道里看到的相同,只不过好像不再受人控制了。”魏蓝拎着从房里搜出来的工具箱,站在不远处询问,“需要拆地板吗?”   “拆。”刘老头让开两步,瞧着魏蓝和肖子贤两个壮丁开始做苦工,不禁陷入沉思。如果像魏蓝所说,那些鬼魂不再受束缚而回到了这里,无疑是对这里有什么执念,鬼没有思想,存在紧靠那股执念,说不定这里是他们最初死亡的地方。   处于极度恐慌和绝望中的人们,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任何变化都已经可以不去在意,及时拆毁地板,继而砸碎地面这么巨大的响动,都没能引起楼里住户的关注。这倒是方便了警方行动,不必担心进一步引起恐慌。   眼前的景象相当骇人,唐莉机智的把女孩赶回家去休息,幸好没有让那样的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这是一口镶嵌在楼板里的棺材,甚至为了防止尸水渗透而特意做了防水处理,尸骨早已腐败殆尽,只剩一具枯黄的骨架,还套着衬衫和西裤,笔直的躺卧在内。   “这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竟然把尸体藏在楼板里,地面没有过翻修痕迹,恐怕是在建设过程中就埋进去了。”没有带工具箱,魏蓝从厨房里翻出个保鲜袋套在手上,轻轻翻动尸骨。   “肋骨一处骨折多处骨裂,盆骨断裂,脊椎三处移位,头骨裂伤,初步判断死于头部钝器外伤,看起来曾经经历过一顿惨烈的拳打脚踢。”   “建筑过程中埋入尸体。”肖子贤摸索着尸骨衣物的每一个口袋,“可以这么做的,只有承建商。”很遗憾,尸体衣物口袋里什么都没有装。   “承建商是谁?”   “不清楚。”肖子贤摇头,“我倒是知道投资商是谁,这块地产原本是徐氏地产标下来的,但是当时胡达的父亲想要竞争,没有争过徐氏地产,就使了些手段以投资人的形式拿到这片小区的开发权。”   “胡达的父亲?就是现任市长的父亲?”这个魏蓝倒是有所耳闻,胡达的父亲是城市规划局的高层,父子两还真都是官运亨通啊,“那时候胡达还不是市长呢吧?”   看来这片小区在开发过程中发生了不少故事呢,居然连楼板里埋尸体的事都做出来了,这是多么强烈的恨意才能做出的诅咒行为。   一通电话打回局里,睦和小区九号楼又一次不可避免的热闹起来,尸骨被小心翼翼取出运走,居民也终于被解除禁锢,但依然需要集体送往传染病医院隔离治疗。这倒无妨,魏蓝的目的终归是达成了,他只不过是想把所有居民转移出去进行救治。   “刘叔呢?”突然发现刘老头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下楼,魏蓝询问身边的唐莉,没想到唐莉也不知情,支援人员到来之后,楼里乱糟糟的,谁也没顾得上注意那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去了哪,“肖哥,你看见刘叔了吗?”   “他没下来吗?”肖子贤拧起眉头往上望去,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之前刘老头好像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了,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什么,“我上去看看。”   “我也去!”   行动比语言更快一步,两人同样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找去,果然在四楼的转角发现倒在地上的刘老头。刘老头手脚冰凉,脉搏微弱,只有出气没进气,魏蓝慌张的拨通急救电话。   刘老头悠悠转醒,颤巍巍的伸出手拉扯着魏蓝正在打电话的手,无力的摇着头,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轻声说,“老头子我啊……大名叫刘秀,秀气的……秀。”   魏蓝不解的看向刘老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他依然没有停下与急救中心的沟通,直到说清地址挂断电话,刚要开口问刘老头讲这个做什么,哪知道刘老头先一步笑出来。   “你们这俩好小子,我是真喜欢你俩……”刘老头的声音时断时续,听得出说话已经非常吃力,“我这名字……走哪都被笑话,当初被抓进看守所……那些个小畜生啊,一边儿打我一边儿嘲笑我这名字……也就你俩,你俩……反应一个样,呵哈,不笑话……我……”   “刘叔,歇会儿,救护车很快就来。我们……”   肖子贤一手握着魏蓝的肩膀,摇了摇头打断魏蓝的话,转而对刘老头说,“刘叔,您是知道今天会这样,才突然跑过来的吗?”   “嘿……”刘老头笑得像是从肺叶里拼命挤压出空气才会发出的声音,“又让你看明白了……啥都让你看透透的,我知道我这老命是不长了,也没想到这么快……这怨气太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真扛不动了,比不得年轻咯。”   “所以这是打算一次性把剩下的人情都还完吗?”   抽气的声音一声快过一声,可刘老头还是不细心的偏要和肖子贤聊天,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反倒是一副坦然的姿态,“少……少跟老头子我来……这套,想说还不清是不是?嘿嘿……想让我憋着口气吊着这条老……老命,继续还你的人情是不?”   “我说过不用还,不是因为我大方不用你还,只是你还也还不起。”肖子贤的声线冷淡得像是在与陌生人谈判,“既然你偏要还,那就给我还干净了再死。”   “嘁。”刘老头一脸褶子生生挤出个嫌弃的表情,“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我早有准备,唐莉那丫头啊……也欠了魏蓝这小子的人命债,我们……我们师徒两人的命,都拿来还……还你们的人情,差不多得了,放过……我这把老……”   夜,如此宁静,没有说完的话语随着无力垂下的手臂一起隐匿在黑夜之中。 第74章 74 赌局   命数,是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若想改变,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罪,谁也背负不起谁的命。   那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若是执意拨弄其一,将会出现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些反应或喜或悲,谁都无法保证在这样的过程中,不会产生新的罪孽。   刘老头终究还是去了,唐莉被留了下来,唐莉回忆,刘老头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一场冤案就是他的劫数,他本该在那场劫数中死去,但肖子贤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命数,所以从那之后得来的命都是欠的,必须还,不还便会招致不幸。   而相对的,改变他人命数的肖子贤也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以出色的能力破获案件得到世人关注,从而与心怀仰慕的魏蓝重逢,那之后发生的每一个不幸事件,归根结底都是由于最初的偏航所致。   所以啊,命不能乱改。   对于刘老头的这番言论,魏蓝非常的不认同,那并不能算是改变他人命数而招致的不幸吧?也许就连刘老头和肖子贤的相遇,都已经在命运的安排之中,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只不过都在顺着原本的轨迹前进而已,这是所有人的命数。   刘老头的骨灰被送回山里,就葬在他那间破屋旁的树林子里,唐莉没有选择给师父守灵,而是跟着魏蓝二人再一次回到汇城,她觉得,她的命运也缠绕在这一连串的事件里,虽然想不通关键点在哪,但自从被魏蓝连续救下两次,她就知道自己并非不相关人员,那之中,必定有她需要去面对的事。   “魏哥,九号楼尸体的身份查出来了。”尹航从魏蓝的袋子里抢过一个肉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边吃边说,“死者是吕毅杰,曾有过入院治疗记录,只不过抢救无效死亡,院方承认确有其事,但迫于压力不得不掩盖事实,后来尸体又不翼而飞,他们更不敢声张了。”   “迫于压力?”果然是有人将吕氏父子的相关记录都做过修改,这手笔也太大了吧,能这么做的人可不多。   魏蓝丢了个眼神给斜对面认真翻阅资料的肖子贤,奈何对方理都没理他,“肖哥,你和徐氏地产有交情吗?可不可以牵个线啊?我想直接问问徐氏地产当初收购毅杰建设的一些细节,毕竟是认识的人,不想走流程啊。”   “不需要。”肖子贤终于从堆成山的资料中抬起头,“该问的我都已经问过了,我现在正在整理这些信息,等我理清思路再给你讲。”   “嘿,还是肖哥最效率。”魏蓝笑得一脸讨好,有了肖子贤,真的让他轻松太多,好多麻烦事根本不用操心,早有人帮他理清摆顺,“那你先忙着,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   推了一天又一天的事,终于还是搪塞不过去了,李安然只在安静等待了三天之后,不可避免的爆发,天天都在追问。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魏蓝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约了李安然今天中午见面。   地点是一家环境很不错的湘菜馆,看着李安然若无其事的吃得起劲儿,魏蓝都不好意思开口打扰,这顿饭怎么看都像是鸿门宴,可一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安然,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吃饭吗?”李安然抬起灵动的双眸瞪了魏蓝一眼。   干坐着仿佛更尴尬,魏蓝举着筷子坐立难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样不太好吧,你和郑凯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我说过我答应他了吗?”   这倒是真把魏蓝问住了,李安然好像确实没说过接受郑凯的追求。   魏蓝还真没怵过谁,唯独这个李安然让他头疼不已,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愣愣不知情为何物的嫩草,多少也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受,这就更说不出狠话来对付李安然了,“我怎么有种等着被判刑的罪犯的感觉?你就让我死个痛快吧。”   “说什么死不死呢?”李安然总算放下筷子,狠狠瞥了魏蓝一眼,随后从包里翻出手机,选中一段音频,插好了耳机递给魏蓝,“自己听吧。”   音频录下的是一段对话,两个声音都是他所熟悉的,只是那对话内容实在有够劲爆,总觉得电影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胁迫情节,居然真的会在身边发生,魏蓝不禁好奇的问,“这是谁发给你的?”   被魏蓝的疑问呛得一阵猛咳,李安然狼狈的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啊?谁给的不重要吧?重要的是里面说话的人是谁!”   “我能听得出来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还要刻意去问?”魏蓝不明白李安然到底在急什么,她手里会有这样的录音本身就很奇怪吧,难道问得不对吗?   “我不能告诉你是谁给我的,我只是要让你听这个录音。”李安然皱着眉头怒瞪着魏蓝,“既然听的出来是谁在说话,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话到这里,魏蓝总算有些明白李安然的目的了,也正因此,他难得的发现自己的心情非常不好,却并不是因为那些对话内容,“你想说明什么?或者你希望听到我回答什么?”   “我看到了,聚餐那天。”面对魏蓝难得不悦的目光,李安然心里说不上的难受。这是个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和不公平对待,都能笑脸相迎的人,不是虚假的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无惧无畏的笑容。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因自己的言行,显露出从未有过的不悦情绪。好想哭,心脏刺得发疼,似乎一瞬间理解了得不到就去破坏,不能爱就去恨的心情。李安然重新挂上甜美的笑容,直视着魏蓝,“我看到你和肖子贤在洗手池那边亲吻。”   “所以呢?”   为什么不为所动?这平静的情绪也太奇怪了吧?难道不该惊慌吗?李安然满心不解,“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就像谈恋爱那样。”   “应该算是在一起吧。”魏蓝也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他们的关系,男女之间可以订婚,可以结婚,可以拥有各种各样证明在一起的方式,但是他们没有,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告白都没有。   “那你不会生气吗?他竟然和刘安……”激动的拍着桌子,引来邻座侧目,惊觉自己失态,李安然尴尬的将头扭向一边,机械化的喝着被子里的饮料来掩饰不安。   在意吗?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可能多少还是会为这段录音感到别扭,但更多的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不问真假黑白,直接把这样的录音当做证据一样来兴师问罪的人。魏蓝放下筷子,靠在高高的椅背上,整个人因为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反而踏实下来。   “第一,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只是为了挑拨,我不能理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我不和肖哥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你怎样。第二,所谓眼见为实,这只是一段录音,是否真正发生了什么,谁都无法确定,以我对肖哥的了解,他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要么是缓兵之计,要么是耍诈,他才不会乖乖被人威胁。”   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时至今日,李安然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的不甘到底源于哪里,到底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没有实现愿望?还是对方宁可选择男人也不选自己?“你就不会觉得奇怪吗?你们都是男人。”   奇怪吗?这个问题魏蓝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是很懂你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遵循本能做我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对吗?你说的那些复杂事,我从没想过。”   “哈!”李安然不禁笑出声来,这样的回答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什么都不懂,就像一只雏鸟初次见到母亲,本能就喜欢上第一个深入接触的人,“难道你就一点伦理观念都没有吗?你们这样下去早晚会毁了自己。而且你这种感情不能算是喜欢,只是依赖而已,你本能的接纳了你认为最亲近的那个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无牵无挂,就算这样下去也没关系,但是肖子贤呢?他有父母有家人,他难道也永远跟着你胡闹,不去结婚生子吗?”   “如果那是他的选择,我无话可说,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难过,也不确定到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但至少在还能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希望能好好的在一起,不再被这样的无聊事打扰。”   再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李安然趴在桌上无声的哭泣着。   输了,输得彻底,而他在被自己逼问到如此境地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愤然离去,就这么安静的陪着看着,甚至递过带着体温的纸巾,那双眼睛纯粹得让人不敢直视,没有责怪,没有蔑视,除了那一丁点不悦之外,只剩下对陌生情绪的茫然。   李安然抖着肩膀,又想哭又想笑,闷着头轻声抱怨着,“你知不知道,你的温柔,有时候特别残忍。”   而在二人不知道的另一边,警局寂静无人的楼梯间里,肖子贤把手机递还给了坐在楼梯上的徐新,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只是被冷淡低沉的声线遮掩起来,“这就是你不惜给李安然偷装窃听器,也要完成的报复计划?”   徐新气哼哼的接过手机,郁闷的一个字也不想说,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魏蓝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感觉他一点世俗伦理都不懂,和我们这些明知故犯的混蛋不一样,他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的成长环境中没有人去教他什么对什么不对。”   “那还真是个原生态的野生动物啊,失策了。”   肖子贤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欺压徐新的好机会,“愿赌服输,让刘安动用他舅舅的关系,把所有他能得到的情报全部提供给我,当然,把你这段窃听来的录音转发我一份。”   “你要录音干什么?”   “想听的时候可以听一下。”   “变态。” 第75章 75 事故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吕敬的资料被修改得面目全非滴水不漏,吕毅杰的却没有被幕后黑手过分关注,也幸好有吕毅杰这条线索存在,至少可以证明吕敬并不是虚构的身份,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魏蓝一直在寻找的,发生于十二年前的大事件也因此浮出水面,那并不是多么陌生的事件和地点,相反,熟悉到令人不禁发笑。睦和小区的承建工程启动,正是发生在吕毅杰死亡前半年,承建商又好巧不巧的是毅杰建筑。   徐岸能够提供的线索并没有太过值得期待的细节,他只知道开工没多久,地基坑里就莫名其妙淹死了二十多个建筑工人。   其中只有少数几个因为家属闹得凶而被发现,其他大多数工人就这么白白死在那里了,胡达的父亲怕事情闹大影响工程,执意继续开工剩下那些尸体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遇难的工人大都是和吕毅杰一起打拼过多少年的熟练工,出了这样的事,吕毅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曾找徐岸借预支过一笔工程款,但因为当时胡达的父亲插手,名义上来说,工程款应该由城市规划局支付,徐岸也不好过多干涉。   “问题就在于,胡达他老爸既不让徐氏地产多管闲事,自己又不肯帮忙申请这笔款,一直拖着这件事恨不得不了了之,反正也没有其他家属来追责。”魏蓝趴在办公桌上戳着翻弄得一片混乱的文件,“不久后就出现了承建人吕毅杰失踪,疑似携款潜逃的说法。”   原本这故事还算说得通,但是在找到了吕毅杰尸体的情况下,这个说法可就站不住脚了,魏蓝抓着头发,感觉脑袋里一团糨糊,“毅杰建筑由吕敬接手后不久,吕敬将公司出售给了徐氏地产,徐氏地产继续承建并最终完成睦和小区的建设。吕敬则人间蒸发一般的消失不见,没有任何出境记录,活生生一个大活人,完全找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的任何记录?这怎么可能?”   “有人害死了吕毅杰,并且谎称他携款潜逃,为了报复,另外一个人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将吕毅杰的尸体铸在楼板里,而且还是在胡哲住的那一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尹航顺着魏蓝的思路猜测。   “是呀,这样的诸多巧合凑在一起,是需要很多个条件来促成的。”魏蓝抓起废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第一,吕毅杰死亡时九号楼必然尚未完工。第二,胡达在睦和小区出售期房的阶段购买了九号楼的那套房。第三,有人能够得知胡达买的是哪一套,并且有能力在施工时做这样的手脚。这个人会是谁?”   “不是徐岸,他没理由隐瞒这些事。”肖子贤回答,“他接手的时候,已经都是后期工程了,能够抓住这个间隙做这些事的人没有第二人选,只有吕敬,徐岸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个吕敬还真不简单啊,恐怕从十二年前在楼板里埋下父亲尸体的那一刻,他的复仇就已经开始了,将自己深深隐藏于暗处,冷眼旁观这场早已设计好的木偶戏。   “吕毅杰的死因不用查都能猜出个□□成了,肯定和市长一家脱不了关系,不是市长就是市长他爸干的好事。”魏蓝贼笑着问肖子贤,“你觉得徐叔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吕敬只是承建商,如果没有徐叔这个房地产开发商提供线索,他怎么能知道胡达买的是哪套房?消息再灵通也要有个限度,毕竟毅杰建筑只是个背景单纯的民营企业,斗不过那些老狐狸。”   “有闲心研究徐岸的想法,不如看看这个照片。”肖子贤把自己的手机推倒魏蓝面前,屏幕上是一张看起来有些旧的合影,“从他愿意提供这张照片来看,配合态度还是显而易见的。”   “你还真是偏袒他。”话虽这么说,魏蓝也没有想要为难徐岸的意思,他很清楚这一路走过来,徐岸没少给帮过忙,如果哪天这些怪异案件能够一举侦破,徐岸的贡献绝对值得大书特书,“这是什么照片?合影?”   图片看起来是用手机翻拍的纸质旧照片,从穿着看得出是有些年头的影像了。   背景一片光秃秃的工地,最左侧站着的是年轻的徐岸,没想到这老狐狸年轻的时候还是很帅很有范儿的,第二个看起来和市长有些神似,但块头更大一些,大概就是市长的老爸了,第三个人已经在查询尸体身份的时候见过他的照片,那是吕毅杰没错,而错开半个身子站在吕毅杰斜后方的年轻男人……   这张脸熟悉到让魏蓝感到心悸,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利爪紧紧抓住,浑身都不受控制的不停战栗,当然,那是因为接近真相而兴奋的颤栗,“哈!哈哈!”   “魏哥,你别笑这么瘆人行么?”尹航鄙视的瞥了魏蓝一眼,但也禁不住好奇的凑过去瞧一瞧,“哎?最右边这个人好眼熟啊。”   “眼熟,当然眼熟。”魏蓝激动的扯着嗓子喊,“郑凯!现在立刻去户籍部门,帮我查顾少涵的个人资料,不需要多,只要身份和就职记录相关信息就可以,找到立刻打电话给我。”   肖子贤收好手机,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仿佛知道对方一定能会跟上,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魏蓝说,“走吧,再去一趟梅江疗养院,这次可以以伪造身份直接逮捕他。”   “嘿,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他还没逃跑。”魏蓝果然屁颠儿屁颠跟了上去,“我感觉他不会逃,因为他的目的还没达成,而且看起来就快达成了,不然他上次也不会铤而走险直面我们的调查。”   “魏蓝!等一下!”走廊里远远传来陈艳华连跑带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怎么了陈姐?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陈艳华呼哧呼哧喘着大气,猛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胡……胡哲尸体失踪了,本来今天安排了遗体告别仪式,但是早上灵车去殡仪馆接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不见了。”   “没让工作人员查看监控记录吗?”遗体丢失,不会又被偷走送去CK制药了吧?周宇彬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吕敬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查了。”陈艳华艰难的吞了下口水,目光有些犹疑,看了看魏蓝,又瞧了瞧肖子贤,在心中总结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尸体是……自己走出去的。”   卧槽!这也太劲爆了吧。魏蓝觉得脑袋瞬间要爆炸了一样涨得发疼,梅江疗养院必须去,可‘走失’的胡哲也不能放着不管,“陈姐,你去找汇城总交通大队的队长邢程,他能帮你们通过道路安全监控追踪胡哲,一旦发现立刻带回警局,尽量不要惊动市民。”   刚刚做好安排,手机又叫了起来,这人还真是禁不住念叨,刚让人去找他,他倒自己打来电话了!   交通队能遇见什么需要打私人电话的事件吗?至少他们的私交还没熟络到有事没事通个电话问声好。不祥的预感被无限放大,魏蓝充满抵触情绪的接听邢程拨来的电话,“邢队,出什么事了吗?”   “算是吧。”邢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紧张压抑,“多条道路出现恶□□通事故,已经有好几位执勤交警向我汇报,发现神志不清的市民在机动车道上随意行走,其中北区发生的三起交通事故,伤者被急救人员鉴定为已死亡多时的死人,而且即便已经受了足以限制行动的重伤,仍然可以持续动作,这太不正常了。”   “当然不正常,死人会动怎么可能正常……”难不成和诈尸的胡哲一样?这也太疯狂了吧,又不是在看电影,但是身边的吕维不也早已死去吗?   魏蓝心理说不上什么滋味,生怕这话引得吕维难过,他有些担心的偷偷瞥了眼吕维,幸好对方注意力并不在这里,“我这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抽不开身,我会安排人过去协助你进行调查,帮我发动全市交警,但凡发现神志不清的人,不问死活立刻控制起来,我这边会联系指挥中心调度更多人手来帮忙。”   就在魏蓝接听电话的同时,肖子贤通过只言片语推断出事态严重性,毫不迟疑的拨通指挥中心内线电话,申请调用全市警力进行搜索抓捕,这次的事恐怕不是一个地区的人力可以解决的了。   “艳华你协助邢程追踪胡哲,还要让邢程帮忙汇总那些人的移动方向,既然是多个地区同时发生,那应该就是有预谋的行动,如果他们是以放射线的形式向一处汇聚,推测出目标方位后立刻通知我们。”   “尹航和小维,你们往CK制药厂区方向走,那边的仓库里藏了不少尸体,虽然不确定和现在这个状况有没有关系,但还是防着一些比较好,毕竟数量庞大。”   一分一秒呃不敢耽误,魏蓝拉着尹航一起边往外走一边交代任务,“务必联系北区警力协助,不要独闯,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封锁厂区,不惜一切手段。”   “你和肖哥还要去梅江疗养院吗?”尹航有些不放心,“如果那个顾少涵真的有问题,梅江疗养院恐怕会是最危险的地方,要小心。”   “放心,这么多次大难我都没死,看来是阎王爷不待见我。”   面对这种非常时期,果然还是兄弟最暖心,魏蓝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只是出去吃个饭逛个街,丝毫不见紧迫感。   “快去吧,随时保持联系,必要时刻联系特警寻求帮助。” 第76章 76 身份   车子飞驰在空旷的国道上,完全无视交通法规的一路狂飙,坐在副驾的魏蓝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刚想借机会眯一会儿,无意中瞧见路边晃晃悠悠走着一个人。   若是平时,他恐怕不会这么在意,只当是哪个命硬不怕死的在这乱晃,可今天不一样,既然已经有了先例,他就不能放着不管,“肖哥!前面停一下。”   猛然一脚刹车,要不是乖乖系了安全带,魏蓝都要怀疑自己会从挡风玻璃里面飞出去,揉了揉勒疼的肩膀,魏蓝乐呵呵的调侃一脸淡漠的罪魁祸首肖子贤,“你这狂野的车技和你的气质实在是不搭调。”   狂野……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词汇这么暧昧呢?魏蓝莫名回忆起那个困得要死的夜晚,不禁对肖子贤表现出的气质产生怀疑,因为那一夜的肖子贤,确实狂野得让他承受不起,第二天醒来后,撑着浑身酸痛难忍的身体,无数次感慨生命力量的伟大和不可思议——谢天谢地,竟然还活着。   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好时候,拍拍脸颊跳下车,魏蓝小心翼翼靠近缓慢行走的那个人,那张邋邋遢遢的脸他很有印象,正是前不久拜访顾少涵时,在走廊里闹事的那个家伙。   又是那股讨人厌的香味,魏蓝挥动手掌想要驱散那股味道,“大叔,你还好吗?”   没有反应,男人毫无光彩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虹膜边缘已经不再是光滑的圆形,边界有些模糊不清,就像是浑浊扩散的过程中突然停止了。魏蓝伸出手,在男人眼前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晃了一晃,男人不仅不理睬他,甚至脚步都不曾停顿,向着魏蓝的手掌就撞上去。   不管是拉是扯还是喊话,那男人都一步不曾停歇的往前走,完全无视魏蓝的存在,被拉扯得跌倒,也只是爬起来继续走,四肢动作僵硬得就像个木偶。   突然,男人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总算是改变了一点行动模式,只不过让他停下来的并不是努力制造阻碍的魏蓝,而是从车里钻出来的肖子贤。   “不是吧?我这么折腾他都不搭理我,你下个车就引起他注意了?我有这么没存在感吗?”魏蓝充满好奇的观察着男人的动作,不可思议的发现那男人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微微转了个方向,又向着肖子贤晃悠着走去,嘴巴微张,发出‘呵哧呵哧’的怪声。   肖子贤从车后绕到绿化带,奇怪的男人也慢悠悠跟着绕了一圈。肖子贤随手折下一段枯树枝,拉过那个男人的手臂,想也不想就刺下去。   树枝拔出,破了个洞的青色皮肤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也是死人,没空处理他,绑树上吧。”   后备箱里备用的绳子不多,这要是一路都碰见这东西,还不够绑了。肖子贤捉摸了一下,决定把绳子撵开,三股绳撵开之后能分成三根,这样应该可以够用,这些家伙看起来并不具备自己解开绳子的智商,只要稍微固定住就……   “小心!”随着一声惊呼,魏蓝猛扑向那个男人,或者说那个僵尸,将其狠狠撞倒在地压制住。脏污发黑的指甲险些就要抓上肖子贤的脖子,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魏蓝脑袋里蒙蒙的一片混乱。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原本晃晃悠悠的家伙在肖子贤身边愣了一会儿,突然就伸出爪子张开嘴,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像极了电影里那些吃人的丧尸。而此时,这东西被自己压制着也依然不放弃,挣扎着往肖子贤所在的地方爬,手指抓在柏油地面上磨得血肉模糊。   魏蓝抬起头,呆呆望着拆好绳子的肖子贤,心中得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结论,“它好像不搭理我,只攻击你?还是我来绑吧。”   接过绳子,魏蓝熟练的把僵尸男绑在一颗比较细小的树上,果然和料想的一样,那家伙只会张着嘴,冲着肖子贤空咬,完全不去关系绑住自己的绳子,“就这样放着吧,应该没问题。”   “我刺伤了它,也许是会对伤害有反应吧。”坐回车里继续上路,肖子贤也对那个僵尸男的反应感到好奇,对伤害有反应的说法实在很牵强,因为在他刺伤那东西之前,就已经被‘特别关注’了。   “他竟然完全无视我,这感觉很微妙啊,让我有点怀疑自己可能和它们是同类,哈哈。”脖子被突然揽过去,眼前一黑,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后,阴影又退开了,魏蓝茫然的望着没事人一样稳稳坐回去的肖子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玩笑不好笑。”肖子贤的声音低沉得可以明显感受到不悦。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说什么都不合适,不说话更别扭,正在魏蓝不知道该怎样缓和的时候,手机铃声就像天籁之音一样在车内回荡,郑凯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查到了?”   “顾少涵这个人是存在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人。”   察觉出郑凯语气里有些犹疑,魏蓝追问,“什么意思?发现什么问题?”   郑凯打开将电脑里显示出的内容,截了个图片发到肖子贤的微信里,“我刚刚把截图发到肖队微信里了,你看一下。我通过身份证查询最先找到的顾少涵,是一个美术大学的学生,浓眉方脸,大学四年级学校组织的旅游采风活动中,在拍摄取景的时候不慎坠崖身亡,尸骨一直没能找到。”   有身边亲友关于顾少涵死亡的口述记录,但却没有死亡证明,也没有注销身份证,十年后以遗失为由被补办过一次,也就是那个时候,顾少涵这个身份被鸠占鹊巢冒名顶替了,之后的顾少涵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张照片让魏蓝想不认识都难。   “这个吕敬竟然使用了两个身份啊,为了隐藏行踪还真是煞费苦心,还以为他会躲躲藏藏或者逃到偏远的地方,没想到就在身边过得自在。”   “可以肯定了,吕敬就是现在的顾少涵。”郑凯激动地说,“这样一来,顾少涵的奇怪之处也能解释了,他的目的也是市长一家吧?”   “没错,只不过……”魏蓝看着手机里假顾少涵的证件照,又被另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困扰住。   “那张工地前的合影是十二年前的吧?这张证件照也是十二年前,这两张照片看起来差不多,吕敬那个时候应该是三十几岁,而十二年后的现在应该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你们不觉得他根本没变样吗?”   这还真把郑凯给问住了,他并没有见过现在的顾少涵,突然被这样问,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不是都说医生会保养吗?”   魏蓝只是笑笑,没有纠正郑凯的误解,道了句辛苦便挂断电话。   越活越年轻的人的确存在,但是吕敬的状况显然不会是有心情保养自己的类型,一天到晚只寻思怎么复仇,不变得更沧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十几年不变样?细想起来多少有点惊悚。   “唉……狐狸就是狐狸,我果然还是被他骗了,防不胜防啊!明明看他都一脸诚恳的跟我老实交代了,说的都跟真事似的,闹半天他存在本身就是个弥天大谎。”   “所以他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就更不好判断了。”肖子贤无奈的皱起眉头停下车,又发现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在道路中间游荡,这样下去绳子真的就不够用了,“既然他能用两个身份生存,再多一个似乎也不稀奇。写给胡哲的那张纸条,会是在什么时间段写的呢?”   话题跳跃得太快,魏蓝一时间没能跟上肖子贤的思路,正说着吕敬的身份问题呢,怎么突然扯到纸条上去了?   在尚未惊动那个游□□人的情况下,肖子贤猛然发起攻击,将行动迟缓的女人拉到路边,放眼望去地上光秃秃一片砖瓦,半棵树都没有,只有几间倒塌的废屋,木质门框摇摇欲坠,“帮我把她绑到门框上。”   “好。”魏蓝遛狗似的牵着双手被反绑的女人走向废屋。果然又是这样,女人和刚才那个家伙一样,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一个劲儿往肖子贤的方向一步一蹭的挣动,“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看你比我帅?你说这些家伙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咬人啊?”   女人的脸精致秀美,除了目光呆滞皮肤苍白以外,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和那些烂哄哄的丧尸相去甚远,“这好像是个女演员吧?有点眼熟,把这么一个美女独自丢在这,总觉得不太好呢?万一来个流氓什么的……”   “那是个死人而已,走吧,赶时间。”   绑好绳子,魏蓝乖乖听话的回到车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望过去,就算是死人,好歹也是个漂亮姑娘,这荒郊野岭的孤零零被绑在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觉得心疼就把她带上。”   不不不!这绝对是个笑话,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不打算和一具会动的尸体共处一个密闭空间,“还是不了,你刚才说写给胡哲的纸条怎么了?”   肖子贤心中暗笑,这个直愣愣一根筋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转移话题了?“你们已经对NC进行过一次全面勘察了,当时并没有发现纸条,为什么后来去查才看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已经被查封的地方遭到入侵,这种事并不少见,所以魏蓝并没有对此过度敏感,也考虑过闯入者很可能就来自三位住客之中。   “从入住记录可以判断,和胡哲保持联络的一直都只有周宇彬而已,而且接头方式很谨慎,恐怕胡哲想要找到周宇彬并不容易。周宇彬死亡的消息被我们封锁,胡哲并不知情,长时间联系不上,胡哲很有可能会尝试去NC套房里找人。”   “知道已经被警方盯上的胡哲必定谨慎行事,不会轻信除周宇彬以外的任何来源的留言,即使知道对方打算杀了自己,也抱着一线希望根据疑似周宇彬留下的纸条寻求救助,所以……”   肖子贤稍作停顿,成功将魏蓝的目光引向自身,这才缓缓道来,“纸条是吕敬模仿周宇彬的笔迹写下来的,只为了把胡哲骗到梅江疗养院。”   “那目的呢?”魏蓝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舒舒服服抻个懒腰,“是控制,还是谈判?” 第77章 77 搜救   当魏蓝和肖子贤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梅江疗养院大楼已经被武警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院的石子路上东倒西歪的坐着些浑身是血的人,神色惊恐不安,瑟缩在角落蜷缩成一团,一片片暗红色污渍染得庭院犹如人间炼狱,楼内隐约传来的尖叫求救声令人不寒而栗。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停止攻击人质,双手举过头顶从正门走出来!”   这喊话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魏蓝快步走向举着喇叭不停劝降的那名警员,尽量不吓到对方的轻轻拍了怕对方的肩膀,“嘿,老兄,别喊了,这话对里面的东西没有用。”   “你是谁?”被打断的人转过身,一脸愕然的瞧着站在身后举着□□的魏蓝,表亲凝固了几秒之后,竟突然惊叫起来,“哎?你不是那个西区的魏蓝吗?你怎么来了?”   还没平静下来的心在看到魏蓝身后的肖子贤时,又一次扑通扑通跳起来,“连传说中的肖队长都来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为了另外的事而来,没想到这里竟然被包围了。”肖子贤指了指附近被排列放在一起的尸体,那些尸体露出的身体部分血肉模糊,像是被野兽撕咬过,“那些是怎么回事?”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我是北区的孙韬,不久前接到报案说这里的病人集体袭击医护人员,目前院子里发现的逃出来的医护人员有九名,四死一重伤,剩下的也或多或少有些皮肉伤。”   孙韬不解的望向气派的住院大楼,已经有两个小队先后从后门潜入进行人质解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也不知里面到底什么状况,“这疗养院口碑不错的,不至于引起病人暴动吧?问那些逃出来的,只会啊啊乱叫,一句明白话都说不出来。”   确实是很不乐观的状况呢,魏蓝环视周遭状况,在心里留了个底。院子里只看到医护人员的尸体或伤员,一个病人都没看到,这也太奇怪了,“暴动的病人呢?还一个都没抓到吗?”   “院子里没有发现病人,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建筑物大门是开着的,活着的人应该不难逃出来,大概已经死的死跑的跑了。之前几次来都觉得这医院有些地方比较奇怪,病人穿的全都是自己的衣物,并没有穿统一的病号服,现在看来,大概就是顾少涵有意为之,不穿病号服最大的好处就是容易混在正常人里不被发现。   魏蓝一把抢过孙韬手中的喇叭,举起来冲着大楼高喊,“里面所有还活着的人,包括搜救小队,请不计方法的立刻从楼内撤离!”   “喂!你这是干什么?里面也许还有人质活着。”完全没想到魏蓝会下达这样不合情理的命令,孙韬慌忙抢回喇叭,正打算说什么,却被魏蓝拦了下来。   “里面杀人的不是人,丧尸片看过吧?恐怕就是那种东西,你让多少队人进去支援都是白白送死,快让他们撤出来。”   这个说法也太荒诞了,若说是邪教都比丧尸可信得多,孙韬依然不放弃,狠力从魏蓝手里扯过喇叭,“继续进行搜救!遭遇凶犯可立即击毙!”   “喂!”魏蓝还想去抢喇叭,可惜被有所准备的孙韬一个闪身,扑了个空,“你们难道还没有接到命令吗?现在全市进入戒严状态,多家医院发生起尸,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凶犯!”   孙韬还想说什么,一个不留神,喇叭又被不声不响挪到另一边的肖子贤抢了去,“我没接到什么命令,你们说的也太天方夜……”话还没说完,紧急呼叫器发出刺耳的嗡鸣,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传达的一切都与刚刚魏蓝所说的如出一辙。现在在大楼里行凶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起尸的是医院,这里只不过是个精神病院啊!   “楼内的活人请注意,务必立刻从楼内撤离,一旦遭遇袭击,立即攻击对方头部将其致死!我是西区刑侦科肖子贤,即刻起请各位听从我的指挥。”   “老大!有人出来了!”   不知是谁爆出的一声惊呼,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大楼正门口。伴随着枪声,一个人影蹒跚着从阴影下走出来,制服前襟染满血红。   那人双手并拢紧紧握着自己的脖子,嘴巴一开一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茫然的松开手,露出脖子上的伤口,全部血液都是由喉咙处的一个大窟窿涌出。   那人吃力的伸着手,顽强的迈着步子想要远离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可怕东西。他完全没能注意到紧随其后的家伙,正张着狰狞血口步步紧逼,丑陋的牙齿再一次咬上皮肉,扭着脑袋撕扯着。   想要开口求救,奈何发不出一丝声音,又一声枪响,行凶者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弹孔,强大的冲击力将行凶者击倒在地,那人缓缓转身,像是要确认伤害自己的家伙已经死去,苍白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而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栽倒在地。   “赖子……是赖子!医生快来!”在所有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孙韬已经从震惊中醒来,叫嚷着就要冲上前去。   魏蓝一把拉住孙韬,阻止他继续靠近,“别过去!他没救了。”   别过去?怎么可能不过去!孙韬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魏蓝的钳制,“那是我队里的兄弟,怎么可能放着不管!死的不是你的人你当然不知道痛!”一声闷响让吵闹的噪声蓦然停止,孙韬倒在地上捂着下巴疼得说不出话,不敢置信的瞪着还没有收回拳头的魏蓝。   “我明白,如果是我的兄弟倒在那里,我也会不顾一切冲过去。”魏蓝笑得无比真诚,伸手拉起孙韬,招呼旁边的人来看好孙韬,避免他冲动行事,“只不过今天的状况很特殊,你们并不了解里面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嫌弃,还是交给我来办吧,我进去替你找生还者,这样可以吧?”   掏出配枪,立刻进入备战姿态,魏蓝小心翼翼靠近大门口的尸体,果然,那个叫赖子的人已经死透了,连抢救的希望都没有。   而不远处倒着的另一个,除了面色苍白额头上有个弹孔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就像个大病初愈的普通人而已,这个距离电影里的丧尸也差得太远了吧,很难让人产生恐惧感和危机感。   “走吧,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着的。”   高大的阴影遮挡住刺目的阳光,魏蓝抬起头,在心中描绘着逆光中的那张脸,虽然看不清,但那张脸上的神情一定是非常温柔的,因为那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牵挂和担忧,“肖哥,你进去也会很危险,还是我自己去吧。”   “万事不可倚靠侥幸,要防的不只是那些,还有恐慌中的受害者。”   已成定局的决定不容置疑,这就是肖子贤,西区刑侦一队的肖子贤。魏蓝也不再废话,站起身屁颠屁颠跟在肖子贤身后,向着沾满血污的大门走去。   “等等!”   魏蓝停下脚步,不解的回身望向台阶下的孙韬,这家伙特太能死缠烂打了,“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孙韬几步小跑跃上楼梯,直到与魏蓝并肩,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先一步迈进修罗场中,“那里有我的兄弟,我必须和你们一起去。”   “明白!”不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决心多么的坚定。魏蓝知道这一次是阻止不了的,他也不打算阻止,只要不是感情用事的乱闯,孙韬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刚往楼内走了不远,孙韬就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后悔闯进来,而是开始质疑只有三个人进来是否真的妥当,因为墙壁地板上留下的血痕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出来的,“确定不需要增员吗?”   魏蓝和肖子贤分别举着枪,小心翼翼进入一间又一间病房,背对背紧贴在一起,仔细巡视每一个角落,“人越多越混乱,而且我觉得这里应该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了,因为发现市长儿子的起尸时间是在半夜,这里出现骚动恐怕也会在接近的时间段内,在还没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跑出去很多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有目的的放出去或转移了,只是这些魏蓝不打算说出口,既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不想做繁琐的解释。   喀啦,一声轻微的响动由不远处传来,三人紧紧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有人从那里走了出来。魏蓝拦住肖子贤想要前进的脚步,独自举枪靠近,浓重的怪异香味熏得他脑袋发懵,“前面的人,需要帮助吗?请回答我。”   回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此时此刻,已经连微弱的呼救和惨叫声都消失无踪,恐怕楼里已经没有活口了。魏蓝不死心的又向前移动几步,语气也冷了下来,“请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要开枪了!”   事实证明魏蓝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女人’都毫无反应,站在走廊中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目无焦距的望向前方,脑袋不时晃动,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突然,像是终于捕捉到了目标一般,‘女人’在微妙的停顿之后猛然向前冲刺,瞧也不瞧魏蓝一眼,直直向着肖子贤和孙韬扑过去。   嘭!   枪鸣震耳欲聋,‘女人’应声倒地,额头正中的弹孔根本不见血液流出。   肖子贤再次拉开保险栓,迈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在与魏蓝擦肩而过的瞬间,用低沉悦耳的声线说着冷漠的话语,“不忍心开枪吗?心软可救不了任何人。” 第78章 78 解救   肖子贤是对的,魏蓝心里很清楚,只是对着一个看起来满脸倦容的瘦小‘女人’开枪,实在是很难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可如果刚刚肖子贤没有枪呢?自己要看着他被那‘女人’咬碎吗?   “别乱想,我不是在责备,集中精力,这里不是能发呆的地方。”看出魏蓝情绪有些不太好,肖子贤叹了口气出言安慰。   生气倒是不至于,但确实有些不爽,如果刚刚的状况反过来,如果那个‘女人’打算攻击的是魏蓝,他一定会不假思索的拧断那‘女人’的脖子,绝不会给她留一丝机会威胁到魏蓝的安全。   是啊,那些东西已经不是活人了,多余的怜悯完全不需要,看看地上这些血,全都是那些东西干的好事,有什么必要手软呢?   楼内发现的医护人员尸体并不多,反倒是没能得知情况提前逃走的病人比较多,顾少涵到底想怎样?不计其数的无辜人被卷进他的阴谋之中,这复仇的代价也太大了,“恐怕大部分僵尸都已经不在这里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不怎么听使唤的残次品吧。”   一人一枪解决掉堵在楼梯间里思考人生的两个僵尸,魏蓝冲上楼,直愣愣向着顾少涵的办公室方向跑去,一脚狠狠踹开木门,果然办公室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已经逃走了。”尽管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魏蓝还是有些沮丧,“如果是有准备而逃,可就不好抓了。”   “未必是逃走。”肖子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抓出一把钥匙,钥匙柄上贴着写有病房号的贴纸,“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要逃走,未免太浪费了。”   对啊,大仇没报怎么可能逃走,那个狡猾的狐狸现在一定正躲在某个地方实施他的计划,“他的目标是市长一家,现在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魏蓝摸出手机拨通尹航的电话,可等待音乐无休止的鸣响,迟迟不见有人接听,直到第五次被自动挂断,魏蓝不得不暂时放弃联络尹航,“尹航和小维都不接电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那边的状况恐怕比这里更糟糕,担心的话,不如尽快把这边的事解决,好去找他们会合。”肖子贤晃动着手中的钥匙对魏蓝说,“有病房号,应该是某个病患的房间,被特意保存钥匙是不是有些可疑?”   看着眼前两人的举动,比起搜救更像是来探索,孙韬越来越搞不明白这两人此行的目的,“我还没问你们是干什么来的?刚到这里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这里出了事,相反倒是很了解那些家伙的情况。”   “这个嘛,我们算是来找人的。”魏蓝四下张望着寻找那个病房号,漫不经心回答着孙韬的问题,“只不过人已经跑了。”   “会不会逃到别的楼层?”   “不可能。”断然否定孙韬的猜测,魏蓝终于在某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狼狈的在这个大楼里逃窜?”   隔着门上的小窗,可以清楚看到房间正中的那张床,床上被褥散乱并没有人在上面,可铁门上的锁却是好好锁起来的。魏蓝正要开口询问屋里是否有人,一张惨白的脸突然闯进视线内,隔着小窗与魏蓝对望,毫无准备之下,魏蓝也不可避免的被吓的倒退了一步。   “喂!你们是活人吗?是不是?快救我出去!”苏瑞铭不停拍打铁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大声喊叫着寻求外面几人的帮助,“发什么呆!快开门啊!”   这是什么情况!魏蓝目瞪口呆的盯着门里那个颐指气使的大男孩,这可是当初害自己头破血流的家伙,明明应该神志不清的老实呆在病房里,怎么现在这么精力充沛,还有力气大吼大叫?   怪异的响动传入耳内,魏蓝循着声音望向楼梯间的方向,肖子贤也停止开锁的动作,警惕的举起枪瞄准拐角处。轻快而敏捷的脚步声由上往下接近,这听起来可不像是那些家伙发出来的,还有幸存者吗?   “在那边的是活人吗?帮我一把!”随着话语声传来,一道黑影快速从楼梯间闪出,向着魏蓝几人所在的方向靠近,“帮我搞定那几个,我的枪没子弹了!”   “冉青!你还活着?”孙韬激动的迎向人影,“太好了,还活着就好!其他人怎么样了?”   叫做冉青的年轻男人,一头乌黑碎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白皙的脸颊上,他抬起手臂胡乱抹了把脸,趁着魏蓝和肖子贤开枪应敌的时机,快速冲向消火栓,砸碎玻璃抱起灭火器就往僵尸脑袋上砸,场面堪称血腥暴力,根本是单方面殴打。   一边殴打还一边抽空回答孙韬,“我们的人都死了,我从顶层一层一层找下来,没有活口,被袭击致死的病人大约二十几人,医护人员两人。至于那些东西,还没死的应该都跟下来了吧,也就剩下七八个。”   “你说咱们的人,全都……死了?”孙韬无意识的重复着冉青说过的话,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就这么死了?都怪自己鲁莽行事,尚不明确状况就让他们潜入,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   “孙老哥,别在那边随便消沉好不好?”最后一个僵尸倒地,魏蓝总算松了口气,这些东西意外的好对付呢,那些丧尸大片也不是白看的,“这里感觉太糟糕了,总觉得倒在地上的东西会突然跳起来,赶紧出去吧,现在整个汇城应该都陷入混乱了。”   铁门打开,肖子贤谨慎的查看苏瑞铭的生命体征,呼吸正常,脉搏正常,瞳孔正常,“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   “卧槽,天知道那个疯子怎么想的!”苏瑞铭哀嚎着咒骂,“那个顾医生脑袋肯定有病!”   苏瑞铭的精神状态与上一次见到时,可谓是天壤之别,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魏蓝眼疾手快的扶住差点被绊倒的苏瑞铭,他还记得曾经在徐颖家里搜出过苏瑞铭的精神疾病就诊记录,那与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有所关联?“你是徐颖的儿子吧?怎么会被送到这里?”   “就诊记录只是个幌子,不知道我妈他们搞什么事,把我也卷进来了,害我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被人注射了什么东西,头晕呕吐浑身疼得要死,那些人好像拿解药来威胁他们,具体是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就经常被送到这里做检查。”   苏瑞铭气急败坏的踢着脚边挡路的尸体,他对身边这位警察先生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那时候意识有些模糊,“我是不是砸伤过你?”   “哟?”魏蓝有点小小的惊讶,对那件事并不是太在意,谁会和一个病人较真呢,“你竟然还记得?”   这不在意的玩笑态度反而让苏瑞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道歉的话说不出口,不道歉又觉得不太妥当,“我只是会一阵阵的意识不清,但不至于失忆,自己做过的事还是记得的。”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揍我?”既然当事人已经清醒了,魏蓝自然是很好奇当事人行凶的理由。   “因为你身上有和他相似的味道。”   “谁?”这个答案还真让魏蓝感到意外,难道是被误认为什么坏人了吗?   苏瑞铭倏地停下脚步,害走在后面的魏蓝险些撞上去。苏瑞铭不客气的凑近魏蓝的颈窝,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顾医生,你身上有和顾医生相似的……”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正正呼在脸上,硬生生把他埋在魏蓝颈窝的脑袋推远,拍开那只大手,苏瑞铭气得跳起脚,抬手指着肖子贤的鼻子大叫,“你推我干什么!现在的警察都这么没礼貌吗?说好的为人民服务呢?”   “已经服务了。”肖子贤嫌弃的掀起衣摆擦了擦手掌,冷声回答,“还是说你打算再次回你的病房里睡一觉?”   完全无视身边的争吵,魏蓝沉浸在思考中无法自拔,苏瑞铭所说的气味指的是什么?而且还是和顾少涵身上的气味相似,该不会自己被僵尸无视的原因正是这股气味所致吧?   魏蓝不禁低下头提起衣领,呼扇着衣襟让气味散出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并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味道?”   “是一种淡淡的香味。”苏瑞铭回答,“相似,但并不相同,顾医生散发出的香味很浓重,而且让人不舒服,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很清淡,并不会让人难受。”   香味!那股萦绕在整栋大楼内的香味吗?同样也是那些尸体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你刚刚说……你也被注射过那个东西?”   “是啊,大概七八年前吧,我还很小,不太记得了。”苏瑞铭不太理解魏蓝为什么会用‘也’这个字,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乖乖回答,“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算是吧,因为我也被注射了。”说是知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成分和原理,但为什么有那样的细胞存在,他还是无法理解。   更重要的事,苏瑞铭在七八年前就被注射过,竟然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真的有生命的奇迹存在吗?在没有服用环氯苯卡因的前提下存活了将近一年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这样的奇迹?   肩膀被紧紧搂住,感受着另一份体温,魏蓝放下心中多余的担忧,趁着走在前面的人忙于开路无暇分心,迅速转过头在肖子贤的侧脸印下一记轻吻,笑着轻声安抚,“别担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夕阳余晖照在大门口染血的地板上,颇有一副西部大片的韵味,出口就在眼前,几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几步之遥倒在一边的,正是第一次由肖子贤亲手击杀的那个‘女人’的尸体,魏蓝不禁多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猛然拉住肖子贤的手臂,呼唤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等等,你们看那个尸体……是不是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肖同学竟然吃一个小屁孩的醋~~~ 第79章 79 失控   不是错觉而是事实,倒在那里的尸体真的动了!   先是手指抖了抖,接着脑袋以不自然的角度扭向正面,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几人,身体关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不只是它,更多本该被射杀,额头还带着弹孔的家伙摇摇晃晃从楼梯间转了出来,甚至还有那些被冉青砸烂了脑袋的也在队列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肖子贤推着魏蓝就往大门跑,趁那些家伙还没靠近,沉声命令,“看来攻击头部也无效,赶紧逃出去封锁大门!”   门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变得散乱不堪,射击声此起彼伏。魏蓝瞥了眼大门口地面上,本该躺在那里的赖子和另一个僵尸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韬哥!你终于出来了,快到这边来!”喊话的人一边向着孙韬挥手,一边射杀靠近的僵尸。   魏蓝一脚踹开挡路的僵尸,拉着几人一路狂奔,总算是平安抵达安全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种场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想去搬赖子的遗体,他竟然突然动起来,我们还以为他活着,就把他送到急救人员那里,没……没想到……”   说话的人目光中透着惊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没想到他突然袭击急救人员,咬死了两个护士,之前死的那些人全都爬了起来,我们没有防备,损伤惨重。”   这和电影演的不一样啊!为什么打头没用?就算是被击中头部会倒在地上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可过不了多久就又爬起来,射击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它们的行动而已,这样下去子弹早晚会用光。   魏蓝四下张望,希望能够找到更好的防守地点,可这院子里除了绿化带也找不到其他可以隐蔽的场所,再说那些东西是靠气味寻找目标,藏着也没用啊。   想一想,快想一想!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魏蓝紧抿着唇,从记忆深处搜刮那些和徐新一起做过的关于细胞的试验。   在冷冻环境下,那些细胞会处于休眠状态,低温则活动迹象微弱,正如现在那些僵尸的行动模式,呆滞而迟缓,当它们处于人体正常温度下最为活跃,而一旦环境温度高于五十二摄氏度……   对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当温度高于五十二摄氏度时,那些变异细胞会最先破裂,细胞核也随之溶解,化作一滩腐烂的臭水完全失去活性。魏蓝兴奋的咧开嘴笑起来,举起喇叭大声喊到,“把所有易燃物品往那些东西附近丢,从车里抽些汽油出来泼它们身上,用火烧!”   “你这算不算纵火罪啊?”孙韬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这家伙的行为模式就像个野生动物,想什么是什么,根本不考虑前因后果,一切凭着直觉胡来,“放火的话,这里的建筑也都会被毁。”   “命都快没了你还管建筑?”用不着魏蓝开口,就近找了辆车抽汽油的冉青替他顶了嘴,“有空给人家定罪,还不如来帮我泼油。”   化纤的衣物,干枯的树叶,纸张或塑胶袋,顷刻间铺开了一个包围圈。肖子贤指挥着员警集中火力,将僵尸驱赶到包围圈内,刚刚死亡尚未起尸的同伴们也被无奈的丢进圈里。   摸出怀中带着体温的Zippo打火机,倾听金属盖子打出的脆响,摩擦火石发出的沙沙声如此悦耳,肖子贤点燃一页报纸,躬身将燃着火光的报纸丢进泼好汽油的杂物堆上,在汽油的帮助下,火势沿着包围圈迅速蔓延,橘色光芒与夕阳余晖混成一片。   焦胡味混杂着异样的恶臭飘散开来,隔着火光和滚滚浓烟,可以隐约看到包围圈内的影子纷纷倒下去,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下来,火势才有所收敛,包围圈内的恐怖景象也终于展露在众人面前。数不清的焦黑骸骨堆在一起,这比普通的火灾要恶心太多,骨架上并没有烧焦的皮肉,有的只是被烟火熏得黑黄的人骨,和黏着在上面已经干涸的臭水。   魏蓝抄起院子角落里的扫帚杆走向包围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踏进尸骨堆,一点都不绅士的踢散了那些散发恶臭的骨架,用扫帚杆纷纷挑开,确保绝没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人群中,乐呵呵的丢掉手里被弄脏的杆子,“看来火攻这个方法行得通。”   “离开这里吧。”已经不早了,从这里开车回市区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肖子贤拉着玩儿了个痛快的魏蓝钻进自己车子里,又将一脸不情愿的苏瑞铭塞进后座,对着不远处的孙韬说,“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得到回应之后,车子发动起来,和来的时候一样目无章法的一路飞驰。当路过那片废屋的时候,魏蓝不自觉的向着那边扫了一眼,本该被绑在那里的漂亮女人似乎不见了,果然还是出事了吗?   手中紧紧握着手机,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尹航和吕维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们到底在哪里?就连指挥中心的电话都打不通,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与此同时另一边,市长胡达的别墅也变成了另一片人间地狱。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满身弹孔的尸体,正有些摇摇晃晃的还要爬起来。院子外面也已血流成河,防爆警的防爆盾整整齐齐立了一圈,后排武警各个端着枪戒备的盯着院子里的尸体。   尹航紧紧搂住怀里的吕维,不忍让他面对如此血腥的屠杀场面。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刚刚在那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那些看似瘦弱的人竟然会突然发起攻击,将靠近的员警撕咬成重伤,而死亡的员警不久后也站了起来,继续袭击其他人,这简直比丧尸电影还要恶心,还要令人不忍直视。   在吕维看不见的角度,尹航抬起手臂看着那条不长却深的伤口,外翻的皮肉有些红肿发痒,流出的血液腥臭发黑,周围皮肤开始冒出脓疱,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趋势。   就在刚才,吕维被突发状况吓傻在那里,看着晃晃悠悠逼过来的那些怪东西,尹航想也不想的将吕维护进怀里,未曾想那些东西的目标本来就是他,并不是吕维,因此躲避的方位有所偏差,导致手臂被狠狠抓了一下。   同时,他也惊讶的发现,那些东西完全无视掉吕维的存在,无意识的绕过吕维攻向其他人,就像行人躲开了一棵树那么自然。   “小维,给魏哥打个电话吧,我手机好像丢在院子里了。”尹航咬紧牙关,忍受着钻心的疼痛,他不想让吕维发现他受了伤。   吕维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慌张的摸索口袋,将全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个遍也没发现手机在哪,“我的好像也丢了。”   “上帝,真是祸不单行,魏哥恐怕要急疯了。”尹航转身叫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员警,“兄弟,电话借用一下可以吗?”   幸好那串号码熟记于心,尹航拨通魏蓝的电话,对方就像一直握着手机等待联系一样,接通提示音只响了不到一秒钟就被接起,“魏哥,我是尹航,你那边什么情况?”   “解决了,不过顾少涵跑了。”魏蓝的语气听不出有多少郁闷,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尹航这边,“你们在哪里?这是谁的号码?”   “刚刚出了点状况,我们手机都丢了,这是借的电话,我们在市长别墅这里。”   果然市长别墅也出事了,说不定顾少涵真的在那里。魏蓝简要的把梅江疗养院的状况讲给尹航,以及如何对付那些僵尸,“和电影里不太一样,打头没用,要用火烧它们才行,或者其他能产生高温的东西,必须超过五十二摄氏度。”   尹航看了眼尸横遍野的宽大庭院,哭丧着脸回答,“这边恐怕不太妙啊,院子太大,已经被那些尸体堆满了,放火也只能烧到外围,我们攻不进去,市长两口子还在别墅里面,弄不好连市长也烧死了怎么办。”   “那就保持僵持状态,确保我方不要再继续减员,我们马上赶过去。”看来除了那些残次品以外,汇城所有尸变的尸体都已经汇聚到了市长别墅那边,这目标足够明显了,顾少涵也一定会在那里出现,他在等什么吗?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市长一家,偏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来报仇。   一个漂亮女孩摇摇晃晃从不远处走出来,尹航讲着电话只是很随意瞥了一眼,并没太在意,“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忧心忡忡的挂断电话,尹航不知该怎样安排才好,说继续保持现状,哪有那么容易,拉着吕维走向正在指挥部署的黎正身边,尹航低声转达了魏蓝提供的线索。   黎正只是沉吟片刻并没有说什么,他们的顾虑是一样的,这里是别墅区,人口密度远大于地处偏僻的梅江疗养院,更何况市长还在房子里,就算市长罪孽深重,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有法律来制裁。   “宋局长呢?没来吗?”尹航左观右瞧也没发现宋文杰的身影。此刻主持大局的难道不该是局长大人吗?关键时刻把为人耿直的副局长黎正推到前线来顶替,自己在后方享清闲,事情解决了,功劳有宋文杰一半,事情没解决,也能保住他那条命,算盘打得不错啊,这官坐得真悠哉。   “尹航。”吕维轻轻拉扯着尹航的衣袖,指着别墅房顶上方悄声问,“你看那些是什么?好多白影在那里。”   “白影?什么白影?”尹航眯起眼睛盯得眼珠子发疼,也没看出来房顶上方有什么,还想再问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就像炮仗的引信一样,霎时间引起连串的哀嚎。   那个女孩!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她竟然袭击了警察!不只是她,周遭还有更多摇晃着靠近的‘人’们,对迎上前询问的员警发起突然袭击。   维持僵持状态,果然很难呐…… 第80章 80 故事   在哪,他们在哪?   本能的忽略掉脚边的伤员和尸体,魏蓝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尹航和吕维的身影,自从挂断电话,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们。   别墅区比地处郊区的疗养院要难搞得多,人口密集不利于分辨出僵尸,过于强大的警备力量反而也成为一种阻碍,被袭击的员警不计其数,本来就是陌生的脸庞,着装又那么统一,活人死人完全混淆在一起,使行动变得更加困难。   “阿哲?是你吗阿哲?”女人的惊叫声从别墅院子里传来,不甚清晰,却在喧嚣的夜里突兀的传入耳中。   “你干什么!不能过去,他已经死了!”   市长的声音?魏蓝停止搜索,转身向着别墅院子走去,远远瞧见阳台上站着两个人,正是市长和他的夫人,他们在争吵,为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争吵。市长夫人激动的叫喊着,趴在阳台栏杆上不停地向站在下面的胡哲挥动手臂,呼唤一声怯似一声。   魏蓝想要靠近,可脚下尸体成堆,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不远处的肖子贤已经自顾不暇,“肖哥,我……”   “我能应付,做你的事去吧。”肖子贤头也不回,不间断的攻击向自己靠近的尸体,他很聪明,并没有选择混在人群里,分不清敌我很容易出现疏漏,还不如独自一人在那片相对空旷的地方坚守,执意靠近的只会是敌人无疑。   空气中夹带着腥臭的气味,以及那股独特的香气,香气越来越浓重,使得院子里倒下的尸体开始蠢蠢欲动,它们抽搐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摇摇晃晃的向着别墅靠近。   “胡达,不打算下来迎接你的宝贝儿子吗?”   随着调侃式的话语声,一个身影由暗处走出,在昏黄的路灯下,那个阴暗的角落就像被人世抛弃的时空夹缝,若不是躲藏在那里的人自行出现,魏蓝发誓他完全不会注意到那里还有人在,他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命的气息。   而终于显露出全部身影的那个人,让魏蓝又一次感到心惊,尽管在意料之中,但这样的出现方式还是让他很难接受。   吕敬,也就是顾少涵,他为了这一天到底准备了多久?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擦着脸颊呼啸而过的白影让魏蓝不禁倒退一步,被脚下尸体绊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正因如此,他不禁仰起头看向了别墅顶端,那里盘旋着大量的灰白影子,已经浓重得混成一团雾气,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这味道……是那些淹死鬼!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步步走向胡哲身边的年轻男人,胡达的眼睛瞪得冒起血丝,满脸惊恐的抖着手指向那男人,“吕……吕敬?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哎?市长竟然认识吕敬?如果因为吕敬是CK制药的股东而认识,现在这个反应也太奇怪了些吧,怎么看都像是很久以前认识,却因久未谋面而心生疑惑。   “我是人还是鬼,您应该比我清楚多了,当初是谁亲手杀了我的,您应该不会忘记吧?”吕敬的语气一派轻松,可说出的话就像重磅炸弹一样轰得听者傻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胡达惊慌的辩解着,“害死你们的是我父亲,又不是我,你们找我来干什么?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吕敬轻笑,丝毫不为胡达的话所动摇,“关键时刻连自家老爹都卖?真有你的。我是受害者,谁杀的我我记得清,当然你那个混蛋老爹也别想逃过,我已经带我父亲的灵魂去到那边,说不定已经取而代之了,这要感谢你儿子。”   腿抖得犹如筛糠,胡达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是……是你把尸体藏在楼板里的?”   “是我,我要让父亲永远记住你们胡家人的气息,即使死亡,灵魂也永远不能忘记仇恨。”吕敬笑着拍了拍胡哲的肩膀,“这是你的宝贝儿子,还给你。”说着,将胡哲往前推了一把。   “呃……啊……妈……”胡哲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喉咙深处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望向市长夫妇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哀怨,仿佛在控诉他们犯下的罪为何要牵连到自己。   “活着!阿哲还活着!”市长夫人尖声叫嚷着,不顾胡达的阻拦转身要往门内跑,“你别拦着我,我儿子还活着,我要给他开门!”   胡达脸上手臂上被自家妻子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仍旧不肯松手,“你疯了!阿哲已经死了,你亲眼见到的!现在外面那个不是他!”   “你才疯了!你没听到吗?他在喊妈妈,他……他在喊我……”终于扛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痛苦,市长夫人嚎啕大哭着拼命挣扎,“胡达你还我儿子,都怪你们坐下的那些丧尽天良的混蛋事,害我儿子变成这样!都怪……都怪你们!”   一时间,信息量大得魏蓝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回了神,魏蓝揉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推搡开挡在面前的僵尸,向着吕敬的方向靠近,“顾医生!不对,吕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市长一家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以选择报警!”   吕敬这才发现身边居然还有一个活人,有些讶异的瞧着魏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还活着?有意思,这些家伙还不伤你,你到底是谁?”   “哎?”这话是自己想问的才对吧?魏蓝一脸愕然的打量面前的吕敬,“我才想问你到底是谁呢,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吕敬嗤笑一声,抬手指着房顶上的灰白色雾气,“报警?报警的下场就是被他养的那些淹死鬼害死而已,还有你们的宋局长,官官相护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啊。以毒攻毒懂吧?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整不死这一家混蛋。”   养鬼?市长居然养鬼?这个答案真叫人目瞪口呆,魏蓝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猥琐懦弱的市长居然还有胆子养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难不成八年前那一系列惨案都是市长做的?”   “这你倒是冤枉他了,那些是周宇彬做的,你应该也知道周宇彬的未婚妻是怎么死的了吧?”   收到魏蓝肯定的眼神,吕敬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胡哲带着开发团队制造假药,周宇彬的妻子不幸成为受害者,无论怎么上告,都以败诉收场,甚至岳父岳母纷纷在CK制药大门前自杀,也没能引起媒体关注,你认为原因是什么呢?”   “市长做了手脚?”   吕敬深深点头,“会养鬼的是周宇彬,杀死那些CK制药开发销售团队成员的,正是周宇彬的未婚妻,确切的说是未婚妻的鬼魂。至于市长大人嘛……那可是在杀死我父亲之后,大概因为良心不安怕被报复,早早就学了养鬼,所以周宇彬也奈何不了他们一家。”   “喂!胡市长!”魏蓝扯着脖子向着二楼阳台大喊,“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听不懂他在胡说什么!你是警察吧?没看到他在制造恐怖袭击吗?快给我抓住他!”胡达快要拉不住陷入疯狂的妻子,焦头烂额的对魏蓝下达命令,“抓了他,我让你接替宋文杰的职位。”   哟?这个发展还真有些让人意外,吕敬玩味的转头瞧着魏蓝,很好奇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市长大人说的没错,我养的尸体好像对你没什么用,如果你想抓我,确实是件易如反掌的事,这可是个升职的好机会,要不要考虑一下?”说着,将苍白的手腕伸到魏蓝面前,“要给我戴上手铐吗?”   咔嚓一声轻响,即使感觉不到温度,也能想象出金属的冰冷与坚硬。吕敬晃了晃手腕,手铐间的链子哗啦哗啦响着,就像在讽刺他的过度自信,“你真让我……”   根本不理会被手铐锁住的吕敬在说些什么,魏蓝插着腰仰头质问,“胡市长,你最好老实交代当年发生过什么!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个疯子医生会不会和你同归于尽。”   “你让他说实话,还不如让我说。”吕敬无奈的摇摇头,这小警察也单纯的过分了,如果市长会乖乖从实招来,哪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如果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就信。”   浅褐色双眸闪烁的坚定目光耀耀生辉,无畏无惧的年轻面容上,带着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在黑夜与血污的世界里就像一线晨光,那么简单而纯粹。   无垢的心灵恐怕并非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那只不过是在泥泞中精力过心灰意冷,无意识筑起厚重心墙的产物,简单与不简单共存,这样的矛盾体美得让人错不开眼睛。   吕敬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得像个疼爱孩子的长辈,“好,我发誓,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如有半句假话,我与我父亲将从此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那就请告诉我真相吧。”   “毅杰建筑你们肯定已经调查过了,只是个规模不大的民营承建公司。能接到睦和小区这么大的建筑工程,我们都很兴奋,可没想到的是,在给九号楼建设人工地基的过程中发生意外。”   吕敬回忆着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那几天连续下大雨,施工被迫停止,工人本不应该出现在工地里的,可是当雨停的那一天,我和父亲回到工地的时候,我们发现……”   在魏蓝催促的目光下,吕敬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发现,九号楼的地基坑里积满了水,很多工人的尸体飘在水面上,那场面直到现在还让我寒毛竖立……” 第81章 81 谈判   陷入回忆中的吕敬眉头紧皱。   很多人围在坑边,抽干坑里的积水,将遇难工人的尸体抬出来,清点后确认遇难者共有二十三人,其中几人还是跟随施工队多年的老工程师。吕毅杰跪在尸体旁泣不成声,吩咐吕敬将全部的钱都拿来作为赔偿金,用来安抚逝者的家人。   可遇难的人数太多了,他们所有的钱,包括抵押房产得到的贷款也都投入进去,依然不足以支付高额的补偿金,“父亲打算去找胡达他爸,也就是规划局局长申请支付一部分工程款,在一次又一次被搪塞之后,干脆拒之门外,父亲发火了,寻求法律帮助无果,逼得他不得不跑去规划局去闹事。”   往事不堪回首,吕敬笑着摇了摇头,“当我停好车上去找父亲的时候,只看到了办公室地板上浑身是血的人,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老爷子就断了气。我报了警,也尝试过起诉,最终局长以正当防卫被免除刑事责任。但是我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防卫,老爷子是根本不会打人的,我进去的时候,明明看到一个保安手里拿着的胶棍上有血迹,那不过是单方面的伤害而已。”   市长夫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最终挣脱了市长的束缚,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来。大门打开,市长夫人快步跑到胡哲面前,爱怜的帮儿子擦掉脸上的血污,口中轻声念叨着,“走,跟妈回家。”   胡哲木然的被市长夫人拉着手,脚步迟缓的跟上。周围的僵尸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对市长夫人发起攻击。   魏蓝知道,吕敬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在等着看笑话。戏剧性的一幕如约而至,胡哲猛然向前扑去,张口狠狠咬住市长夫人的脖子奋力撕扯,在脉搏的压力下,鲜红的血液喷泉一样从断裂的颈动脉涌出,瞪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缓缓倒了下去,至死,都不肯松开手。   魏蓝不是不想去阻止,他郁闷的发现,这些僵尸虽然不会伤到他,但却会做出阻碍的举动。两条腿被趴卧在地的尸体紧紧抱住,一步也迈不动,声嘶力竭的呐喊被完全忽视,市长夫人的眼里只有胡哲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其他。   二楼上的胡达发现玄关已被打开,惊恐的关起阳台门,左顾右盼寻找逃生路线,奈何孤零零的阳台上没有任何可供逃生的出口。   “还真是母子情深呢。”吕敬吹了声口哨,像是在为自己导演的戏码叫好,“父亲死后,我也曾多次尝试报警和状告,无一例外被驳回,甚至遭遇多次警告性的围堵和殴打,结果那一次,胡达失手了。”   冷眼旁观惨剧发生的吕敬,轻轻打了个响指,抱住魏蓝大腿的尸体纷纷退散开来,将魏蓝围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   “濒临死亡那一刻的不甘和愤恨,你体会过吗?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无论如何我都要报仇,所以当我从荒郊野岭的树林子里醒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以为我还活着,可是,我发现我感受不到夏夜的热,感受不到杂草锋利的边缘,摸得到脑袋上深深地伤口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玻璃门被撞得嘭嘭直响,胡达惊恐的叫嚷声吵得人心烦,他已经毫无退路了。吕敬抬起带着手铐的双腕,高高举起伸向楼上,“胡市长,你打算跳下来吗?我可以尝试接住你。”   一股股热浪由背后传来,魏蓝不禁转身观望,院外已经被火圈包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染红了春夜。高大身影举着火把穿越那道火墙,迈着稳健的步子向魏蓝走来,身后跟着相互搀扶的两人,如此熟悉的身影让魏蓝激动得不禁笑出来。   肖子贤摘下眼镜收进口袋里,发型从未有过的凌乱,笔挺制服也满是血污和烧焦的痕迹,尽管样貌如此狼狈,低沉悦耳的声音依旧不失淡然,“外面的场地已经清出来了,这里怎么样?”   跟在肖子贤身后的果然是尹航和吕维,魏蓝迈步就想冲向他们,却被眼前的尸体圈阻拦,“吕敬,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我的细胞再生的结果。”吕敬耸耸肩,目光不曾离开丑态毕露的胡达,“我醒来后发现身边有几只流浪狗的尸体,它们大概是被血腥味引来,打算吃了我。不过当我慢慢恢复触觉,想要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发现本来已经断了气的流浪狗也跟着爬了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魏蓝压抑下内心的震惊,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你用你自己的血液制造了那些药?”   “正确来说,我分析了自己的细胞构造,在动物身上进行人工培育之后投入生产。”   原来如此,所以陈忠的实验记录里只有提到从兔子和白鼠身上提取细胞,因为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来源究竟是哪里,“你是在明知那些细胞会置人于死地还故意研究的吗?那环氯苯卡因呢?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良心发现不想伤害无辜,所以又研发了像是抑制剂的环氯苯卡因?”   这个问题问得让人很窝心啊,吕敬终于将目光移向魏蓝,“我很想说个好听的谎言来安慰你那颗善良的心,可惜我发誓要实话实说,真的很抱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而准备,当我发现针剂致死的人,会像现在这样对活物发起攻击,这会打乱我计划的步调,所以不得已开发了环氯苯卡因。”   “针剂里的红细胞释放出的干扰素过多,就会让尸体发狂,我必须让干扰素含量降低到临界点以下,才能确保很好的控制这些家伙,同样存在于我体内的白细胞,可以一定程度起到抑制和杀灭作用,所以才会有环氯苯卡因出现。”   吕敬凑近魏蓝身边,“那股香味,闻得到吧?那就是干扰素散发出的气味。”   “让这些东西停下来吧。”肖子贤冷声说,“如果之前你的上诉和报警行为无效,你现在可以再试一次,我们会帮你制裁他。”   “不需要。”吕敬嘲笑着肖子贤所说的话,“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停不停下还能怎样?还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脖子被抓伤了吧?一旦你死了,也会变成那些东西。”   清脆的击掌声伴随着手铐的铁链摩擦出的轻响,院子里的全部尸体都应声动了起来,在火把的炙烤下,部分尸体的皮肉开始融化成腐臭的黑水。   房顶上的灰白色影子躁动起来,在尸体之间不停穿梭却无可奈何。吕维冷笑着对胡达说,“别费劲了,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对付你养的鬼而制造出来的,想要让这些东西停下,除非杀了我,可惜我已经死了。”   “哈?”胡达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我不杀你,但是我可以杀他!”黑洞洞的枪口倾斜向下,直指向空地上的魏蓝,这个状况是谁都不曾料想到的。   捕捉到吕维目光中的瞬间惊愕,胡达得意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可是救了唐莉两次命的恩人,你不会看着他替你去死吧?不想让他死,你就把这些鬼东西撤走!”   唐莉?这是怎么回事?魏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吕敬和唐莉之间有什么关系?吕敬贼兮兮的笑脸映入视线中,那张带着点坏坏感觉的脸似曾相识,与记忆中某个影像完全重叠!   竟然忘得如此彻底,吕敬,不正是唐莉钱包中那张合影里的男人吗?只是此刻的吕敬,笑容中隐约透着一丝苦涩,“你和莉姐……”   “唐莉是我的妻子,真心感谢你救了她。”吕敬无奈的耸着肩,“也许这是天意吧,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们。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说实话我也是没想到的,可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力扭转了,你也发现了吧,有一部分残次品并不受我控制,我会让听话的这些家伙撤离……”   “等等!”这些人都在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一个莫名其妙把他当成人质,另一个不问他意愿就自顾自的决定撤兵,魏蓝可不打算成为拔河游戏的中间点。   “我说你们也差不多一点,突然就把我卷进来,现在又突然把我排除在外?当坏人也有个底线好不好?再说了,拿普通小市民当人质只为了保命的市长,就这么放过他你能甘心?”   这是挑衅,而且挑得还是双方!肖子贤怀疑自己快要气吐血了,魏蓝到底有没有点危机意识,这么做只会让场面变得更混乱,意气用事也有点太夸张了。   聚集在院子里的尸体确实没有对自己发起攻击,看来和吕敬说的一样,这里的尸体都是能够很好的被其操控的,应该不会构成威胁,谈判值得一试。   “胡市长,我们谈谈吧,你是想死在这里,还是同意认罪伏法?过了追诉期的案件,再加上过失杀人,最多也只是终身□□,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吧?”   胡达警惕的盯紧说话的肖子贤,枪口依然指着魏蓝不曾移开,“你们这些把戏骗骗小偷小摸还行,骗我还是算了!吕敬,快把这些东西撤走,不然我就开枪了!”   随着吕敬新生动摇,尸体的行为模式也变得不再有规律,游魂似的四处游荡着,只有胡哲依旧不停歇的撞击着阳台门,厚重的玻璃已经出现裂纹,这门撑不了多久了,胡达催促的喊着,“快撤啊!我真开枪了,别以为我不敢!”   哗啦一声巨响,大块玻璃拍在地面上,震得人心惊,飞溅起的碎玻璃碴划破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而与此同时响彻夜空的枪鸣,也在每一个人耳中不停回荡着,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甚至没能想明白手中温热的鲜红色液体,到底是些什么…… 第82章 82 因果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是此刻魏蓝心中唯一的想法,从没有过的,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黑暗愿望。   肖子贤胸前汩汩冒出的鲜血如此刺目,魏蓝呆滞的望着那些血,就像自己的生命也随之一起流逝,他将肖子贤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就这样揉进身体里,从此合而为一,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伤,谁也不准碰!   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经历这样的失去?魏蓝慌乱的啄吻着怀里人的额角,仿佛这么做能让彼此的伤痛远离,“别睡好不好,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胡达被亲儿子啃咬致死发出的惨叫,就像隔绝在外的无聊杂音一样无法传达到耳中,这里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啊,对了,上一次也是有很多人围在身边,与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不能哭,万一这家伙是在装睡,要是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会被笑话的!魏蓝紧闭双眼阻止泪水流出,苍白的双唇抖动着发出微弱的呼唤,“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尹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快步走到魏蓝身边一巴掌抽了过去,“魏哥!清醒一点,现在可不是让你发神经的时候。”   就在刚刚,原本站在身旁的肖子贤突然冲向魏蓝,玻璃碎裂的瞬间,胡达因惊吓而不小心开了枪,肖子贤像是有所预料一样快一步撞开了魏蓝,自己挨下那一枪。   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受伤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失去知觉,身体也变得有些迟缓,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说得真诚且无奈,可惜听者并不打算谅解,尹航一拳揍得吕敬翻到在地,上前一阵踢打。周遭的尸体出现了些微异动,它们向着尹航围了过来,随即又生硬的退开。   这恐怕是吕敬的内心活动所致,因为想反抗,尸体就会做出攻击的准备,最终因为他放弃还手,尸体又散了开。   “你是什么东西?”微弱的质问声悠悠传入众人耳中,像是问给别人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魏蓝出神的盯着手中的鲜血,嗅着怀里人熟悉的气味,“吕敬,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死而再生?小维呢?还有我,为什么我也还活着?为什么本该已经死掉的人都还活着?凭什么?”   擦了擦根本不会出现血迹的嘴角,吕敬也不打算爬起来了,就着栽在墙角的姿势稍微坐正身体,“你们听说过吕家寨吗?”   吕家寨?那不是吕维的老家吗?   “看来你们是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吕家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吕敬继续说,“那是个封闭的巫村,有人善于养尸,相应的也有一脉拥有不死之身,只不过因为和外界通婚的事例越来越多,这一脉的血统也不再纯正,大多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少数几个存留着不死血统的,也只是像我这样的半吊子……”   “因为受够了旁人的非议和指责,这一脉的人,大多从小就离开寨子在外谋生,或是举家迁移,导致血统更加不纯,但极其罕见的也会出现一两个返祖现象。”   吕敬笑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吕维,“你叫吕维是吧?你也是吕家寨的人,我知道,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而且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女人长得很像。我和她都是半吊子,但你不同。”   “不同?”吕维面露疑惑。   吕敬宠溺的笑着,像是在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你难道没发现吗?和旁边那些家伙不同,你并不怕火,可以做到真正的不死。能杀你的,只有同样来自吕家寨的巫者一脉,他们的血液,对你来说是剧毒。”   急救车的警笛声呼啸着接近,急救人员胆战心惊的抬起倒在魏蓝怀里的肖子贤,“这位先生,可以松开手吗?请让我们把他抬进车里。”   见魏蓝毫无反应,尹航轻轻拍着魏蓝的肩膀,“魏哥,你跟着一起去医院吧,这里交给我和小维。”   “不。”令人意外的,魏蓝断然拒绝了尹航的提议,“你帮我照看一下肖哥,我还有话要问顾医生。”   留恋的望着被担架抬走的肖子贤,直到完全看不到了,魏蓝才收回视线,“你说,吕氏有一脉会有几率诞生不死之人?那外姓后代呢?”   “这个……”这问题还是头一回听说,吕敬也不敢做出肯定的回答,“我只听说不死之人都在吕姓子孙中出现,还没见过有外姓遗传的,应该是在父系的基因里存在那种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不寻常之处,吕敬惊讶的问,“难道你……”   “没什么,只是问问。”魏蓝面无表情的打断吕敬还想说下去的话,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特意把苏瑞铭的病房钥匙单独放置,不会是专门等着被我们找到吧?苏瑞铭也被你们注射了那个针剂,为什么他也没事?”   回避了吗?为什么不愿回答?吕敬重新打量起魏蓝的五官,好像是有些隐约的熟悉感,可又想不起像谁。可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病房相遇时,那次意外的碰触,如同触电一样的剧痛从皮肤传入四肢百骸,让他无法忽视。   既然对方不打算说,吕敬自然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乖乖回答魏蓝提出的问题,“你那两位同伴都被抓伤了吧,用那孩子的血清可以救他们,那孩子的血液我研究过,完全没有吕氏的基因,全凭自身免疫力产生了抗体,有他的血清,所有被感染尚未死亡的人,还有睦和小区里那些感染尸毒的人都能救回来,说不定你的血也可以有同样的效果。”   “那孩子是你凭着最后一点良心留下的保险锁吗?”   “算是吧。”吕敬叹气,“你们出去吧,楼边有汽油,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杀了市长一家之后,我会自己解决这些东西,包括我自己。”   “你害了太多无辜人,甚至让一个可爱的女孩从此变成孤儿。”不想再去看吕敬那张让人心烦的脸,这个人还不能抓,还有太多的烂摊子只有吕敬能够解决,“那个方绘莉,她虽然也在CK制药就职过,但从年龄来推算,应该没能参与到最初的假药开发过程中,为什么要杀她?”   吕敬不禁苦笑,当一个人做了太多坏事,就算他不承认那些并非自己所为的惨剧,恐怕也不会被相信,“杀她的不是我,是胡哲。”   “理由呢?”   “扼杀他自己制造的丑闻。”   扼杀一个丑闻,将制造出更大的丑闻,路只会越走越偏。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魏蓝不会怀疑吕敬所言是真是假,他明白对方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将吕敬准备的汽油淋在一动不动的尸体上,刺鼻的汽油味令人作呕,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焦急的询问声,魏蓝耐心安抚着,“莉姐,放心吧,都解决了,只是有个人我想交给你带走。”   “啊?可是我现在出不去啊,到处都被戒严。”苦苦等了一晚上,总算有了消息,唐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戒严令已经撤销,现在过来吧,我找到你丈夫了。”   “你说……什么?”   唐莉赶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铺满了散发着恶臭的骸骨,只留下手臂被高温灼烧到融化的吕敬呆坐在院墙外的空地上。唐莉不敢置信的靠近,轻声呼唤着,“吕敬,真的是你吗?”   “阿莉。”吕敬抬起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啪!耳光重重拍在吕敬的脸上,唐莉抹掉不受控制纷纷涌出的泪水,压抑已久的全部情绪顷刻间爆发出来,“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我已经不是活人……”   “那又怎样?”根本不给吕敬辩解的机会,唐莉拉扯着吕敬的衣领奋力摇晃着,“我不管那些,只要你现在会动会说话,你就是活着的!”   也许拥抱比千言万语都好用百倍,吕敬紧紧抱着怀里哭诉的唐莉,轻声安抚,“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跟我走吧。”   “不行,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生存,那个孩子叫魏蓝吧?我们欠他太多,我得用我这半吊子的命还这笔债。”   听到吕敬这么说,唐莉竟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泪痕的笑容说不出的俏皮,尽管年龄已经不允许她做出如此可爱的表情,“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什么?”   唐莉摘下挂在手臂上的外衣,那是吕敬以前穿过的衣服,她一直留在身边舍不得丢弃,冥冥之中像是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她将外衣搭在吕敬融化得只剩下白骨的手臂上,“就是他让我来把你带走的,和我一起回山里吧。如果你真的想还他人情,就按他说的做,他好像还有事需要你帮助,好好‘活’着为他提供帮助,总比就这么死了有用得多吧?以后换我们来守护他,怎么样?”   “呵,好。”   抢救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目,魏蓝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一言不发,脑袋里全是挥之不去的血红。如果不是肖子贤突然撞开自己,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就会是自己,那样心里会不会更好受一些?可对方一定也会坐在走廊里焦急的等待,虔诚的祈祷吧?   从以前到现在,不论是肉身还是灵魂,他都在一次又一次的保护自己。如果自己可以更稳重一些,如果能更可靠一些,如果没有乱来似的激怒陷入疯狂的人们,结局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从没有过如此后悔的心情,胸口的鼓动沉闷而疼痛,如果停止了,会不会就不痛了?   不要再一次,无法承受再一次,无尽的沉睡实在太可怕。迫切想要听到那低沉悦耳的嗓音,想要感受对方的呼吸,想要故意做些任性妄为的事,看着那人无奈却默不作声的帮自己收拾烂摊子。   不可以依赖侥幸,叮嘱的话语犹在耳边,可自己还是充满了对侥幸的依赖,竟然会赌市长不敢开枪。是啊,就算不敢,谁又能预见每一个意想不到的发展?归根结底,是自己又一次害了那人。   等待怎么可以如此漫长,快一点,再快一点,请救救他!好像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传达,不可以就这样失去机会。睡梦中和刘老头谈话的那个声音不是肖子贤又是谁?   当初只因为主观认为肖子贤在昏迷中,不可能出现在那偏僻的山上,所以没能认出那个声音,现在细想起来,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脑海里闪现的羞于启齿的话语,岂只是那人未曾谈及,自己又何尝不是避而不谈,似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自顾自的以为遭遇了背叛,又没头没脑的以为遭遇了舍弃,到头来不过都是自己的不了解与不信任造成的误解。   那个人,原来从不曾远离,原来一直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魏蓝小朋友隐约暴露出黑化的本性了,嗯嗯~~~ 第83章 83 质疑   红灯熄灭,医生推开门,走廊里站着三个人,三双眼睛齐齐望过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笑容,医生摊开掌心对三人说,“别那么紧张,没有生命危险,子弹被挡了一下偏离弹道,只是穿透了肩膀,没有伤及心脏,算是有惊无险。”   医生掌心中躺着的,是一只精致的Zippo打火机,外壳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扭曲变形,“多亏了这个东西被放在胸前口袋里,看来吸烟也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时刻意外的捡回一条命。”   “他不吸烟。”迎着医生错愕的目光,魏蓝只是淡淡纠正医生话语里的错误,不打算多做解释。   没事就好,魏蓝拿回变形的打火机紧紧握在手中,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疲惫的身心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在新一轮的骚乱中,沉沉睡了过去。   时间能让人习惯很多,也能让人忘却很多,当各种舆论和亦真亦假的传言终于偃旗息鼓,渐渐被人们从话题中舍弃的时候,时节已进入盛夏。   这一次不只是西区总局迎来了巨大变革,连汇城高层也在悄无声息的动作着,为了避免再次掀起风浪,新任市长低调的进行了上任仪式,管理整顿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中。   一直存放在肖家的录音笔终于可以取回,连同其他一系列与市长勾结的罪证,全部罗列公堂之上。包庇,渎职,受贿,还有私生子丑闻,让宋文杰也不得不面临牢狱之灾。   黎正被任命为新任局长,肖子贤则被推选为副局长,这本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没想到却让整个西区警局办公楼内陷入一股沉闷的气氛中,理由竟然是肖子贤拒绝升职!可除了肖子贤,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比起坐办公室,还是跑前线办案更有意思——这就是当事人肖子贤的原话,不管队里人怎么劝都不听。   “其实我觉得他同意当副局长也没什么不好,咱们将来申请个文件搜查令之类的,应该会很方便吧?”尹航啃着吕维吃剩下的苹果嘟囔着。   手臂上的伤已经痊愈,正如吕敬所说,注射过含有苏瑞铭的抗体的血清之后,伤口真的愈合了。只是当初受伤的人太多,就算把苏瑞铭的血抽干了也救不过来。   CK制药由徐氏地产收购,转手过到韩昭的名下,吕敬以顾少涵的身份重新回到汇城,被聘请为药剂研发部的部长,现阶段正在开发含有人造抗体的药剂,已经初见成效。这些抗体意外的对感染尸毒的睦和小区九号楼居民也有效果,身体素质较好的人已经几近痊愈。   促成这一切的刑侦一队成员,一时间成为了汇城都市传说里的传奇人物,为首的肖子贤和魏蓝更是被过度宣传到夸张的程度,照片在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的刊登着,甚至还有些不明身份的作者撰写的小黄文在网上流传。   “你这是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吧?”吕维推了推金属镜框,“有你这样的下属,难怪肖队不想升职。”   尹航苦着脸丢掉苹果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难道你们不觉得肖队很适合当领导吗?那个气质,还有气场,还有那张面瘫脸,自带威严Buff,只是想象就觉得非常合适。魏哥,你说是不是?”   “我也觉得好像很合适。”魏蓝点了点头。肖子贤如果当了副局长,对他们来说是绝对有利的,为什么那家伙要拒绝呢?“陈姐,我今天早走一会儿,我想去找肖哥问问他怎么想的。”   “今天肖队也没在吗?”好像有好几天没看到肖子贤了,郑凯好奇的向肖子贤的位置张望,“他最近好像超级忙,伤刚好,这样没问题吗?”   魏蓝乐呵呵的抓起车钥匙往外走,“所以我得去看看啊。”   开着用奖金新买的大众CC,好吧,确切来说是自己和肖子贤两个人的奖金合资买的,魏蓝哼着找不到调子的小曲儿驶向肖子贤所住的小区,时间还早,肖子贤应该还在忙,好几天没碰面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哪怕先去家里呼吸一下含有对方气味的空气也不错。   钥匙推入锁孔,轻轻转动,只一声轻响门就开了,这也太粗心了吧,出门竟然没有反锁?不对,玄关有熟悉的鞋子,原来他在家啊,竟然学会偷懒了。可是……怎么还有一双陌生的鞋子?   “肖哥?”脱好鞋,魏蓝绕进客厅里,并没看到有人在,浴室却响着哗哗水声。不知为何,心中居然紧张起来,魏蓝不自觉的轻手轻脚靠近浴室,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扭开门把手,却在看到浴室里花洒下纤瘦的背影时,整个人都懵住了,“你是谁?”   正在洗澡的人也被突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慌乱的抓过手边的毛巾围在腰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错愕的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人,“魏蓝?”   “刘安?你怎么……”正说着,魏蓝瞧见卧室门打开,衣衫不整的肖子贤从卧室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你回来了?”肖子贤似乎对于魏蓝的出现并不惊讶,很平常的走过魏蓝身边,将手中的毛巾丢给浴室里的刘安,“这是新毛巾,用完就丢了吧。”却在瞧见刘安腰间围着的毛巾时,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毫不避讳的伸手扯了下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喂,那是我的毛巾!”魏蓝伸手想要抢回,被肖子贤一推,退出了浴室,“这是怎么回事?”   “他挡着那里的你还打算捡回来用?”   魏蓝被肖子贤问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肖子贤说的是什么,“不不不,当然不要了,我不是说那个,为什么刘安在这里,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刘安的亲舅原来给胡达做过秘书长,我让他从他舅舅那里弄来了一些情报。”   “问情报需要这样问?”魏蓝指了指肖子贤袒露的腹肌,不是他想要怀疑,只是眼前这个状况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浴室里的刘安已经穿好了衣服,见外面两人一副箭拔弓张的气氛,心中暗爽了一把,很不厚道的给魏蓝丢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而对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的肖子贤说,“看来今天不方便,我先走了。”   关门声之后,房间里依然一片寂静。魏蓝转身闯进卧室,床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动用的痕迹,正打算去别处继续查看,却被高大的人影挡在卧室里。   手臂被紧紧握住,传来阵阵刺痛,隔着薄薄的衣料可以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炽热,以及颤抖的怒气,“放开我,你这是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在怀疑什么?”冷硬的声线冻得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寒意,肖子贤一手按住魏蓝的背,一手握住手臂,压制着魏蓝跌进柔软的床铺里无法起身,“你是认为我和他会做些什么?比如这样的事?”   炙热的手掌由衣摆探入,摩擦着皮肤带来一轮又一轮的颤栗,好喜欢被这双手碰触,魏蓝扭动着身体躲避着,此时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他还有事要问,“那你直说没做就是了,可你们这幅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凭什么怪我?”   听得出对方声线中压抑的颤抖,肖子贤很清楚自己的手能给魏蓝带来怎样的快乐,对此,他乐在其中,指尖蹭过胸前的两点,怀里的人兴奋得不自觉弓起背脊发出魅惑的低吟,“为了听取情报,我只是请他吃顿饭,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和端着果汁的服务员撞在一起,一壶果汁泼了他一身,我也没能幸免,就是这样而已。”   “那为什么要把他带回这里!”愤懑的情绪凌驾于快感之上,内心莫名的情感无限膨胀,不高兴!讨厌这样!为什么要把别人带回这里!魏蓝的身体随着心境冷了下来,无论那双手如何撩拨,都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发觉怀里人的状况不太对劲,肖子贤停下动作将魏蓝翻了个身,牢牢压在身下,“只因为该说的话还没说完而……已……”肖子贤蓦然住了口,眼前的一幕是他未曾想象过的,这个永远展露着笑容的人无声的哭了,眼泪洇湿了鬓角。   “为什么……”   肖子贤轻轻拭去魏蓝眼角的泪痕,轻吻着对方颤动的睫毛,“你不该怀疑我,我不会背叛你的心情,就像你绝不会背叛我一样。”   “我不想怀疑的,可是今天的状况实在是……再加上之前听过的那个录音。”   “录音?你果然已经听到了?”肖子贤明知故问,“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以此威胁徐新而已,你不相信吗?”   相信,怎么舍得不相信!就算是假话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去相信,只要这个人能留在身边,什么都可以相信!魏蓝伸出手臂紧紧环抱着肖子贤的背,“可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带回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不想让任何人踏进这里一步!”   今天的魏蓝很不寻常,有着从未有过的执拗,也有着从未显露过的脆弱和敏感,难道这才是他的本心吗?他究竟将自己的不安和负面情绪封锁得多深,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肖子贤也回抱住魏蓝,一边赋予细碎的轻吻,一边低声安抚着,“不会了,这里只有我们,再不会有任何人进入我们的家。”   只属于你和我的家。 第84章 84 旧案   不同于以往的积极热切,让肖子贤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魏蓝,他从未见过。   埋在那里的脑袋不停动作着,将其纳入的口腔湿滑炙热,肖子贤难耐的抚摸着魏蓝的头发,这样下去可不妙,说不定自己会先缴械投降。   “别这么急,起来,让我帮你。”拉开魏蓝,肖子贤不容拒绝的封住对方的唇舌,如此温暖又柔软,发狠似的在其中掠夺翻搅,同时得到了来自对方前所未有的热烈回应,肌肤紧贴传达着彼此的体温与脉搏的颤动,就像□□一样渗透内心,被其牢牢捕获,“爱你……魏蓝,我爱你。”   不知是气氛所驱,还是内心的情感膨胀到了顶点,一直以来羞于启齿的轻柔爱语如此顺畅的脱口而出,肖子贤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那双不老实的手更加急切的在自己身上摸索,腰身不停扭动着挑战肖子贤忍耐的极限。   “哥……我喜欢你。”   略带沙哑的呢喃就像一把利刃割断绷紧的神经,理智崩断的声音竟然如此清脆,什么是节制?什么是手下留情?都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此刻不需要那些东西来束缚内心的渴望,胸口剧烈的鼓动,和彼此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比什么都真实。   柔韧有力的腰线,挺翘的双臀,修长结实的大腿,掌心滑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传来欣喜的颤抖,怀里的家伙今天出奇的敏感,仅仅是侵入都已经让彼此的身体激动得快要到达顶峰,野蛮的律动更是让人无法保持沉默,喘息和轻哼交织在一起,直至迎来清晨的第一声鸟鸣。   幸好是休息日,魏蓝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钟,晃晃悠悠爬起来喝了口水,瞧见肖子贤衣帽整齐神清气爽的坐在沙发一角看报纸,想说些什么,竟发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   好好洗了个澡,把红肿到快要麻木的地方好好清理一下,不过很显然那里已经被某人认真仔细的清理过了,并未感到太多不适。魏蓝套上睡衣又游荡回沙发边躺了下来,脚丫子踹在肖子贤的腿上蹬来蹬去,“你说的找刘安要的情报是什么啊?”   “捕蛇行动临时换卧底的事并没有那么单纯,宋文杰本来就想把刘安换成你,但又找不到好借口,刚好刘安当了出头鸟,通过他舅舅的关系施压,让宋文杰顺水推舟的把你替换进去。”   “宋局长?我应该和他没什么私仇,为什么要针对我?”魏蓝扭来扭曲都觉得躺的不舒服,干脆爬起来转了个方向,头枕在肖子贤的大腿上,这才消停。   收起报纸,整齐叠好,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一角,肖子贤用手指拨弄着魏蓝翘起的发梢,目光含蓄而宠溺,“他需要扼杀掉你这个隐患,这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曾经对你的父母做了什么。传言都在说,是你父亲亲手开枪射杀了你母亲,然后畏罪潜逃,你认为那个是真相吗?”   “我不信,记忆中爸妈感情非常好,吵架都不曾有过,我爸怎么可能开枪杀我妈?”   “那个传言就是宋文杰放出来的,曾经魏叔是西区刑侦科科长,宋文杰当时还是副局长,因协助破获了一起邪教集体杀人案而荣升局长,他所作的最大‘贡献’,就是抓出了与邪/教有关联的魏叔。”   “怎么可能?”魏蓝惊得弹坐起来,“我爸那么耿直,怎么可能和邪/教有关?”   肖子贤按着魏蓝的肩膀,又把乱动的人按回腿上,“听我说。当时局里人都在猜测,认为宋文杰只是想趁你父母失踪,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捏造事实强制结案,只是大家苦于没有证据无可奈何。但是别忘了,我爸和魏叔曾经是关系最亲密的搭档,我认为我爸应该对当时的事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不会对回到警局工作这件事敬而远之。”   “我爸曾经给我讲起过的版本,和宋文杰散布出来的有些不同,他说并不存在什么邪教,那天魏阿姨被歹徒挟持误杀,魏叔愤怒之下击杀了那名歹徒,所以被革职处分,离职后伤心欲绝的离开了这个城市,带着魏阿姨的遗体一起……”   “这个也不是真相。”魏蓝打断肖子贤的陈述,笑呵呵的问,“你们只知道我妈名字叫魏冬梅吧?是不是从没有问过她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从记事起,他就知道魏蓝的母亲叫魏冬梅,和父亲魏晨相同的姓氏,因为魏冬梅是被魏家资助收养的孤儿,就算是改了姓也不稀奇,自家父母也是这么说,本以为只是个有趣的巧合,难道还另有隐情?肖子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妈是改的姓,她从不对我谈及她的出生地,我也从没见过外公外婆,但我唯一记得的是,她原本姓吕,叫吕冬梅,那还是我小时候,有一次老爸喝醉了无意中说出来的。”   魏蓝拉过肖子贤的手臂,亲昵的搂进怀里,温暖的体温如此让人安心,“而且,还说了老妈是他在宁诚福利院认识的。”   宁诚福利院?那不正是魏蓝呆过的那一家福利院吗?指腹轻扫过温热的耳廓,肖子贤大脑快速运转,将刘安提供的情报和魏蓝所说的线索结合在一起。   “刘安说,当时发生了轰动一时的连续伤害事件,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无法以正常结论定案,所以高层要求以邪教集体杀人作为幌子,真相被掩盖了起来,不知幸或不幸,案件的中心人物,就是你的父母,也没有被曝光出来。”   “肖哥。大规模伤害事件,不得不被掩盖的事实,出场人物有我的母亲,而且她姓吕,当这些特殊条件结合在一起,你会联想到什么?”   “别乱猜。”   捂住眼睛的大手那么温柔,魏蓝并不打算把它拉开,“我觉得那就是众人不愿面对的真正的真相,那天吕敬对我说,我的五官有些熟悉。其实你仔细看,我,小维,还有吕敬,我们的五官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之处,我一直就在想,我们会不会来自同一个地方,我的身体里也留着那种怪物的血,所以就算被注射了那个东西,我也没有死掉。”   就算不想接受,也不得不去考虑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肖子贤有足够的理智让自己摒除一切私心,客观的对待这个言论,“你是怀疑当初的魏阿姨像吕敬那样制造了骚乱吗?”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个猜测是真,那恐怕我妈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存在老爸枪杀老妈的说法咯,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对我爸施压了,他的腿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没道理不知道真相,除非他一直都在欺骗我。”扶起魏蓝,肖子贤拿出一套新衣服摆在魏蓝身边,“走吧,回家一趟,务必逼他摊牌。”   傍晚时分,二人来到肖家二老门前,即将面对真相的魏蓝抑制不住的兴奋。门打开的瞬间,大皮摇着尾巴扑向魏蓝,恨不得把自己的主人舔进肚子里以解相思。   “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什么都没准备。”孙学玲嗔怪的把二人让进屋,抱出来冰西瓜切好了放到桌子上,“晚饭想吃什么?我看看还有什么食材能用。”   魏蓝不好意思的拦住孙学玲,“孙姨您别忙了,我们随便吃点就行,大热天的……”屁股被狠狠掐了一把,没说完的话连同痛呼一起被生生咽回肚子里。   肖子贤没事人一样,无视魏蓝疑惑的眼神,对自家母亲说,“魏蓝最喜欢吃排骨,您买些排骨回来吧。”   “这倒巧了,家里还有排骨,解冻一下就好。”孙学玲一边回答一边翻看冰箱里的存货,“好像除了排骨还真没别的了。”   “他还喜欢吃虾。”肖子贤板着脸补充道。   “虾还真没有,那我去买虾回来,你们先吃西瓜。”   门终于关起来,肖承安无奈的笑看着自家儿子,对那赶人的把戏心知肚明,“说吧,特意把你妈支出去,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肖子贤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说,“我想知道魏叔夫妇失踪案的真相。”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肖承安没想到肖子贤会突然提起那件事,心里丝毫准备都没有,“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并不是真相。”肖子贤冷声回答,“我之所以会励志走进这一行,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帮魏蓝找到父母。当初阻碍真相泄露的胡达和宋文杰都不在了,您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吧?还是说您也牵扯在那之中?”   “混账!”居然敢质疑亲爹?肖承安气得眉毛都立起来,“说什么浑话呢?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当初一起参与到案件中的兄弟们,那也是魏晨最后的愿望。”   “既然如此,您就把真相说出来吧,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肃清知情人了。”肖子贤咄咄逼人的语气惹得老爷子更加不悦,但他不打算退让,“这件事关系到魏蓝现在的处境。”   不想像那时候一样,让纯粹的笑容从魏蓝脸上消失,不想再看到那双空洞的浅色瞳孔。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真相,是时候浮出水面了。 第85章 85 相识   厚厚一叠卷宗摆在桌面上,密封袋上纤尘不染,似乎一直都被很好的保存着。魏蓝抖着手拆开封装线,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   经历了悲痛、无助、茫然之后,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去承担,也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在无数次寻找无果之后,终将它牢牢锁于内心深处,不再期待,也就不再会感到痛苦。   照片记录下的画面犹如人间炼狱,长长的街道上满是碎尸与血污,与不久前发生的吕敬制造的惨案何其相似,但文件中记载的事实却与想象中有些出入,魏蓝指着照片中的那些尸体,“肖叔,当时行凶的真的只有一个人吗?这些被咬死的尸体没有再爬起来?”   “没有。”肖承安知道魏蓝想问的是什么,吕敬制造的那场恐怖事件他知道得很清楚,两者之间看似相同,却又不同。   “那些被咬死的尸体就那么死了,并没有像吕敬控制的那些一样爬起来,而且当时的凶手也只有一个,她咬死了那条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遇难者多达四十七人,轻伤重伤者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其中包括警方人员。”   “凶手是……”   不忍看到那张充满阳光的脸露出如此哀伤的表情,肖承安开始质疑自家儿子的行动是否正确,如果不将真相挖出来,让魏蓝永远在谎言里充满期望的活下去,是不是会更好呢?可事情已经被推到这一步,不想面对也已没有退路。肖承安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是你母亲。”   还记得那是个盛夏的午后,父亲还在上班,暑假的无所事事让魏蓝和母亲天天黏在一起,温柔内向的母亲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当起了全职主妇,家里总是被收拾得一尘不染,饭菜也总是那么香味诱人,那些日子里,最快乐的事就是和母亲一起做好饭菜等待父亲下班回家。   那样幸福得就像童话故事般的生活,止于那个突然下起暴雨的午后,正在准备晚餐的母亲突然很痛苦的跌倒在地,魏蓝惊慌的想要去搀扶,却被狠狠推开,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着挣扎与压抑,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母亲就那样冲出门去,小小的魏蓝拼命追赶,还是没能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母亲的身影,他被附近的民警送回了家,从那一天起,那个家就成为了他独自生存的地方。   魏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几天后,饥饿脱水奄奄一息的他被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叔抱了起来,他不太能明白那个大叔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在说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了吧?为什么不会回来了呢?因为他太不听话吗?   最终,连那个家都不能回了吗?魏蓝住进了一个叫做福利院的地方,他不喜欢那里,原本喜欢粘着他的孩子总是会在几天之后开始疏远,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等到察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孤立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理睬。   妈妈是怪物,孩子肯定也不正常。   是在哪里听到的那句话呢?好像是几个妇人在交头接耳,她们还在对他最后一个小伙伴灌输着那样的言论,原来这就是自己被疏远的原因吗?怪物是什么?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的朋友只剩下门卫室里那条年迈的看门狗。   承受着冷言冷语,忍受着不公的苛待,孤独的一年,压抑的一年,空洞的一年,彷徨的一年,一年又一年,心境也在随之改变,当他发现自己突然开始习惯这一切的时候,又重新快乐的笑了起来,因为没有人能够再牵动他的情绪,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还要悲伤给谁看呢?   没有人会怜悯,只有将负面情绪全部埋藏心底,强迫自己去淡忘,久而久之,好像真的再也想不起来心中的那一隅暗处。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唯一被铭记在心的就是那个偶尔来看望,却从不曾露面的背影,那会是谁呢?   “一枪击中冬梅额头的人不是魏晨,而是我。”肖承安平静的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这么做,魏晨是不会清醒过来的。”   “我能理解,而且肖叔您不用那么自责。”温顺的笑容是将灵魂生生撕裂成两半的产物,一半被强制剥离封存起来,另一半则作为伪装好好的展露给世人。魏蓝安慰着陷入内疚的肖承安,“我妈已经是个死人了,您的做法是在保护无辜的路人不再受到伤害,没必要这么在意。”   肖承安摆了摆手,“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最终我也还是做出了不该做的选择。”   “什么选择?难道您把他们……”   “我把他们放走了,趁乱让魏晨把冬梅的遗体带走,为了让自己好向局里解释,我逼迫魏晨打伤了我的腿。”肖承安目光中的愧疚更加深沉。   “我现在非常疑惑,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如果我没有放任魏晨离开,现在的魏蓝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至少还能有一个亲人陪在身边。”   另一种人生未必就会比现在的好,魏蓝从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想象或对比,“我有亲人,我知道肖家一直都在资助我的生活和学业,所以您和孙姨就是我的父母,今后也一样。不过我很想知道,他们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和您联系过吗?”   “再没有过任何音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多年来我也尝试过暗中寻找,但都没有结果。”   下意识的胡乱翻动着手里的文件,一页表格下方的落款引起魏蓝的注意,他将那份表格抽出,仔细阅读表格上的内容,那是他进入宁诚福利院的证明和申报文件,签署人竟然是郭文?“肖叔,当初我的相关事项办理,都是由这个叫郭文的人办理的吗?”   “是,发生那件事之后,我也拿腿伤作为借口办理了离职,把这些资料也偷偷带了出来。”肖承安摸着落款处的签名,颇多感慨,“当时我们最信任的人就是郭文了,他没有直接参与到那件事中,不会被上层盯那么紧,只能委托他来处理关于你的安排。”   记忆中那些嫌恶的嘴脸到底因何而来?如果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母亲已经是个死人,那她最初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呢?福利院里的人会对自己摆出那样的态度,恐怕是知道些什么吧?老郭的死又会不会与此有关?   “肖哥,明天能不能请个假?我想去福利院一趟。”   “我陪你。”   孙学玲一脸欣喜打开门的时候,迎来的确实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氛,“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怎么都板着个脸,是不是你们爷俩欺负人家魏蓝了?”   肖承安状似不经意的收起桌上的文件推向魏蓝,“你说什么话呢,魏蓝那么好的孩子,谁舍得欺负。我手里有些早年的旧案件总结,他们有兴趣就给他们看吧,我老了,拿着也是浪费。”   “那还至于搞得气氛那么严肃?怪吓人的。”孙学玲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子进了厨房,“时间有点晚,都来帮忙吧,我得赶紧把排骨炖了。”   同一时间的刘安可就过得没这么滋润了,长期的停职休假让他心情极度烦躁,又接连遭受徐新的胁迫,昨天好不容易去了肖子贤的家,在魏蓝那里撒了一肚子恶气,还没高兴够呢,徐新这混蛋又大半夜的敲门来兴师问罪,到现在都还没走。   刘安气哼哼的端着两碗泡面坐到餐桌前,满脸不耐烦的叫住徐新,“你不是闹饿吗?我只有这个,吃吧。”   徐新才不会被这样的逐客方式动摇,大大方方接过纸碗吃起面来,还气人的补了一句,“你应该给我煎个蛋放面里。”   “哪那么多废话,给你吃的就不错了。”刘安怒瞪着徐新,一双凤眼秀气中带着丝奇妙的野性,“你到底想怎么样?威胁也威胁够了吧?现在我做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没必要在受你胁迫了吧?干嘛还在这没完没了。”   “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喝掉最后一口汤,徐新才不紧不慢的问,“早在捕蛇行动收网的那一天,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那一天?难道不是后来徐新突然出现在西区法医研究室开始的吗?‘捕蛇行动’收网那天的耻辱,他怎么可能忘记!地下室已经被警方包围得水泄不通,昏暗大厅里一片混乱,刘安警觉的发现有个带着面具的人往洗手间的方向移过去,他紧跟其上举着枪步步逼近。   猛然踹开洗手间的木门,枪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洗手台。那个人肯定进了这里,不会看错,刘安小心翼翼往隔间的方向走去,当他听到背后的门被重重关闭的瞬间,心生不妙的预感,糟糕!大意了。   正要转身的刹那,身后的人动作实在是太快,刘安只感到整个人被紧紧束缚在另一个怀抱里,手腕被握得刺痛,再也没力气握紧□□。   “乖乖别动,我不伤你。”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说着,“把你的衣服借我用用就行。”   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牢牢压在冷硬的瓷砖地面上,口中塞了一大团碎布,从内到外的制服全被扒了个干净,只留一条内裤遮羞,刘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骨节被地砖硌得生疼,愤怒的发出呜呜的悲鸣。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换上了自己的制服,袖子裤腿全都短了一大截,穿在自己身上原本非常宽松的上衣裤子,如今穿在这人身上,扣子只能勉强系起,却被勒得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滑稽样子,一时间,他竟忘记了害怕,噗嗤一声笑出来。   而那个强盗也被这意想不到的笑声吸引住了,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笑出来吗?躺在地上无力反抗的这个家伙还真是相当有趣呢,不知道什么叫危机感吗?   徐新从紧绷绷的制服口袋里摸出□□,翻开证件,将那上面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刘安吗?证件和配枪如果搞丢了会很麻烦吧?我仁慈的把它们还给你好了。”   说着,徐新挑开刘安的内裤边缘,恶作剧似的将证件和配枪贴着柔软的臀肉塞进内裤里,还顺便拍了几下感受那种弹性,满意的引发对方闷在喉咙里的一连串怒吼,“别急,我会去找你的。”   刘安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惊愕的瞪着眼前徐新那张欠抽的笑脸,“那个人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给小安安一个交代~~ 第86章 86 怪物   院门还是老样子,掉了漆的铁栏杆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响,院子里那几颗柿子树也比记忆中茂盛许多,走廊里还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比印象里沧桑了不少。   “周姨,汪爷爷在吗?”魏蓝趴在管理室窗口,笑嘻嘻的对里面正聊得火热的中年妇女发问。   “你是哪位?”被唤作周姨的周敏疑惑的看着窗外两个好看的年轻男人,觉得都有些眼熟,“找院长什么事?”   魏蓝提起手中的水果袋子给周敏看,“我是魏蓝,太久没回来了,想来看看他老人家。”   “你是魏蓝?”惊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高得可疑,周敏尴尬的笑了笑,隐藏起不太自然的态度,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院长在,就在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   “谢啦。”   走出一段距离,确保不会被人听到的情况下,肖子贤低声问,“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好像很怕你。”   “当初有几个阿姨教唆其他孩子排挤我,还从生活方面苛待我,大概是怕我来寻仇吧。”即使在说这样的话,也是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笑脸,魏蓝拍了拍肖子贤的肩膀,“无所谓啦,都过去那么久了。”   见到魏蓝的汪清震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回过神,赶忙把二人让进办公室里坐下,端上两杯温开水,“都长这么大了,那么多年一次也没回来看看,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说着又看向一边的肖子贤,“你是肖家的小子吧?魏蓝在这的那些年,也只有你来看过他。”   “嗯。”   嗯?这个反应是什么情况?魏蓝偷偷瞄向笔直坐在旁边的肖子贤,惊讶的从那面瘫一样的表情里瞧出了一丝丝羞涩的味道,这家伙害羞起来是这个样子吗?   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那个只留下背影的家伙,终于可以肩并肩。魏蓝乐呵呵的把水果递给汪清,“我知道您很为难,所以也不敢轻易跑回来惹麻烦。”   “这话说的,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笑声中带着历尽沧桑的无奈,当初那些管理人员私下做的事,他也有所察觉,但又无可奈何,如果为了帮助魏蓝而教训那些管理员,很有可能当初隐瞒下来的事会被捅出去,那是他绝不希望发生的,同时这也是对魏蓝最好的保护方式,“今天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不是年不是节的。”   “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向您请教。您还记得我的母亲吗?魏冬梅,听说她也曾在这里生活过。”   怎么可能会忘记,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也不会害得魏蓝遭受那样的对待,“我们出去说话吧,好久没来了,我带你们到处转转。”   很多小孩子在全新的游乐设施上欢闹嬉笑,曾经那些破旧的玩具已经被全部替换掉,魏蓝亲昵的搀扶着汪老院长,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我母亲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他们要说她是怪物?”   “她不是被人送来的,应该算是遗弃吧……”   那一夜,汪清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惊醒的,许多房间也都亮起了灯,似乎同样被其惊扰。披上外衣走出院外,铁门边坐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门卫正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汪清抱起女孩向外张望,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女孩长得非常清秀甜美,只是穿在身上的破旧衣服与其极不相称,最初的日子里,女孩连话都不会说,还是自己一字一句的教会女孩如何说话,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秀秀’的本名叫吕冬梅,是不是这几个字,汪清不敢肯定,只能从发音来猜测,从此以后,女孩用回了吕冬梅这个名字。   汪清怀疑过,吕冬梅会不会是因为患有什么疾病才会被家人遗弃,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让人无法不去心疼,汪清用自己的积蓄带着吕冬梅去医院做检查,意外的是没有查到任何不妥。   如果不是因为疾病,难道是家里养不起了才会遭到遗弃?可这都什么时代了,哪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吕冬梅一天天长大,性格虽然还是有些腼腆,但已经可以和其他孩子玩儿在一起,就在吕冬梅十岁生日那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汪清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可怕事件。   孩子们在院子里吵闹着,他们兴奋的发现树杈上长了一根干巴巴的蘑菇,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相互怂恿者爬上那棵高大的树,就连一向安稳的吕冬梅也被气氛带动得兴奋起来,她身体柔软又轻盈,比其他孩子更顺利的爬上了树杈。   悲剧就发生在那一刻,树杈发出咔嚓嚓的断裂声,吕冬梅毫无防备的随着折断的树杈从接近三楼高的地方坠落。   汪清闻讯赶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细小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显然胫骨已经断了,院内的保健医生已经对吕冬梅宣告了死亡,可汪清不死心,执意拨打急救电话,小心翼翼的为吕冬梅施以急救措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众人三言两语的劝说下,汪清终于还是接受这个现实,他心里很清楚,救不回来了,即使内心多么的不甘也无济于事,然而就在他打算松开那只小手的时候,掌心里的小小手指竟然动了一下!   随着手指的动作,长长的睫毛扇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睁了开来。还活着!她还活着!可与自己的喜悦不同,汪清发现周围的人都用惊恐的目光警惕的望着女孩。   是啊,这也难怪,若是疾病或溺水,抢救过来实属正常,但眼下的情况诡异得让汪清不自觉的将小小的吕冬梅推开——胫骨断裂当场死亡的人,怎么可能抢救的回来?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可女孩确确实实就在眼前爬了起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是刚刚睡醒一般,茫然的望向汪清,随后露出甜美的笑容。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也许这是上天的恩赐吧!急救中心的人已经赶来,汪清遣散了围观工作人员,随便从旁边拉过一个摔伤比较严重的小女孩,对急救人员撒了个弥天大谎,就这样,吕冬梅的事被隐瞒了下来。   伸出布满皱纹的指头,汪清指着一棵高大的槐树,“就是这棵树,当初她就摔在这里。我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也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的冬梅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也不像原来那么合群,总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后来呢?没再出过什么事吗?”魏蓝深深嗅着槐花馥郁的馨香。母亲她也曾在这里生活,踩着同一片草地,望着同一片天空。   汪清找了条没人的长椅坐下来,老了,腿脚还是不给力了,“后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出事了,看似正常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上中学那年。”   当时的吕冬梅十六岁,在魏家的资助下上了一所不错的中学,曾经发生过的可怕一幕已经快要被人们淡忘了,吕冬梅也还算正常的按部就班生活着,偏偏那一天,学校外的一只流浪狗被车撞死,尸体就倒在校门口,所有师生都远远绕开那片血腥,唯独吕冬梅,出神的站在那里盯着流浪狗的尸体,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来伸手去抓被碾碎的狗尸,甚至打算往嘴里放。   接到学校保安通知的汪清急急忙忙把吕冬梅带回了福利院,也不得不给她办理转学。他想不明白吕冬梅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可怕的事。   回来后的吕冬梅依然是正常的,没再做出什么奇怪举动,一年的休学应该足够了,吕冬梅再次被送回市区,在新学校里学习生活。   “冬梅是个聪明孩子,学什么都快,也是那一批孩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魏家老爷子决定收养冬梅,全力资助她的学业,冬梅也很高兴,还改了姓氏做了魏家的养女,就这么和魏家小子魏晨谈起恋爱。”汪清回忆着,“但是冬梅毕竟不能算是个正常人,这事也不能瞒着魏家不说,所以我和老爷子把冬梅的情况如实交代了。”   “我爷爷?他怎么说?”魏蓝很好奇爷爷会是什么态度,印象里的爷爷是个很威严的老头子,但对子孙的疼爱可以称得上溺爱,人鬼之间惊世骇俗的恋情实在是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范围,老爷子难道也能照单全收?   汪清给出的答案果然是惊世骇俗的,“魏老爷子说,自己也活不了几年,现在拦着死了也拦不住,孩子愿意就随他们去吧,看得出为老爷子也是很认可冬梅的。果然他们大学毕业后没两年就结了婚,后来还抱着刚出生的你回来看望过我。”   “我真的是我妈生的?”魏蓝这话刚问出口,后脑勺就被汪清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这熊孩子,说的什么话?”汪清责怪的瞪着魏蓝。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这可真是误会了,魏蓝赶忙解释,“我只是好奇,如果照您说的,我妈那时候已经是死过的人了,真的能生出我来?”算了,这话怎么问都听着奇怪,干脆换了个说法,“我是想说,那我是不是一半是人一半是尸体?所以那些阿姨才觉得我也是怪物?”   魏蓝的疑问,让汪清和肖子贤都陷入沉默之中,这个问题是他们从没仔细去想过的,眼前的魏蓝有呼吸有心跳也有体温,活蹦乱跳一个大活人,真的是被僵尸生出来的?   肖子贤内心的疑惑比汪清更多一重,那不只是僵尸生子的问题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吕家的这些活死人真的能算作僵尸吗?   死而不僵,拥有自己的意识,可以正常的生活做事,除了没有心跳呼吸以外,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们到底是些什么?而身边有说有笑的魏蓝并不姓吕,他又会是什么呢? 第87章 87 遗漏   好黑,好暗,看不清周遭环境,只能瞧见脚下无边的泥泞,和成堆的血肉与尸骨,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香气,与腐臭混合在一起。   本就昏暗的地方竟然还有更加阴暗的角落,阵阵金属摩擦声由那个角落频频传出,魏蓝迈开沉重的步伐,在泥泞中艰难前进。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尸坑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如此狰狞,像是被野兽撕咬至此。   又是那只惨白的手,由无尽的黑暗中伸出。不能靠近,不能被它拖入看不见底的深渊,隐藏在暗处的巨兽之口犹记在心,不可以再一次被蛊惑!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的继续移动着,着魔一般向着那片暗处走去,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纤弱的手腕,魏蓝在心中发誓,这一次绝不会被拖入,他要拯救深陷此处无法逃脱的那个人,无论他是谁!   稳住身形,魏蓝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向后移动,拼尽全力双手握住那只手。动了!终于拖动了!那只手臂被魏蓝一寸一寸拖离阴影,而手臂之后的景象也一点一点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怎么会是骸骨!除了手臂以外的地方全都只剩下皑皑白骨,白骨的另一只手,被手铐牢牢锁在金属框架上,那就是声音的来源吗?对啊,好奇怪,为什么除了手铐发出的碰撞声,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魏蓝张开口想要喊叫,想要发出能让自己安心的声音,可喉咙就像被棉花团堵住一样,即便痛苦的将胸腔的空气全部挤压,也发不出一丝声响,就连咳嗽都是寂静的。   骸骨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魏蓝也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身体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完全不听大脑指挥。这是哪里?面前的骸骨会是谁呢?   不,那不重要,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这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不能说,不能动,要这样对望多久才能结束?会永远被困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古怪地方吗?   喂。   声音?从哪传来的声音?有人在说话吗?   喂,醒醒!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魏蓝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刘安?”   “怎么了?不欢迎我?不欢迎也没办法,从今天开始我回来上班了。”刘安不耐烦的走出休息室,“你睡觉能不能老实点?一个劲儿在那嗯嗯出怪声,还皱着个眉头满身大汗。”   又做噩梦了吗?梦境有些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做过类似的梦,只是记不清了,无论如何,能从那压抑的梦境中挣脱,多亏了刘安的巴掌,“谢啦。”   一口水喷出好远,刘安像见鬼似的看着扒着头发从休息室晃出来的魏蓝,挨了巴掌还说谢谢,这是病得不轻啊?刘安别扭的瞥了魏蓝一眼,转而怒瞪着对方若隐若现的腹肌,修长的手脚,高挑的身形,嫉妒之心瞬间泛滥。   一样吃东西一样锻炼,为什么身材差异就这么大呢?没关系,就当那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范好了,刘安郁闷的背过身不再去看。   上班时间一到,办公室里也热闹起来,讨论的最热烈的就是睦和小区九号楼即将拆除的话题。这是个好消息,市民口中流传的鬼楼终于要被拆除,真可谓皆大欢喜,只不过决定拆除的理由并不美妙。   一切源于细心的郑凯在编写结案报告的时候,意外发现毅杰建筑成员活动表里,突然不再有工程业务记录的员工是二十四人,但魏蓝听吕敬提起的人数是二十三人,在对那名员工的亲友进行走访之后,已经可以确定当初真正的遇难人数是二十四人,还有一具尸体没有被发现,应该还在九号楼的地基坑里。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发现,没有人会愿意在埋了死人的楼里居住,规划局不得不做出拆除的决定,就算并不存在第二十四具尸体,那个楼的名声也已经够臭了,拆了永绝后患。   “魏哥,你找顾医生做血液检查了吗?”尹航对这件事好奇很久了,吕维的血液检查结果早就出来了,和那些针剂药片里所含的变异细胞如出一辙。   “去过了,还没出结果。”魏蓝有些心不在焉,不只是因为凌晨做的那个梦,还有昨晚突如其来的一位访客所说的话。   那位访客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出现的老郭,明知对方已死的情况下,这样突然的面对老郭,让魏蓝多少有些不自在。这一次老郭手里没再拎着炸鸡啤酒,魏蓝不可否认的感到一丝失落,肚子正饿着呢。   “自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我好像就买不了东西了,和老板说话都不搭理我,我也摸不到那些东西。”老郭不客气的坐在魏蓝对面,“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这件事,多亏你找到了我的尸骨。”   话说的太直白,魏蓝一时间难以适应,“那只是个意外。”   “跟我就别谦虚了,我在这世间也呆不了几天了,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意识到死亡之后,反倒想起很多快要被遗忘的事,趁着我现在还能有个人样,得赶紧把话告诉你。”   一经提醒,魏蓝才发现今晚的老郭确实与之前不同,看起来虚无缥缈,仿佛能透过他看到他身后的事物,完全没有真实感,“你要去哪里?要消失了吗?”   “当然是去投胎啊,那可是件大好事。”老郭笑得憨厚,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着怪异的空旷感,“长话短说吧,我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跑去睦和小区九号楼,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父亲魏晨的人,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理我,我跟了他一路,一直跟进了那个九号楼,可进了大门就找不见他了。”   “我爸在睦和小区出现过?”这下子魏蓝可来了神,难道那不负责任的老爹真的还活着?   “只是很像,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我又跑去物业找监控记录,可没个像样理由人家哪会给我看,我只好编个幌子,借着刑警的身份骗物业,说有疑似犯罪嫌疑人的家伙进了九号楼,天知道我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啊。”   魏蓝跟着老郭的情绪紧张起来,“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可不是嘛,竟然翻出来胡达往排水口塞黑色塑胶袋的画面,我也太冲动了,不等联系同伴来支援,一个人跑去地下停车场里调查,后面发生的,恐怕和你们所经历的一样了。至于你父亲到底在不在那里,我也不敢肯定,只是那个身影实在是太像了,甚至身上穿的衣服都和他失踪当天穿的一模一样。”   老郭的身影越来越虚幻,又说了些什么,魏蓝已经不太记得了,满脑子都是老爸曾出现在那里的信息。可就算老爸真的在那里出现过,也已经是八年前的事,现在楼都被清空了,怎么可能还在?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加震动,吓得沉思中的魏蓝险些将握在手里的手机丢出去,来电的是顾少涵,看来血液检查有结果了,“顾医生,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奇怪。”顾少涵觉得眼前的化验报告只能用奇怪来形容了,“你的血液在正常情况下看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普通人的一样,但是我用我自己的血红细胞尝试对你造成感染,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魏蓝捂着电话离开吵闹的办公室,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才问,“不会被感染吗?”   “不是不会被感染,而是能够自我修复!”顾少涵的语气就像是一位科学家发现了不为人知的新大陆,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你的红细胞被我的镰刀型变异细胞感染之后,也会出现变异,但很快就会被你自身的白细胞吞噬掉,而且最有趣的是,你被感染的细胞,只会出现完整的变异细胞,并不会产生具有攻击性的镰刀型细胞。”   “那说明什么呢?我的血液不会对别人造成感染,而且还能自我净化?”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顾少涵激动地解释着,“不是,魏蓝,说这么多,我想告诉你的结论只有一个,你的血液,同时具备了吕家的僵尸和巫者两种特性。”   “哎?”两种特性是什么鬼?冰火两重天?“我记得你说过巫者一脉的血对不死一脉来说是剧毒啊。”   “是啊,巫者的血液特性就是,看似普通人的血液,但不会被僵尸一脉的血液感染,反而可以通过自身抗体将变异的细胞完全吞噬殆尽,攻守兼备的体质啊。”   顾少涵盯着电子显微镜上的画面,声音都快抖起来了,“但你同时也具备僵尸一脉的特性,你自身没被感染的细胞,在人为破坏死亡之后,会很快再生,再生的细胞会变成完整的变异红细胞,依然不具备感染能力。”   魏蓝总算听出了一点头绪,巫者一脉基本就是普通人,死了就死了,不能复活,但血液可以吞噬僵尸一脉的变异细胞,而自己将这两种特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不等魏蓝消化掉过剩的信息量,顾少涵又发话了,“照理来说,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巫者和僵尸生下的孩子,会得先天性恶性贫血,生下来就会死,严重的可能会死在母亲肚子里,甚至连带的把母亲也害死。不过我听说过的人里,好像确实有一个例外。”   顾少涵想了想又说,“我曾经听老家人提起过,确实有一个巫者男人和一个僵尸女成功生下了一个女孩,在那么封闭的地方那可是惊世骇俗的丑事,那对夫妻扛不住舆论压力,带着那女孩远走他乡另谋生路,不过后来还是抵不过生存的困苦,把女孩遗弃他乡,两个人又逃回了吕家寨。”   远走他乡?被遗弃的女孩?   魏蓝觉得心脏被揪得发疼,一个答案盘旋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如果是轰动乡里的大事件,那么那一家人的姓名恐怕也是被传得满天飞,魏蓝抱着一丝侥幸开口问,“那你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叫冬梅。”   作者有话要说:   指挥大人召唤我回归大基三~~好纠结。。。   又想码新坑又想渣基三!!!!!   扔鞋决定好了~ 第88章 88 复得   因为和案件的遗留问题有关,睦和小区九号楼的拆除现场自然就会有刑侦一队成员的身影出现。好好一幢楼就这么七砸八砸的夷为平地,碎砖烂瓦已经被清理,眼前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地基坑。   支护从坑底耸立而出,在干燥炎热的天气里,坑底竟然一片湿润,布满泥泞,是地下水吗?这幅景象如此熟悉,甚至可以想象出脚踩着那些湿滑泥土的质感,这一切,为什么与梦境如此相似?   “不对,挖的还不够深,这个高度的楼,就算有支护也至少要挖个五六米,这才距离地面三米多。”魏蓝用金属长杆不断刺入地面,这样找就太困难了,犹如大海捞针。   尹航也觉得这样找不是办法,总不能徒手开挖吧,“用不用联系指挥中心,调几只搜救犬过来?”   “这样的环境,搜救犬也不是很好用,不过可以试试看。”吕维一步也不想走了,鞋底黏腻腻的感觉实在让人不爽,还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他可不想在这深坑里滚成兵马俑。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虽然很微弱,在吵闹的工地里很难辨别,但那种熟悉感让魏蓝轻易捕捉到它的存在,“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魏蓝凝神静听,那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和梦中的声音一样,但是是从哪边传来的呢?金属有很强的声音传导功能,四周围的支护似乎都在产生共鸣,让人难以分辨声源出自何处。   “小心!”肖子贤眼疾手快的扶住险些滑到的魏蓝,拉着他接近其中一处支护,“从一个起点开始慢慢找,声音在传导过程中会渐弱,往声音强的方向找就好了。”   一处又一处的摸索着,脚下深深浅浅的脚印让落脚变得更加困难,就像梦里的那些碎尸,阻碍着他前进。世界宁静了,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叮叮当当的脆响环绕着整个坑底,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紧贴金属支护的耳朵可以隐约感受到微弱的震动,找到了,就是这里。但是,深埋于地下十几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找到了吗?”肖子贤低声问,他清楚地感受到魏蓝散发出的紧张感,也明白,暗无天日的地下不可能传出金属敲击声,“无论有没有,挖开看看吧。”   从物业那边借来的两把铁锨算是派上些用场,本来只是拿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小心点挖。”魏蓝轻轻地铲起一坨泥土抛向空地,“也许他还活着。”   肖子贤没有戳穿魏蓝那自欺欺人的谎言,只是有些担心魏蓝的精神状态,他总觉得今天的魏蓝非常不对劲,准确来说,是来到这片坑地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放空了一样,心不在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魏蓝轻轻摇头,“我只是一直在做同一个梦,那是个暗无天日看不清边界的地方,脚下全是泥泞和尸体,还有这些金属支架,几乎一模一样,但我发誓我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梦?人会莫名其妙梦到从未到达过的地方,并且不止一次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还有那只苍白细瘦的手……   声音越发清晰,甚至可以看得出薄弱的泥土层在拱动,“快挖!真的在这里。”   “小心点啊,会不会是蛇?”尹航不放心的体型坑边的两人。   不,不是蛇,伴随着越发浓重的尸香味,一节灰白色的头骨露出土层,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越来越多的泥土被挖开,坑洞里的景象完全显露在视线之中,那不只是一具尸骨,而是两具尸骨,还有一个女人!   是的,女人,活生生的女人!她的一只手被手铐牢牢锁在支护上,另一只手,却握紧了其中一具白骨。女人双目无神,茫然的重复着机械似的动作,不停摇晃着手中那具白骨,口中喃喃自语。   魏蓝震惊的站在坑边,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心中幻想过多少次重逢的画面,怀念那双温柔轻抚着头顶的手,此刻,那双手被锁在手铐里,手腕磨烂了皮肉却一滴血都没有。   双唇翕动,魏蓝屏住呼吸压抑着快要抑制不住的哽咽,迟疑的吐出一句细若蚊鸣的轻唤,“……妈?”   不可思议的是,坑底的女人有所触动的停下了无意识的晃动,缓缓转过头,抬起满是污泥的脸,即使污渍遮挡了大部分,依然看得出那是张秀美温润的脸,女人茫然的望向坑边站着的魏蓝,不敢确定的回应着,“阿……蓝?”   “妈!”听到那声熟悉的轻唤,十几年来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的爆发出来,魏蓝嘶吼着跪在坑边,敲打着锁住母亲的手铐,“是谁干的?是谁?”   站在不远处的几人感受到了来自魏蓝内心的屏障,此刻谁也无法靠近,谁也无法融入其中,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那里有他遗失已久的珍贵存在。   而眼前一幕更是诡异得让他们不敢靠近,这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画面脆弱得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何止是动作,连开口呼唤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那一个人,只有肖子贤能够闯入那一隅封闭的空间,肖子贤跳进坑里,撬开束缚着吕冬梅的手铐,但还是谨慎的保持着安全距离,“魏阿姨,我是肖子贤,您还记得吗?”   “子贤……肖子贤?我记得,当然记得,不……不对!”几秒前还安静温婉的吕冬梅突然惊恐的将肖子贤推开,尖声叫嚷着,“杀了我,阿蓝!快杀了我,不然我会连你也吃掉的!求你……求求你……”   眼泪冲刷着泥泞,吕冬梅的精神状态游走在崩溃边缘,魏蓝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伸手将母亲从坑里抱了出来,可母亲死死抓着手中那具白骨不肯松开,无奈之下魏蓝只好让肖子贤帮忙把尸骨也一并抬出来,“妈,别急,你现在安全了,我们回家慢慢说,放心,这里我们已经清场了,不会有人发现你。”   “不!我不能走,我会害了你们所有人,趁我现在还清醒,快杀了我,求求你。”   “妈!这到底是怎么了?”魏蓝紧紧抓住吕冬梅的肩膀,抬起衣袖抹去对方脸上的泥巴,“你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眼泪更加汹涌的淌下来,吕冬梅泣不成声的紧紧抱住魏蓝,“阿蓝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阿晨,一口一口把他吞下去,等我醒过来……就只剩下这具遗骨在身边。” 第89章 89 试验   老天爷就像在嘲讽人们不堪的命运,原本艳阳高照的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滴夹杂着泥土腥味,砸在身上刺刺的疼。   “魏蓝,赶紧上去吧,下雨这里不安全。”肖子贤帮魏蓝一起搀扶着吕冬梅,两具白骨也被收入裹尸袋中,他不能像魏蓝一样意气用事,遵照要求,将吕冬梅双手反绑在身后,“失礼了,我必须这么做。”   “我明白。”魏蓝轻声回答。   吩咐尹航几人带着骸骨回去警局处理,肖子贤则带着魏蓝径直前往CK制药,向顾少涵寻求帮助,一分一秒也不敢耽误。魏蓝的心情他真真切切感受得到,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喜悦,身体的颤抖一刻也不曾停止。   吕冬梅身上散发出的浓重尸香味,让魏蓝心里沉甸甸的。小时候就觉得妈妈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虽然不太喜欢,但那完全不能成为母子亲近的阻碍,可现在这股香味已经浓重得让人不禁蹙眉。   害睦和小区九号楼居民感染尸毒的,会是老妈吗?不应该,魏蓝暗自否定了这个猜测,这并不是私心作祟,老妈很小的时候就死过一次了,如果是她害人感染,那么多年来早就有人发病了,至少朝夕相处的老爸会第一个出事。   既然身边的人都没事,那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才对,也许她只是最初的诱因,这期间,建筑工人大量死亡,睦和小区九号楼又发生了那么多意外,冥冥之中那些死气与尸气融合在一起,成为九号楼居民感染尸毒的罪魁祸首。   “妈,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车子在空旷的公路上飞速行驶,魏蓝坐在副驾不时从后视镜观察被绑在后座的老妈,心中有再多不忍,也不敢冒那个险,他也不敢保证老妈会不会再一次突然发狂。   如果只有他自己倒无所谓,可现在不一样,车里还有肖子贤!那是除了家人以外,在他生命中另一个占据重要地位的存在,是让他品尝到更深刻的情感的人。那些从未经历过的喜怒哀乐,原来是这么生动的体会。   而所谓的真相,通常都是残酷的,没有人能想到时隔十几年还能听到当事人亲口讲述当年那一场惨剧。   魏晨带着吕冬梅逃了,在转移落脚点的一个深夜,暴雨倾盆,不敢住旅店,也不敢去任何商店避雨,只有人迹罕至的工地是最好的选择,湿滑泥泞的路面本就难走,还要拉扯着不听话的吕冬梅,两人一起不幸跌入深深地地基坑中,不幸中的万幸是坑底积了一米多深的水,跌下去也没有摔伤哪里。   四下寻找爬上去的路线的魏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吕冬梅的动向有些异常,只觉得脖子突然一阵剧痛,皮肉撕扯破裂的声音传入耳中。吕冬梅的症状又发作了,这是最糟糕的状况。血液汩汩流出,身体也开始变得无力,不能这样,不能放着不管,她会害了更多人,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想要唤回吕冬梅的理智,魏晨吃力的张开口,可被咬破的喉咙只能发出喝喝的怪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魏晨摸出手铐,将吕冬梅牢牢锁在金属支护架上,感受着皮肉一块一块剥离,当疼痛达到顶点之后,竟然也不觉得那么疼了,魏晨颤抖着伸出尚且完好的那只手,爱怜的摩挲妻子的脸庞,等待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到来。   连日的暴雨将地基坑灌满,吕冬梅试图挣脱手铐而磨破的皮肤渗透出血液,那些血液混入坑里的雨水中,引发接下来的悲剧。   一名工人失足掉进水坑里,不幸的坠入坑底挂在了吕冬梅面前的支护上,成为吕冬梅的下一顿食量,而发现工友迟迟没有浮出水面的其他工人,纷纷跳进坑里搜救,灌入口腔的污水就像□□一样快速浸透他们的五脏六腑,一夜之间二十四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这就是真相。”吕冬梅哽咽着,“所以杀了我吧,不然我还会害人的。”   “那可不一定,不做个试验很难死心呐。”顾少涵对魏蓝笑了笑,“还得抽你一管血,我要试试看你的血液能不能中和她的。”   魏蓝二话不说伸出手臂,“抽多少都行。”   看着魏蓝露出放下心来的笑意,顾少涵还是舍弃心中不忍,狠狠给魏蓝泼了一盆冷水,“也别那么乐观,她既然能发狂伤人,就说明她体内只有变异红细胞,没有变异白细胞去抑制,但也很可能没有镰刀型细胞,所以不会造成传染,归根结底,她的体质还是偏向于僵尸一脉,但你不一样,你是巫者的血脉更强烈,试验的结果无非两种。”   “哪两种?”   “好的结果就是她能达到假性‘痊愈’,被你的血液同化,坏的结果是她的血液完全被你的吞噬,她会彻底死亡。”   魏蓝犹豫了,如果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导致母亲死亡,他宁可就这样偷偷把母亲养在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   吕冬梅拉过魏蓝的手,她知道她的孩子退缩了,“我不想这样苟活着,我们试试吧,如果能活下来,我当然乐于回到阳光下自在的生活,但如果失败了,我也没有遗憾,那样就可以下去跟阿晨道歉了,别想那么多好吗?”   母亲的目光那么坚定,魏蓝就算想要拒绝也被那股魄力震慑得开不了口,只好点头应允。   血样试验的结果并不乐观,两种血液混合在一起,有些细胞破裂了,也有些细胞进行再生,结论扑朔迷离无法得到确定的答案,顾少涵不得不再一次征求母子两人的意见,这一次,魏蓝没有过多纠结,他决定赌一把,一半的几率,也算不低了。   肖子贤并不担心魏蓝的状况,只是有些心疼,因为抽了太多血,魏蓝那充满阳光味道的麦色肌肤也蒙上一层苍白,他眼睁睁看着那大大一袋腥红的血液缓缓输入吕冬梅的手臂,而吕冬梅则痛苦的拧紧了眉头。   魏蓝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被那细瘦的手指抓得生疼,依旧不肯松开。至亲的血液流入体内,竟然会这样痛苦吗?“妈?很难受吗?”   吕冬梅没有回答,细瘦的脖子无力的垂着。   “妈?”手中紧握的力量也消失不见,魏蓝惊恐的晃动着那瘦弱的身子,“妈!你说话啊!难受就停下好不好?”   “停下也来不及了。”顾少涵关掉输液器,将针头从吕冬梅手臂中□□,“恐怕是失败了吧。”   真的失败了吗?怀里的人无力的瘫软着,无论怎样呼唤都不曾回应。失去!失去!失去!到底经历过多少个失去了?又还要接受多少次失去?   “为什么会这样?”魏蓝喃喃着,后悔吗?并不,无论哪个结局,他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去习惯失而复得得而又失的打击。   肖子贤一直都在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有时候一个紧紧地拥抱比千言万语都有用,他将那对母子一起纳入怀里,在魏蓝泪湿的脸颊印下轻吻。   “就这样,别松开。”魏蓝紧闭着双眼,借此阻挡泪水流出,“再多抱一会儿,就这样别动。”   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份存在过的真实感。 第90章 终章   从黄昏到日落,由黑夜到黎明,就算全身都僵痛难忍,他们依然没有放开彼此。突然,怀里传来一丝异样的挣动,魏蓝疑惑的看着肖子贤,肖子贤也同样不甚明了的回望着魏蓝。   “你动了?”魏蓝问。   “没有。”肖子贤回答。   两人震惊的同时松开紧紧相拥的手,夹在中间的吕冬梅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揉着朦胧的双眼望向一脸错愕的两人,“我……还活着?”   “顾……顾医生!顾医生快来啊!我妈活过来了!”魏蓝惊跳着钻出实验室,对着顾少涵的办公室方向大喊,“快来帮我看看啊!”   不只是魏蓝抑制不住的兴奋,顾少涵都跟着激动起来,眼前的吕冬梅虽然依旧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明显和昨天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身上那股浓重的尸香味也变淡了不少,转而成为一种令人舒心的气味,这和魏蓝身上的气味非常相似,“让我抽点血。”   显微镜下的细胞圆润得可爱,那些外形丑陋的变异细胞完全消失不见,“不愧是亲子,基因方面还是可以相互融合的,变异红细胞完全被快速再生的你的细胞吞噬取代。”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帮吕维……”   “他不行。”顾少涵断然拒绝魏蓝的请求,“吕维不一样,他和我一样是单纯的僵尸血脉,你的血液能彻彻底底杀了我们,冬梅能好转,只因为她体内或多或少还是存在巫者的血液。”   好吧,其他的已经顾不上多管,再没有比眼下更令人开心的事了。魏蓝无耻的舍弃开车的肖子贤,屁颠屁颠跟着自家老妈坐到了后座,“回去之后我就安排老爸的安葬事宜,这些日子我请假陪陪你吧。”   “没关系,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保持清醒的日子已经算不出来有几百个了,早已经麻木了。”吕冬梅说的是事实,最初有过撕心裂肺的痛,有过深沉的内疚,也有过对年幼的魏蓝的挂念和担忧,但随着数不尽的日月流转,那些情绪早已被磨灭殆尽,甚至连绝望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滋味。   吕冬梅笑看着魏蓝,问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问题,“不提那些了,还是来说说你们的事吧。”   “我们的事?”   吕冬梅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下子魏蓝被问傻了眼,自从上次被李安然一顿抱怨,隐约也察觉到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好像不是太对劲的事,这样的话能和老妈说吗?魏蓝借着后视镜观察肖子贤的脸色,可惜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态度明确,就是让他自己想办法回答。   魏蓝的小动作完全被看在眼里,吕冬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慌什么?我又没说不同意,我是察觉你俩之间气氛好像挺微妙的,随便问问而已。”   听到吕冬梅这么说,一直默不作声认真开车的肖子贤终于发话了,“吕阿姨,您介不介意到我家去坐坐,有些话我也想对爸妈说清楚,如果您在,可能更好沟通一些。”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只要是你们决定的,踏踏实实走下去就好,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当然不会介意。”   在安排见面之前,肖子贤已经通过电话向父母渗透吕冬梅还活着的事,老两口意外的能够接受这个惊悚的事实。见面被安排在一个美妙的周末下午,肖子贤本打算预定个饭店,想想又放弃了,万一他要说的事,老爷子接受不了,再打起来……还是家里比较好,至少不会丢人丢到外面。   于是星期天下午,五个人其乐融融的坐在餐桌前,吃着肖子贤和魏蓝一起准备的丰盛晚餐,说是两人合力,其实魏蓝也只是洗洗菜,连切都不会切,不如直接说是肖子贤一手早就的一桌好菜。   一阵寒暄过后,话题终于进入正轨,只不过话题的开场并不怎么乐观,孙学玲一句‘差不多该给两个孩子物色一下身边的好女孩了’,成功将餐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妈。”肖子贤低沉的声线打破尴尬的僵局,“我和魏蓝在一起了。”   孙学玲一愣,像是不太理解肖子贤话里的意思,“当然在一起,你俩都是我儿子,等你们都结了婚,咱照样还是一家人,子贤啊,以后冬梅也是你妈妈,得好好照顾着。”   “您听我说。”肖子贤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脸上的严肃认真让孙学玲无法忽视,“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我从不打算结婚,今后我会和魏蓝一起生活,直到终老。”   “你这是胡闹什么。”孙学玲的脸沉了下来,焦躁的推搡着身边的肖承安,“死老头子你也说句话啊。”   肖承安重重呼了口气,他其实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有所察觉,甚至感觉得出来是从什么时候起了变化,可他说不出口,也不太想面对,“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不说?”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孙学玲叫嚷着捶打肖承安,“要不是今天他自己说出来,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学玲啊。”吕冬梅拉着孙学玲坐下来,柔润温婉的声线让人随之荡漾,“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不明白吕冬梅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只察觉到对方温和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严肃,孙学玲不自觉的安静下来,疑惑的等待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濒死前的一瞬间,会有很多悔恨和遗憾的感觉,会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做,曾经为什么没有那样做,由心底深处虔诚的祈祷着,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垂下的眼帘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吕冬梅勾起唇角,用笑意掩藏住内心的伤感,“能够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让我得到再一次活过来的机会的,也是这两个孩子。我由衷感激他们,也希望他们在来之不易的生命里能够不留遗憾的活着。”   “他们经历过的事,学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经历了同生也面临过共死,如果没有子贤,魏蓝活不到现在,同样的如果没有魏蓝,子贤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从昏迷中醒来,既然执念已经这么深刻,何必强拆呢?”   孙学玲别扭的别开脸,她承认曾经产生过那样的想法,只要孩子活着,怎样都好,可真当一切变得顺利起来,自然而然会产生更多的奢望,“话是这么说,可这世道不容啊。”   “路是自己选的,扎脚也要走完,至于该不该走,我们说了也没用。”肖承安心中并没有多大波动,毕竟这样的可能性早就在心里转了个千八百回,也失眠过,也担忧过,但一次次看着两个孩子在案件里做出的成绩,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做这一行,终归没什么安宁日子可过,结了婚又能稳定多久?也许这样相互陪伴共患难的感情,反倒是最牢靠的,“魏蓝啊,这事我不拦着,大风大浪你们也经过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我相信你们今天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做好了对未来的打算。但是我还要问问你……”   “对于子贤,你是怎么想的,不要被子贤的想法牵着鼻子走,说出你自己的想法来,让我也看看你的决心。”   “我……”不是犹豫,也不是迟疑,只是单纯的说不出口!脸皮厚如城墙的魏蓝,在长辈面前总有一些磨不开面的感觉。其实那些话根本没必要说出来,彼此心知肚明。   此刻,贴身口袋里正装着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盒子里是与之前那个被子弹打坏的一模一样的Zippo打火机。   上一次送,是因为没注意到肖子贤不抽烟,就那么傻愣愣的送出去了,可这一次意义非凡,打火机的侧面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被当做护身符,或者代表着自己也想要守护对方的心情,一定要郑重的重新送给对方才行。   可魏蓝就是个绝佳的行动派典范,要是让他挡着众人亲肖子贤一口,都比逼他说出那些情话来得容易,直炮筒子似的性格,在这方面完全熄了火,魏蓝示弱的向肖子贤投去求救的目光,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那一套,只是默默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播放了一段录音。   上帝啊!那是他和李安然对话的录音,肖子贤怎么会有?魏蓝见鬼似的盯着肖子贤的侧脸,平生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叹,这个男人不能惹,太可怕了!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更要命的是,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发自肺腑,现在听来完全是爱慕情绪洋溢在字里行间,想忽略都不行!   “这就是他的想法,可以了吗?”录音播放结束,肖子贤冷着声质问自家老爹,“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什么,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怎样都好。”   一件重大事宜搞定,吃过晚饭,吕冬梅被孙学玲热情的留下来过夜,魏蓝则拉着肖子贤落荒而逃,逃回他们两个人的窝,这顿饭吃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擦掉满头热汗,魏蓝着急忙慌的按开空调,“你怎么会有那些对话的录音?”   “那是徐新干的,他在李安然身上藏了窃听器。”   “啊?”魏蓝一脸茫然,“他窃听那些干什么?”   “为了挑拨。”肖子贤拉过魏蓝,三两下把彼此的衣服扒了个干净,纠缠着撞进浴室里,打开淋雨,冷水浇在身上吓得魏蓝一下子跳开好远。待水温变得舒适,肖子贤难得笑着把魏蓝拉回水中,“你的回答让我非常满意。”   唇舌的纠缠,身体的碰撞,不经意流泻的低吟,完全被淹没在水声之中,直到彼此都疲惫得动也不想动,水也早已变得冰冷,炙热的爱意才稍稍平息。   魏蓝懒洋洋的栽进沙发里,四仰八叉的躺得毫无形象可言,享受着肖子贤帮他擦干头发的特别服务,慵懒的指了指被剥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的衣服,“肖哥,先别擦了,衣服口袋里有给你的礼物,晚上没好意思拿出来。”   “是什么?”   “自己去看呗。”   肖子贤没有多余的废话,伸着修长的手臂把衣服提到脚边,从口袋里摸索出那个精致的哑黑色小盒,打开盖子,造型熟悉的打火机静静躺在那里,被黑丝绒布衬得无比耀眼。   被打坏的那一个,他已经好好的收藏起来,这一个他会继续带在身边。习惯性的摩挲打火机的金属外壳,指腹传来一些一样的触感,肖子贤摘下眼镜,将打火机举到眼前,一行字体飘逸华丽的字母刻印在那里,他认得,那是他们的名字缩写。   不知是不是因为足够的默契,肖子贤也为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准备了礼物,他从公事包里翻出一个圆形的绒布盒子,举到魏蓝眼前缓缓打开,两只一模一样造型简约大气的男式钻戒陈列其中。   肖子贤取出其一,握起魏蓝的左手,将它戴在修长的无名指上,继而伸出自己的左手,等待魏蓝作出回应。   魏蓝咧开嘴笑嘻嘻的仰起头,直视着被自己枕着大腿的肖子贤,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掌,取出另一枚戒指不怎么温柔的为肖子贤戴上。   此刻不需过多言语,仅一记深吻足矣。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开始闭关码新坑,是个各方面都有些扭曲的故事,近期会在微博上发出新坑预告,有兴趣的亲可以来微博玩耍~那么荒凉的微博需要小天使们来暖!   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